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内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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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 第4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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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是金国,而是大宋朝……

正自烦恼,忽然有人来报,说道苏州王伯龙押粮到此。

高强接报,小小喜欢,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手里有粮心里不慌,王伯龙这厮运粮腿脚倒快,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从苏州关平安抵达辽阳府了,往返一次只须十天挂零,对于运粮队来说算是难得。

哪知过得片刻,厅堂外传来的竟是一把粗豪低沉的特异嗓音:“高宣抚身当大敌指挥若定,令强敌不得门径而入,真叫本王大开眼界。”

童贯?这死太监不是在旅顺口猫着不敢出来么,什么风把他给吹了来?高强心中虽然不大喜欢,终究要应付一下,赶忙出外降阶相迎,笑道:“不敢当,童大王这不也是亲赴前敌?彼此同为国家效命,皆分所应当。”

童贯轻轻笑了一声,把手一挥,身后闪出两员将,齐声道:“末将见过高相公!”高强一看,却是认得地,一个大将王禀,一员小将刘光世,童贯身边的胜捷军正副统制,当日在汴梁时也曾见过来,只是这胜捷军在跟随童贯收复云中之后,便驻扎云中,怎么会到了辽东?

“好教宣抚相公得知,官家自闻知辽东遭兵寇之后,有宵旰之忧,即日下诏三省及枢密院共议退敌之策,又虑辽东之兵力不足,故将某家昔日所选胜捷军由燕山路调发来此,庶几可助一臂之力。”

高强胸口一阵气闷,想我从燕山路调自己的兵马,一个月了不见踪影,你这厮从云中调来的亲信居然都已经到了?这不必问了,燕山路原本并无海运港口,那点可怜的运力若是都让你的胜捷军占了,能腾出船只来载运我的常胜军才怪!

怪道这死太监胆子忽然大了起来,敢跑出安全无比的旅顺口,到辽阳府来分功劳,敢情是手头有了自己的实力了……高强不动声色道:“原来如此,我军又添生力,本帅甚是欣慰,但不知今次中原到来援兵几何?”

王禀身高足有一米八以上,生得极是雄壮——这也不是个别现象,童贯选胜捷军的首要条件就是个子高,军中一水的长人,全军统制的王禀当然矮不到哪里去——他上前一步,沉声向高强道:“禀宣抚相公,胜捷军五千骑,皆已到来,齐供相公驱策。某等于燕山登船之时,已见燕山常胜军数万人次第登船,其先者昨日亦当于辽东登岸,至于何时能到燕京,则非末将所知。”

这话倒是出乎高强意料之外,没想到身为童贯的心腹大将,王禀居然一上来就摆出俯首听命的姿态,全然没有派系隔阂。只不过这胜捷军虽然吹的厉害,历史上打契丹却是完全没有任何作为,反被杀得丢盔弃甲,去年随童贯打云中时,表现也只平平,最后更是由于抢功而违反停火协议,突袭了已经准备撤退的萧乙薛辽军,凡此种种,令到高强心中对于这支军队的印象极差,这不过是童贯的一支私兵而已。

正道了声有劳,却听童贯笑道:“某在旅顺口,见相公遣人来取家眷北上辽阳,欲举家与辽阳共守,如此忠勇实令人感佩,故而不揣鄙陋,也要前来与相公共进退。如今女真兵止步开州城下,前进不得,而我大军云集,正用武建功之时也,不知相公以何时进兵?官家在汴梁亦旦夕望我等破贼消息。”

高强瞳孔顿时微微一缩:怎么,又想玩这一手,抢功摘桃子?居然用皇帝来压我!

第十四卷 三朝北盟 第四九章

监军这种职务,并非大宋朝独有,唐朝时宦官掌神策军,便是自一介监军始;监军亦非全然都是坏事拖后腿的人,比方眼前这位童贯,当年与王厚出兵青唐时就起过不小的作用,若不是他一力扛下赵佶要求退兵的旨意,那一战还未必就能打胜。

然而监军最大的作用,乃在于出征的将士能够忠实地执行来自于朝廷的命令,保证军中的大小事务得以上达天听,等如是朝廷和皇帝设在军中的耳目。这并不是当朝之人吃饱了没事干弄出来,专门给自己人添乱的把戏,事实上统兵大将能规规矩矩做人的,古往今来都没有几个,什么杀降纳叛、掠俘冒赏之类的事,每朝每代都没有少过,而且越是权重功高、叱咤一方的大将,干起这种事来就越发肆无忌惮,这也是拥兵自重的一种表现。因此监军,作为监察权的一种体现,也是给军队这个笼中猛兽上的一条枷锁。

不过这种监察权落到自己头上,那就不大令人愉快了,尤其是在一心为混沌不明的战事担心之时,高强更觉得童贯对于自己军事决策权的干涉不怀好意。

好在他的地位比寻常的统兵大将要好上许多,童贯虽然是宦官,也深得赵佶的信用,然而单凭高强自己也有上达天听的能力,他却不需要象寻常的军中将领一般忌惮这位监军了,当下便皮笑肉不笑:“久闻童大王知兵,方今本帅举棋不定,正要向童大王请教。”说着身子一让,作个请的手势。

童贯嘴上倒谦虚了两句,脚下却不停留,昂然直入宣抚司正堂。高强方要与他并肩入内,忽然又有两人上前叉手施礼,高强定睛看时不觉大喜,其中一人乃是王伯龙。料来是奉命押粮到此交令,那也罢了,另外一人却是前往旅顺口搬取高强家眷的牛皋,他既然回来,那不用说,女眷如李清照等也都已经入府中了。

当下收了王伯龙的令箭,将言语勉励几句,命他一同入正堂议事。牛皋这头却不暇理会了,到底公事要紧。

这宣抚司的正堂原本是象寻常的衙门一样,中间一座高高几案,两边排列官吏衙役。不过高强到了此间之后,民政是一概不问,皆命本处的诸曹司去管。这也是他的一贯做法,原本对于亲民官还要负责审判之事,他就颇有微词,好在大宋朝也是用专门的文官来执掌司法地,间中参用吏人。他便索性完全不理诉讼等事。专心只管兵事。

因此这座大堂自然也是与众不同,中间一个大大的沙盘,墙上一副大大的辽东地理图。周遭摆上一圈座位,几案上也有茶水点心,一众参议官在其间忙碌来去,哪里有半分象个帅司的样子?倒是和后代的军队指挥部有些相似。

童贯进得这正堂,就找不到自己该坐的位子了,只好站在那里,等到高强从堂外进来,看他坐哪里。怎知高强一脚跨到沙盘旁边,把手连招:“童大王,待本帅将现今辽东兵势说与你知。”童贯无法,也只好干咳一声,来到沙盘旁,王禀与刘光世二将自然也紧紧跟随。

当下有朱武执着一根细细杆棒在沙盘上点点画画,把开战以来的情势说了一遍。要说这块沙盘,搭建起来着实不易,宣抚司中虽然有些辽东老人,对于辽东的地理了若指掌,可那是他们自己肚子里知道,这些老人大多都只是粗通文墨。数学几何之类一窍不通,要让他们把肚子里地山川河流倒出来,让旁人依照着原样缩小做成沙盘,那真是难为了。因此这块沙盘直做到现在,也只作出了辽阳以东到开州,南到苏州关,北到贵德州的小小一块,连宋军占据下的辽东全境都没包进来。

童贯抱着膀子,摸着自己下巴上稀稀疏疏的百十根胡须,皱眉不语。他懂不懂兵事?要说真懂也未必,大抵是半桶水晃荡,不高不低的水平,不过童贯毕竟是带过十几年的兵,麾下最多时号令西北六路之兵,大宋最为精锐的西兵百万尽数归他指挥,军中的一些轻重他还是知道的。好比现在,敌军的主帅都还没弄清楚,主力所在也不明显,开州和辽阳之间地曷苏馆路又是个敏感地带,这种局面倒有些象是西北边界上宋军和西夏征战一般,若是他自己领兵的话,多半是慎而又慎。

可是现今他是监军,而统帅是高强,这情况却又不同了。童贯转了一会脑筋,方摇头道:“高宣抚,若只因金国国主不知何往,便在这辽阳逡巡不进,岂非坐视开州沦亡敌手?即今我辽阳兵马强盛,纵使金兵悉众前来,亦有一战之力,当即刻起大兵往开州应援才是。”

高强早料定童贯将有此语,他眼睛眨也不眨,竟尔一口答应下来,却道:“童大王之言,甚合吾意。本帅亦早有进兵之意,只是辽东诸军皆为旧有之兵,女真在这辽东细作甚多,恐其未必可用;我新到之常胜左军又须守把东梁河上游,实无余力远出开州,故而无兵可用,为之踌躇良久。”

童贯听到此际,已经觉得不好,正要说话时,高强骤然加快语速,抢在他头里道:“如今童大王生力到此,真若久旱之云霓也,何不就请童大王所部胜捷军先往开州应援,我有韩世忠万人,马彪五千骑在彼,又得童大王五千精兵,女真若还不出全力,惟有大败开州城下一途。若是女真阿骨打亲出,本帅便可尽起辽阳府大军,与童大王汇合共破此大敌,为国家立功,辽东可一战而定也!”

童贯暗自叫苦,心道这小贼好不奸猾,竟要我去为他火中取栗!忙道:“胜捷军远来疲惫,又是人地生疏,实难当此大任,相公还须慎重才是。”

高强眨巴眨巴眼,忽地转向一旁的王禀,笑道:“王统制,适才曾说道全军尽供本帅驱策,不知此言果然否?”

他这一问王禀,童贯立时大惊。要知这王禀脾气忠直,说一不二,在军中声望甚高,高强拿他刚才说出来的话来反诘,这厮多半明知是圈套也要向里钻的!

果见王禀踏前一步,一脚跺得地下乱颤,朗声道:“为将者不避水火,但凭军令而已!末将现已拨付辽东军前听用。自然任凭相公军令指挥。”

“……”可恶,这是欺负我心软还是怎的,要我把这样的大将往火坑里推,本衙内的手不够黑,脸皮不够厚,委实办不到啊!高强深深呼吸两下,将心头的情绪平复了些,方微笑道:“适才童大王所言甚是,胜捷军纵然极西兵百万之选,然而毕竟远涉千里,登山过海而来。势必要将歇些时方可出战。今军情如火,只得请王统制权怀忠义,在辽阳城休沐几日,只待我军令再行出征。”

王禀目光如电,在高强面上一扫,随即便收了回去,依旧朗声道:“末将遵令。只是有一事相求,胜捷军本多骑射精绝之士,奈何今番跨海而来,战马多不服水土而患病,多留在旅顺口养息,能随我军到此者不过千匹。若相公能助末将战马四千,末将敢以此兵击破敌军万数。”

要马?没有!说到这个战马,亦令高强郁闷异常,本以为辽东处于北地,战马是少不了的,哪里晓得辽东战马是有的,却多半都是拨付诸千户百户自养,打仗时就由他们自己乘用,官府手中的储备马匹不过数千而已。这种现象并非辽东独有,北地皆然,连续多年的灾荒。人都活不下去,何况这些完全依赖人类喂养的牲畜?战马又是当时最重要的资源,历次战事中征发、折损极多,即便是近年来势力急剧膨胀的女真人,其军中有马的也不过三分之二,历史上平州张觉叛变时,在籍兵有五万,战马却只有千匹,北的战马之少可见一斑。

不过王禀的话中,却也有一点让高强惊诧的,他们这一支兵居然是五千骑兵,连五千匹战马都用海船运到旅顺口来了!真不晓得燕青使了什么法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筹集到如许多的大海船,要知道一匹马所要占据的地方,足足可以装得下十名战士!

那童贯见状,却又活跃起来,说道既然战马甚少,胜捷军精锐之兵,怎可作步兵出战,白白填了沟壑?还是请高强先行发兵,胜捷军可俟旅顺的战马运来之后,再行出战。

高强闻言,先看看王禀,再看看童贯,心里一阵腻味,好好一员忠直的大将,怎么就出在你的门下?真好比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报~~”声音拖得极长,不用说正是宣抚司的探马回报:“禀宣抚相公,开州城下出现金国皇帝阿骨打旗号,金兵大举来袭,韩统制支撑不住,吃了败仗,现已弃了来远城,后退五十里,开州孤悬敌军之中!”

“你待怎讲?”高强噌的一下子就窜了出去,这一步蹦出去足有一丈远,尽显十年习武的功劳,后面的童贯看着他的背影一阵发楞,忽然想起唐朝时张说评价崔湜的一番话来:“其位可得,其诗可得,其年不可得也!”年轻真是好啊……

高强自然不知道背后的童贯在转什么念头,就算知道了也不当一回事,身为大宋史上最年轻的枢密使,对于此类不着边际的嫉妒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了。他窜到那探马身前,连声唤其起身来,急急道:“打探得什么,速速与本帅尽皆道来!”

那探马见宣抚相公大失常态,也不敢怠慢,怀中取出一枚蜡丸来,呈递到高强面前,道:“小人乃是韩统制麾下神行兵,韩统制特命小人持此蜡书来禀报宣抚相公。”

高强劈手夺过,一把捏碎蜡丸,中间一张卷的薄薄的细绢上写着蝇头小楷:“昨日金兵大至,步骑三万众来攻我,职悉众出战,自日至暮,终以兵少不敌,退避穆州之南,来远城沦于敌手,待罪,惶恐!惟阵中曾见阿骨打旗帜,亦有合扎猛安冲突,谅系金国主亲来。”

阿骨打在开州城下!高强将那张细绢草草看过,便交给朱武,朱武看得仔细许多,半晌方才确定,正是韩世忠按照宋军最高等级的传讯方法写成的告急文书,暗记明标一应俱全。如此,这份密报的真实性也就不容怀疑了,那是韩世忠用一场血战的代价换来的!

童贯从旁也听见了,顿时来了精神,忙向高强道:“虏酋已至,金兵势必悉力以攻开州,高相公何不速发大军往援?”

“援,自然要援!只是这开州城要交给谁守……”高强眼珠一转。一把捉住童贯的手,作出最诚恳的表情道:“金兵倾国而来,诚大敌也,某自当引众出战,只是这辽阳府控扼全辽,不容有失,童大王本知兵之人,又有劲旅胜捷军为佐助,可能为本帅守此城?”

童贯愕然,不过一转念间就想得明白。这次去势必要和金兵拼命,如今己方兵力也不占优,对方又是历年来称雄北地,契丹闻之胆落的金兵,胜败真还难以逆料。这也是童贯并未亲眼见过女真兵的战斗力,而以契丹兵为参照的话,则他攻打云中之时总体说来也颇为顺利,料想女真兵的战力也不过就是与宋兵相当而已。如今高强出战,自己留下守城的话,位置极为有利,倘若高强获胜,自己有个守老营的功劳,也不差到哪里;万一高强失利,这辽阳城墙高壕深。至不济也可保得性命,真要溜走时,盖州据此不过百里,到那里上船便走,金兵能奈我何?当下慨然道:“中军为全军之重,势必稳如泰山,今宣抚远出,辽阳府我自当为相公守之,但使孤王一口气在。定教辽阳府片瓦不伤!”拍起胸脯来煞是豪迈,任谁也看不出他心里转的念头。

高强亦作欣喜状,抬手取了一支令箭,郑重其事地交给童贯。其实高强也是无奈之举,身边可用之人本已无多,少了哪一个都是无法弥补,把这座城地防守交给童贯的话,至少他有五千生力军,守城还不成问题吧?事实上高强看中的不是童贯,而是胜捷军统制王禀,此人以三千兵守太原,粘罕十万之众打了九个月,耗到城中粮尽才打下来,委实是一员守城良将,这辽阳城有他在,谅来稳妥。

当下便吩咐李孝忠将城防交由王禀接管,传令城中兵马立刻集结,应有战马兵器及粮秣版筑等皆由诸军辎重营分领下去,更要朱武大开府库,取钱绢犒赏将士,运粮队中的那些牛也杀了五百头,大飨城中诸军。

如此声势,与往日截然不同,任谁也看得出来,此番定是大战来临了。那些常胜军将士家眷本在中原,此时领了犒赏的钱物,却也不带在身边,尽数留在营房里,自有留守老军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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