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内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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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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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而去。衙内的潜意识里,总是觉得与其接触那三个男子,还是与这美女多接触一下来得较为亲切。

三人中却是高强路径最熟,一路摇着白纸扇给两个外来客指点风物,什么老梅家的酱鸭腊兔,老鹿家的蟮鱼包子,风凉居的素签砂糖、百合绿豆汤,一路走来一路吃,还没到东门口就胀得两眼翻白了。

这一路行来,每转过一条街就有个泼皮来给石秀报信,那少女出了东门,那少女到了太学,那少女在金明池旁折了一枝柳,那少女如何如何,一切竟犹如亲见一般。高强一面听着石秀禀报,一面暗喜手下得人,只一夜工夫这石三郎就将这些泼皮混混化做了京城中无处不在的眼睛,这才是刚开始,一旦石秀在这京城的市井中扎下根来,这京城不就是我高衙内的天下了?嘿嘿,有点间谍组织的感觉啊。

第三卷 出仕 第四章 太学(一)

一行三人出了朱雀门,走过状元楼、新门瓦舍,一路都是妓馆青楼。此刻天已过午,各路流莺驻燕纷纷出动招揽客人,如高衙内这等汴梁城风月场的知名人士自然是善缘广结、“熟女”无数,一拨一拨的上来要拉衙内。高强倒是心动不已,无奈正事要紧不能分身,只得一一婉拒的同时许下空头支票无数,到后来空头支票也不管用了,只好抱头鼠窜,从杀猪巷小路一路狂奔至龙津桥头才罢。

过了龙津桥往南便是大宋的太学和国子监所在了。这太学初建于开国太祖之时,起初是做各地的贡生休息之用,嗣后逐年扩建增修,很快便成了大宋思想最活跃的地方,读书声、天下事,在这里就是最强的旋律。

到了崇宁元年蔡京入相之时,第一件事是建置都省讲议司,用神宗时制置三司条例司的故事,一举独揽大权;第二件事就是重整太学,在原太学外兴建房屋一千一百七十二间,形式外圆内方,取名叫“辟雍”,专门收容外地的贡生在此等候秋试,定制达三千人之众,使此地一时间便繁荣起来。

只是高强适才被这么一顿纠缠,心中却是另有一番念头:这青年学子一多,周围的妓馆青楼却也跟着发达起来,算不算是书韵流香?罪过罪过,有辱斯文……

此时正是秋试前夕,各地贡生一早便到此入住,随处可见一手拿着经卷、另一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地读书的学子,至于三五成群、高谈阔论的就更引人注目了。

这人一多就看得眼晕,高强一时间有些不辨东西,石秀伸着脖子在人群中找那少女身影,却见往来的都是身穿长衫、头扎书生巾的各地学子贡生,不见一个黄衫女子身影。

正自纳闷,三人走过一群聚在一起谈论的书生,忽听一人高声道:“朝议既已决定赐还崇宁以来所取夏国城堡,便是已有定计,诸君在此谈论,不知何补于国?”

高强听了一怔,便驻足旁听,却见又一人高声道:“今上登基以来锐意进取,奋勇开边,复青唐、湟中,累破羌人,断夏国右臂,可谓神宗以来未有之大功。比年来西边捷报频传,刘延庆、辛叔献等大将连战皆捷,西夏国王计穷力蹙,正当犁庭扫穴,以期全功,奈何半途而废?”

此言一出引来不少附议,青年学子都是热血满腔,尤其说到这等军国重事,个个都有一肚子的话说。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就又出来一个大嗓门的:“学兄所言深获我心!想那夏国跳梁,自太宗时李继迁叛离我大宋,即为西疆大患,灵州、夏州失陷于贼。迨元昊既出,三川口、定川寨、好水川数战,我大宋忠勇将士血流成河,国家倾力于西州而不能制,竟至于岁贡银十三万两,绢五万匹,茶三万斤,实乃我天朝之奇耻大辱!如今圣明天子在位,英武远追太祖太宗,此乃千载一时之机,正要一雪百年之辱,怎可就此罢手,还把所收复的国土复还于夏贼?”

“说得好!”

“于我心有戚戚焉!”

……

高强在圈外正听得有趣,却见这帮太学生越说越激动,有人已经在问是谁屈膝事敌的话来,群情颇有汹涌之势,忽听有人喝道:“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在此妄发什么议论?!”

这声音听来倒颇为熟悉,高强随声望去,暗道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不正是当今执政的公子赵明诚吗?当日在怡红楼一晤之后就再没见面,今天可是跑到他的地头上来了——却不知嫁入相府的一代才女李清照姐姐能不能见到呢,想来是没什么希望,这太学岂是她宰相家儿媳来的地方。唉,那天在怡红楼倘若壮起胆子冲到隔壁包厢去,不就可以一睹千古才女的真人风采?可惜啊,直如此福薄,缘悭一面……

这边衙内正在遐想联翩,那边赵明诚的话已经一石激起千层浪,太学生们群情激奋,纷纷要他说个明白,什么叫“井底之蛙,妄发议论?”那大嗓门的贡生最是激昂。手指几乎要戳到赵公子的脸上去了。

赵明诚却不失宰相公子的气派,一柄折扇啪地合起,在身前虚划了一圈,将一众贡生拦在圈外,冷笑一声道:“圣人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庙堂策谋又岂是你等浅薄之辈所能臆测的?去年三月,夏国因屡遭我王师挫败,不得已向辽国求援,其国王李乾顺自居为下,娶辽国成安公主为妻,使辽夏联为一体。去年四月辛未,辽国使者枢密直学士高端礼前来为夏国转圜,言辞虽然谦逊,态度隐含威胁。然辽夏倘若合兵来犯,朝廷大军都在西北,河北百姓不免要受兵火之灾,圣上仁慈宽厚,以百姓生民为念,这才准了夏国议和。这可明白了么?”

赵公子一席话压住全场,众贡生整日读书,这些朝堂之事谁也没他知道的清楚,一时都无法反驳。那大嗓门的贡生反应倒快,当即反驳道:“赵兄所言差矣,朝廷大军都在五京四辅,单汴梁禁军便不下二十万之众,就算辽国入寇,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为何轻易许降?”

赵明诚楞了一楞,他于政事并无长才,这些都是听当时担任门下侍郎参政的赵挺之议论而得,却是囫囵吞枣未曾细辨。现在被人一加反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眼珠滴溜一转间,忽然发现高强站在圈外看热闹,当即把折扇在手中一拍,笑道:“这禁军之事,就要请高衙内来回答了。”

说着折扇一指,众人听得“高衙内”三个字,目光齐刷刷地往高强三人望来,没听过的就小声问身边的人,知道的就面带鄙夷地小声告诉旁人高强的出身来历,一时“嗡嗡”声不绝于耳,“花花太岁”几个字时常可闻。

高强看这架势便知不好,老爸高俅掌管禁军,这下可算抓着了正主了。可咱们衙内前任是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太岁,现任的是个九百年后来的青年,连禁军大营的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这等军国大事哪里答得上来?宋史里可没提崇宁年间的禁军训练和战斗力,不过既然是老爸高俅这样的佞臣当道,想来是不会好到那里去的,当着这帮热血青年岂非自取其辱?

这时心下再次强烈鄙视跑路去了二十一世纪的那位前任衙内,不过事到临头总不能临阵退缩,当下硬着头皮团团拱手道:“诸位贡生,小生高强这厢有礼了。”

本以为态度谦卑能得点印象分,谁知迎面就吃了一棒:“敢问高衙内何时入庠,受业于哪位博士,何以自称小生?”

“啊?!”高强脸色通红,敢情这自称小生也不是人人能叫的,还有这么多讲究啊,要不是依稀记得“入庠”就是进学的意思,连这句当面讽刺的话也是似懂非懂,该死的学问啊……

众贡生一片哄笑,那大嗓门却甚是认真,一脸严肃地拱手施礼道:“高兄有心向学,圣人云学而后知不足,正是君子正道。敢问高兄,这禁军之事便如何?”

高强听得旁边众人一阵哄笑,随风飘过“花花太岁”“圣人正道”等言语,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心说敢情这老实人骂人比最尖牙利齿的狂生还要厉害,你还不能反唇相讥,万一人家真是一片好意呢?

见高强被人围攻加鄙视,许贯忠长笑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这边,道:“诸位贡生忧心国事,又兼饱学诗书,他日秋闱高中,必是国家的栋梁。只是这位赵公子适才也曾言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诸君在此议论虽高,终无一策以上,到底不如苦读圣贤书来得实在,不知以为然否?”

这群贡生都是一愕,这许贯忠举止儒雅相貌斯文,一看就是他们的同道中人,虽然帮着高衙内说话,出言倒也中听,一时倒无人反驳于他。隔了一会,那大嗓门的贡生又道:“兄台所言虽是,不过适才赵公子也将宰辅所议和盘托出,诸位同窗都是受益匪浅,高兄何不畅所欲言?”

高强心里这别扭,怎么每次都是你说话,嗓门还这么大,难道其他人都是哑巴不成?当即问道:“不知这位兄台尊姓大名,上下如何称呼?”

那人一笑,夸张点说就叫“声遏行云”了:“小弟张随云,草字翼仲,祖籍金城人氏,家父名讳不敢妄称,承今圣隆恩,现居礼宾副使、通事舍人、知安肃军之职。”

高强一笑道:“令尊既然出知安肃军事,当知兵法之要,岂可平白示人?虽然诸君皆为他日之俊彦,不过朝廷自有法度,在下幼承庭训,虽然不才无学,这点规矩却还是知道的。”搜肠刮肚了半天,总算想出了这么几句,眼见众贡生都默然不语,连那大嗓门的张随云也不言语了,心里那叫一个得意啊,总算是小出了一口气了。

赵挺之见高强有了面子,心里就不痛快。那日在怡红楼被他改了一句词,自家夫人回去以后叹想不已,一连几天都把“绿肥红瘦”四个字挂在嘴边,身为才女的丈夫已经是压力很大的一件事了,竟然让一个淫人在词章上占了上风,虽然总道是高强身边枪手所作,不过这心里总是一个大疙瘩。

此时见高强强词夺理,不由冷笑一声,正待出言讥讽,却听一个女子声音道:“一群书生,不知农桑四时,却在这里空谈军国大事,可笑!”

高强心下大喜,循声望去,不是昨日那黄衫少女是谁?

第三卷 出仕 第五章 太学(二)

那少女今日换了一身白衣,头上斜簪一枝栀子花,余外更无别样装饰,阳光下更显俏丽可人,端的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一众贡生本是恼怒于“一群可笑书生”这等无礼言辞,要寻放此大言者好生理论一番,哪知一见是个美貌少女,读书人的脾气是怜香惜玉的,所谓“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就是为了功名和美人,又哪里能对美人翻脸?登时便收起了怒气,一个个放出斯文来。

只不过斯文归斯文,道理却更要说清楚,否则岂非在美人面前失了体面?当下便有人道:“这位姑娘所言差矣!昔孔圣不问农桑,乃以为民各有其所司,士大夫当心怀天下,岂可囿于区区稼穑之道?”

这几句话虽少,不过引经据典又自抬身价,登时引来一片赞许之声,那贡生摇头晃脑作了个四方揖,正自得意间,却听那少女说了一句话,险些喷出血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高强在旁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心说叫你们这帮皓首穷经的书生鄙视我啊,现在可吃瘪了吧?那贡生听到高强大笑,更是羞恼,差点想要不顾斯文,冲上去质问那少女是装傻还是真不懂。

赵明诚与这贡生相识,又见他被高强嘲笑,自然要为他出头:“敢问这位姑娘,为何说我等适才是在空谈国家大事?”说别的你听不懂,只好问你自己的话了。

那少女冷然道:“你们说的什么打打杀杀的,我一点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一打仗朝廷就要加租税,石大叔就要把种出来的一点米粮拿去集市卖了换钱来完税,隔壁七婶就要把自家的蚕丝拿去官市,抵充年初时官府预买丝绢时给的钱,我阿爹就要熬夜割漆然后去集市上叫卖,累死累活才能缴上官府的租税,那些税吏才不会来打人抓人!”

众贡生面面相觑,他们终日埋首经卷,这些民间疾苦直是闻所未闻,一时做声不得。

赵明诚到底对朝政知道多些,当下把手一摆道:“非也!国家大事乃天下之大利,但凡我大宋子民都应同心同德才是。何况完纳朝廷租税乃是黎庶正道,姑娘的亲友也算是尽力于王事,为何耿耿于怀?”

这官样文章连高强听的都暗暗摇头,那少女自然更听不进去,柳眉一竖道:“正道?隔壁七婶前几年都能余些蚕丝自己拿去卖,可现在老是打仗,租税不断加重,官府催的又急,集市上的奸商就趁机压价,每次到缴租前蚕丝和粮米的价钱就猛跌,一年到头的辛苦有时连完税都不够,这叫什么正道?”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高:“即便如此,只要能吃口安稳饭,我们老百姓也忍了。可是,这两年江南又用上了什么大钱,一枚钱有以前三个重,居然说要抵十枚钱用,这不是摆明了蒙人吗?我们那里县上的曹大官人,一早就知道了朝廷要发大钱,把一县的铜器和散钱都收了去,私下铸起大钱无数来,等待朝廷的钱一出来就一起放出,平白赚了海一样的利,可我们老百姓哪知道这个?只看见物价一天天地涨,手里的蚕丝和米粮却一天比一天不值钱,为了西北打仗,隔壁村已经有人卖儿女了,你们还说这是正道吗?”

对于终日饱读诗书的贡生们来说,这样的底层人民生活是闻所未闻的,顶多就是闲时读到柳宗元的《捕蛇者说》或者白居易的《卖炭翁》时隔靴搔痒地感叹一番,然后再赞叹本朝之盛远迈盛唐,百姓安堵生活逸乐,圣明天子上追三代。谁知道就是从这样明丽的少女口中说出了自己一直都不知道的事实?

高强心中却是豁然贯通:原来这几人来此就是为了这当十大钱!记得历史上确实是在此时有臣僚上议要求停止使用此钱,理由是此钱之行导致物价腾贵买卖停滞,也因为这当十大钱是蔡京所行,那赵挺之正在一一废止蔡京所发的政令,自然乐得顺水推舟玉成此事。

可历史只说庙堂决议,却不会记载这小民上奏之事,是以高衙内虽然是能知过去未来的强人,却也一时猜不透这几个方腊手下的来意。

这些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高强立刻就发现自己面临一个两难境地:眼下应当采取何种行动?现在这少女已经接触到了赵明诚,只要这位赵公子稍有政治头脑,抓住这当十钱的事大做文章,蔡京在朝中本已屡遭打击的地位势必每况愈下,自己的立场可就越来越尴尬;可是这当十大钱又的确是逆天之事,只为了应付一时的钱荒,用现在的话叫通货紧缩,居然用到通货膨胀的狠着,虽然救急于一时,却使得民间的经济受到了极大伤害,倘若能有效抑制其流通,于国于民也是件好事。

左思右想,眼下的当务之急却是争取这少女的信任,若能将这些人的行动给掌握住,则进退皆有所据。衙内想到这里,当即朗笑一声道:“姑娘说的好,真是位卑未敢忘忧国,本衙内佩服!此番下情上达,朝廷倘能据此有所匡正,正是大功德一件。”

此言一出,陆放翁的名句到底不同凡响,众贡生看高强的眼光立刻就有所不同,没想到这纨绔子弟居然也能出口成章,倒不是胸无点墨的货色。就连那少女看高强的眼光也有所不同,以前是正眼也不瞅上一眼,这时也愿意打量打量他了,不过看那样子,心里多半还是存着“这淫徒也会说好话,未必安着好心”这样的念头。

感受到周围人投来的目光变化,高强立刻有些飘飘然起来,心想以前就见小说里的主角吟风弄月糊弄人了,可惜自己回到了牛人辈出的宋朝,好词好句都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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