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内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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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 第4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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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两下辞别,他轻骑数十北上,往女真国中去了。

消息传到各处,郭药师等人盼这一天也是盼了许久,当初原本说要和女真夹攻契丹地,结果中原朝廷却先攻燕云,后又与契丹讲和,弄得女真颇为恼火,连番遣使来责问辽东诸军的去向。今番好容易等到朝廷招抚使者,当即各率帐下精兵数百,来到苏州关下叩关而入,直至宣抚司,拜见宗宣抚来。

当下宗泽站在堂上宣读敕书,郭药师封武泰军节度使,加检校少保,同知辽东宣抚使;花荣封宣武军节度使,亦同知辽东宣抚使,以下大忭、徐宁、史文恭三人为承宣使,去节度使一级而已,栾廷玉观察使,其余各将授遥郡六任官及横行诸班等武职官,原任千户、百户等职司仍旧,赐银绢赏赐各有差。

其实宗泽在参议司这几年,对于辽东的事务也不陌生,当初陈规率了若干参议人员到辽东管理屯田事宜,也是他首建其事,至于郭药师和花荣等人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他更是一清二楚,因此堂上见面之时,宗泽谈笑风生,认起人来一个不差,说起各人的才干所长,以及平生得意事来,更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郭药师诸人心中本是惴惴,喜见中原宣抚竟是这般体察下情,大众尽皆感叹这一遭也不枉了,一体开怀谢恩。而如花荣、史文恭等中原旧人,这份心情更是极为复杂,出生入死几年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竟有人欲流泣者。

初时的激动过后,便是喜悦,当晚苏州关下灯火通明,数十里连绵不绝,武松吩咐将仓库中的酒肉尽数搬了出来,用以分赐将士和百姓,大大热闹一场。

大堂上又是一番热闹,不过这座位却甚是有趣。当中是宗泽为首,而后郭药师坐了上首,其后便是花荣,这并没有异议。再往下的话,论官职该轮到史文恭,他是正任的承宣使,而韩世忠从高强定燕京之后,叙功封为果州团练使,比史文恭还差了三阶官。可是若论当初军中的资历,则史文恭离开大宋时又是韩世忠帐下营长。军职比韩世忠还差了两级。这老上级是不是要坐上座?

于是史文恭便不肯坐,定要韩世忠先坐,问题你一个人让了也罢。后面大忭和徐宁都是承宣使,与史文恭都是同级,韩世忠若是坐了这位次,便将大忭也给压过了,人家可不是旧时的军中袍泽吧?

最终还是宗泽定案,说道此际乃是官署设宴,为各位新任将官道贺,自当以现今官职为准,私宴之中不妨论旧交,众人方罢,便依照今日初封的官职来坐定。其实郭药师等人素来不知大宋朝的官制,哪里顾得许多?只是嘻嘻哈哈一团坐了便罢。

这辽东众人新获爵赏,看见大宋着实优待降人,深庆自己找到了一个好靠山,所饮的又是来自汴京的上好美酒,等闲也难喝到,故而不知不觉就多饮了几杯。大家武人,酒后便有些口无遮拦起来。吆五喝六地在那里耍拳行酒,宗泽在当中笑吟吟地看着,也不当回事。

忽然,张晖站起身来,持着酒碗走到堂中,先团团作了罗圈揖,叫道:“宣抚相公,列位大人,可否听我一言?”

史文恭是他直属的上级,登时呸了一声,笑骂道:“今日大好的日子,你这厮莫要掉白,仔细回到营中教你吃军棍!”余众轰的一声,俱都大笑起来,纷纷跟着起哄。

张晖涨红了脸,连连摆手,好容易安静了些,他便大声道:“史大人说得不差,我们今日归了大宋,大家得其富贵,小将感念君恩,亦无以为报。想近年来女真逞强夸盛,几千兵就敢起兵击辽,如今打下煞大江山,也只得三万多兵。我辽东现今兵马七万,粮草称足,又有大宋为后盾,如何不能与他争竞?依小将之见,我等何不去吞了大辽,再灭女真,至于高丽诸国,亦可一鼓荡平,为大宋朝开辟万里疆土,我等亦得一场大大的富贵,何其快哉!”

他这话一出,堂上斗酒笑闹的声音霎时安静下来,众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只把眼睛去看宗泽如何反应。

只见宗泽微微一笑,神色一如平常,举杯笑道:“为将者当思进取,某这一杯,便敬张刺史煞大志向!”说着一饮而尽。

张晖大喜,亦饮尽了,还要再说话时,史文恭跳了起来,指着张晖叫道:“好胆,竟敢去哄宣抚相公与尔对饮,且先来过某家这一关!”一面说,一面提着两个酒坛直出堂中,一把塞到张晖怀中一个,棱着眼睛道:“你敢不敢饮?”

张晖虽是他的下属,自家亦有兵力,平素大家也只作兄弟相待,如何不敢?当下接过酒来,咣咣咣几口喝干,酒水淋漓撒了满身都是,史文恭亦在那里仰头痛饮,余众笑闹拍手欢呼,堂上一片吵闹之声。

宗泽微笑着看着这些武将厮闹,眼光却是颇为沉静,缓缓从诸将的脸上扫过去,却见花荣与武松俱都向他以目示意,郭药师亦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宗泽何等样人,一看就知道张晖或许是个无心之人,但他这番话的内涵却更为深远,单看刚才大众听到他说话之后的反应,就可知此事在辽东诸将的心目中,绝非等闲笑语而已。当下心中已有了计较,又饮了几杯之后,便佯作不胜酒力,离席而去。

等了半个多时辰,郭药师、花荣、武松、大忭、韩世忠等五名现今辽东最高级别的武将,全都借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来到后堂,宗泽吩咐人倒了茶水,为诸将醒酒,便道:“适才张刺史所言,不知诸将意下如何?不妨直言,言者无罪。”

郭药师和大忭新降,不敢先说话,便把眼光去看花荣。花荣微一点头,遂道:“宣抚相公好眼力,此事果然干系不小,只因我兵镇抚辽东之后,四方百姓纷纷来投,以故辽东区区之地,竟有十三万户百姓,胜兵七万之多。然而北地贫瘠,田土所出不及江南,委实养不下这许多兵民,全仗着高相公历年用钱粮接济,才保得辽东不乱。然而兵力既众,便多有人欲四出攻掠,取田地金帛子女以自肥,又可立功邀赏,近年来辽东不事征战,诸军无用武之地,多怀怏怏之情。”

宗泽皱起眉头道:“似此说来,确乎可虑,然诸军自有赡给,衣食无缺,何事须出掳掠?”

花荣苦笑道:“宣抚相公久历太平,不晓得这北地民情,俗尚武勇,剽掠之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而以战败为耻。如今我辽东兵力雄强,却不向外征伐,军士中多有怨言,道是我等军将自有南朝富贵,却不思他等身家全系军中,一旦己身败没,无物留贻子孙。倘若只是军士怨言,还则罢了,又有那一等女真人往来,俱都夸说他们攻伐契丹,掠夺得田土金帛无数,以此致富,我兵见了,如何能平?月来已有数起,边兵擅自攻杀往来女真商队,我等虽能弹压,然怏怏者甚众,万一女真相机来劝诱,兵变者有之,倒戈者有之,某等忧虑久矣!”

第十四卷 三朝北盟 第二七章

花荣所说的,乃是一个关于辽东民心的问题。一般来说,辽东气候寒冷,庄稼每年的生长期较短,造成了庄稼的单产较中原为低,于是若要养活相同的人口,在辽东就需要比在南方更多的土地,而单位土地上投放的劳动力减少,反过来又使得田亩间的精耕细作成为不可能,又加剧了这样的情形。

正常的条件下,一旦人口膨胀的速度超过了田地所能承载的限度,就会发生战乱,无论是中原还是塞外,其实每次改朝换代的根本原因都是这一点。然而对于塞外的民族来说,除了内部动乱消化这种人口膨胀的压力之外,他们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就是向更为富饶的南方中原进行劫掠,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作为代价,来换取粮食和金钱。

当然,塞外民族甚众,也很少能团结起来,因此那些不能和中原接壤的民族,自然就会去向较为富庶的民族进行劫掠,通常这种现象,随着经济发达程度越往北越低,则呈现出越是北面的民族就越会向南侵略。譬如最近发生的女真攻辽战事,就是很明显的例子。

此种现象落到后世人的眼中,往往会去从表面观察,于是看上去,就是生活南方的人们较为腐化堕落,而北方的民族则强悍勇武,甚至有人很抒情地说什么北方民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南方人的基因中注入新的活力云云。其实全是放狗屁,无非就是穷人抢富人而已,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战死总比穷死强吧?而农耕文明所能创造的剩余价值较少,养活一支职业军队的成本过高,于是每每被这些不怕死的北方穷邻居们给拖垮,演出了一代又一代的悲歌,直到工业文明的时代来临,军队的职业化不再成为社会的巨大负担。这一切才算结束。

当时的人们,如宗泽、花荣等人,自然不会有这样的视野,但是身当其境,作为辽东民众的领导人,他们却也发觉了辽东所蕴涵的动乱因素。前几年辽东大灾的时候,饿死的人成片成片,而郭药师等部落由于得到了高强从南方运去粮食的接济,得以渡过难关,并且随之壮大起来,可以说今日辽东常胜军之盛,其实都是由于他们背后有一个强大的经济实体在支撑。

然而,随着北的战事的连年不决,辽东既没有大的战乱,又能够吃饱饭,这样一块土地自然吸引了四方灾民的涌入,而高强出于削弱女真战争潜力的需要,又对于这种灾民采取来者不拒的态度。因而短短数年之中。辽东的人口膨胀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程度。十三万户这个数字,放在中原并不算多,大宋朝现今全国户口超过一千两百万户之多。按照辽东常胜军治下的土的计算,人均拥有的土地甚至两倍于大宋。

但是放在辽东,这些土地就远远不足以养活这许多人口了,更何况辽东还有大片大片的沼泽,根本不能用来种庄稼。前几年灾荒之时,还可以单纯发放粮食,或者募工作役,来进行安抚。然而这两年日子好过了些,人总不能光吃饭,这地少人多的矛盾就日益突出。

偏生辽东这块地方,四面都没处发展,北面是如狼似虎的女真,西面契丹人自己都吃不饱饭,而且一直在打仗,也没人敢去,东面更不用说,女真和高丽人在鸭绿江边好容易划定了势力范围,大家都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哪容他人窥伺?

百姓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垦殖新地,自然就要诉诸政府,也就是常胜军高层。然而很不幸的,常胜军并没有权力决定向外征伐事宜,一切都得遵从南方那位高相公的意旨,偏偏这种状况又不好对下面的兵民明说,于是这一年多来,郭药师和花荣等人为了稳定境内的局面,安抚民心,同时镇服蠢蠢欲动者,已经伤透了脑筋,今次对于大宋的宣抚,众人这般情绪高涨,个中也有这种“总算到头了”的情绪在内。

向在场诸将征询之后,宗泽总算是了解的情况的严重性,如今的辽东看似是一片平静乐土,其实由于许多百姓和屯兵自行向外垦殖扩张,边界上已经发生了无数大小冲突,对手则分别为契丹人,女真人,高丽人,凡是能得罪到的人,辽东全都得罪了一个遍。这还是旅顺口由武松的黑风军把守,辽东人过不得关,否则的话,这股风都得吹到隔海相望的大宋登莱去。

“宣抚明鉴,因有高相公严令,我等皆不得以军马向外征伐,逢着百姓有与周边诸国争竞事,亦往往不好相助,他们却有甲兵为恃,故而年来我辽东之民向外拓殖土地屡屡被拒,甚至有成村的百姓在外被人屠杀者,我兵不得出,只能坐视,为之痛愤扼腕者不知凡几,军心为此生变者亦有之。”花荣想起自己亲眼目睹,北边沈州边境一村百姓被女真人杀得尽绝的惨状,牙齿咬得咯吱乱响。

宗泽方沉吟不语,他从朝廷来,自然知道大宋目下对于北地的策略,乃是主张和议者居多,新近收复燕云的大功,好似已经满足了朝廷上下地渴望,在这个时候,很难允许辽东向外发动大规模的战争。在这种前提下,要想安抚辽东这七万骄兵悍将,就好比是那一条麻绳去捆住一头饥饿的猛兽一般,绳索被挣断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到时候第一个受到这猛兽攻击的,很有可能就是用麻绳去捆住他的人。

如果没有外部势力的干扰,单单是处理内部问题的话,这问题还不算如何棘手,大不了是用兵力强行移民,将多余的人口迁往云中和台湾等地。然而有女真这样的强邻虎视一旁,这些措施所激起的民愤,大有可能被女真从中利用,从而煽动辽东兵民反抗大宋的朝廷,一旦乱起,则兵连祸结,不可了局矣。

闭上眼睛只是一瞬,但宗泽业已将这其中的种种利害大致想的通透,当他睁开眼时。已然是成竹在胸:“诸将所言,某已尽知,若论辽东之情势,既然乱事将作,作于内不如作于外;既然战事必不可免,则战于内不如战于外。只是辽东四战之地,西可以伐契丹,北可以伐女真。东则有高丽,甚或可以跨海入倭,诸公以为何者当伐?”

此言一出,诸将齐齐一怔,脸上俱有惊讶之色,原来他们虽然满腹牢骚怨气,却也没指望现下就能有个解决手段,想不到宗泽当真是从善如流,张口就说要开战。

郭药师为难道:“现今我辽东方归大宋,民心未安,若要骤议征伐,诚恐军心未定……”

宗泽见他们神情,已知就里,笑道:“郭节度莫要心焦。现今辽东既然是大宋疆土,自当遵奉朝旨,不可自行征伐。某之所以问诸公者,乃是探诸公心意,既然辽东之势,非得对外一战可平,则以征何方为上?诸公深悉辽东情势,必能熟论个中利害,某以此条具朝廷,庙堂始可定策。”

众人都是在一方自大惯了,极少有这种和中央官僚机构打交道的经验,是以才会有所误解。待得宗泽解说透彻,方才明了,郭药师便笑道:“如若单是对外劫掠,自是以征契丹为上,方今女真已经兵伐辽国上京,契丹朝不保夕,倘若我兵从乾显向中京、辽西,燕云兵再出五关。三方并力之下,辽国不亡何待?取了辽西大片田地,自可容我辽东之民居住。适才那放言之张晖,其家便在来州,地近榆关不远,故而其人甚盼我大宋得能攻取辽西,让这厮可以衣锦还乡去。”

众人皆微微笑了起来,宗泽亦为之莞尔,却摇头道:“方今我大宋适与契丹定盟,重修兄弟之好,正遣使去命女真罢兵,故而契丹为不可征。张刺史若是思念家人时,可速速申文于我,待我行文向辽国关取,若到今岁终时,两国之间便不可再行迁移。”

听说契丹不可征,诸将俱都沉默一时,过得片刻,大忭方道:“既是如此,那高丽贫瘠,倭国太远,则惟有征女真矣,取了他曷懒甸路,与即开州等地,我民便好营生。前此我辽东之民无地者,多在彼处边界拓殖土地,每每被女真人以越界驱赶,甚或加以残杀,彼时我兵不得朝廷旨意,不能轻出,今日却好报仇雪恨。”

其实辽东的百姓也和女真人一样在乱世中生存下来,哪里会是束手就擒的良善之辈?女真杀过来,他们便也杀过去,常胜军大兵不能妄动,女真的主力其实也不敢轻出,于是报到明面上,便是一些小小的冲突,双方都在指责对方越界擅动刀兵,宣称自己则是谨守疆土,不曾逾越。私底下则各方均派遣小股精兵猛将,在边界上进行巡视,一遇到了就杀得不可开交,其状颇有些象后世的冷战。

宗泽初到贵境,自然不晓得内里许多曲折,听得大忭这般说时,亦觉有理,遂道:“既是如此,女真确有可征之道,然我朝与女真素无瓜葛,却有些少交谊,前次女真使者兀室往汴梁时,虽不能与大宋定盟,却也甚获优待。彼等现今在保州开口岸,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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