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说到火药带来的安全隐患,只能是加强生产和销售管理,除了各地河工和广备攻城作,其余人等一律不得造作火药,高强这配方和制法也得上交朝廷,不许外传。高强一面答应,一面肉痛,心说封建国家太没人性,一句话就把我的心血给拿走了,专利费也不晓得给一点啊!
好在高强圣眷甚隆,这又是一桩功劳,赵佶特旨录其功,允转一阶官,并赐带紫金鱼袋,服紫,以正五品上、中散大夫出知北京大名府留守司。
诸事议定,各奔前程。高强差人去青州搬取家眷前往大名府,汴梁城留下许贯忠和石秀。石秀职责就是场地拆迁和建设,凭借他手中的人力,搞搞拆迁是绰绰有余,不过高强很是忧虑这时代人的观念,有道是故土难离,祖业为重,一处宅子多半是祖上留下,子孙若是守不住,都要被人骂不孝的。虽说选地时考虑到了这个因素,特意选了一处城外没多少房产的地面,主要都是官府的产业,不过还是有百十户百姓居住于此。
“若是有百姓恋栈祖业不去,或者嫌给的搬迁钱和置业钱太少,大可细细商议,多给些钱财也无所谓,有那故意缠夹不清的,可商请开封府一同行事。有一点给我记住了,绝对不许动手打人,亦不得有强迫迁移的情形,要是出了乱子,本衙内可是要杀人的!”高强对下属们讲话,极少有这样的口气,石秀吓了一跳,知道衙内的决心非比寻常,连声答应了。
许贯忠则是全盘统筹,现阶段是协助石秀建设场地,另外最主要的是招商工作,万国博览会么,就是要有万方来聚,才显得出气派来。这方面高强是不大担心的,杭州船队和钱庄刚刚起步的时候,都是许贯忠在那里忙活,现在海外商人这一块有杭州燕青帮衬,许贯忠地招商方向主要是西域和北地,余外大理南诏等处也有商贾往来汴梁,按照高强的意思,招来的商人那是越多越好,人多价才扬,这博览会的进场费才能收足了。
诸事安排妥帖,高强便首途望大名府去。算来已经是三进大名府了,今次以当的父母官的身份来此,高强的心境与前面两次大相径庭,处处都带着一种“我的地盘听我的”感觉。
只是他刚刚把官印放好,好心情立时不见了踪影,大名府不愧是大宋北京,建有皇帝行宫的地方,他这留守司的地位在地方官中仅次于开封府,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甚至还兼管本路提刑、转运、常平诸监司,事务烦琐的一塌糊涂。
这可是高强破天荒头一回,实打实的自己处理政务,以前在杭州应奉局是随便他怎么搞都行,到青州万事都丢给通判吕颐浩,现在可算尝到了苦头,一天下来就已经头昏脑涨,巴望着青州的那位啰嗦通判吕颐浩能早点赶到,好让他从这公文的海洋里解放出来,重现衙内本色。他可不傻,早就提请吏部将吕颐浩转为大名府留守司通判了。
四月乙未,高强的家眷还没到,吕颐浩却如高强所愿,轻车赶来,见到高强的第一句话就是:“留守相公,河工修的如何了?”
第十卷 大名府 第三一章 河工
河工这档子事,高强委实是头痛得很了。原本他今年许多事,又是筹办博览会,又是西北童贯要用兵,再加上惦记着五月份彗星出现,蔡京极有可能再次下台,大宋的权力中枢将发生又一次动荡,不大的脑袋里填满的全是事。
正因如此,他才越发急于从大名府留守司的烦琐政务中解脱出来,事情越多,才越需要保持头脑的冷静。无奈事与愿违,燕青、许贯忠、石秀,几个能商量事的人全都不在身边,甚至韩世忠都还在青州都监任上,调动命令虽然下了,交卸军务还得费些时候,此刻的高强,几乎重新回到了当初刚来的时候,那种孤家寡人的状态 错了,那时候出门,身边还有富安等一帮恶奴帮闲呢。
逼于无奈,只能再提新人,身边的史进和朱武都被他派了别的任命,朱武在乡学中念过书,便作了留守司的书办,史进则升任大名府巡检,也就是北京公安局长 高强可不想自己治下发生像今年大闹大名府之类的状况。
于是乎,当高强好容易安顿下来,开始有心关注河工的时候,他就已经收到了黄河都水使者那里发来的催促公文,说他大名府地段的河工进展太慢,再这样下去,夏汛不等人。吕颐浩在这个时候到来,对他真是犹如天上掉了个金元宝一样。
将都水使者的来文递给吕颐浩,高强一脸苦相:“吕通判,那前任梁子美情知身将离任,河工半点不管。等我到任之后,已然时间紧迫。——话说,这黄河都水使者又是什么官职?几品官?”高强步步高升,还是头一回被一个不知什么来路的官指手画脚,有些摸不着头脑。
青州共事有年,吕颐浩对他的性子知之甚稔,这位小衙内头脑是好用的,人情世故也懂,就是懒得下苦功夫,肩膀一溜,能躲就躲。将那文书接过。吕颐浩正色道:“留守相公,黄河河工乃是本朝的要务,朝廷特置都水使者总揽其事。所需工人物料,都由其统揽调度,各段地方官领职督办而已,可免去人自为阵,出事则相互推诿之患。”
“原来如此。”高强点头,黄河河工这样的工程,跨越许多州府,是得有一个统筹的机构,难怪叫什么使者,看来还是中央直属机构。
俩人一商量,时间紧,任务重,吕颐浩也顾不得路途劳累了,拉着高强就出城到河堤上去看。待到了岸边,站在高处了望,高强就有些纳闷。眼前这黄河水,比他前些日子回京的时候要浑浊许多,简直快要赶上后代那种一碗河水半碗沙的状态了。
“吕通判,本朝仁宗皇帝之后,黄河水患连年频仍,本官翻了一下史籍,居然两三年就要决口一次,比前代更要肆虐,此是何故?莫非本朝治水不力么?”
“留守相公,本朝连年治水,历代官家和朝廷都是全力以赴,何尝松懈半分?只是这黄河水,确是连年肆虐,水中沙土也是逐年递增,究其本原,上游不治土,则下游受其害也!”吕颐浩长叹。
“咦,这时代黄土高原的水土就流失严重了?”高强诧异,他一直以为,黄河流域地水土流失应该是工业化以后地产物,全球气候都变暖了么,黄土高原自然也就难以避免了。可听吕颐浩的话,再看看眼前的这滚滚“黄河”,不由得他不信。
“留守相公,本朝立国以来,西北连年征战,各地伐木取土建造堡寨,又开荒屯田不已,加之土质越干,各地河水冲刷夹带而下,便都入了黄河。下游河床连年加高,河堤亦只得随之而增,年增不已,吾恐长此以往,这滔滔大河将成地上之河矣!”吕颐浩说着,忽然转头看了看高强,眼中露出一丝讥诮之意:“留守相公,去年建议造作明堂,汴梁左近并无大木,乃以浮桥大船自西山运来,如此说来,这河水流沙里,也有相公的一份功劳哩!”
高强立时无语,身为一个从小接受环保教育的现代人,来到古代之后却主动参与破坏环境,虽然是无意之举,仍旧显得很没有觉悟。“这个这个……吕通判,西北夏贼非朝夕可定,水土也不是一朝可复的,眼前要务,咱们还是来商议一下,今年的河工要如何修吧。”
吕颐浩看着他,心中也有些赞赏,作为一个纨绔子,这高强对于臣下的讥嘲却并不动气,器量非常人所及。“留守相公明鉴,下官得知相公急于河工,轻车前来,带了相公当日所拔擢的炮手凌振,并有新造火药一千斤,余外数十军士,都经凌教头操练,善能点炮,用以开山取石,工效必备。”
高强大喜,这是他现在可以倚仗的王牌之一,正要叫好,吕颐浩又道:“下官故旧之中,亦有老成河工,今有人献新式河工之法,相公不妨见上一见。”
“新式河工?要是会烧水泥,本衙内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啥叫新式河工!”情知这只是自己的意淫,在中学化学课上就学过水泥的生产,高强非常明白,以这时代的工业水平,要烧水泥也不是不行,大概一年花上几百万贯,人品爆发能烧出那么十几二十包水泥来,完全不切实际。诚然,在古代就有原始的水泥,但用在河工上的水泥,最大的要求就是水硬以后的凝固力,原始的水泥完全满足不了需要,还是脚踏实的一点的好。
“甚好,招来一见。”
功夫不大,来了一个老农打扮,姓名也是高强从未听过的:李义。中国历史上,这类默默无闻的工匠车载斗量,儒生的历史是不会记载他们的,因此高强得不到历史提示,权且以礼相待:“老丈,吕通判说你进言有新式河工,不妨说来,若是有用,本府重重有赏!”很没有创意的对白。
那老丈显然没有见过这样大的官,很是畏缩,好半天才把话说得明白,加上吕颐浩从一旁解说,高强算是知道了什么叫新式河工。原来这老农久在河工,深觉卷埽法虽然有效,但必须要清出一块埽场,若要卷一块百步的埽,就得有七百步以上的埽场,而且这埽场还不是清一块就完事了,那卷埽是卷完了就望河里放的,埽场卷了一块埽以后就没用了。如此一来,光是沿河清理埽场就花了将近一半的工。
这老农的建议,就是不用埽场,而在河上用大船,在河与船之间填充埽料,一层一层的土石压上去,中间打上木桩,像钉子一样钉牢,然后撤去船只,河堤就筑好了。简单说来,是把原先成卷状的埽工,转化为了一层层,因此叫做厢埽。
高强听的一脸疑惑:“吕通判,此法是否有用?你可曾亲眼见他试过?”
吕颐浩摇头:“据这李义说道,小的厢埽,他与乡里曾经试过,大的却不曾。但下官以为,不妨先作一埽试上一试,余段先积好物料。若这一埽有用,则依法行之,若是无用,便依旧卷埽,好歹并无延宕工时。”
“有理。”试验一下,又没有损失。高强正要答允,那老农忽然道:“两位相公,这厢埽虽说省工,却少了卷埽那竹索牵贯之力,小人与乡里试验此法时,那埽工只能仰仗打入的签桩固定。如今沿河各段,底土实滑不一,恐怕签桩未必万全,若能于埽工前多抛石料,便更稳妥。”
高强大喜,心说我这正安排人火药炸石呢,正用得着,看来这法子有点天作之合啊!即刻吩咐吕颐浩率同大名府相关臣僚,督办河工,准备草绳柳梢粘土等物料,再调拨船只,预备厢埽。
此时自有当地石匠将凌振一行领到附近石场,高强关心这新技术的应用情况,毕竟是自己弄来的少有发明之一。那凌振对人木讷,世务大多不通,干起技术活来却是条理分明,领了高强之命后,他晓得自己不懂采石之法,先问石匠如何动作。
这时代的石工都是用铁锤铁钎,在石头上打出眼来,架上木柴烧,而后再用水泼,那石块便沿着打好的洞眼开裂,而后可采。这打眼可是个学问,若非经验老到的石匠,很难一眼看出那山体的大块岩石之间,究竟有什么纹理走向,要如何打眼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高强到时,石匠们已经在一块大石附近打出了许多洞眼,依着凌振的请求,这一块石头比之前都要来得巨大。若是依照传统采石法,须得多次打眼烧火才能采下。此时凌振领着几个徒弟,将那些洞眼中塞紧火药。再用泥土封住,中间有捻子牵出,再拧成一股。拖的老长,正拿着火把准备点火。
见高强到来。凌振吓了一跳,扔下火把迎上来,说什么也要让高强离开这里,说道第一次炸石,不知用量多少,他是可着分量装药。若是一个不好。山体崩塌,高强有个好歹,他吃罪不起。
高强不以为然,心说这才黑火药呢,就这么胆战心惊的,本衙内在现代时每逢城市拆迁搞精确爆破时,都要赶到现场去看的,那场面才叫壮观呢!至于真正看着爽的爆炸,非某大楼被飞机撞塌莫属啊……你这点场面,小CASE!
“不妨不妨!此地离炸点甚远,又有掩体,怕什么?来,给我来点火!”不由分说,将凌振手里的火把一把抢过,将那条棉线点着了,撒手把火把扔了老远,抱头蹲在地上。
好半天,却不见半点动静,高强大奇,抬起头来看时,却见凌振等人看着他发呆,不免有些尴尬:“怎么回事?没点着?”
凌振摇头:“留守相公,小人不知石块崩裂的威力,是以这引线铺的极长,足有一里,照这么烧法,大概得半个时辰才能烧到药上。”
“……凌教头,你这引线之中,难道没有加上火药?”高强就纳闷了,这宋朝鞭炮制造业很发达啊,难道凌振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不想凌振一脸惊喜,好似发现新大陆:“留守相公,小人竟没想到此节!引线中若有火药,不但传火迅捷,火力一发威烈,不惧阴湿,哑炮之事亦必大减!”说着兴奋无比,跳起来就望前面跑。
高强吓了一跳,一把没拉住,跟着后面大叫:“你往哪里去?要炸了!”
凌振头也不回撂下一句:“不会炸了,引线都熄了!”
一波三折,等到终于响起炮声,已然过了两个时辰,天都快黑了。“轰隆”巨响,一阵硝烟散尽,眼前的景象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偌大的山体整个崩塌,堆起的石头足足有一座小山那么高!
高强却丝毫不在意,这样的效果他早有心理准备。也幸好他没有太过惊讶,才成功拉住了凌振:“凌教头,少待,你适才可数了,是否所有炮眼都已经炸过了?”哑炮炸死人的事,现代都时常发生,那还是用电起爆的,这种棉线起爆,实在叫人说不准。
凌振被他提醒了,只得按捺住性子,与众石匠一起眼睁睁地看着那堆石头,直到半个时辰过去,才开始检查这次炸山的成果。
头一次试炸,没有哑炮发生,在高强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至于其余的小问题,什么炮眼数目位置、装药量,布线等等,留给凌振和石匠们慢慢总结就好了,炸得多了自然就会了。现在的主要问题,就是炸石的效率提高了,运石的效率可还不怎么样,仍旧是独轮小车一车一车往外推,幸好这个采石场附近有条沟渠,直通运河,安排了船只运石,为了提高运输速度,还有专门的纤夫。
天色已晚,高强索性就在石场对付了一夜,等到第二天与运石头的船只一起返回河堤施工段,只见一艘大船已经泊在岸边,下了碇石,船上和堤岸之间密密麻麻拉上了草绳,河工们正向上面抛洒柳梢。
见到高强来到,吕颐浩迎上前来,双眼通红,嗓子也有些哑了,显然是在工地熬夜。见到高强身后一长溜小船都装满的大小不均的石块,吕颐浩一脸的惊喜:“留守相公,这石头就是昨日炸山所得?一日之功便已如此,火药果然功效巨大!”
高强看他一夜下来就累成这样,心中颇为感动,这样的官,才是百姓需要的官啊。后代人读宋朝的历史,常常认为这个朝代过于重视文官,而忽视了武备,“腐儒误国”之声不绝于口。殊不知,北宋科举取士,中举的寒门才俊比例是历史上所有朝代之最,正是象吕颐浩这样贫苦出身,通过科举获得官位的人多了,才能够最切实地关心百姓的生活——因为他们就是从百姓中来地!
第十卷 大名府 第三二章 钉子户
随着实践经验的累积,新技术逐渐被工匠们掌握,工作效率也大大加快。与此同时,高强也得以见识了传说中劳动人民的智慧,对于火药这种新技术,石工们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他们的经验也给凌振改进爆破方式提供了许多益处,装药量和炮眼的设置都在不断改进,最终则要按照高强的要求,形成书面的技术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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