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内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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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 第3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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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大石却不来理他,原本高强就早已说过对于燕云志在必得,两军阵前斗智斗力,那是没有话说,如今输便输了,也无谓在口头上争竞许多。只是他目光晃来晃去,看高强左右数人却极为愤恨,当即冷冷道:“高相公一举而下燕京,成就南朝二百年君臣之宿愿,想来是多得左右股胘之力了,这几位样貌不凡,却着实眼生,相烦引荐引荐。”

高强顺着他视线向左右一看,已知就里,他却有心看好戏,当下就顺着耶律大石的话头道:“说的是,此番入燕,多得这几位大贤之力,你等多多亲近。”

那几人是谁?正是左企弓、李处温、虞仲文等原任燕京官吏。左企弓老成,见耶律大石目光怨毒,几欲喷出火来,忽地一叹,走下台阶来向耶律大石深深一揖道:“林牙请了,老夫家世居燕,方今辽政已衰,燕地归宋已成定局,老夫为子孙计,故而宁愿捐弃此一身一名。对林牙欺之以方,实属无奈。”

耶律大石将身子一闪,不受他这一礼,冷笑道:“左大夫说得倒似有理,只是既然见得燕地归宋已成定局,何不早思南归之计,为何又要相助我邀击南师?那乘风借河突袭之计,若非左大夫指点,某家哪里想得出来!左大夫这般作为,如何可向高相公交代?”

高强眼睛一瞪,心说还有这事?我说这老匹夫为何能深得耶律大石的信任,颠倒是为此!好你个左老儿,这可有点说不过去吧,既然要投顺我朝,为何又要为耶律大石出谋划策?

左企弓情知此乃耶律大石不怀好意,给自己下的一个套儿,脸上却是一派宁定,蓦地叹道:“此一时,彼一时,老夫世受契丹厚恩,衷心岂不思报?前日尽心相助林业军事,便是出于此心。及至北师败绩,南朝大军兵临城下,其势已无可挽回,而林牙有意以城相殉,却是无视这一方父老之命,老夫出于无奈,方才献了城池。惟一身不可仕两朝,老夫献城却绝非为了一己富贵,伏请高相公恩许老夫从此致仕,不任官职。”说罢翻身拜倒在地,肩头瑟瑟抖动,眼泪水直滴到地上,不一会功夫就汪出一个小小水潭来。

高强看得目瞪口呆,心说这老儿当真了得。一番话说得天衣无缝,倘若作婊子的都能有这样好口才,想必身后立她百八十座牌坊也不成问题了!只看这几下造作,把他自己的身前身后尽数撇清,就算从此不得官作,其大名也必定传扬天下,子孙富贵还用说么?卖国卖到这份上,那才叫道行高深了,了不起啊!

想到这里,忽然想起自己身边亦有一个善于卖国求荣的,把眼睛扫一扫秦桧,心说你比人家可差的远了,别说现下没得比,就算是以你历史上的作为,那也是差了几条街去,你看人家左企弓卖国归卖国,手上可没沾了自家力战将士的鲜血呐。

秦桧心中亦是佩服之极。自思若与左企弓易地相处,决计作不到这样八面玲珑。忽然觉察到高强目光扫来,他却会错了意,还道高强是要他出去作人情,忙即抢步拾阶而下,将左企弓扶起道:“左公审时度势,顺天应人,何错之有?以左公大才,朝廷自有重用,为燕地父老营生计,左公还需依旧视事才是。”

左企弓泪下沾襟,只是摇头不语。高强懒得看他做作,随手着秦桧拉他到了旁边,方向耶律大石道:“林牙为辽尽忠死战,以孤军敌我大军,身中数创,亦不可谓战不尽力矣。如今燕京已属我有,林牙何去何从?”

耶律大石哼了一声,并不答话,一旁萧德妃忽然插口道:“高相公,你适才曾说,乃是因两国有约交割燕云,不逾盟好,是以才收取燕地,是也不是?”

高强一怔,心说这话只好骗鬼,我自己都不信的,你拿来说事是何道理?不过面上总得应付,当即点头。那萧德妃见高强点头,复又微微冷笑道:“南朝既已得燕,我等不识时务,执意抗拒,倒是我等的不是。如今两国既然盟好如故,我等契丹人愿回上京故地,不知相公可愿差人相送?”

原来如此……高强暗地一翘大拇指,心说罢了!这女人果然有些头脑,将这番言语抬了出来,我若要留难她们,倒成了表里不一的小人了。好在联结辽国原本就是他的既定方针,现在难得萧德妃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岂有不大下而特下之理?

当即笑道:“这个自然,只是燕地新附,道路不靖,况且萧妃一行多有损伤,亦须将养痊可后方得登程。以本相之见,一应愿返塞外之契丹兵民,悉数教在燕京城外住定,待我家清点过后即行发付上路,萧妃与大石林牙等契丹贵人可暂且居于此间大内皇城中,待我家收取燕地全境,地方安靖之后,便遣使告知贵国主前来迎接,那时自当依礼相送,如何?”

萧德妃见高强说的客气,却寻不着话语来反驳于他,只得权且应允了,另外提了若干生活琐细,高强索性大方到底,一概答允,那大内皇城除了城门和四壁由宋军把守之外,内里便成了契丹人的独立小王国,耶律大石亦许可住在此中养伤。

当下处置了契丹俘虏,高强便命人将萧妃和耶律大石等人都送往大内中安置。这边问起左企弓以下诸燕京降臣是否愿为南朝官职,除了李处温点头点得快极之外,余众多半都惟左企弓马首是瞻,尽推说一身不可仕二主,请求退隐林泉,不再为官。

高强眉头一皱,心说这倒麻烦了,李处温这厮是靠马屁和裙带关系升上来的,对于燕京的行政事务基本上属于睁眼瞎,我要他何用?倒是左企弓这一帮子,政务熟习不说,难得是几代家小都在这燕京治下开枝散叶,一旦此地归我大宋所有,却不必担心他们的忠诚与否。要想尽快让燕地恢复正常运转,与大宋的各种体系对接,最好是将这批人收为己用。

当下起身下了台阶,向左企弓笑道:“左公说道一身不仕二主,乃是烈士风范,本相佩服至极,原本不应相强。然左公既然有意为主尽忠,现今贵主依约将燕地交还于本朝,左公为辽主守牧一方,自当与燕地同归,依旧守牧燕民,此乃上报辽主,下安燕地黎庶之义举,天下人闻之,谁不赞左公能识大体?若知左公徒以洁身自好,归隐林泉之下,弃燕地百姓于不顾,恐有人不解左公之本心,倒要说一句只顾小我,不顾大我了,窃为左公惜之!”

他这般鬼话连篇,扣住了先前的大谎话,即燕云之地本是两国商议好了交割地,因此左企弓虽然是献城归宋,亦算不得叛辽。这一关倘若过了,那就百无禁忌。

左企弓闻言果然沉吟。高强一脸殷切地看着他。,里却不愁这老儿不答应,非要跟我搞非暴力不合作,你就不怕我给你家的那许多子孙穿小鞋?却见左企弓忽然抬起头来,拱手道:“若诚如相公所言,倒是老夫识见不明了,多得相公指点,甚是惭愧。”

高强闻言大喜,心说你到底是低头了吧?正要客套几句,左企弓又道:“只是老朽有一事不明,相公所云两国有约交割燕地,却无国书为凭,教老夫何以取信?”

高强一怔,脸色就有些难看,这不是明摆着为难我么?正不知如何应对,却听身后有人叹了一声:“左公,此事皆是某家主张。我主原已应许,故而南朝前来收取燕地,叵耐萧奉先谗言惑主,竟将两国百年盟好与金石之约弃于不顾,亦令某家无可容身,只得权且寄身南朝,左公要问两国盟誓,便问某家可也。”众人视之,正是原辽国御营都统耶律余睹。

左企弓遽然而起,先向耶律余睹行了一礼,后又向高强行了大礼,慨然道:“耶律都统数度奉使南北之间,之前交割四州入南朝,亦是耶律都统主张,今既然如此说,必是良以有自,老夫适才生疑,委实不堪,还请相公恕罪!自今当全心辅佐南朝治理燕地,令燕地安定,君臣丰乐,方是老夫的本分。”说罢纳头便拜。

高强肚里大骂老狐狸实在狡猾,这婊子牌坊立的着实漂亮,羞煞后世多少汉奸!居然到这份上还要拉一个耶律余睹作垫背,这老狐狸委实是处处预留地步,怎一个圆滑了得。

当面自然要扮作欣喜不胜状,拉起左企弓来执手说话,殷殷以燕的政事相托付,又说既然同心归宋,这南朝的称呼却不可再提,左企弓从善如流,当即改口称作国朝大宋。虞仲文、曹勇义等燕京官吏素来惟左企弓马首是瞻,见状又纷纷表示愿为大宋出力,高强自是来者不拒,当即承制授官大小有差。

左企弓等人得了官职,当即向高强献计,如今燕京一鼓而下,辽将耶律大石束手就擒,燕地辽兵尽皆胆落,当乘此机会传檄燕的州县,晓以大义,开示利害,若再以兵威临之,则各处州县势必望风而降,大宋可兵不血刃而定燕地。高强闻言大喜,原本在这帮辽奸身上下这许多功夫,就是为了这桩好处,难得众位辽奸识趣,怎可不凑趣?当即命参议司宗泽等人与左企弓等会商,权且就此地燕京府衙发号施令,以图尽快安定燕地。

一行去后,李处温见高强语不及自己,座中又不见故人赵良嗣,心中甚是彷徨,犹豫再三,只得厚着脸皮上前道:“相公,小人擒得萧妃等来归,虽不敢窃据大功,亦足见一颗赤心向南。相公但有甚差遣,小人无不效命。”

高强好似才想起他来,愕然道:“不是本相不来发遣李相公,实是据本朝圣旨,燕地官员若愿为官者,听居原职。旁人倒还罢了,李相公与本相俱是枢密使,若要任用李相公时,除非是本相让贤,奈何不得圣旨之时,这西府之位亦不得私相授受,本相以此踌躇。”

李处温闹了一个大红脸,手足无措,真不知高强开这么大的玩笑,所为何来?却是高强恼他首鼠两端,原本早就遣人与他通款,此人却恋栈辽国高官富贵,迟迟不肯尽心归附。否则的话,这攻取燕京之事更省却多少手脚!便是今番,若不是左企弓骗取了耶律大石的信任时,这李处温恐半点作为也无,似此十足小人一个,纵然要留他听用,也不叫他好过了。

正说得僵了,旁边有人出来转道:“李兄休要误会,高相公性喜滑稽,特以此相戏尔。李兄首建南归义举,早已为高相公所赏识,自当有所大用,却不在这区区燕京一地。”李处温听见这人说话,肩头如释千斤重担,几乎是叫出来地:“马兄,不不,赵兄,你可来了!”

第十三卷 燕云下篇 第六二章

赵良嗣来何迟也?原来他家世在燕,当年逃出来的时候狼狈不堪,身旁没有一个人随行,此时引领大兵攻破燕京,衣锦还乡到了极点,故而要领兵先回家中,将胸中这口恶气出一番,是以直到此时方至。

当见高强在那里和李处温开玩笑,赵良嗣和高强相处日久,亦颇知他的心性,日常谈到李处温时高强便没有多少好脸色,常骂他恋栈富贵,不知大义,首鼠两端的小人一个。既然明知他是小人,就须得临以威,继以恩,叫他中心畏惧,不敢生异心方可。

当下赵良嗣上前转,说道李处温首建献城,功劳甚大,高强亦不敢擅专,当俟奏报朝廷后由天子行赏。李处温复又大喜过望,连连拜谢,高强却懒得来看他这嘴脸,何况奏报天子行赏云云,亦不过封他一个闲散官职,由得他在大宋一百多年的官场里去扑腾得了。

说起来这帮燕地降顺的官员,今后要怎么个用法还真有些讲究。赵良嗣历经两国官阶,深知其中奥秘,便曾向高强建言,却不可即时命燕的官员与大宋的官员一同起落,务要予以分别对待。何也?辽国虽用科举,这批官员亦大多是辽国进士出身,但两国科考的严密程度决然不同,带来的教育内容也大不一样,若是要这批官员从此便象大宋官员一样历经磨勘升迁,由于其先天的劣势,势必造成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燕地官员沉沦下僚,不能复起。

这批人在辽国都是高官显爵。入宋之后若是混的不如意,很容易就产生怨恨之心,而观其家世,则动不动就是八九世仕辽,在燕地俱为显族,一旦心生怨望,处在燕地这样的新附边郡,势必给外人造成可乘之机。故而赵良嗣向高强谏言。不但要在军前任用燕地官员署理当地政事,亦要由朝廷加意宠,一是确认其进士出身的身份,休要小看了这么一个出身,在大宋官场之中,官位升迁时最重的就是这个出身,由进士入官者什么时候都要高人一头,犹如现代改革开放初期的大学生当官一般;二是简拔其一二能孚众望者入京为升朝官,最好是加宰执衔,以显示对于燕的官员的重视;三是逐步拣选内地与燕地之流官有政声者,燕地官可调往内地,内地官可任于燕地,彼此渐渐交通,使得内外政情能相通为一。

这些措施都是官员人事上的勾当,高强一来是专任兵事和理财,文官集团内部的勾当他向来不大管,二来这种事亦不是他所长。因此当即便命赵良嗣写一份札子,专论燕的官员人事,以宣抚司和枢密院的双重名义,进呈天子御前并关白三省同议。

当下打发了李处温,赵良嗣却又引了一群人来拜见高强,为首者名唤刘彦宗,赵良嗣颇称道其人有声望才干,与左企弓同为燕京人望。高强听这名字又是耳熟,盖历史上女真入关之后,任用汉人宰相以建立制度,首功就是这位刘彦宗,其次则是韩企先,若非左企弓在东迁时被平州张觉给斩了,大概这汉官首相非他莫属。

诸官一一报名,果然什么韩企先、时立爱,历史上附金的汉人官僚一一登场,高强亦记不清那么许多,只是一一好言抚循,也不知是他口才太好还是这些官员泪腺过于发达,总之几句话说下来便是人人感奋流涕,咸称虽世受辽恩,然亦知天时,当善抚燕民安于宋朝治下,以报大宋天子云云。

一堆人见过面,待说到末尾一个时,秦桧忽地上前执其手,向高强称说前日入城招降之时,此人便是馆伴,仕辽为礼部郎中,名唤张觉,其相待以礼,甚是称道。

“你就是张觉?”高强大为感慨,此人在历史上宋金之间大有名气,他自己占据平州榆关之险,因燕的百姓被金人驱使北去,路经平州苦不堪言,他应了燕民之请,便即将率燕民北迁地左企弓等一大批投顺女真地辽国降人尽数砍了脑袋,而后奉表内附,亦可算是一条血性汉子。若换了是寻常人,当时女真封他为南京留守,高官显爵,他若不反,定是锦衣玉食无忧,然而他就偏偏要反,只是激于胸中一股不平气,不忍见女真人这般荼毒燕人而已,所谓燕赵慷慨之风,在张觉的身上亦可窥见其一二。更难得是张觉亦可带兵,兔耳山一战杀得女真大败,可叹后来亲身入燕向宋求援,却被宋人斩了首级,函送金人以“邀友邦之欢”!经此一事,大宋尽失燕人之心,后来金人入侵之时,燕地披靡而降,未尝不是由此。

当时见到张觉,高强却颇有些失望,盖此人其貌不扬,混在大群降顺官吏之中,若非秦桧特意点出,再也看不出此人竟能在辽末的逆境下创造出对女真的胜绩来!如果说当时真的有所谓女真不可战胜的神话的话,那么张觉就是打破这一神话的第一人了。

当下高强上前执着张觉的手,加意殷切劝慰,即席命张觉为宣抚司参谋官,随军听用,那张觉本自畏缩不前,骤得宠遇正是大喜过望,忙即拜谢不已。秦桧却有心机,见高强对此人另眼相看,又有当日奉使相交的一段因缘,便即上前与他相谈甚欢。

一班士大夫正在那里你揖我让,忽然有刘晏引着一个僧人到来,说是此间主持道悦,应高相公之约而来。高强见众人不解其意,便指着背后的悯忠阁,向那道悦僧笑道:“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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