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内的大事,这二百多兄弟一起掉脑袋都不够让衙内息怒的!”
杨雄吃了一惊,这才认命,收拾了应用物件去了。
他前脚出门,后脚石秀也走了,不过走的是后门。刚回到自己的窝点,就有人递上讯息,展开一看,燕青来信:“三郎,务必尽快查明卢俊义的动向,若有异常,飞报飞虎峪。”
石秀不以为意,心说你说的倒轻巧,“飞报飞虎峪”,你那里带的有我大名府的信鸽,那飞虎峪可没有咱们的鸽场,这大雪封路的,叫我如何飞报?不过同样的信笺,这已经是第三封,可见燕青对此事的重视程度,石秀想了想,提起笔来:
“卢已于牢城营现身,将与晁盖同行。”随即叫过一个心腹,命他趁着城门开放,飞马赶去飞虎峪交给燕青。
“从目前的情况看,卢俊义必定是在攻打牢城营时现身,等这封信送到了,时间刚刚好。这个小乙,过了这许多时候,却还如此看重卢俊义这厮,亏得衙内肚量大,容得下他。”石秀盘算再三,自觉天衣无缝,便开始调度自己的手下,准备应付今夜的战事,分发武器,配属各队,调度与当地官兵配合的人手,石秀忙得不亦乐乎,不片刻就将这事丢在脑后了。
此时,大名府留守司却也是一派紧张气氛,今夜就要开战,北京留守梁子美文官出身,不曾经历战事,乍听这个确凿的消息,脑子里一片混乱,都不晓得要作什么好。好在他虽然庸碌,却有一桩好处,前任梁士杰将大名府的防务整顿得井井有条,他自己没本事改动,便也不乱指挥,一切都交给梁士杰一手带出的两员悍将来处置,这次也不例外,立时命人传召李成与关胜二将。
时间不长,二将赶到,俱都全装结束,盔明甲亮,梁子美见了,心中稍安,便将这消息说了:“二位将军,如何是好?”
第十卷 大名府 第一三章 劫牢
石秀抬头望望天,黑沉沉的天空根本看不出时候,在牢城营对面的房间里守了半夜,却一直没发现动静,饶是他久经历练,却也有些心焦起来。
“那批酒食,送进去多久了?”
“三爷,足有两个时辰了,听那牢城营里的声响,这酒闹得也差不多了。”
听到部下的回答,石秀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杨雄,肯定是他!为了自己牢城营的同袍能少死几个,这厮必定是打定了要把每个人都喝躺下的主意!
石秀紧握着手中的刀柄,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牢城营,心里已经有股火要烧起来了。时间,时间!如果只为了几个寻常兵士的性命,耽误了打开牢城营的时间,最终影响了整个计划,这个黑锅只有他石秀来背。
忽然,石秀的手又松了开来,他叹了口气,吩咐部下继续监视,自己却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很久了,自从跟了高强,他从一个流落江湖的平头百姓,一步一步成为黑白两道都炙手可热的人物,一路走来都这么顺利,石秀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这样焦虑的滋味了。
“没法子,再怎么说,他是我的义兄,事情也是我安排的,万一出了岔子,这黑锅我不背谁背?”说来奇怪,想到这里,石秀的心境居然坦然一片,刚才有一度都差点按捺不住的心火,仿佛顷刻间就化作一缕青烟,随风飘散了。
这世上的事,往往就是这么有趣,你死等活等等不到,不等了,立马就跳到你面前:“三爷,三爷,牢城营打开了,有一队人马已经杀了进去!”
石秀一个激灵,腾地跳了起来,凑到窗前张望,果然对面牢城营门口多了两个人,穿着官兵的军服。却并不是原先的那两个,而牢城营里面虽然没有传出多少响动,但以石秀的经验,轻易就觉察出了里面大队人马活动的迹象。
片刻之后,牢城营的大门再度开启,杨雄率先冲了出来,四下望望并没有什么扎眼的人物,忙向后招手。大队人马随即涌出,郎中,小贩,神汉,艺人,农民,柴夫,各色人等一体手持利刃。杀气腾腾地向东面冲去。
恰在此时,牢城营里飞起一个流星,直到半空之中,轰地炸响,却是一枚火箭。
如响斯应,大名府城中最高点的翠云楼立时燃起了火苗,不片刻已经延烧至全楼,在这满城彻夜不息的灯火之中,发散着最为耀眼的光芒。
上元之夜,满城狂欢,彻夜不眠。是以这火光燃起的时候,立时就引起了一些百姓的注意。随即,翠云楼周围的百姓就将此地着火的消息传播了开来,引起阵阵混乱,原本沉浸在欢腾气氛中的大名府百姓们,已经有人开始惊慌起来。
还没等街市中严阵以待的救火队冲出人群,赶到翠云楼火场,这场混乱已经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蔓延到了整个城市。梁山军见了这个信号,原先散布全城的他们立时取出随身携带的利器,三五成群的开始制造混乱,在街上随意砍杀百姓,再砍下头颅和四肢向人群乱丢,或者将火种丢到木屋当中,再不然就将一车燃着的柴草停到交通要道的街心。
在这种强度的骚动之下,承平已久的大名府百姓立刻陷入了极大的恐慌,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相互践踏推挤,欢乐天堂顷刻之间成了人间鬼蜮。
石秀“呸”了一声,原先已经预计到了梁山军必定会制造混乱,可当这种景象真正出现在眼前,他也不禁有些战栗起来,面对这样的乱局,纵然事先有了布置,可到底会去到什么地步?
“三爷,三爷!”几个部下的声音已经有点变了调,显然眼前的局面已经混乱得超出了他们心理承受的范围。
石秀用力摇了摇头,极力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喝道:“除了东城,其余的信炮都给我点起来!孩儿们,随我冲出去,盯紧了杨节级,还有卢俊义!”按照事先的计划,杨雄应该紧紧跟随着晁盖,因此盯紧杨雄也就是盯紧了晁盖。
哪知这个命令一下,却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回应:“三爷,杨节级是向东门去了,可咱们没见着卢俊义!”
“竟有此事!”石秀脸色大变,他立刻想起燕青给自己的连续三封传书,以及自己那想当然的回应来。“完了,完了!这下真正是闯祸了!小乙是我们之中最熟悉卢俊义的人,他如此做法,而卢俊义又确实如他所料没有出现,这中间一定有问题!”
着急归着急,眼前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石秀急中生智,连忙叫一个精干的部下带一队人马去盯着卢俊义的府上,既然翠云楼点燃了,卢俊义就注定已经卷入了这场风波中,现在问题只是要找出他的下落而已。
而后石秀大喝一声“孩儿们,随我来!”一脚将自己藏身处的门板踢开,一个箭步蹿了出去,数百健儿潮水一样的涌出,立时将街心还在乱冲乱跑的一些百姓给挤到了街边,一股黑色洪水朝着东门就冲了下去。
与此同时,全城各处升起几处信炮。这是事先约好的信号,关胜和李成早已将手下将近两万官兵分布在全城要津戒备,但见信炮一起,各路官兵随即杀出,凡有手持兵器者一体严拿,其余人等以最快速度赶到街边坐好,有敢妄自行动者立斩不饶。
这时代的官兵虽然多数都是草包,但大名府的两员大将,关胜和李成却都是良将之才,手下的官兵也颇有战斗力,加上事先有所准备,占据了城中的各处要害,因此一旦杀出,立时就将一片混乱的大名府全城分割成了许多小块,随即有精干部队扫荡各处,不由分说予以弹压,遇到有手持利刃烧杀掳掠的,自然是刀枪齐施,格杀勿论。
原本这种混乱的局面,官兵倘若没有防备,对于混在百姓之中的梁山军只能束手无策,只能任凭善于打乱仗的一众山贼在这种混乱的城市中如鱼得水。但有备而战,各部又得到了明确的命令,情况就大不相同,担负扰乱任务的梁山军不过数百人,分散在偌大的城市中,最大的集团也不过是十余人,遇到严阵以待的官兵根本不是对手,几个照面下来就或死或降。自然,大名府官兵在这阶段的战果要远远大于这数百山贼,历来城市中的混乱局面,最可恨的就是趁火打劫之徒,别看刚才从翠云楼火起到官兵出动,不过是短短两盏茶的功夫,城中却已经出现了许多此类无赖汉,口中喊着莫名其妙的口号,企图浑水摸鱼。
对于这样的人,众官兵自然不会客气,也是格杀勿论。乱军之中,误伤自然也免不了,有些百姓并非歹人,只是被这混乱场面吓的没了理智,众官兵一时也无法分辨,撞到枪口上也都是一样招呼。而有些机灵的梁山喽兵,看到官兵早有防备,也赶紧丢下了手中的兵器,混进百姓堆中冒充良民,官兵只顾剿杀明火执仗的强人,哪里顾得许多。
虽然未必公平,效率却着实惊人,几乎是用了相同的时间,大半个大名府就已经恢复了秩序。
当然,街边成群成群瑟瑟发抖的百姓,地上、墙上一片一片的血迹,这里那里受伤百姓的大声哭喊,还有满地被踩踏的不成样子的花灯,都提醒着人们。这个烂摊子还有的收拾!
不过眼下,全城最“热闹”的地方非东门莫属。晁盖率领着数百喽兵冲进牢城营之后,有杨雄的指引,片刻间就将柴进给救了出来。原本劫后重逢,晁盖很应该对柴进好生慰问,不过眼下形势紧迫,须得赶紧杀出城去,因此也只是给了柴进一件兵器。大队山贼便火速向东门冲去。
而且,看柴进的状态,晁盖也不觉得现在慰问他是一件很要紧的事。这厮在牢里被杨雄照顾了将近三个月,不但将养好了身子,甚至白胖了许多,哪里有坐牢的样子?
大队刚冲到离东门还有数百步远。后面石秀已然追了上来,与晁盖的后队只一接仗,立时砍翻了十来个喽兵。这倒不是晁盖的兵有多孱弱,这样一逃一追,追击者的优势是极为明显的,谁的背后能生出眼睛来?
晁盖却有些受不了,正要带人回去冲杀一阵,却被几个心腹拉住:“大寨主,这事可不大妙,后面追来的乃是京畿一带有名的拼命三郎石秀,他怎么会管咱们这路买卖?”
晁盖并不认识石秀,然而身为梁山的寨主,要是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那只能是耳朵和眼睛出了问题。他不但知道石秀,甚至还知道石秀的军官身份。而从这个身份联想到把自己害惨了的高强高衙内,几乎连脑子都不用转一下。
“大事不好!”顷刻之间,晁盖就意识到了自己处境的危险,石秀会在这里出现,差不多就意味着高强已经介入了此次大名府之乱中。要说起来,晁盖也真是命里犯高衙内,他上次被高强迅雷不及掩耳抄了东溪村的老巢,逼得逃上梁山落草,到今天才是第二回下梁山,居然又碰上了高强的部下!
情知不妙,晁盖不及多言,怒喝道:“有埋伏!大伙不必管身后追兵,只管向东门冲,冲到城门自有山寨兄弟接应,停下来就是死路一条!”话音未落,梁山大寨主已然身先士卒冲了出去,当然方向与他原来的计划就截然相反了。——开玩笑,明知有埋伏,要是走得慢了被人堵在城里,有几个脑袋也都被人砍了。
众喽兵都是经年的老贼,见此情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大头领都已经率先逃跑了,谁还不跟上?呼啦一下,一起撒丫子狂奔起来。
这东大街也是热闹的去处,此时满大街都是惊惶失措的百姓,给晁盖等人的逃跑大计增加了不少障碍,众喽兵逃命心切,不免挥舞手上兵器大声呐喊,哪晓得这一来火上浇油,处于混乱状态中的人群几乎不具备最基本的思维能力,见到有一队人马手持刀枪狂奔而来,唯一的反应就是陷入更大的混乱之中。
要说晁盖,还真有些本事,不愧梁山之主,就在这种局面下,居然被他率先冲到了东门口。此处早已安排了公孙胜和杨林夺门,两下会合,看看眼前是出城大道,回头望去一片乱象,石秀根本过不来,晁盖也略略安心。
片刻之后,杨雄带着柴进也赶到这里,晁盖检点人数,进城的重要头领除了刘唐之外,一个不少都聚集在此,而刘唐原定就是在南门负责袭扰和夺门,这时候也没法通知他。余外尚有喽兵十余人,大部却都陷在东大街的乱流中无法脱身了。
晁盖当机立断,不管掉队的喽兵,就这一小队人马迅速向城外撤退,刚一退出城外,便放出一支火箭,告知南门处的刘唐自己已经出城,你也赶紧逃命吧!
说到逃命,乃是作山贼的前提条件,就像海盗必须得会游泳一样某些靠啥啥果实混日子的海盗除外 难得晁盖虽然养尊处优,却不忘本,这一小队人马行动迅猛,直扑原先预定的城外汇合处:东门外五里处的一片小树林,张青就在这里带着二百喽兵负责接应。
看到比预计更早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晁盖等人,还有那比预计要少的多的人数,张青立时就意识到了危险,大声问道:“晁盖哥哥,出了什么事?”
晁盖气喘吁吁,这一口气跑了好几里路没歇气,也真是难为他了,好容易把气喘匀了,只丢出一句话:“某家被石秀追杀到此!”
“……”张青差点被憋死,怎么到哪都有高强的影子?他经验丰富,虽然晁盖并没有说得很详细,但是原本应该是乱中取胜,从容撤退的计划,变成了晁盖等人差点连城门都出不了,这只能说明自己已经落入了别人的算计之中。
他抬起头来,望了望远处的大名府,预期的熊熊大火并没有出现,那点点红光反而渐渐衰弱下去,喧闹的喊声也已经低不可闻,显然局面已经得到了控制。
张青咬了咬牙,向晁盖道:“哥哥,倘若真个中了那小贼的圈套,哥哥只怕连城门都出不来,如今哥哥平安到此,一则是哥哥洪福,二则那小子恐怕也未必有什么严密的圈套。以小弟之见,此地不可久留,咱们须得急速渡过黄河,在对岸用马匹代步,赶回梁山才是。”
晁盖累的只想休息,不过他头脑还算冷静,知道张青说的有理,只得强打精神应允了,迈开双腿便向黄河渡口奔去,一面跑,一面想起自己的“亲密战友”宋江来:“天可怜见,这宋黑子可不要出什么岔子,乖乖把飞虎峪隘口给我打下来才好!”
而另一边,张青却悄悄打发自己的一个亲信单独向南而去:“告诉员外,情况有变,晁盖这里已经完了,咱们恐怕要靠自己了……”
第十卷 大名府 第一四章 狭路
正月十八日,傍晚时分
高强骑着自己的照夜狮子马,站在一处不到一丈高的小土坎上,拿着一个单筒望远镜四下张望,身边跟着燕青和史进,还有那个来历颇有些神秘的少年李孝忠。这个望远镜是按照高强的指点制作出来的,因为宋朝人已经认识到了小孔成像的物理现象(载于《梦溪笔谈》)高强的这些理论倒也没被看成什么划时代的贡献。不过这时代烧玻璃的水平显然无法与后代相比,不但产量很小,烧出来的玻璃质量也不高,主要是杂质多,分布也不均匀,象这只望远镜上所用的透明玻璃,价值足有五百贯之多。——也只是圆圆的一小片。
产量小,价值高,这种玻璃完全不具备量产的可能性,直接导致了高强心中一个发财梦想的破灭,令他很是郁闷了一阵子:“见鬼了,怎么就有那么多人回到古代,凭借着烧玻璃发了财呢……无论是技术角度,还是商业规律,这根本就是行不通的吗!”腹中大骂了几句“意淫小说害死人”,高强也只得抱着这具四倍望远镜过起了干瘾。
燕青见高强东照西照,很明显是在打发时间,和别人的表现完全不同 那些人头一次通过望远镜观察世界的时候,没有一个不是大呼小叫的 不由有些纳闷,问道:“衙内,这望远镜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