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内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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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 第3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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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状态的难得?不经意间,心底竟有些动荡不宁,那心绪真好似一池春水,被春风吹起了丝丝涟漪来。当下并不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只牢牢盯在高强的脸上。

当日汴京初会李清照,给高强留下的唯一印象就是这一双与众不同的双眸,即便在千百人中,这一对眼眸亦是难掩其光芒,那一种澄清和宁静,偏又充满了对生命的热爱,叫高强只是这般与她对望,便会生出无言的感动来。“这一阙满江红,道尽我生平之志,什么仕途得意,什么青云直上,什么富可敌国,什么权倾朝野,我全然都没有放在心上!但为了收复燕云,恢复我汉家故地,保我大宋百年平安,保我爹爹,我的妻儿,我的亲朋平安喜乐,我高强的面前不容有任何阻拦!这一件事,我绝对没有作错!”

说着,高强的情绪也不由得激动了起来,这一番话藏在他心中,从来不曾对人说起,旁人不足与闻,而他府中的妾侍如师师、右京等,又全不管他在外面作些什么,小环和金芝原本与蔡颖结好的,更是连问都不敢问,精神上和他完全无法对等。高衙内如今虽然位高权重,天下瞩目,然而身边真正能说说体己话,尤其是这样关系到内心情感的体己话的人,能让他这样放松的对话的人,竟是只有眼前这一个人!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咀嚼着满江红中的词句,李清照凝视着高强的双眼,想想他写出的那些章句,想想他做过的那些事功,再想想他平生做事时能为他人着想的种种细微处,象这样的一个人,又是这样的家世和圣眷,功名利禄虽然是旁人热中之物,对他却是唾手可得,若说他不是胸怀大志,视功名如粪土之人,焉得到此境地?是这样的一个人,又是这样襟怀坦白地对我,我又怎能负了他!几乎不用思索,李清照便轻轻点了点头道:“相公,妾身信你不疑。”

“你信我?你真的信我!”刚才的激动只是一时,高强业已憋了满肚子话要说,什么蔡京的执政风格难得众心,什么新旧两党的党争只会造成无益的内耗,什么蔡家子弟的挚肘会使他难以尽情施展,大宋的政坛需要迈向超越党争的新时代,以全新的思维来迎接如今的大变局……但这些话都没有说出口,确切的说是完全不需要说,李清照只是这样的轻轻一句,高强这满肚子的话竟显得全然多余了!

你不必解释了,我信你。

简单吗?很简单,就是这么一句话而已。可是就这样简单的一句话,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需要经历怎样的历练,需要两两个人彼此怎样的付出和相得,才能得到?

高强握了握拳头,在半空中抖了抖,用力捏紧随即又放开。望着李清照的眼光已是充满了感激,想要伸出手去握一握她的手,却又觉得不大妥当。这是什么时代?忙又收了回来,起身整了整衣襟,恭恭敬敬地向李清照行了一礼。

他这番情状,李清照自然都看在眼里,见他手伸到半途又收了回去,脸颊不自禁已经红了半边,心头砰砰跳地厉害。忽见高强郑重其事地行礼,她慌即还礼。口中也不晓得说什么好,大才女的才思这时都不晓得飞到哪里去了。

高强也不管她说了什么,只顾行了礼,方又坐好,看着李清照也有些慌乱的模样,心里只觉得热乎乎的,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得将视线转到一旁。隔了片晌,心里却想起蔡颖来,不禁悠然轻叹了一声,才向李清照道:“李大娘子,当日颖儿出府之时,我亦知她心中悲苦,无奈无以自明,又如何解说自身?只想着待恢复燕云大功告成之时,我便自请致仕,而后将这一番心绪说与她听。她见我丝毫不恋栈权位,只怕方能信我。纵使她仍旧不信时,我亦心中得安!但……”

说到这里,他不禁憾恨地将后槽牙都紧紧咬住。一个是同床却异梦,一个是倾盖而如故。同样都是家庭因为政争而横遭打击的大家闺秀,为何偏生待我这般不同!“倘若当日,颖儿能如你这般说一句信我,我夫妻之间又如何会弄到这般田地!”

高强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并不是很大。他并不习惯用声音的大小来表示自己的情绪,然而那话语中的无尽憾恨,李清照又如何不知?当日赵挺之将她自己的父亲打入元佑党籍时,她心中一样的悲苦愤懑,夫君却只能保持沉默,不能给她一点支持,那种孤立无援的滋味,与眼前的高强何等相似!

那个时候,如果能有一个人站出来对她说,我信你,我支持你,该会带给她多么大的欣慰和勇气?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李清照竟站了起来,将一只手伸了出去,按在高强的脸上,并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这么轻轻地按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那一只手大小的皮肤接触,好似就架起了两颗心之间的一座小小桥梁。

说,说点什么好……高强的心也砰砰跳,用不着想这个时代的什么名教礼节,哪怕从现代来讲,自己眼下的行为也是很要命的,他可还没离婚呢!这样子算不算蓝杏出墙?可,可是,这种感觉真得很棒,很棒啊,一个男人在外面为了自己的事业而奋斗,面对着世间的风霜雨雪,明枪暗剑,谁不希望自己的身后能有这样一只温暖的小手?这样的温暖,为什么他高强直到现在才能够拥有?这是谁的错?

他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就毁掉了这来之不易的温暖,他甚至不敢仔细地去想想,这样的感觉是否就叫做幸福。如果这真的就是,却又最终无法拥有的话,那又该是怎样的悲苦?

李清照也同样不敢说话,她的心也一样跳得厉害,贴在高强脸上的手微不可觉地颤抖着,要不要收回来?收回来的话,他会不会失望,会不会伤心?他已经是这样的伤心和失望了啊!可是不收回来的话,这样子又算什么呢?

凝固的两个人,凝固的时间,凝固的视线,凝固的唇舌……

好吧,总得有人出来打断,这个蠢人还是我来作比较合适。把自己和李清照稍微稍微比较了一下,高强立刻有了这样地自觉。当然他并没有作多么愚蠢的行为,而只是稍稍偏了一下脑袋,李清照的手就好象触到了火炭一般蹭地收了回去,其速度堪比刚刚从神臂弓上射出的飞矢。

彼此都非常人,当然不会象脑残韩剧那样耍什么小儿女态。只是片刻功夫,两个人便又相对坐在桌旁,衣冠整洁相敬如宾——这个词不好乱用的,还是以礼相待来的好些——刚刚的一幕就象是发生在平行空间的未来幻想,消失无踪迹。至于事实是否如此,那就得问问两人的内心了。

好容易拾回了原先的话头,高强只是这般向李清照道:“我之心事,皆已坦然相告,终无愧于颖儿。若是李大娘子要甚言语交代的话,便去告知颖儿,几时她能如你这般信我,我便几时去接她回府。”说罢,也不管这样拿李清照和自己的发妻相比较到底妥不妥当,高强就这么板着脸向李清照道了别,四平八稳地出门去了——只是出门前的几步四平八稳而已,当博览会门外的兵士向高强行礼时,看见的却是一个提着袍子一路小跑的高枢密。

第十三卷 燕云下篇 第四二章

昨晚的事情,怎么想起来都觉得有些三流言情的感觉,李清照为了我和颖儿的事如此上心,敢情是因为她自己心中对本衙内也有些情愫不成?看那模样,多半连她自己都没能清楚意识到这一点吧,种种举动纯出自天然,方才令人格外的觉得感动……

不过呢,接下来怎么办?看情形,不娶进来是不大成了,可是家中正妻只得一位,就连已经送到府上的诰命,也是写了蔡颖的名字,李清照若要进门来,惟有作妾,还是排在日本人右京、奴婢出身的小环、优伶出身的师师、民女出身的金芝等人之后,算起来得叫高家六娘了也!堂堂一代才女,又是京中士子人望所系,本衙内要是悍然出此手段,多半又会闹得物议沸腾,平时自然不惧分毫,不过眼下燕云大事丝毫也马虎不得,若是因此而横生事端,那可得不偿失。

这还罢了,总有法子应付,但是让李清照作小妾六娘,莫说是旁人看了不忿,就连我都觉得说不过去,太委屈人家了吧……

“衙内,高丽来使舍于太常,女真来使则顿于博览会,女真来使今日诉于有司,称我朝厚薄不一,委屈了他们,衙内看……”

“咦,你也觉得她太委屈了?不对,你怎知我心里在想什么?”高强顺口回了一句,方才觉得不对,看许贯忠也是一脸的错愕,赶紧努力回想一下适才飘进耳朵里的话,方道:“委屈便是委屈了,又待怎地?高丽前乃我汉家属国,唐季之后辽东道绝,才向契丹称臣,如今又再奉表称贡,我朝以旧礼待之,料也无妨;而女真古来不曾立国,礼制未定,权且馆于此间。亦是理所应当。”

高强于片刻之间就转换轨道,想出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并不是他脑筋好使,此事原本就是朝堂上大臣商议好的,一众宰执和文学侍从大臣们对于国家大战略或许是晕头转向,但说到这些礼节故事的时候就轮到高强晕头转向,什么《礼记》、《尚书》纷纷出炉,历朝沿革如数家珍。高强是想破脑袋都想不通,怎么近两千年前的《周礼》都会对眼下的事情作出规范来呢?晕到最后,总算是赵佶金口拍板,暂时定了这么个款待的调子。

许贯忠也曾问过他这个问题,今日再提起也只是向高强例行禀告一下女真人的抱怨而已。不想却从高强口中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尽管衙内转轨道转的很麻利,可许贯忠随他左右已将近十年,堪称心腹之臣,哪里看不出衙内是心有旁骛?这博览会又是他的地盘。大事小情随时都有人报告。登时就想到了症结所在,当下笑吟吟地望着高强:“衙内神思不属,敢是昨夜不得安枕,佳人有约?”

就知道瞒不过你……高强也不在意,就把昨日和李清照小有突破的事约略说了一遍,挠着脑袋道:“这件事颇有为难处,我一时也委决不下,偏生又是国事缠身,你是我身边智囊,可有以教我?”

许贯忠摇手道:“衙内,方今国事为先,儿女之事且放一旁为是,况且那李大娘子知书达理,又能知衙内心意,怎会令衙内为难?不瞒衙内,今日一早,李大娘子业已轻车出汴京东门,外出云游去了。”

又走了?高强略一思忖便知道,李清照昨日回京今日便走,如此不辞劳苦,当然是为了让他不至于在这要紧的时候分心,后方安靖了,前方才能专心对敌。

“真是生受了她,一个孤身的女子,又逢着下半生幸福的要紧关口,竟能这样为我着想,硬生生压下自己心中的万缕牵挂,这一番情义深重,我高强怎么能不尽心报答?待大事了当,定要给她一个美满的归宿。”心里暖洋洋地,高强就觉得浑身都像是被人施了强力辅助魔法一样,好似有使不完的气力。

所谓当局者迷,高强可没料到李清照这么匆匆离去,其实只有一小半是虑及他目下身有大事之故,一大半还是因为劝和劝出了岔子,把自己都陷了进去,不知如何面对高强和蔡颖二人,因此才一走了之。

无知者无畏,总之高强眼下就是充满了斗志,把手一挥道:“甚好,那女真使节昨日受了我一番言语,终不成只是将这些细枝末节来与我申辩,关于他遣使与辽国议和之事,可有甚话语?再者,那辽国使节可曾入境?”

许贯忠闻言笑道:“女真虽然连胜契丹,毕竟国小力弱,方仰赖国朝出兵燕云以挠契丹之后,怎敢锱铢必较?只是此事甚是难言,女真与辽议和之事,既然已经被我得知情实,若要再与我朝商议夹攻,可不是将些言语搪塞便可,须得有绝大诚意方得,料想此时女真人把些枝节小事来作说辞,亦是有意延宕时日,便于筹思应对之策罢。”

“至于辽使的行程,依照昨日刚刚得到的传书,是刚刚过了燕京,想来今日就当入州了,今番辽国奉使的仍旧是前次议割四州的宰相张琳,新任御营副都统耶律余睹为副。”

都是老熟人呐……高强不由一笑,这一下可热闹了,辽,女真,高丽,和北方乱局能搭上关系的国家使节齐聚宋京,北的战事一时呈现停顿,这里的一场外交战却是山雨欲来,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端来?

俩人正在议论,忽然有人来报,说道马扩求见,高强便下一个请字,这马扩乃是与女真使节一同南来,眼下住在博览会外客店之中。只因他当日自称是高强所遣的商人,并无南朝官职,如今为了避免女真人起疑,便也不好频繁来见高强,今日忽然登门,不用细想也晓得。必定是那些女真人来求他从中斡旋。

待得马扩进来,说了来意,果然不出高强所料,兀室等人以为高强不大相信他们的诚意,故而一早央告马扩前来说项,凭他是高强的亲信,又不受任何一国官职,身份可算超然,说起话来当有些分量。

“马兄,你在女真国中年余之久,多次及时送出要紧军情,可算是不辱使命,如今好容易回归大宋,又是途经登州,却连家中都不曾回省一次,如此公而忘私,当真叫人好生敬重。”高强且不管女真人如何说法,先向马扩施了一礼。

马扩见高强这般谦光,心下亦是感动,忙不迭地还礼,很是谦逊了一番。二次坐定,高强方道:“如今女真遣使纳款,商议夹攻之事,我却要听听你的说法,环顾我大宋国中,若说知女真之事,只怕无人能出你之右。”当日遣马扩北上女真国中,就是为了培养他了解女真人的虚实,以便今日之用,这一颗种子现今也该到发芽的时候了。

马扩以武举贡士、官宦之子的身份,肯舍了前程去往北的蛮夷国中,为的也正是有以报效国家,今见高强问起自己对女真的看法,情知是一场考试,倘若这一关过了,必得重用,才不算枉费了这一年多来行走北地,甚或战场浴血厮杀的艰辛。

当下整理了一番思路,将自己对女真的看法简略说了一遍:“女真之族,人数虽少,其俗勇劲,闲居则渔猎,穷困则劫掠,以故人习于战,若闻出征时人人踊跃,战时则不顾生死,并力向前,其战力甚强。方今阿骨打为其魁首,以完颜部亲族子弟为大将,举旗以抗辽兵,辽兵自昔与我朝盟好以来,久不习干戈,道宗朝以来国中内斗不休,政事不整,兵甲不练,故此无力与抗女真。我观如今形势,辽国若无外援,则必被女真所灭。”

“女真既灭契丹,便雄长北地,与我朝接壤,以你之见,我当如何应对?”

马扩见问,遂道:“女真之人,不学礼义,不似辽国习于中原王化,颇染南朝风流,倘若我朝与女真毗邻,势必须先以兵力折之,方可议盟好。而若欲靖边,燕云之险至关紧要,故此小人以为,若趁女真攻辽之际,出兵攻取燕云,亦是上策,只是今方受了辽国四州之地,重结盟好,若是贸然出兵,恐怕师出无名,人心不服,却是为难处。”

高强听他言下之意,不由一哂:“马兄,你敢是说我贪图四州之小利,不趁时收取燕云?”马扩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也不意外,以当时的情势而言,但凡了解女真实力的人,都能判断出孰强孰弱,再加上辽国又是大宋的敌国,占据燕云汉地垂二百年,所谓趁他病,要他命,趁机攻辽正是再自然不过的选择了。

可惜的是,这种看上去顺理成章的选择却偏偏被历史证明了是错误的,而且是不止一次,当南宋面临要选择新兴的蒙古还是将亡的金国时,他们的选择仍旧是遵循了这一逻辑,不禁叫人感叹,这人啊,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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