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奔波,几乎没有好好睡过。
云楼还要好久才回来,他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雨一停他就离开
,只要在云楼回来之前离去就好了。
他疲倦的靠向躺椅,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下好了,这里有云楼的味
道¨¨,好舒服。
过了不知多久,一个人走了进来,在书桌前站了一会儿,然後轻
手轻脚的绕过书桌,将靠在皮椅上沈睡的习清岸抱了起来,走到二楼
的卧房,轻轻将他放在床上,盖上被子。
「他的脸色很不好,不要是生病了。」韩妈,那是韩妈的声音,
习清岸昏昏沈沈的想,他睡著了吗?不行,他要去找到安妮才行。
他才动了动身躯,一只手温柔的放在他额头上,「好好的睡一下
,你太累了,不要担心,我就在你身边。」
那低沈的男声,是云楼的声音吗?
一种莫名安心的情绪包围了他,他在他抚慰的手掌下再次沈沈入
睡了。
清之晓第五章-争端(中篇)
半夜时,习清岸忽然惊醒,他睁开眼睛,这里是哪里?他怎麽会
睡著了呢?他微微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腰被一只手环抱住,侧过脸
来,李云楼的脸就近在他眼前,睡得很熟。
他轻轻将他的手移开,坐直身躯,这是怎麽回事?他怎麽会睡在
他的床上?身上的睡衣是云楼替他换的吗?对了,他¨¨在书房睡著
了。
「离天亮还很早,再多睡一下吧?」
他转头,李云楼正盯著他看,他在他的视线下局促起来。「很抱
歉,我竟然睡著了,还占据了你的床。」他拉开被子下床,「真是太
打扰你了,我马上离开。」
李云楼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回来躺好,要走明天我再送你回去
。」
「但是¨¨。」
他重新替他盖好被子。「你来这里,一定有事找我吧?」
习清岸沈默了一下,「我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李云楼点头,「你等一下。」他起身离开房间。
「云¨¨。」他想叫他,但随即沈默了。怎麽办?他一定看不起
他了,这样拒绝了人,又回来求人帮忙,他觉得自己很无耻吧。
他受不了他,所以出房去了吗?
他轻轻叹息一声,但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不知道为什麽
,想到云楼会讨厌他,他就觉得难过的心脏都痛了起来。
不,他不应该这样想,他必须努力使他讨厌自己才对,因为他已
经活不久了,他不希望别人因为他的死而感到难过。
「在想什麽?这麽严肃。」李云楼走进来,手里拿著托盘,盘子
上放了一杯牛奶。
「把他喝掉。」他用命令的语气说。「你一定还没有吃晚饭吧,
这样对身体不好喔,不过韩妈已经睡了,我不太会做吃的东西,只好
先泡杯牛奶让你将就一下。」
他惊讶的看著他,「你替我泡牛奶?」
他点头,「还冷不冷?」
「冷?」
「刚才你睡眠中在发抖,我只好抱著你睡,你的身体冷的像冰块
。」
「我已经不冷了,谢谢你的牛奶。」
李云楼也上了床,替他把被子盖好,「找我有什麽事?」
「我想拜托你帮我找安妮。」
「安妮?上次和你弟弟一起来我家的那个女孩子?」
「是的,他不见了,我想是我大伯赶走他的。」他将那一次会面
的经过说了一遍,「如果安妮真的因为孟州的事而离开学校和现有的
生活,那真是习氏的罪过,我们一定要找到她才可以。孟州为了找她
,几乎要发疯了。」
「我知道了。」
「云楼,你能够帮我的忙吗?」
「交给我吧,我的情报网是一等一的,三天内一定给你回音。」
习清岸垂下眼睛,「对不起,我总是给你惹麻烦,我很抱歉。」
「我只怕你不再找我帮忙,如果今天不是为了孟州的事,你绝对
不会来找我,那天之後,我去找了你七次,都吃了闭门羹。」
「对不起。」
「不用道歉。」他开玩笑,「我愿意原谅你七十个七次。」
他是熟知典故的,也抿嘴笑起来。
「我很想知道原因,但是不想逼你说,只要你答应我,以後永远
不要这麽对我。」他凑近他,温暖的鼻息拂过他的脸,习清岸莫名其
妙的脸红了,又是那种熟悉的心绞痛,但又不像是发病。
「我答应你。」
他让清岸继续睡,他像是安了心,靠著他沈沈睡去,不再像先前
般不断的翻身和呻吟。李云楼却无法再睡下去了,他轻轻拥著他,沈
睡中的清岸一向皱著眉,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曾舒展过,醒著时的他也
总有一种郁勃难舒的微愁。
他要怎麽做,才能使他展露欢颜呢?
李云楼抚著他秀丽的脸庞,沈思了一夜。
到了中午,他盯著他吃了午饭,才亲自送他回到习宅。
习孟州照例不在家,习清岸等到了半夜,才听见楼下沈重的关门
声。
他下了楼,就看到醉醺醺的孟州,「阿州。」
孟州摇摇晃晃的走进来。「哥¨¨,哥啊。」
「怎麽又喝的那麽醉醺醺?」他叹口气,扶著他进来,「来,进
房躺著。
」
孟州进了房,躺上床,习清岸给他拖了靴,倒了茶给他喝,他喝
了半盏茶,稍微清醒了一些,「怎麽是你?吴妈呢?」
「吴妈家里有事,我给了她两天假。」
「这麽晚了,大哥,你去休息,别管我。」
「我怎麽可能不管你?」他拿毛巾替他擦脸。「孟州,答应大哥
,保重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
「安妮的事¨¨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是¨¨。」
「连你也是,连你也觉得她配不上我,连你也要阻止我?」孟州
倏然坐起身,大声吼叫。「为什麽¨¨为什麽你们都不为我想一想,
我爱她,我爱她啊。」
「我没有反对¨¨。」
「你明明有,你给她钱叫她离开我,你用钱侮辱她,也侮辱了你
自己。」
他讥讽的扭曲了嘴巴。「我都知道了,我问过安妮的好朋友,她
说我的家人去找她谈判,逼她走,我的家人,姓习,那不是你吗?」
「阿州,听我说,那是个误会¨¨。」
「误会?」他发出一连串的大笑,恶狠狠的说:「我从小那麽尊
敬你,我从来不知道你是那麽卑劣的人,大哥,大哥,哈!」
习清岸望著他,眼神充满了忧伤与焦急。
习孟州继续说下去。「你表面上支持我,事实上,你也觉得习家
的名誉重於一切,甚至你亲弟弟的幸福。」
「阿州。」
「不要叫我!」他厉声说。「大哥,我觉得你真是可怕,你是一
个那麽虚假的人,表面温柔,心肠却那麽毒辣,连你弟弟的幸福都要
破坏!因为你嫉妒我,是不是?你嫉妒我,你恨我比你自由,比你健
康,是不是,所以你也要令我不快乐。」
习清岸闭上眼睛,强忍住脑中的晕眩,这几天他几乎没有睡,为
了搜寻安妮,他的体力实在已经透支,他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从没
有这麽想过,阿州,我只有你一个弟弟,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
我这一生所努力的,不过是为了这个。」
孟州冷笑。「讲的真好听,你以为我现在还会相信?告诉你,我
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尤其不会相信你这个表里不一的人。」
「阿州。」习清岸伸出手,尝试和他讲理。「我¨¨。」
「别碰我!」他嫌恶的一挥手,将兄长推倒在地。
他恶狠狠的说:「如果不是我想知到安妮的消息,我根本就不会
回来,你知道我现在最希望的是什麽?就是一辈子都不要再看见你。
」
习清岸没有回答,他伏在地上没有动。
「现在,请你离开我的房间,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
习清岸仍然没有动静。
孟州摇晃著烂醉的头,觉得有些不对劲。「大哥?」
仍然没有回应,一阵强烈的不安席卷习孟州,他强撑著下了床。
「大哥,¨¨大哥¨¨。 」
他半抱起习清岸,习清岸紧闭著眼,脸色惨白如雪,几乎已经没
有了气息。「不,不要,大哥,大哥你醒醒!」
这时他的酒完全清醒了,「吴妈!¨¨吴妈!」暮然想起吴妈不
在家里,他跌跌撞撞的爬到床边打电话求救後; 找到习清岸的药让他
吃了下去,但是完全没有效用,习清岸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大哥,大哥,不要死,不要这样子对我。」
他紧紧抱著自己唯一的亲人,後悔的情绪像大海淹没了他。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黄医生也接到通知,立即与几名医生会诊,
进入了急救房,孟州守在外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是一个难熬的
辰光,不知道过了多久,黄医生走了出来。
「医生,黄医生,我大哥怎麽样了?」
「暂时脱离险境。」他的面容显得很疲惫,「但是接下来会不会
又恶化很难说,还需要观察几天。」
「他不会死吧?」他的脸色惨白,第一次惊觉到自己的哥哥与死
亡是多麽接近。
黄医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锐利的看了这个世侄一眼,「你喝
酒了?」
习孟州惭愧的垂下了头。
「我察觉你大哥额头上有伤痕,我想你知道怎麽一回事。」
「¨¨可能是跌在床柜上摔伤的。」
「他一向谨慎,怎麽可能会在自己的家中跌倒?」
孟州几乎不敢抬起头,「我们¨¨,我们起了一点争执,我¨¨
我推了他¨¨。」
「你推了他?」黄医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无名的怒火在
他眼中燃起,「你推了你大哥?」
「那¨¨是个意外,我并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到他这麽碰巧就
发作了。」
黄医生冷冷的看著他,揉了揉自己疲惫的脸孔。「你坐下。」
「黄医生?」
「虽然清岸坚持瞒著你,可是我想,还是该要让你知道。」
孟州的语气冷了下来。「什麽事?他又瞒了我什麽事?」
「过一阵子,等你大哥身体好些,我要给他动一场手术。」
「为什麽?上一次的手术不是已经成功了吗?」一种浓厚的不祥
感掩住了他的不悦,「大哥的身体到底怎麽回事?」
「那一次,虽然保住了他的性命,但是手术并没有成功,最近甚
至恶化了,他的心脏严重的畸形,即使开刀也不能完全医治。」
习孟州的脸色简直是惨白的。「那麽,下个月的手术¨¨。」
「只有一半的成功率,即使成功了,他也只能再活一年。」
「不,不¨¨!」习孟州的眼神狂乱,强烈的恐惧感充斥著他的
心脏。「胡说,如果这样,他何必要接受手术?」
「如果他不接受,可能撑不过这个秋天。」
「不!」他嘶吼。
「现在,你知道为什麽最近他常常昏倒了?这两个月来,他每天
到医院来治疗病人,但是有一半的时间,他必须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疗
。最近他消瘦的如此厉害,你却从来没有注意到。」
「我不知道他¨¨。」习孟州喃喃的说,震惊和哀伤麻木了他的
神智。「我真的不知道。」
「因为你从来没有关心过他,总是他不停的为你付出,当你理所
当然的接受时,你从未想到他也需要你的关心,他的亲人也只有你一
个。」黄医生的语气严厉。「如果你不是这般自私,那麽即使他是那
麽努力的隐瞒他的病情,你也可以轻易的发现他一日比一日衰弱。可
是你总是只看见自己。」
习孟州痛苦的捂住了脸。
黄医生叹息一声。「我暗示了你好几次,多关心他、多陪陪他、
多守在他身边,可是你的心从来没有静下来深思过。孟州,你哥哥活
不久了,他是一个那麽美好的孩子,命却不好。」他停下来,沈默了
。
「他活不久了?」
当这个声音传来,两人都回过头,习孟州站起身。「李先生。」
李云楼的头发凌乱,甚至连衬衫都没有扣整齐,显然一接到消息
就急忙赶来,他的脸色发青,「他的病情有这麽严重?」
「你都听到了?」黄医生问他。
李云楼咬著牙,「从头到尾,一字不露。」他冷冷的望向习孟州
。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到¨¨。」习孟州慌忙的说。
李云楼拉住他的衣襟,「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他咬牙切
齿,「你知道为什麽他这次会发作的那麽厉害?因为这几天他几乎都
没有睡,马不停蹄的替你寻找未婚妻,而你,你在干什麽?日日喝醉
了酒,只会胡闹迁怒,连你大哥也敢打,他一手养大你,几乎就是你
的父亲。」
「当时¨¨当时我没有想那麽多,我只觉得他欺骗了我,你不知
道他对我做了什麽?」他大声说。『他拿钱叫安妮走!』
「他对你做了什麽?」李云楼恨不得捏死眼前的人,「安妮未婚
怀孕,他知道你的亲戚们必不能容忍,所以去找她,希望给她庇护。
但是她在这之前就已经离开了,你大伯比他先一步拿钱叫她走,他一
直希望你娶你表妹,你忘了吗?」
习孟州退了一步,「那麽,那麽大哥其实¨¨。」
「他自始至终,都只为了你著想,他甚至来求我出动手下的人替
你找安妮,看你难过,他比你还要痛苦,你难道不知道吗?」
李云楼忿然松开他,转身走进病房。
习清岸已经清醒过来,听到他有人走进来,便睁开眼睛。
「云楼¨¨。」
「你还好吗?很痛吧?」
习清岸微微一笑,「还好,这种程度的痛,我已经习惯了。」
李云楼看他脸上单薄的血色,不禁心中一痛,「你额上有伤。」
「啊。」他毫不在意,「可能是我昏倒的时候撞到了,我一向糊
涂。」他很担心,「孟州还好吗?」
「你管他做什麽?如果不是他,你今天不会躺在这里。」
「不是他的错,我担心他会太责备自己。」
「难道他不应该?」他愤然,「他几乎要了你的命。」
习清岸轻轻的说:「我并不怪他,从小到大,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
「你太放纵他,这简直是溺爱。」
习清岸怔了怔,「是吗?」他笑了,「也许吧,可是孟州是个好
孩子,他不会变坏的。」
『你一直以他大哥的身分活著,难道不累吗?』李云楼问他。『
你也是一个人,从以前我就发现,在医院你全心全意只有病人,在家
里则眼里只有你兄弟,你不培养特别的兴趣,不出门游玩,不做任何
年轻人该做的事,你才二十八岁啊。』
习清岸给他严厉的语气吓到了,他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的脸色。『
我已经二十八岁了。』
『你根本什麽都不懂,算什麽大人?这个世界之大,你有真正走
出你的城堡看过吗?你知道你简直是为他而活著吗?令弟已经不是小
孩子了,你该有你自己的生活。』
李云楼真的受不了这个滥好人,他真的想让他快乐。
『但是¨¨但是,除了他,我又该为谁活著?』
李云楼怒吼:『为了你自己!』
习清岸怔住了。为了自己?他早已没有了自己。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