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清岸正视他,面前的人眼中闪著介於妖邪与血腥的光芒。他忽
然懂得了,这才是真正的李云楼,他是黑暗中的帝王,那双炙人心魂
的魔眼,阴蛰而狠毒的暗黑气质,冷酷邪嚣的的霸气,叫人战栗惊恐
。
这才是毫无掩饰,没有伪装的李云楼。
他几乎被他的气势压倒了,退了一步。然後他挺直腰。『云楼,
我不想解释,你可以轻视我,如果你要我离开,只要说一句话。』
他是认为他不值得让他费心解释?李云楼冷漠的暗眸更深沈了
。
『我不会叫你走。』他忽然不能忍受看到他。『在许国豪没有抓
到以前,不许你离开这里,我有责任保护你。』
看著他离去的背影,锥心的刺痛让习清岸弯下了腰。
责任?
原来他对自己的照顾只是因为责任?云楼觉得牵累了他,所以因
为歉意和责任心而对他好?
他琉璃般的曈眸涌起浅浅的水雾,身体再也支持不住,狼狈的跪
坐在草地上。
他伤了他的心,他也被他伤了心。
『原来只是责任感啊¨¨。』他轻笑著,仰起了头,今夜无星无
月,好黑暗的天空。他怔怔的想著。
『原来,¨¨我什麽都不是¨¨。』痛苦的声音带著自嘲讥诮。
接下来的日子,是一连串冷漠和无视堆积起来的日子,李云楼恢
复了日日上班,不过半夜两点不回家。
两个人即使碰面,李云楼也只是礼貌上的点头,随即与他擦身而
过。
七天以来,两人并未交谈过一句话。
习清岸感到无力。
他在李宅接待来访的弟弟。
这个孟州,对李云楼始终有著淡淡的敌意。
『我帮你安排好了,台湾湿热的气候对你身体不好,爸在瑞士有
幢别墅,你去修养一阵,那个许国豪再有本事,也追不到那里去。』
习清岸无奈的看著宝贝弟弟,『你的老婆还是云楼替你找回来的
,你为什麽总是对他没什麽好感?』
『大哥,你不知道,那个人对你没有安好心眼。』习孟州苦口婆
心的劝戒,『那天我不反对你来李宅,是实在因为事情太紧急,你只
有在李宅才能接受完全的保护,但是现在我都布置好了,瑞士的医院
,医生,别墅,管家,用人,司机,保镖。你只要上飞机就好。』
『事情有这麽容易吗?』
『大哥我知道你是成年人了,不过,这世上的坏人是防不胜防的
,我们不只要防那个许国豪,还要防著李云楼。』
习清岸失笑,『防他做什麽,我日日住在这里,他如果要杀我,
我不会活到现在。』
习孟州踱足,『我不是说他要你的命,但是大哥,他对你¨¨对
你¨¨。』他看著习清岸洁净清冽的眼睛,说不下去。
『好啦,我知道,我会考虑。』也许这样也不错,至少云楼不会
因为讨厌看到他,而几乎不回自己的家。
如果要走,也应该是他走。
云楼轻视他。
他低下头去,清亮的眼睛暗沈下来。
『大哥。你怎麽了,不舒服吗?』
『没有。』他挤出一丝笑容,『你来看大哥,大哥很高兴,我今
晚做菜给你吃,让你点菜好不好?』
『万岁!』习孟州欢呼。『我每天吃安妮实验失败的饭菜,已经
被折磨的快要丧失味觉了,大哥你的决定真是英明神武啊。』
他没有发现大哥笑容下的黯淡。
送走习孟州,习清岸接到一通电话。
『荣大哥?』
荣宇堂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懒洋洋的语气,『李云楼消气没
有?』
习清岸苦笑。『我们一直没有说话。』
『什麽,你没跟他解释?』
『没有必要解释,他如果认为我举止放荡,勾引他的好朋友,那
也由他,我做事,不必和任何人解释。』
『你倒是立场坚定啊,李云楼可就苦了。你可晓得这几日李氏企
业大楼鸡飞狗跳,子薇每天都要被骂哭三次以上,我看了好心痛喔。
』
习清岸奇道:『为什麽子薇要哭?』
『被李云楼骂的啊。李云楼何止找她麻烦,全公司的总经理,经
理,每天都给他刮的面无人色,形销骨立。已经有三个经理级的员工
胃出血送医院了。』
习清岸愕然,『他的心情那麽坏?在家里倒是看不出来,只是态
度很冷淡而已。』
『哎,你就看在李氏员工的份上,跟李云楼和好吧?子微小可怜
每天哭,我看了好心痛哩。』
事实上他明天就要上飞机了,这两人的事情非在他上飞机之前弄
好不可。
他搞砸的,他就得收拾。
『可是,』习清岸尴尬的说,『我不知道怎麽和他说和,他根本
不看我一眼。』
『这个嘛,就交给我。』荣宇堂自信满满的说。『我老荣出马,
保证成功。』
他可没有想到,之前他也说要帮李云楼,结果搞到这两人反目相
向,可说弄巧成拙,完蛋大吉。这是一个狗头军师。
习清岸本著崇拜他的心里,对他却是十分相信。
『要我帮忙吗?』
『呵呵,你可是主角,你不来有戏唱吗?』
『要我去哪里?云楼不会让我出去的。你要溜进来吗?在哪里见
面?』习清岸贴紧话筒,『呃,地下室的酒窖?』
习清岸给他叫到酒窖,这个地方要从屋子最角落的小楼梯下去,
地下室有一股深深的霉味,习清岸皱皱眉,楼梯发出晃动时唧唧的声
音,他走到下层後已经流了一身冷汗。
还好没有垮掉,捡回一条命。他擦擦汗。
这是他第一次到这里,他在墙壁上摸索,找到灯的开关,还好,
下头没有他想像的脏乱可怕,只是在天花板上有各种通风排水的管道
纵横交错,一不小心就会撞到头。楼梯的角落摆著一大堆杂物,他小
心的避开,弯著腰,小声的叫:『荣大哥,我来了。你在哪里?』
没有回答,荣宇堂大概还没有来,他擦擦汗,打开抽风机,顺著
狭窄的甬道向前走。
甬道的尽头是一道半开启的铁门,他迟疑了一下,该进去吗?有
点像通往地狱的门啊。他向著黑漆漆的门後探望。
『你站在这里干什麽?』
他吓了一跳,一个人从门後走出来,藉著些微的灯光,他看出是
身材魁武的男人。他退了一步。
『喂。』那个男人起码有一百九十公分,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小心点啊,後头有电线。』
习清岸看了看他,这个人那种洒脱不羁的神态让他很眼熟,但是
那张说不上英挺,却十分性格的脸却十分陌生。他点头道谢。
『请放开我。』他轻声说。
那人放开他的手,却攫住他的下颚,强迫他抬起头来。
『啧啧,真奇怪,在这麽脏臭的地方,为什麽你看起来还是那麽
洁白乾净?要怎麽样才能弄脏你?』他的语气轻挑。
习清岸对他的无理感到不悦,他举手推他的胸膛,却像蜻蜓憾柱
般,那个人丝毫无动於衷。『请放开我。』他沈下声音。
『就连生气的声音都这麽低沈温柔。¨¨如果在床上,不知道会
发出什麽声音呢?』他柔声说,拇指轻轻抚过他的脸庞。
『先生,你太失礼了。』习清岸已有愠意。
『你叫我先生?』那人像是十分诧然,『你不认识我?』他放开
他。
『我没有认识过像你这麽无礼的人。』
那人侧著头笑起来。狂放的笑声回盪在整个陋室。
『我无礼放肆,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笑声一歇,锐利
的眼眸盯住他。『小可爱,我现在已经不喜欢男人,但是我很想要你
。』
习清岸沈著脸不说话。
『那麽美丽的脸绷著叫人多心疼,好了,不多废话。你不是来找
人的吗?』
『我找的不是你。』
『只要能帮你,谁不都是一样吗?』那人又笑了,阳光般的笑容
却参杂了几分邪妄之意。『如果我帮你,你可以陪我睡一夜吗?』
习清岸终於发怒了,『我不是女人。你太失礼,我要走了。』
他转身,却又给那人拉住手腕。他回身想说话,那男人却趁势将
他固定在胸口,强硬的吻了他。
那是一个火辣辣,参杂著情欲和不容闪躲的吻。习清岸拼命挣扎
,却徒劳无功。
那人终於松开他,他怒视那人。
『不要这麽瞪我,我是很疼你的。清岸。』那人无奈的说。『我
只是要你实现你的诺言--要吻你,得要刮了胡子,看得到我的嘴巴
後才行。你现在看得到我的嘴吧了吧?』他露出懒洋洋的微笑。
『荣大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像大熊一样的男人,
就是面前猖狂的男人?『是你?』
『呵呵呵,不是我是谁?』刮掉胡子的他,有一双浓眉,高挺而
略大的鼻子。深陷的眼睛不大,却清的发亮。那张曾经被胡子遮住多
年的嘴,像是终年都含著笑意,不羁的微微上翘。
习清岸发怒了,『你干嘛这般愚弄我?』
『我只是想让你试试,和李云楼不同的吻。怎麽样,你有没有目
眩神迷,不能自己?』
『被一个男人吻,我只觉得恶心。』习清岸愠怒的说。
『真过分,我可是对自己的吻技非常自豪的。』荣宇堂有些受伤
。『那麽,如果是李云楼呢?你也感到恶心?』
习清岸迟疑了,云楼的那次的吻,粗暴又温柔,如熔岩般烧灼进
他的身体,那时他根本已经无法思考,只觉得天旋地转,血液沸腾。
他摇摇头,坦白的说:『我喜欢云楼的吻,又害怕他的吻。』
『为什麽?』
他想一想。『他的吻让我非常激昂,我简直要焚烧起来,我不能
呼吸,不能思考,可是却又有说不出的快乐。』
『但是我的吻只会让你恶心?』荣宇堂的笑容有点黯淡。『真是
伤我自尊。』
『对不起。』习清岸感到歉意。
『算了,我还是将胡子再留起来好了,这样,谁都看不到我的嘴
。』
他负气的说。随即长叹一声。『唉,小岸,你知道你对云楼的感
觉就是爱情吗?』
习清岸吃惊,『你在说什麽?我是男人啊。』
『但是,你还是爱他,不是吗?李云楼也爱你爱到心坎里去,他
说只要能看著你,你一辈子不发现他的感情也没关系,他不想他的感
情弄脏你。但是小岸,你觉得云楼对你的心很肮脏吗?』
习清岸拼命摇头。『我很感激,只是¨¨。』
『我想帮他,也想帮你。不管李云楼承不承认,我总当他是最好
的兄弟,他一生孤苦,爬到这个位置,不知受了堆少罪。现在虽然位
高权尊,但是仍然寂寞孤独。』他叹口气。『他太骄傲,不愿强迫你
接受他的心,但是,我觉得这样实在太可怜了。』
『他¨¨也爱我?不是兄弟间的,而是男女间的爱情?』
习清岸震惊了,忽然想起李云楼多次欲言又止,含著暗示性的语
气,和那个吻。
『你要小心,如果接受了他,他的爱是很可怕的,我太了解他,
如果有一天你想放弃这段感情,他会倾一辈子追捕你,纠缠你,永远
不放弃。』
习清岸默然,然後他缓缓绽出一抹绝美的微笑。『让我想一想,
我从没有将他当情人看待过呢。』
荣宇堂发现他没有在听自己的警告,『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有听。』他像是全身都放松了,轻轻的笑著。『你放心,如
果我爱一个人,我就永远不会放弃。我和他一样,我也会永远追寻下
去。』
荣宇堂愕然。过了一会叹息:『你们还真是一对,好吧,现在当
务之急是要让你们和好。』他靠著开启的门说。
『我一直在想,荣大哥你会有什麽好方法呢。』
『人家说,误会是由不了解而产生,如果相互了解了,自然就不
会有误会了,你说这个论点对不对?』荣宇堂不怀好意的笑著问他。
习清岸点头。『我觉得很对。』
荣宇堂嘴角拉出阴险的笑容,握住他的手。『看来你很认同我的
话¨¨。』他拉开铁门。
『既然如此¨¨¨,那你就进去等著和李云楼沟通吧?』
他一把将习清岸推进密室。在他怔愕之中,快速的关上铁门。
习清岸反应不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拍门。
『荣大哥,荣大哥,为什麽关著我?请你快开门。』他敲打著铁
门。
『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带李云楼来。』荣宇堂笑谑著:『等他进
来,可不要就乾柴烈火燃烧起来了。』
『叫李云楼千万要忍住,公共场所是不能随便苟合的喔!呵呵!』
在习清岸的拍门声中,他施施然的沿著甬道,找李云楼麻烦去了。
第十章 暗夜之森
李云楼已经回到家,他从公司得到急报,就立即赶了回来,面前
跪了一大串黑色西装的男人。
『还没找到吗?』他的声音有如地狱幽冥传出的声音。
『总座,门口的兄弟并没有看见习医生出门。』
李云楼的眼神像北方的暴风雪,『没看见他出门并不代表他仍在
这座屋子中,事实上他的确失踪了。』
没有人敢答话。
『这几天有任何可疑的人出入吗?』
『回总座,这几天只有习医生的弟弟来访,其他的人都经过安检
,绝对没有问题的。』
『监视系统呢?』
『都查过了,没有异常。』
『你们都是无能的混帐吗?这麽大个人,有那麽多人守在这里,
还会让习医生失踪?』
众人垂著头。
『那麽,问题在哪里?』李云楼的凌厉的视线盯在单膝跪地的韩
建国身上。『我要你无时无刻的保护他,守著他,你干什麽去了?难
道你就这麽无能,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都在手上搞丢?』
韩建国没有争辩。
李云楼阴冷的眼睛盯到韩妈身上,『把习清岸今天的起居告诉我
。』
韩妈看不过去儿子被责骂。
『李先生,习少爷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几乎都在睡觉,今天才稍
好些,说想到花园去坐坐,建国怕他冷,回去给他拿外套,我去给他
砌茶,想不到一会儿工夫,习医生就不见了。』
李云楼脸上没有表情,长久的训练使他喜怒不形於色,但是内心
已经焦灼万分。清岸不舒服?这时候给人抓了去,他的身体怎麽受得
了?
他简直五内俱焚,但他城府一向深沈,心头越是焦虑,脸上越不
显现出来。『没有马上搜府吗?』
『所有上下的地方都找遍了,习医生一向知情达理,不会不交代
一声就失踪这麽久。』
潜龙帮的副首座君展鹏开口:『这里的人都是我派驻的,绝对可
靠,不可能有内贼,总座。』他是一个年近五十的男子,身材高大,
一脸精明威严的气象,举手投足间雍容自现。
『但是习清岸的确不见了。』
统领大头目何山河怀疑的说:『要说有人劫走习医生,我简直不
敢相信。』他动动老鼠胡须,『这里虽然不敢说铜墙铁壁,但是也禁
卫森严,几乎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若他不是自愿,有谁能带的走他
?』
他的个子不高,但是肩脯大的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