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好的机会。原本还想要拉拢政治联盟的,不过想到蔡京可能的应对方式之后,高强也死了这条心,政客可不是军人,大难临头没一个会站稳脚跟地,那种死脑筋根本就不会活到爬上宰执高位的这一天。
既然如此,难道要追悔前约,放弃对付张商英的计划,任由这位张中书在自己的地盘上捞一笔走,等于花钱买个平安?高强想想大不甘心,这不等于是变相的割地求和吗?那时蔡京仍旧虎视眈眈,张商英却大有可能得寸进尺,索性把自己的钱庄啦博览会啦都当成提款机来使唤了,合着本衙内辛辛苦苦理财,到头来都成了他张天觉的政治资本?养虎为患,莫此为甚。
他这么想事情,不觉便出了神,连师师叫了他两声都没听见。直到一只小手捂到额头上来,高强亏猛然醒觉,眼前一张娇俏可人的面孔写满了关切和担忧,“衙内,可是招了什么邪祟?这厢已经打了热水来,奴家撒些香花,侍侯衙内洗了身子且睡,明日待请那清一道长前来画符驱邪罢!”
高强啼笑皆非,心说我这是心里有事,哪有什么邪祟,再说公孙胜就会驱邪了?顶多也只会鬼画符罢了!不过照这么一说,自己如此忧虑,倘若不是从小受到无神论教育的话,还真有可能疑心生暗鬼了。
看师师一副关切的模样,虽然是不得要领,高强心下也自感激,忙宽慰了她两句,就木捅中热水泡了泡身子,复还上床睡去了,搂着师师那并不丰腴、却柔软温润的身子,高强心中忽的一股斗志涌了出来:蔡京啊蔡京,明年政和二年,就是阿骨打即位为生女真节度使的时候,我可没有时间再陪你慢慢玩了。咱们周旋了这么久,也该有个了断了!
次日起来上朝,常事说毕后,有梁师成出班奏禀,说道前年奉旨修建明堂,兢兢业业,不敢稍息,今已将落成,请御示几时开封。赵佶吩咐将表章拿上来看,里面详细列明了预算如何,决算如何,费工多少,费料多少,支钱物各多少,向户部关领多少,现存多少。一样一样列的分明,即便是赵佶这样看惯了丹青水墨的人,也是一望即知。见畈堂的费用比之预算还省了不少,赵佶龙颜大悦,大大夸奖了梁师成一番,即时降诏以明堂功,授梁师成节度使节钱,成为既童贯之后本朝第二位得以建节的内侍。
明堂的修建有内外两提举,内则梁师成,外则应奉局燕青。梁师成这里封了节度使,燕青自然也跟着升进。不过内侍是列在武臣班中地,因此可以升节度使。而燕青是上舍及第,属于文资,这官职加封起来义多一些麻烦,再加上燕青现在提举应奉局,又不属于现有的文官升迁体系中,因此赵佶想了半天。也只加了燕青五阶文散官,加宝文阁修撰,仍提举应奉局如故。
论功行赏之后,赵佶便要去看明堂。当有何执中出班,奏称明堂乃是国家祭祀所在,非大礼不得轻启,恰好十月冬至节不远,可于此时由皇帝亲自于明堂奉祭,就便为明堂启封。群臣纷纷附议,赵佶从善如流,遂定下冬至日赴明堂献祭。
此事议罢,张商英正要开口,高强眼快看见,晓得他必定是要说这明堂启用的恩赏用度,当即抢先道:“陛下,明堂克期竣工,并省国费甚多,诚为不胜之喜。如此大事,当降德音于各路,曲赦在囚罪犯,并推恩赏赐百官宗室。臣今闻明堂建造所关领钱物尚有节余,启请便以之放给建造明堂有功之臣,并臣所领博览会,年来节余二百万贯,愿以之献于朝廷,俾为使费。”
张商英到嘴边的话被高强给堵了回去,心中甚恼,当即反唇相讥道:“高枢密这博览会节余用作恩赏,可是又要在京的宗室百官去你那博览会中换什么货钞?”
这一招乃是高强所创,因此张商英乍听博览会一年就拿出二百万贯节余来,压根就不相信,只道高强又要趁机搭车发财。哪知这次高强煮是真金白银的二百万贯拿出来。这一年多中,博览会在四京和杭州都设了分会,倚仗着其货品、物流和营销策略等几方面的优势。以及在去年郊祭中打响的名号,博览会所到之处无不大受欢迎,那些得了金牌的货物更是供不应求。利润自然也是滚滚而来了。高强现在拿出来的二百万贯,不过是其中的一半而已,他心里笃定得很,别看现在把钱拿了出去,这些钱发到了下面,还不是拿来我这里花掉了?这叫做培育市场,投资是也。
赵佶一听,笑逐颜开,却道:“卿家真可谓公忠体国也!只是朝廷恩赏,怎好出自私门。”随唤张商英:“张卿家,可令户部筹措一应恩赏,倘有不足,内库支取便了。”这官家话说得漂亮,其实是想自己省钱,要知道博览会挂在应奉局下面。原本是从内库领钱出去花的部门,被高强搞成了赚钱的口子。这中间的收益自然也是要进内库的,眼睁睁看着二百万贯从自己的内库中花出去,赵佶如何不心疼?他这一句话,就把户部推到了前头,虽然说是有不足可从内库支取,不过皇帝的口袋,作臣子的能不掏还是不掏,想方设法都得自己筹足了这笔钱。
张商英见赵佶开了金口,也只得应承了,肚子里狠狠地把高强骂了一遍,心说幸亏老夫早有准备。要借户部的盐钞茶引到你那交易所中赚一笔钱来,如今借着明堂恩赏的名义,更可放手施为,谅你也不敢教我亏钱!
哪知高强却正是要逼着他出手,才好用计哩!
下了朝来,到了待漏院,大家循例寒暄了一把。高强就要出宫,却被梁士杰拉住,邀他共乘一车回府,高强与他自来交好。当下应了,命从人牵着自己的马跟在梁士杰地车后。
自从蔡京罢相后,这一年多来梁士杰可谓得意,他一面拉拢原先蔡京门下那些大臣,以丰羽翼,一面借着高强的资源,大力推行将各地官府的资金进出都通过大通钱庄来进行。仅仅这一项,在各地解送钱粮的花费上,一年就节省不下百万贯之多。此外,流求岛殖民之事也在他的推动下渐次施行。就在今年五月,流求巡检司已经建立起来,首批抵这流求的垦荒民便有五千户,加上应奉局之前已经在流求开辟地甘蔗种植园,目前流求巡检司治下地居民已经超过万户,赶上一个中州了。
俩人原本称得上是紧密战友的,不过这一年来分头忙碌,在一起的时间竟是极少,多半也就是上下朝的时候碰到说几句话而已。今日梁士杰拉着高强说话,原来是他见如今各处官府俸钱的发放都已经实现了帐户制,便想要和高强商议,看看这禄米上头还能不能作些花头出来。
高强心说这还不好办?“梁相公,若真要把禄米的发放也改了,索性将本朝官员的俸禄改作两重,一重叫做本色,给俸钱如故,一重便叫做折色,将原应发给的禄米布帛刍苹等都折作钱发下去,叫做折色。如此一来,朝廷也不用征收那许多粮米布帛的赋税,众官员得了俸禄钱也得向街市上去买货,自然推动百业兴旺发这。”这是他搞钱庄这些年得出的一个认识,这时代做官真是好,福利发到脚,连作鞋用的皮和布都有的发,一切都包下来了,这时代的官员们当真是“薪水基本不动”,至于老婆用不用,这时代可是允许一夫多妻,而且秦楼楚馆也是合法的!
梁士杰听了这法子,先是一喜,随即皱眉道:“如此一来,朝廷两税如何收法?莫非也是将各色物事都折作钱,向百姓征收?那岂不是钱荒更甚!”
高强心说你倒是有些材料的,知道如此一来用钱更多,对于刚刚有些好转的大宋民间经济流通是一个极大的考验。不过循着这个思路进行下去。那多半就要推到明朝才施行的“一条鞭法”上去了,这玩意算得上有历史先进性,不过搞这种大变革的人多半不得好下场,一条鞭法害死了明朝一代名臣张居正。清朝摊丁入亩则搞臭了雍正皇帝,本衙内看你也不是那种铁肩担道义的名臣,说出来怕吓死你!
“相公明鉴,倘若真能如此,确是朝廷之福。百姓之福,只是此事眼下却急不得,非得民间百业兴旺,百姓所产之物随时可以在市面上售卖成现钱,而官员所需也可以于市面上随手购得。那时再行此法,方是水到渠成了。如今么,只好依旧这么着罢!”
梁士杰于施政方面经验比高强丰富得太多。只这么一说,他也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利害,情知火候不到,也就作罢,转问道:“如今流求巡检司已经建立,不过听彼处官司上报,当地人都说此地叫做台湾。尤其是先期由应奉局派去那里开辟甘蔗种植园之人,俱都这般叫法,不知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当然是从本衙内这里来的了!”高强偷笑,摇头道:“此事不可得而知,只是既然民间这般叫法。所谓约定俗成。愚意不妨就将此岛改称台湾岛,流求巡检司便改名台湾巡检司也好。”
梁士杰点头称是。道:“此乃小节,巡检司奏称此的气候温湿,土地丰沃,禾稻生长极易。因此一季熟后,粮米便不假外求。今以遣人往福建等地购求短生稻种,看看能否一年两熟乃至三熟,倘能如此,诚为大利。”
高强懒懒的,心说你这还是以粮为纲的老思路,殊不知台湾现在地广人稀,种那么多粮食出来,吃不完又运不出去,等着谷贱伤农么?幸好从一开始就打好了种甘蔗熬糖的主意,否则被你们这些官员一搞,只消出现这么一点挫折。登时就会一帮文人跳出来引经据典说这说那,主事的官员只要根基不稳顶不住。好好一件事就此夭折也说不定。
“相公,粮米足食便罢,无需种得太多,愚意巡检司只需按视地方,维护街市,清剿盗匪便可,至于民愿种米还是甘蔗,一概凭其自愿。至于收甘蔗熬糖,以及贩卖粮米等事,自有我应奉局来往船队为之。”
第十二卷 燕云中篇 第二一章
高强这般说法,本是想让梁士杰明白,对于台湾这块由应奉局开辟的新土,他是决计不会轻易放手的。应奉局本来只是一个专门为皇室采买诸般玩物的小机构,但是高强拉大旗扯虎皮,正是利用了寻常官吏和地方豪强都难以正面对抗这御前应奉的大旗,以此来为民间的商业活动提供庇护,由此生发开去,如今的应奉局其实已经成为了一个集采购、生产、国内国际贸易、开矿、技术研发等等为一体的超级托拉斯。
不想他这么一说,梁士杰却微微一笑,道:“贤侄,今日我邀你同车共谈,其实主旨还是为了你这应奉局之事。实不相瞒,自去年博览会以后,朝廷各地都有官员上书,称应奉局手伸的太长,已经闹的州县官连两税都收不齐全,商税更是连供养征税的尉监官都不够,启请朝廷明确应奉局所承办事项,有的更干脆提出要撤掉应奉局,以正国法。”说着袖中取出一叠札子来,高强粗粗一看,少说也有三十来封。
他沉住了气,接过来翻了翻,见大多是东南地方官的上书,也有些来自广南和川中四路,荆湖也有不少。这几处倒真是应奉局势力发展的最厉害的所在,就拿江州来说,此地本是鱼米之乡,民生富庶,商旅兴旺,等到应奉局介入之后,象混江龙李俊这类民间势力就像苍蝇见了血一样,一股脑都聚集到应奉局的大旗之下,从此就像披上了老虎皮,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这种情形多了,自然就将原本属于地方官管辖范围的一部分人和经济都给剥离了出来,由此导致税赋的下降,那也不用说了。高强原也想到会有这类抱怨出现,不过这么一下子给梁士杰拿出如许奏折出来,视觉上还是极有震撼力的。
他试探地问道:“梁世叔,这些札子……”适才梁士杰已经改口叫他贤侄了,摆明了是讲私谊,因此高强也就不称呼他的官职。
粱士杰摆手道:“多半都是夸大其词而已,我都留中不报了,想来这其中纵有些不守国家法度之徒,多半都是冒充你应奉局的名义行事,此种招摇撞骗之辈最是可恨,贤侄还须饬令各处严加整治,莫要落人口实才好。”
高强心里明镜似的。粱士杰虽然和自己在政治上是一条战壕,不过他代表的乃是文官集团的利益,哪有这么好说话?这话其实是有另一种解读方法的:大家都是一家人,我当然向着你,帮你顶着这些压力也不是问题,不过你也不要叫我难作,识相点收敛一下就是。
高强便即点头,又谢了梁士杰,遂道:“梁世叔,小侄也有一议在此。自今凡有份应奉各州县。均由应奉局依据其应奉物品多少,折价酌情补以银钱,算是这御前应奉扰民的一点抵偿,世叔以为如何?”这等于是花钱买平安了,高强也明白,应奉局终究是属于正常系统之外的机构,要是喧宾夺主的话,很有可能会畸形发展,甚或引起社会动荡,那就违背了他创办应奉局的初衷了。以这样一种方式将原本应该由官府征收的赋税归还给州县,既可以博得地方官的好感,同时仍是帮助民间商业和百姓免除了官吏豪强地苛索欺压,何乐而不为?
粱士杰见高强如此上路,心中大喜,道:“我早料贤侄心在国家,今果然不错!似此则州县袖手可获大笔赋税,无官吏之费,又无刻录之名,对朝廷又有了交代,一举而三得,何其妙哉!何其妙哉!”一面夸奖高强,一面从怀中又取出几封札子来,在高强面前一扬,道:“此乃广州、泉州、杭州三处市舶司弹劾应奉局船队夹藏私带,逃避市舶司博买抽水等事,我意贤侄如此公忠体国,怎会出此?一概批驳了回去,贤侄可要看过?”
高强敬谢不敏,心说果然是官字两个口,本衙内的船队岂止是夹藏私带,根本就是明目张胆地走私,欺负的就是这时代海关法不健全,几处市舶司弹劾的还是轻了。现在只要朝中摆平了,市舶司一年少赚点又有什么打紧?再者说了,如今市舶司都是归当地知府直接管辖的,既然应奉局肯分钱给他们,州县官的利益有了保障,他也不在乎市舶司受点损失,堤内损失堤外补嘛!
今日这场暗盘交易,说白了就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如果高强不是身居如此要职,又和梁士杰之间有密切的关系,更有财力和办法去摆平州县官和应奉局之间的利益冲突,这一关哪里这么好过?高强望梁士杰深深谢过了,心里却叹息道:“若不是想到蔡京有自封太师、总领三省这一招,你梁中书原本是我的最佳盟友,如今却只能本衙内自己奋斗了,可惜呀可惜!”
梁士杰自然不晓得他肚子里的鬼话,又许他应奉局自行组织前往台湾垦殖地移民,以及专责收购当地所产蔗糖之权限,算是对高强作出的一个补偿。这部分收益是原先财政赋税体系里面所没有的,不会触犯到现任官员们的利益,也就不会引来官场中的明枪暗箭,因此梁士杰拿来给高强作人情,大方的紧。
几件事说完,马车已经到了梁士杰府门,高强告辞下车,骑马赶奔博览会,寻着许贯忠商议一番后,便给杭州燕青写了一封密信。信上几桩事,首先是将自己今日和梁士杰的车中密议说了一遍,要他会同各处钱庄和应奉局派出机构,看详应给州县的钱数,拟个条例上报。同时告诉燕青,此事应当会同石秀办理,只因高强从一开始就防着应奉局扩大之后,自己也难以控制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的腐化,因此一直命石秀分遣人手,于各地监察应奉事务。如今这事是要从各地应奉司手上抠出钱来,涉及到小团体的利益了,不得不防。
第二桩,说的是台湾之事。既然已经得到了朝廷的首肯,他这里便可以放手施为,将中原那些游手好闲、无地可种之人都吸纳到台湾去垦殖,将来若是规模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