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内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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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 第3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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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石秀和许贯忠异口同声,又保证此番调人有诸般掩护,包管不惹人注意,高强只得应了,再三叮嘱石秀不得自己号令,万万不可擅自行动,石秀答应了自去。

“怎么顷刻之间,这朝中的暗战就成了明刀明枪的厮杀了?”即便明知事情未必会到这最后的地步,但是面对着有可能刺刀见血的前景,高强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心说大宋朝的官员们原来也不是那么书生迂阔吗!

出乎他意料之外,次日,当杨戬奉旨向蔡京府中宣示,将由官家赵佶在玉清楼钦赐鹿鸣宴,为蔡京接风的时候,蔡京当即将装着哲宗实录的玉函取出,托付杨戬转交赵佶,口称罪臣蒙皇恩,得以重返汴京天子脚下,已经是过其所望,更不敢受鹿鸣嘉宴,因此托杨戬转交哲宗实录给皇帝。

杨戬自不敢接,奈何蔡京一再坚持,只得应了。待回宫之后,将玉、函献于赵佶,赵佶听说蔡京如此谦抑,也是喜欢,随打开玉函,取出哲宗实录来翻阅,但见满手尽是蔡京那一手秀挺漂亮的字体,赵佶乃是书法大家,自然识货,边看边点头叫好,如同赏玩一部艺术精品一般。

翻到最后,见是一页题记,阐明了奉旨编修实录的本末,又简述哲宗朝大事,末了将赵佶比作神宗,蔡京自况为王安石。

赵佶一面看,一面心中奇怪,照着题记上的口气,蔡京已是自揣必将大用,这自比王安石,又期望皇帝作神宗,其意甚明矣,为何适才杨戬所说,蔡京还那么谦抑,连趁鹿鸣宴亲手进呈哲宗实录都不敢?

他这里只顾看,那边梁师成侍立一旁,见赵佶出神,便走到杨戬身旁,猛地叫了起来:“杨戬,你那冠上是何物?”

杨戬吃了一惊,正要拿下冠来看,赵佶被这一声惊醒,也注意到了杨戬帽子上有一块白色物事,为是较为细小,乍一看不易看出,便叫杨戬将帽子脱了,献上来自看。

杨戬将帽子摘下,一看好似是一角纸,心中已是雷击一般,情知中了梁师成的诡计,否则他晨间去往蔡京府第宣旨,周身上下都是收拾妥当地,如何会有这一角纸在帽子上而不知?现在官家叫唤,他稍一迟延,一旁梁师成怕他出狠招将那纸吞下去,劈手便夺了过来,呈上给赵佶看。

赵佶将那一角纸从帽子缝中取出,展开看时,不由得勃然大怒,拍案怒喝道:“好个杨戬,竟敢沟通外臣,妄求富贵!你眼里还有朕吗!”原来那纸上写着一行小字,道是“蔡京求以太师总领三省。”赵佶看了,只道是蔡京串通了杨戬,要他为自己求官。

杨戬懵然不知深浅,但见赵佶如此雷霆震怒,吓的魂不附体,连冤枉都不敢叫,跪在地上只顾磕头,此时生死关头,磕头也须尽力,那头撞在地上咚咚有声,不一会额头上已经是血迹斑斑了。

赵佶这一怒非同小可,也不管杨戬老臣,又这般恳求,当命梁师成将杨戬拖下去重重杖责,而后关押起来。梁师成与杨戬斗了许久,如今好容易用高强的计策,占了这回上风,如何不趁机下死力?吆喝一声,上来两个太监将杨戬拖了下去,四十大板打得杨戬一条命去了七成。

第十二卷 燕云中篇 第三〇章

一团高兴启封翻阅玉函,不想却得了这个结果,赵佶自是扫兴,不过杨戬与蔡京为死党,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只为这两人都是老臣子,各自又有一班势力为羽翼,轻易也不便动,故此隐忍。不过这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居然当着自己的面从杨戬身上搜出他和蔡京勾结的证据来,叫赵佶怎不恼火?

只不过,恼火归恼火,头脑稍微冷静下来之后,赵佶心里也明白,这不过是事有必然而已。蔡京年纪渐高,他罢相之后,朝政也称得上平稳过度,倘若这次函进哲宗实录不能封相,那恐怕就是终身无望再度宣麻了,是以交结杨戬,乃是必然。

赵佶想了一会,不禁心中烦躁:“本以为蔡京老臣,谋国有道,兼得众望,故而斥退张商英之后,便想要再度引进他为相。如今看来,蔡京权欲甚重,交结近侍,如今宰执中三人出自他门下,倘若再度起用他,之后恐有尾大不掉之患,如之奈何?”

赵佶之所以犹豫,原因在于蔡京秉政多年,确实有一帮人拥护他。如今张商英既去,这些人认为反对蔡京的势力倒台,自然要轮到蔡京上台了,故而为之摇旗呐喊者着实不少。再者,蔡京在日,改革茶盐诸法,朝廷理财有道,也是他的政绩;而他两度罢相之后,无论是赵挺之还是张商英接任,为了表示和蔡京不是一个路子,都采取了悉数推翻蔡京成法的做法。自来为政须有一贯之道,利不百,不变法,这两位宰相如此做法,自然是引起了许多混乱,由此颇有一部分人怀念蔡京在日,起码蔡京对于改善官员待遇是不遗余力的,加薪加的不亦乐乎。几次官制改革,都给广大官员带来了实惠。

一时不得要领,再看手中那蔡京的书法,赵佶只觉得异常刺眼,闷哼了一声,将那书册都丢在玉函中,吩咐梁师成收起来,来日交给太史官。自己袖子里笼了那页题记,径往仁明殿来,寻郑皇后说话。

到了彼处,郑皇后率押班、御侍等宫人迎接。这郑皇后乃是赵佶在潜邸时结识的,当时是向太后身边的押班。赵佶即位之后,她与另外一位王押班一同被赐给赵佶,两女俱都有宠,如今一个作皇后,一个便作了贤妃,也是四大夫人之一。

这时延福宫还未扩建,赵佶宫中游乐之所甚少,加之郑皇后自来与他相谐。治理宫中又甚是严谨,有贤后之名,故而赵佶对她甚是敬爱。皇帝与皇后见礼毕,自要说些话儿,这郑皇后自来聪明,见赵佶若有忧色,情知必定是朝中有事,便拣些有趣话儿,东拉西扯地哄赵佶开心。

几句话说下来,赵佶原也不是那等严肃恭谨的皇帝,也就暂解愁眉。坐在殿中四下望,见郑皇后几案上放着一本书,折放着内页向上。显然是听到自己来时刚刚放下,便随口问道:“皇后近日读什么书?”

郑皇后见问,便道:“见读神宗正史,观神考与王安石君臣事。”

赵佶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他得国是靠着英宗向太后一力赞襄,当时宰相章敦并不想立他,认为他不能象哲宗那样厉行熙丰新法。正因为皇位不稳,因此赵佶登基之后不久,便决意大力继承熙丰法。打着绍述父兄遗志的旗号,以显示他与父兄谋政是一脉相承,正合继承大统。

一面和郑皇后说话,一面走到案前,待要伸手拿起那本书来看时,却微微一怔,眼见那案头还放着两本书,却是一模一样的神宗正史。复又将手中这本打开封面来一看,也是神宗正史,且都是同一册。

郑皇后走到他身后,拿起那两本书来道:“官家,你可是见这三本书一般无二,故而疑惑?臣妾初时也道是这般,哪知三本书参看之后,方知同为正史,内里大有不同哩!”便信手打开手中的一本来,将书页翻到一页,赵佶已见那书中用朱笔划了几行,说的正是熙宁七年郑侠上书神宗,求尽废熙宁诸法之事,对其评价为“奸佞小人,妄发递铺,以细事摇动圣听,谋沮新法,赖圣心聪慧,不为所动,越三日,遂雨下沾襟,兆民欢悦,侠谋遂不成。”

赵佶看时,不解其意,却听郑皇后道:“官家请记,此乃官家践祜以后时所修神宗史。这一本却是元佑时所修的神宗史,且看这一段。”说着又将另外一本翻开,赵佶看时,又是一段朱笔圈出:“侠虽小吏,忠奋激发,不顾其身,以未信之身而谏,能以片言悟主,殃民之法几于是一举而空,虽然其谋终不成,而此心亦足以白于天下后世矣!”

赵佶眉头大皱,心说怎么同样一件事,就弄出不同的评说来?旋即醒悟,却道:“此必元佑党人所为尔!”

郑皇后微微冷笑,向赵佶道:“官家圣聪,果然能识其实,只是官家看这字体,可有几分相似?”

赵佶再看时,只觉得眼熟,猛的省起,愕然道:“莫非这都是出自蔡京之手?”

郑皇后再不说话,只是冷笑不止。赵佶将她手中两本拿过来,和着自己手上的那本,翻来覆去地看,内中各处但有不同处,都被郑皇后用朱笔点划出来,彼此对比,异同处一望便知。赵佶越看越怒,终于将三本书一起掷于桌上,拍案道:“好个蔡京,口口声声绍述为志,却原来只是反复媚上,如此小人!”

郑皇后叹道:“神考变法,富国强兵,哲庙承神考之志,屡挫夏贼,俱是不世之功业。官家留意治道,欲绍述熙丰良法,正是理所应当,但先皇变法时,每以得人为要务,谓虽有良法,亦须待良臣,倘若行法不得其人,则良法适足以害民尔。神考警言,官家何不记取?”

赵佶连连点头,道:“非皇后言,朕几不悟!原来蔡京动辄绍述。却是以此来迎合于朕,倘若朕要尽罢熙丰法,行元佑之道,只怕他也是一般儿赞襄如故罢?”

郑皇后盈盈秋水凝注,满眼尽是倾慕之意:“官家如此圣明,当真天聪难掩!”

美人垂注,赵佶心中顿时象吹了气一样膨胀起来,他本是素性轻佻易于激动的。思绪就像野马一样奔腾起来:“神考用王安石秉政,前后八年,后终其世不再复用,却仍旧行新法如故,可见这法出自上,而非在于臣,如今诸法俱在,足食足兵,朕可垂拱而治,何必变法之臣赞襄?况且神考用王安石秉政八年。哲庙用章敦秉政行新法。前后亦是八年,如今蔡京前后两相,统算也逾八年矣!可见一相八年。不可再用,如章敦末年奸言害朕,若非太后一力遮护,朕这皇位几乎不保!可见一相日久,必然养威弄事,气凌其主。”

赵佶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郑皇后在一旁又不再多说,只是拍他的马屁,这艺术家皇帝的思维一旦展开,种种附会之处不一而足。一会想:“王安石逢大旱与星文而免,蔡京亦前后遭逢星文与大旱,两者皆秉政八年,神考既然不再用王安石,我又何必必用蔡京?”

一会又想:“蔡京之弟蔡卞,为王安石之婿,始终赞助熙丰新法,虽经元佑更化亦不改初衷,似此方可称为绍述之臣了!只可惜因牵连张怀素谋反案。此生亦不得起用矣!”

种种念头纷至沓来,终究汇成一条:“蔡京不必复用,亦不可复用,此种反复小人,如何可信之?”想通了这一节,赵佶心头犹如放下一块大石,顿时觉得这仁明殿里的空气都比刚才新鲜通畅了许多,而郑皇后看上去更是美艳如花,宛如仙妃一般,自是色心大动,携入帐中颠鸾倒凤不提。

只是艺术家的激情,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盏茶功夫,赵佶已经偃旗息鼓,伏在郑皇后身上呼呼喘气,任凭皇后唤来宫人,伺候皇帝清洁。

激情释放之后,大脑格外空灵,赵佶忽然想起一事要紧:“只是如今蔡京已经被朕宣召入朝,朝野咸谓朕将大用于他,于今纵是不用,却如何了当?更兼朝政未明,大臣威权不足,唯恐蔡京去后,政令不行,如之奈何?”

郑皇后却道:“外朝之事,非后宫所能干预,官家若欲问事,朝中自有清贵之臣。”

眼见皇后仍旧保持不干预政事,赵佶甚为满意,便想到郑居中身上去,此人曾作枢密使,又是馆阁经筵出身,如今以外戚置身事外,立场持中,必定有以正言。

说干就干,次日下了早朝,赵佶便将郑居中招进宫来,问以朝政谁属。郑居中一直担心蔡京再度辅政,多半会对他不利,虽然蔡京已经托人向他转达了善意,不过他哪里能放心?此刻听见赵佶问他朝政如何,先是不明所以,随即心中大喜:皇帝问我朝政,自然是不打算用蔡京了,否则的话,就该是问蔡京而不是问我了!如此送上门来的机会,岂可不用?

“陛下,臣伏见陛下践祚以来,一意绍述,将熙丰良法发扬光大,国朝一百六十年,焉有如今之盛?尤其是去年大宋博览会开放,任凭官民共乐,但有见者,无不称为天下亘古未有之盛事,错非圣主在位,如何可得?如今朝政晏明,四海升平,陛下但垂拱而知便可,何用权臣为?”

这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随即又想起:“当日崇宁间蔡京去相,赵挺之悉更前法;待赵挺之因罪去相,蔡京复起,又悉罢赵挺之诸法。那时叶梦得便向朕说,法出于上,岂可因臣子之起落而兴废,如此则法出于上乎,抑或出于下乎?当时朕已经感悟,因此将叶梦得置于身边为侍从官,为何如今却不记取?”

当即大大夸奖了郑居中一番,申明“居中爱我”,郑居中感激涕零,大拍马屁兼大表忠心,也不在话下。赵佶与他说了一会,叹道:“只可惜如今皇后正位,国舅须得避嫌,不得任以两府,否则若能在朝,时时匡正于朕,岂不是好?”

郑居中一颗心蹦蹦跳,恨不得扑上去抱着赵佶大腿狂喊“我不要作国舅,你封我作宰相吧!”总算还有理智,晓得这么干只会适得其反,只好忍着心头滴血,佯装若不在意状。

赵佶果然中计,便在那里想如何酬答自己的国舅,忽然想到:“朕今不用蔡京,他党羽在朝甚多,若不略施小惩,倘若闹起事来,或者阳奉阴违,教朕政令难行,这便如何是好?不若将宰执中蔡京门下择去一人,以警其余。”

一生这念头,他就开始琢磨,没用多长时间,赵佶已经锁定了目标:梁士杰见为右相,前日刚领了中书,政令悉从其手出,轻易改易不得,况且他奉事特谨,也不闻有结党之事,虽是蔡京女婿,尽信得过。高强更不用说,放眼四周,这皇城里吃穿行用,哪一样不是应奉所供,哪一个不是吃着应奉的粮,使着应奉的钱?这等理财能手,正该大用,如何可去!

于是梁子美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成了倒霉鬼,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被赵佶定议逐出宰执,正好大名府阙帅,这梁子美又是从大名府任上进京的,便教他再回去走一遭也罢。

当日晌午,童贯进对,说起西北和平燕军事,童贯皆称陛下运筹帷幄,思虑周详,雷霆迅发,勋业克成。赵佶听了自是喜欢,又问童贯在外面有何听闻,童贯轻描淡写道:“臣自西北来,但闻将士言,蔡相公为政时,塞下军中只有五十日粮,人有饥色;自蔡相公去后,塞下军粮山积,转饷无滞,将士咸乐为国效死力矣!”

赵佶喜道:“卿家,人道蔡相公理财有道,不意有此,这却是为何?”

童贯再拜道:“官家,青唐河澶道路难行,且近虏中,自来转输不易,京城一斛米不过百文,到彼处不啻三四贯文矣!似此冗费,朝廷如何得以支吾?还是高相公为应奉时,献计包粮,以此招引各方商贾积粮塞下,朝廷袖手而百万军粮皆积,非理财圣手,如何至此?况且立钱引以通有无,立交易所以运转钞引,立博览会以激劝商贾,兴盛太平,皆是高相公所为,蔡相公不过适逢其会,而高相公却为何人引进哉?”

赵佶驸掌大笑道:“非卿家言,朕几不悟!高相公正朕所亲擢也!”

又后一日,朝议降旨,以北京乏帅,须重臣镇守,因命梁子美落尚书左丞,以龙图阁大学士出镇大名府,御史中丞张克公进为尚书左丞。

这一道诏书一下,群臣莫知其意,怎么正要引进蔡京复相的时候,却将他党羽贬出京城?还没等蔡京反应过来,中宫降旨,赵佶于后宫玉、清楼设宴,相请蔡京与诸位宰执大臣。

第十二卷 燕云中篇 第三一章

玉清楼之宴称为国宴,其来有自,乃是最高级别的宴会,只请宰执、亲王国戚及殿帅,那是本朝内事最高级别。崇宁末蔡京罢而复起时,赵佶也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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