好疼。
容榛知道理智告诉他什么是最好的,就像许平晋说的那样,该断了,让一切都结束。只要不让妈妈说出去,这个肮脏的秘密就会永远的在黑暗之中,计凯会仍旧拥有充满希望的将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觉得疼啊。
疼到不能呼吸,不能动弹。
疼到只能看着计凯的拳头狠狠砸在墙上,与冰凉的墙相互撞击,只至血肉模糊,血迹凄厉的在向着他们微笑。
可是容榛却知道只能看着,他强迫自己不过去拉开他,只能往后退开,退到计凯伸手也触摸不到的地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言语碎破在喉间,容榛开不了口。
计凯也开不了口。
眼前的这个人,曾经是他最亲密的人,是他第一次想要永远在一起的人,也是他最珍惜的人,可是现在,这个人却用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告诉他,这是个游戏。计凯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他只是麻木的站起身来,将还是湿的衣服穿好,无视放在旁边的那一套干净清爽的新衣。
计凯并不觉得很冷,他没有感觉。
可是他的心却在提醒他,他仍旧很爱他,他还记得那天在对方的耳畔说的那个字,他想回身再触碰他,说一声再见,可是手刚扬起,却是发现容榛瑟缩片刻,他的脸色有一瞬间苍白似雪。
计凯看出来那是一种害怕受到伤害的表情,像柔软的蚌肉缩回到壳肉,逃避伤害。
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他害怕的对象了?
计凯只能苦笑,从怀中拿出一叠纸出来,“拿去吧,我答应过你,不过…”计凯走到门口,“我不知道这对于你我之间还有没有意义。”
稿件在容榛伸手接过的瞬间滑落,被开门时的风吹的四散而开,像被在下午撕碎的那份DNA鉴定,雪花般飞舞,然后随着门被关起而沉沉坠地。
就像蝴蝶被折去了翅膀,只能在地面上残喘,容榛环视身旁这数量惊人的设计稿,跪下来,一张一张的捡拾,整齐的放在身旁,稍远一点的手腿并用的爬过去捡起来,直到所有的捡好,放在身边厚厚的一叠。
容榛没有起身,他直接坐在地上,将它们紧紧的抓在怀中,容榛将自己紧紧蜷了起来,指尖冰凉,很冷。
…一个月?十五天?有多爱?我们之间能有爱?
眼泪落了下来。
悄无声音的汹涌而下。
他以为自己不会流泪…
计凯伸手盖住脸,他将自己深深得埋进出租车的后座。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伸手将收音机打开,电台的音乐充斥在小小的出租车里。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 大家应该相互交好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生命象鲜花一样绽开 我们不能让自己枯萎
没有选择我们都必须恋爱 鲜花的爱情是随风飘散
随风飘散随风飘散 他们并不寻找并不依靠 非常地骄傲
14.
外面的声音已经安静了下来,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半,大家都已经下班,宋颂也准备收拾好东西离开,正准备打个电话给丫头,她最近的情绪不大稳定,怀孕的女人的确会比较敏感,所以更需要好好的呵护。
想到他的妻子,宋颂不禁微笑,电话铃声就在他的手指摸到电话时响起,宋颂怔了怔,便接了起来,“喂?”电话的另一端没有回答,只有很浓重的喘息声,宋颂皱眉,谁这么无聊,刚刚准备挂断,那边终于说话,「宋颂,是我…」
“容榛?”宋颂讶道,他的声音太不正常,听起来非常的辛苦,“你怎么了?”
「拜托,过来接我,带上…止痛药…」 对面的声音开始转小,好像刚刚那几句就已经让他无力以继,只有压抑在喉间的呻吟,宋颂心里一惊,他知道容榛的个性,也知道从小就在吃药打针的他忍痛能力要高出旁人许多。
“把地址告诉我。”宋颂快步的走到电梯前,听到对面说了地址后便马上下楼开车到了酒店,他后来一直回拔电话都处于无人接听状态,宋颂便叫来保安与待者一同直接打开了房门,保安问道,“需要叫救护车吗?”
房间里痛得满脸都是汗水的容榛朝宋颂摇头,他没有精力再开口,宋颂将公文包随手丢开,急步走近,伸手在他的腹侧略微按了按,排除了急性阑尾炎的可能后,宋颂对待者说道,“暂时不用,谢谢。”他伸手将容榛半拉半抱起来,“我先把你带你去医院。”
“给我点止痛剂就好了。”
宋颂淡淡的说话,他在压抑不悦,“你必需要去医院。”
“我说了!我没事!”容榛虽然语气很重,可是因为疼痛让他毫无气势。
宋颂咬牙,然后将他重要放回到床上,然后伸手将他的湿外套剥了下来,脱到最后只剩下衬衣时停下手,“我去拿药,你自己把衣服换下来。”说罢便转身从公文包里将药拿出来,“止痛药。”宋颂倒了一杯水递给容榛,他不能给容榛注射止痛剂,所以只能加大止痛药的剂量,“还有,胃药。”
容榛满脸苍白,只随手拿了原来准备给计凯的衣服穿上,无力将扣子系好,接过药之后他只是丢在嘴里咀嚼着咽下去,没有喝水,额头细密的全是汗水,唇间也有血腥的味道,他仰卧在床上,极度紧张过的肌肉现在已经放松下来,他费力的将手挪到眼睛上盖起,身体便再也不能移动丝毫。
宋颂为他打开床边的台灯,然后关上眩目的顶灯,他坐在床旁的椅子上,他知道容榛的胃一直不好,这是由压力所引起的,但是这次的发作如此严重,到底有谁可以给他这么大的压力…,宋颂叹了一口气。
感觉好了一些,容榛指指床头的设计稿给宋颂,脸孔毫无表情,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宋颂不理,“我下班了。”他只是想让容榛多休息一下,不要时刻想着工作。
“我付你加班费。”
宋颂气结,翻看了起来,“我不是评委,也没有艺术细胞,你想让我说什么?”
容榛虚弱无力,宋颂的脾气有时让他觉得昏倒,“你觉得可以到第几?”略微停顿片刻后,“我是问你的看法,直白的说。”
“前二十吧,保守估计。”宋颂翻着稿件,他先前是在敷衍着看稿,现在是敷衍着容榛,心力已经转移到稿件上,不过容榛却并不气恼,只是笑笑,“你帮我把这份稿送到评委会那边,先不用说什么,但如果进到前十,就把他从名次中删掉。”
“为什么?你今天到这家宾馆来,不是特意来拿设计稿的吗?”宋颂睁大眼睛,他很不解,将这次的珠宝设计大赛举办成商业路线内养黑马是下下策,现下这里就有一块璞玉,他可不想怀壁不识。
容榛缓缓道,“再好的才华,如若此人不能的配合全程的炒作以及后续和约,捧他何用。”更何况计凯不用他容榛来捧,他是姓莫的。
宋颂沉吟片刻,“你确定他就算是拔得头筹也不会和容氏签约,甚至连大赛后期的宣传也不会配合吗?”见到容榛点头,宋颂很是恼火,“那你还把稿件送给评委会做甚,多此一举。”
“…,照我说的做吧。”容榛疲倦的闭上眼睛,这是他的一点小小私心,不过也许这也只他的骄傲自满而已,他向来自负于自己的眼光,计凯原本可以在这次大赛上走多远,如果没有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的话,他是不是真的可以用他的才华折服众人。
自己就好像是一个找到宝藏的小孩,想要让别人承认可是又害怕别人觊觎般,那般矛盾。
容榛从床上起身,“送我回去吧。”
“来我家吧,丫头等了你许多次。”
“去当电灯泡么?今天电力不足,改日一定让你家篷毕生辉。”见容榛还有心力取笑,宋颂也放下心来,他去扶他,容榛摇头,虽然脚步虚浮,但是也不至于虚弱像老佛爷出巡。
“对了,宋颂…”容榛突然出声问道,“我是不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宋颂愣了片刻,他不明白容榛为什么突然之间会这么问他,垂垂眼,他慎重答道,“你是个商人。”
容榛沉默着,“看来我不能坐车,从秦朝以来商人就只能走路,纵然家里马车如云。”
宋颂顿时哭笑不得,不过却是明白他一定有事发生,但是那个地方不是“朋友”可以触及的,所以才有如此啼笑皆非的回答,他伸手揽住容榛肩膀,这是朋友可做的限度,“走吧,回家好好休息,好好睡一觉,然后明天又是阳光明媚。”
宋颂说的倒是很准,前一天的大雪之后,竟然满窗都是眩目阳光,好像假的一般。
在这样的阳光下面,容榛觉得很想懒惰一下,泡壶好茶抱本好书,然后听听好音乐。嘴角不由苦笑一下,这个好像还是计凯教他的,所谓的快乐的事。
摇摇头,容榛重新将自己投入到工作之中,他没有权力在这种时候休息,而且他也不想休息,大赛要赶圣诞档,这种时候购买力是最为强盛的时候,尔后再与杂志和电视台合作,追加几期夺冠者的访谈,利用网络,间或炒上明星佚闻,便可搭情人节的顺风车,如若顺利,老树便可要繁花似锦了。
时间会让伤痕渐渐抚平,直至结成老茧。
容榛看着每天早上一如既往升起的阳光,淡淡笑开。
当莫曦晨再次出现在容榛眼前时,一袭价值超千万的钻石长裙,在镜头中熠熠生光。
她已经被定为大赛最后的走秀模特,现在正在拍摄宣传照片。
容榛坐在一旁,莫曦晨全身心投入工作,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拍摄途中走入的容榛,在镜头前展现出每个迷人侧面,自己果然没有选错人选,感觉十分到位。
莫曦晨直至工作间隙才注意到容榛,也未曾露出特别惊讶的表情,笑嘻嘻的朝他作了个手势打招呼,竟是中指与无名指分开成V型。
容榛暗暗好笑,她竟然用电视里外星人打招呼的方式来招待他,“原谅我形容词的缺乏,你美到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句赞美我非常喜欢。”莫曦晨微笑。
“阿曦,你很吝啬。”
“什么?”
“你甚至连一个惊讶都不愿意给我。”
莫曦晨哈哈大笑,然后与他拥抱,“亲爱的,我真的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
两人并肩而坐,莫曦晨微微侧头看着容榛,然后伸手握住他的手,“抱歉。”
“什么?”容榛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我与凯都欠一个解释给你。”美丽的女子淡淡笑着看他,像姐姐,握住他的手有令人安心的温度,“你知道我们的家庭很复杂,我,大哥,还有计凯都是不同的母亲,这种复杂性令我们都没有留在那个家,很早便自立。我选择了模特这个职业,而凯则是跟随他的母亲走过很多路,看了很多地方,他爱母亲远比爱父亲更深,所以他不能接受他的母亲去世在非洲,他觉得这是父亲的错,或者说,是他的错,没能阻止这件事情。所以凯从不在其他人面前说他姓莫。”
莫曦晨眼睑微垂,睫毛在她的眼睛落下浓重阴影,“请原谅他,他在这一点上,仍旧单纯与固执的像孩子。”
“阿曦,…,其实你搞错了一点。”容榛看着她轻轻笑开,“他并不需要我的原谅,我也没资格原谅他。”
“不要这样说,我看得到你们对于彼此很重要。”
“你觉得我与他之间会有爱吗?我与他认识没有超过一个月。”容榛侧开头,谎言说一千遍就会成真,总有一天他也会说服自己。
“感情如果能用天来计算就好了。”莫曦晨笑着看向前方,容榛顺势看过去,一个既不高大也不英俊的男人正在同摄影助理勾通,举手投足之间肢体语言丰富,颇为干练,这是她的经纪人。
“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告诉自己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我所爱的人,我愿意为他做所有的一切。”莫曦晨眼中坚定,“即便他并不喜欢我。”
她的手指交叉搭在膝上,微微颤动。
“AN。”助理远远的举起手来示意莫曦晨要开始拍摄,莫曦晨深吸口气然后站起身来,她朝他微笑,“所以你不知道你有多幸运。”在那一瞬间,容榛好像看到她眼中闪过水雾。
自己爱的人同时也爱自己,这的确是幸运,可是这份“幸运”他承受不起,这份“幸运”太过于沉重,这份“幸运”,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未来。容榛觉得自己的确是一个自私的人,但是他不能自私到决定另一个人的将来,而且那个人是他爱的人。
——一个月?有多爱?我们之间能有爱?
如果感情真的能够用天数来计算就好了。
…
宋颂在门口朝他打了个手势,“纪小姐在接待厅等你。”
今天早上甫开盘,NDI国际的股票爆跌25%,到了现在,已经跌得超过30%。今晨媒体披露NDI董事长 Mr。 Fox因病昏迷不醒的消息,已经成了重磅炸弹,炸得股市惊涛骇浪起来。
玻璃窗前,一道窈窕身影亭亭而立,纪池身着小套装,看到进门的人,才笑意盈盈的取下脸上的墨镜,风摆杨柳似的走向容榛,“我看看,你瘦了。”口吻像极看待游子的慈母。
容榛微笑,“您也瘦了,最近很辛苦吧。”
两个相视而笑,笑的各怀鬼胎,容榛为她推开门,“到我办公室再谈吧。”纪池款款而入,环顾四周,唏吁道,“这里竟然没有丝毫改变,仍旧是你父亲,不,是容先生的一贯风格。”接过送上来的香茶,她复又笑道,“容家本就是暴发户的出身,到你应是败家的一代,没想到,竟然可以有第二春。”纪池系出名门,是真正的贵族,只是她降生的时候,纪家已经开始破落。
容榛坐了下来,笑道,“所谓贵族,曾几何时也不过是农民的出身,时间总是能证明一切。”
纪池凉了凉眼色,眼睛停在墙上,似乎那里有一块污秽生生的在刺眼,容榛也没有说话,他动手将一叠文件略做整理,静待纪池开口,过了一会,才听到纪池幽幽道,“儿子,你这个举动过分了,你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纪池的声音有些疲倦,她的反应比容榛想象中的要慢了一些,不过容榛完全可以体谅,要证查是他放出的风声,还要做出对此次事件做出紧急处理,实在有些难为了妈妈。
容榛记得妈妈不喜欢赚钱,她只喜欢坐享其成。
“是的,我很明白。”容榛静静注视着前方。
“…,你在暗示你不需要我么?” 纪池微微眯起眼睛,她只告诉了容榛Mr。 Fox在ICU,但是连她都不知道Mr。 Fox的病情发展到了哪一步,知道消息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华绍丛。
现在,她根本无法接触到正在ICU的Mr。 Fox,而华绍丛却可以,她不被信任,她被排除在外了,这个认知让纪池慌乱。
“妈妈,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朋友。”
“亲爱的儿子,你终于长大,长大到可以教训你的母亲了。” 纪池好像笑意盈盈,话语之间的毒意却快要喷了出来,“难道你想要低价购股么?不,这没有意义,NDI可不是全上市公司,收购那些散股根本无甚意义,那么,你到底还要什么?”
“我想要我自己的生活。”容榛与纪池对视,缓缓说道,“没有你的生活。”
纪池压抑着怒气,他竟然是在威胁自己,自己的儿子竟然在明确的告诉她,他根本不需要她,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