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内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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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 第4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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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番高强想要让燕青上位。最快的办法就是立一个大大的功劳,而对于赵佶这种皇帝来说,最大的功劳不是安邦定国,而是能顺他的心意,你让他爽了,他就会让你爽。于是便命燕青去翻实录,果然发觉政和二年河东路有民王景文献玉圭,只不过当时没人借题发挥,也没当回事,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了下来。可怜那王景文带着在汴梁一住几年,无人闻问,连回乡的盘缠都没有,抱着一块玉圭吃也不能吃,喝也不能喝,连典当都不敢,万一哪天朝廷想起这档子事来,又要纳宝了呢?虽不比春秋时卞和献宝的苦楚,这几年的日子也够难熬的。

燕青访明确有其事之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人挖了出来,一看玉圭果然在,不由得大为钦佩高强的记忆力,当即回家去翻古书,作了几天功夫,自觉万无一失了,这才领了王景文前来献宝。

当时赵佶取过元圭来,只在那里翻来覆去的看,口中啧啧赞叹,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他这般作态,自然是想要有眼光的大臣看出他的心意,跳出来支持燕青,将这块也不晓得什么来历的玉圭验明正身,一口咬定就是大禹元圭。

从来皇帝的身边,都不会缺少善伺人主心意的大臣,明君身边有直臣,昏君身边有佞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也。而佞臣之中,则又以宦寺居首,于是亲王班后面登时跳出一位,乃是千古之下头一位封王的宦官,童贯童大王是也。

“陛下仁孝爱民,威及敌国,文治武功皆为人主之范,人言天子受命于天,故而降下这等宝物,乃是上天眷顾陛下之意。”同样是太监,童贯和梁师成就不同,他素来是在军中,说话自然不会文绉绉,更不懂得引用经典。然而话虽然浅薄,这马屁却拍的恰是痒处,赵佶一笑,还要装作谦虚:“卿家之誉朕也过矣!如何当得?”

这么一作态,是个有眼睛地人都能看出赵佶的心意来了,当下郑居中等大臣亦纷纷叫好不迭,一个个在那里大拍马屁,不一会就把赵佶升格为能与大禹相提并论的圣王了。

梁士杰看着这般景象,后脊梁却一阵阵的发冷。何故?这种手法,对于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平生所见的大臣之中,最善于用祥瑞来媚惑君王者,非蔡京莫属!联想到新近耳朵里灌进来的流言,还有燕青出仕的经历,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地浮上心头:难道说,此事乃是出自蔡京的授意,燕青为之?

单单是燕青的话,他还不大放在心上,但是加入蔡京的话,那形势就完全两样了,平心而论,即便是在现在,他已经作了六年右相的情况下,蔡京在士林中的声望依旧在他之上,倘若蔡京当真能复出执政。这左相之位多半还是非他莫属。无他,资历老尔,丈人和女婿,先天上的优势啊!

想想政和三年蔡京进京献哲宗实录时,朝野人人都以为蔡京必相,然而玉清楼鹿鸣宴上,竟尔峰回路转,蔡京不但不得为相,相反是气急呕血,最终是灰溜溜地回到了杭州去养老了。这中间的转折,别人或许不了解,他梁士杰却看得分明,若不是高强从中动了手脚,蔡攸为何会气急败坏,出到派人刺杀这种下策?

“倘若这玉圭真是出自泰山授意,高强此子素来深知泰山为人,我既然能有此疑窦,他必定也能看的出蹊跷,却不知他如何应对?”梁士杰心中狐疑。一时拿不定主意,不晓得该不该迎合,只把眼睛向对面,去看高强的反应。

却见高强亦正把眼光向他这里望过来,二人目光恰好对上,梁士杰有些心虚,下意识地就想把眼光移开,想想又觉得不对,这不是更显得心虚了么?然而与高强对视片刻,他又有些后悔了,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算哪回事!

高强业已收到了叶梦得的反馈,知道梁士杰对自己的表态,且不论他本心究竟如何,起码说明目前他还没有正面挑战自己的打算。这也正符合他之前对于梁士杰心理的揣测,此人虽然数年来为相,然而事权却被高强的枢密院抢去许多,高强手中有平燕这杆大旗扛着,他自然是争竞不过,而且政事有许多都得依赖高强的钱庄和博览会等机构策应,方可推行无碍,这右相当的是缚手缚脚,任谁心里都得有些想法。争权争权,这权力原本就是争出来的,不是谁能给予谁的。

然而现今摆在梁士杰面前最大的目标,并不是从高强和枢密院那里夺回部分权力,而是对于即将空出的左相之位的觊觎,在这左相之争尘埃落定之前,梁士杰根本就不会和高强拉开架势抢权,否则不是被旁人渔翁得利?横竖高强现今是高处不胜寒,等他当上左相之后,大把机会来对付高强。

“梁士杰啊梁士杰,想不到吧,这一计对于旁人算不得什么,但你心中最惧者乃是蔡京复出,此计就正中你的要害,看你疑心生出多少暗鬼来!”高强心中偷笑,蓦地收回眼光,出班向上奏道:“陛下,臣不识古物,却有一事不解,不知燕起居何以认定此物便是大禹元圭,有何凭据?”

大宋朝的官员们大抵没有听过安徒生童话,不会知道皇帝的新衣这个典故,然而现今这局面就很有点象某个小孩子童言无忌,刚才那些拍马屁的人一时间都不晓得如何继续,心里都在那里后悔,我怎么没有先问问这个问题呢?光顾着拍马屁了!

赵佶也是一时语塞,儒家典籍中记载上古事迹最多者,主要是尚书,其中有尧典,有舜典,也曾说及赐予大禹元圭之事。但是仔细回想一下就会发觉,其实尚书中压根就没载明这元圭是什么材料,什么形制,虽说这元圭抓在手里很舒服,看样子算是一件宝物,可燕青凭什么就一口咬定它是元圭呢?

燕青不慌不忙向上奏道:“陛下,臣翻阅经典,确乎不见元圭形制,然而此圭迥非常玉可比,顾臣考较典籍,虑其大义。昔大禹治水,开九山,疏九河,定九州,功莫大焉。故而帝舜赐予元圭,以彰其功,且以天意归之,故有禅让之事,此元圭者,便是大禹受天命之凭据,故而其形制皆合古意。”

他走上两步,指着赵佶手中的玉圭道:“陛下请看,这玉圭上方尖圆,代表天,下方平,代表地。其色玄而赤者,天之色也,岂不闻天玄地黄?而此圭长一尺两寸,两旁排列十二山,又是帝尧首建天下十二州之意……”

“且慢!”高强截入,不解道:“只说是大禹元圭,何以其形制乃是以帝尧行止而定?适才又说大禹定天下为九州?”

燕青复笑道:“枢相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物乃是帝舜传于大禹,自然不是大禹所制,而帝舜承帝尧之道,岂可不以帝尧之数,而反去记大禹之功?此亦二帝善体天道,能知天意,故而能将此物传承大禹,卒成大业之故。

这等话语,就好象后代的导游解说词一样,明明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偏要说它是什么金猴三打白骨精,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这一角是猴子屁股,那一根是金箍棒,下面三个石头依次是白骨精变的老头老太小媳妇云云。总之是不说不象,越说越象,何况大家心知肚明,这种马屁是要拍的,但是也要拍的有水准,道理都说不圆的话,岂不是贻笑天下人?

眼见燕青说得头头是道,赵佶龙颜大悦,高强心知火候已到,用不着再作捧哏了,忙向上称贺道:“燕起居博学强记,所论极是。如此说来,此物毕竟非元圭莫属。此物数千年方得一出,恐是大禹所定九州中。幽州二百年来沦落夷狄,有伤大禹圣德,今陛下奋发英武,克取十六州,全我汉家故地,足见陛下德配天地,寰宇无比,故而上天眷顾降下此宝,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赵佶闻言大喜,笑道:“虽是天意,亦赖卿家等将士用命方得,朕何德之有?”

这等君臣相互拍马屁,形势登时分明,朝臣们至此再无疑虑,纷纷出班向赵佶道贺,一时间马屁与谀词齐飞,口水共脸皮一色,赵佶口中谦逊,手中却把那块玉圭抓得紧紧。

梁士杰从旁看时,心中大为惊讶,高强居然如此赞成其事,难道说自己判断有误,这件事并不是出自蔡京的授意?他一面亦向赵佶称贺,一面肚里飞快盘算:现今这元圭献宝已成定局,燕青原本已有圣眷,现今更加是要飞黄腾达。这件事倘若是蔡京授意他所为,恐怕是想要让他自己升官,而后相机在赵佶面前进言,引进蔡京入京秉政,如此看来,燕青便是蔡京的一个要害棋子,须得想办法拉拢过来才好。

若是判断失误,此事乃是燕青自己所为,那么此人之善于迎合赵佶处,实不在蔡京之下,偏生又是这般得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自己何不设法招揽于他?一想通此节,梁士杰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高强早已作如是想,故而出班来凑了个趣,大抵是想要和燕青重归于好吧?好不狡猾!

梁士杰亦非常人,当机立断,便向上奏道:“陛下,地出至宝,天降祥瑞,此乃天意眷顾陛下,当择吉日告天地社稷宗庙,而后具大礼,于明堂受之,以示陛下体敬天地之诚。至于天假民王景文,及燕起居引进之功,皆当破格封赏,臣以为民王景文可着即授官大夫,而燕起居博雅君子,善识古物礼制,甚堪嘉赏,可令入学士院为词臣,庶几随侍帝侧,掌宸翰之要。”

所谓词臣者,便是翰林学士的别称,不但官高,而且位尊,等闲人一辈子也难做到这等位置,梁士杰把出这等重赏来,自谓不可曰不厚,想来蔡京纵使能提拔燕青,也不过如此罢?而给予王景文重赏,却是有心要遮他的口,梁士杰久历宦海,深知其中险恶,任何一件大事都有可能被人当作话柄,来对付政敌。这王景文样貌甚是落魄,倘若被人收买了,有心攀诬,说出什么话语来,他执掌中书这几年,凡事几乎都能扯到他头上,岂可不防?

下朝之后,梁士杰得知这王景文居然是四年前就已经入朝献宝了,登时大为庆幸,还好自己见机的早,主动建议给他一个大大的官职,算是封住了他的口,否则一旦这事被人牵出来,就算不怪罪他,这不识天意、不可为圣君宰相总是跑不掉了,那时节不但左相无望,就连屁股下坐了六年的右相恐怕也要挪一挪了吧?想想后怕,未免又请求赵佶再加封王景文的官职,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赵佶见梁士杰这般说,大臣们的意见大致统一,下面就该进行一贯的程序了。先是从善如流,加封燕青为通奉大夫、翰林学士承旨,天章阁待制,封民王景文为朝散大夫,通判开德府。至于梁士杰请求赵佶接受元圭至宝,以告天地社稷宗庙之事,赵佶却坚辞不可,一味谦逊而已。

这种事大家都是熟极而流,当下便回头去拟表章,大臣们一同押了名姓,请求赵佶接受;赵佶不受,降诏推辞,诏书中欲拒还迎之意甚明;众大臣体味圣意,再次上表劝说,赵佶再次降诏不许。如是者三,最后迫于民意天意,赵佶只得勉强依从,遂定于是年冬至,于寰丘祭祀时接纳之,分遣左相何执中告昊天上帝,右相梁士杰告后土,亲王二人分告太庙别庙,尚书左丞郑居中告太社,太稷,且命郑居中权领礼制局,看详受元圭大礼。

这些繁文缛节,只是虚耗时日而已,是以在此说明。

却说当日下得殿来,燕青满面笑容,一一谢过诸位大臣,尤其是梁士杰荐举之功,更是加意谢过。梁士杰自然是言辞谦和,着意结纳,却不知高强在他身后看到这般情景,一股笑意几乎就要压不住了。

第十四卷 三朝北盟 第二二章

高强很高兴。

高强高兴的原因,并不是成功地摆弄了满朝君臣一把。诚然,燕青献上元圭这一手玩得漂亮之极,在现今朝野这种几乎是人人都心怀鬼胎的情况下,根本就没人敢挑头来拆他的台,相反不约而同地把这件事给做大做好。用现在的话来说,这叫作借势,就是凭着朝中大佬们你看着我,我盯着你的微妙局势,燕青根本没有倚仗任何人的引进和抬捧,就完成了这么一件大事,而且效果绝佳,实在是令人叫绝。

并且这元圭的分量也大大重于本朝的前几件大喜事。改六玺为八宝,建造明堂,这几件事虽然是大张旗鼓地热闹了一回,但是那都是本朝君相们自己给自己贴金,玩的是礼制。这元圭则不然,大禹遗宝啊,象征着三代之治的至宝,拿今天的话来说,那就相当于刚解放那会儿高唱“共产主义实现了”,这么高的调子!尤其是趁着燕云收复,真正是九州混一,大禹元圭的出世,好似正是在赞扬大宋朝做到了九州混一,岂同等闲?

于是乎全民出动,万人空巷,汴梁城的热闹处堪比上元节,几乎人人脸上都是兴高采烈,各处宫观更是香火鼎盛,繁华处更胜于当年真宗皇帝大搞天书封神。

然而高强现今的高兴,却几乎和这件大事完全没有关系,很简单,师师有身孕了!

其实高强已经做过父亲了,长子长恭政和元年出世,算虚岁如今也有七岁了,只是当时高强自己都不晓得在金莲肚子里留下了血脉,儿子一岁多了才抱到手中,根本没有体验过从一开始就期待着孩子降生的喜悦和兴奋。

是以,高强从得悉师师有孕的那一刻开始,整个人便有些云里雾里,每天从枢密院一出来就往家里跑。一到家就围着师师在那里转悠,眼睛也不看人,一个劲地盯着师师的肚子看——其实没啥好看的,才两个多月,他纯粹是瞎积极。

倒也不怪他这么紧张,实在高府上下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自打高俅凭着踢球发了迹,直封殿帅以来,他老人家虽说也娶了妻纳了妾。却愣是就没播下一粒种子,发出一棵芽来,膝下惟有高强这么一个过继的孩儿,也难怪高俅爱惜高强。等到金莲抱着儿子长恭回府,老高俅乐得不行,隔三差五就叫人把孙子带过太尉府去耍,可是饶是这般,他却也没有经历过府里有人有喜的事。

自打高家发迹以来,师师居然是府里第一个怀孕的女人!高家父子自然不待言,家中的女眷们更是忙翻了天。可叹两代妻妾加起来十好几个。竟然只有金莲一个人有怀孕的经验,众女眷四下里打听有关妇人妊娠的注意事项时,也不免要怨恨一下自己的肚皮不争气了。

高强自己倒没这方面的自觉。反正子息绝少是穿越者的传统,第一代穿越者如项少龙,干脆就是绝育了才过去的,他现在有了一个儿子,这眼看第二个又要出世了,比前辈强过太多了!当然,前世看过些诸如《妻妾成群》之类作品,高强也晓得眼下这内宅大约是要有些不安定的因素,一早就和家中妾侍们一一安抚过了,好在现今内宅中隐隐是金莲为首。如今的金莲可不是《金瓶梅》里那样,自己生不出来却放狸猫去害人家孩儿的,仗着年纪长,又有子嗣,几个妾侍都甚是敬她,因此高府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然而世事无完美,高强家里也有点事叫他不放心的,那就是长子长恭渐渐长大,也到了该发蒙读书的时候了,可是这几年高强忙得厉害。

家里几乎都没空照顾,这小子基本上可以说是在内宅女眷的溺爱中长大,惯的不象样子,真个是无法无天,连学也不好好上。高强这些日子在家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说了几句不听,发脾气就要打,可恼这小子居然会找援兵,一溜烟跑去找老太尉高俅诉苦,高俅寻着高强就教训,说这孩子如此之好,你怎的舍得打他?

高强在那里懵,这小子哪里好了,皮的要死还不听话,要是小时候不立下规矩,长大了还得了?哪知高俅一句话,直接把他噎了一个跟头:“我儿,你小时候还不就是这般?且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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