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高强喃喃道。
小师师接着又道:“师师学曲时,也曾问教曲的优伶,何谓此事古难全,可那位姐姐只是叹口气,摸摸师师的脑袋,说师师长大以后自然就知道了。衙内已经长这么大了,还是不知道吗?看来这件事真是很难懂啊。”
高强闻言不禁莞尔,还真是孩子气的话啊。只是,大人就一定能搞懂这其中的深意吗?冥冥中自有天意,将世间众生摆弄,岂是虚耗些年岁就可以搞清楚的。即便以孔圣之贤,尚且要五十方知天命,小子有何德能,浪迹时空,遭逢末世,投身以事民贼,屈膝而助国蠹,只为一己之求生,而弃黎庶于水火不顾。
难道这就是上天要我来到这末世的用意吗?
高强正在迷茫,忽听琵琶轻扬数声,小师师那清丽悠扬的声音再度响起:“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高强闻声一震,脑中不期然想起诗仙的那首将进酒,虽然是琵琶轻扬,雏音浅唱,但那诗中的豪气直如白虹贯日,字字振聋发聩,尽书少年胸臆,仿佛眼前一个白衣狂士仗剑高歌:“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
高强忽地大笑起来,将手中酒杯一抛,拿过小环手中的酒壶,把盖子一揭便向口中倾去,溢出的酒水淋得他满衣襟都是,须臾皆尽。
小环和师师都有些呆了,难道衙内不胜酒力,发起酒疯来了?却见高衙内将手中酒壶用力掷下,一把抱住小师师的蛮腰,将她的娇小身躯高举在空中,哈哈大笑道:“好!唱得好!正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管他千秋功过,管他后人评说!我生也有涯,不趁此区区数十年快意人生,跃马江湖,难道要效那家雀驯鸡,坐于竹篱土墙边,看着那大鹏扶摇直上九万里么?岂能事事如意,但求无愧于心,上天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能体验另外的一种人生,倘若就这样轻轻放过,苟且偷生又有何意义?要当作人杰,羞与尔曹列!
高强兴发,将师师捧到面前,在她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大笑道:“痛快,痛快!好个师师!”将她放在地上,跟着一把拦腰抱起小环,径自回房去了。
溶溶月色下,庭院深深,只有一个小小身影,抚着自己的面颊,呆呆地看着那灯火逐次熄灭,大大的眼睛里闪动着光芒,胜过天上的繁星……
第一卷 雌伏 第一八章 唐猊
第二天一早,高强破天荒地赶在鲁智深和林冲之前起床,跑到演武场一看,那几个老军却比他更早,已经把场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军器也擦得雪亮。
见衙内一早到来,两位魔鬼教师却并未出现,老军们个个喜笑颜开,每日如此辛劳,终于逮到机会表现给衙内看了!一个个都围上来,这个说场地是我整理的,那个说刀枪是我擦的,还有一个捧出一叠棉布说给衙内擦汗用的。
实指望衙内开颜一笑,夸奖几句,哪知高强皱起眉头,背着手转了几圈却不言语。众老军正在狐疑,忽见衙内拿起一块棉布来,那捧出棉布的老军顿时一喜,看来衙内比较欣赏我的贡献,这下发达了!
不过接下来的进展却令他大失所望:衙内拿着棉布,却不擦脸,径自向军器架走去,用手在诸般兵器上来回摩挲,好象在检查卫生一样。
那擦拭军器的老军立刻挺胸凸肚,心说我把架子上所有军器都擦了好几遍,就连狼牙棒都能照出人影来,这下衙内还不满意?却见高衙内将兵器都摩挲一遍后,眉头皱得更紧了,只是一言不发,累得那老军心中惴惴,不知哪里不合衙内心意。
忽听场外一阵宏笑,正是鲁智深的大嗓门:“好徒儿,只是一天没练功,今天就到得比洒家还早,孺子可教啊,嚯哈哈哈~~”
这笑声一传来,只见衙内双眉一轩,就手提起一杆枪来,用棉布在上面用力擦拭起来,边擦边笑应道:“师父,徒儿正是一天不练,浑身难受,正在擦拭军器呢!”
众老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衙内起这么早也是要找个表现的机会呢!
鲁智深与林冲迈步进来,见高强提着杆枪正擦得起劲,都是大为高兴,心想这徒儿虽说过往行为不检,名声有亏,不过倒是有心向武,尊师重道,嗯,还是可以改造的吗。
两位师父一高兴,指点起工夫来自然格外的卖力。不过这老师一上心,眼中的高强就开始走样,一些原先眼开眼闭的小动作都成了光棍眼里的沙子,恨铁不成钢的心理也开始抬头,高强今日所受的折磨抵得上数日的总和,却又是始料不及的事了。
好容易熬过了一上午,高强只觉得浑身酸痛,几百根骨头好似搭不到一起了,每走一步都大为吃力。好在这些日子以来身体上锻炼颇多,十八岁的年纪精力也比较充沛,勉强撑到了自己住的小院里,便一头栽在床榻上沉沉睡去了。
这一睡却直到日影西垂,红霞漫天方醒。甫一睁眼,就见小环拿了把扇子在自己枕边轻摇,一脸的关切之色。
高强微微一笑,刚要坐起身来,肌肉一动便是一阵酸痛,不由“哎呀”一声。小环忙伸手将他身子托住,惊道:“衙内,可是哪里不舒服?”
高强略略活动了几下,感觉除了肌肉酸胀之外,倒没有什么拉伤扭伤,看来林冲和鲁智深虽然督率甚严,倒还颇有分寸,不是一味蛮干的。便笑道:“衙内我没事,你不必担心,快去放一盆热水,我要洗洗身上的汗垢和灰尘。还有,帮我叫晚饭上来。”说话时腹中如想斯应,一阵雷鸣,却是五脏庙在提抗议了。
小环抿着嘴道:“妾身知道了,这就去准备香汤沐浴。只是有一件事,前厅有位姓徐的爷们,说是来请衙内去家中吃酒,只是见衙内劳累过度,睡得正香,故此不敢打搅,从午后直候到这时候了。”
“哦?”高强略一寻思,便想起来一个人:“多半是他了,嘿嘿,看来陆谦的效率颇高啊。”便问道:“林教头和鲁大师可还在么?”
小环应道:“鲁大师午后便到林教头家中喝酒去了,与这位爷们却是前后脚之差。”
高强心中暗喜,既然别无旁人,徐宁那副号称“赛唐猊”的雁翎甲看来必定可以拿出来一观了。其实高强倒不是起心要霸占这副甲,他来自现代,对这些宝刀宝甲是兴趣缺缺,顶多是有些好奇,不然也不会动不动就把腰间那口宝刀解下来给人看了。
既然有好东西可看,高强自然是精神大振,便让小环出去请徐宁暂坐片刻,自己要沐浴更衣,同去他家吃酒。
小环答应了自去,不一会就来回禀说香汤已然备好,请衙内沐浴。原来她知道高强醒来必要沐浴,是以早将一盆热水烧好,这当儿不过是去热上一热而已。
洗漱既罢,又换了一身新衣服,高强精神一振,容光焕发,出来时正见徐宁坐在前厅,忙笑着上前道:“徐教头,高强只因早间劳动过甚,一觉睡到这时才醒,不知教头大驾光临,久候在此,实在是罪过非小。”
徐宁昨晚听了内弟汤隆的转述,惊得是辗转反侧,一夜都没睡好觉。他知道早间高强要随鲁智深和林冲习武,便等到午后才来,谁知高强今天练武格外卖力,回来便一觉沉睡不起。他坐在前厅等候,想到欺瞒了顶头上司的衙内,还不知面临什么后果,心中忐忑不安,一壶茶喝了又冲、冲了又喝,早已与白开水无异,却硬是不敢去上个茅厕。
直到高强房里的小妾出来告知衙内已经起了,沐浴之后便出来见他,徐宁心中才放了点心,想来衙内肯应邀去自己家吃酒,最多是把家传的那副宝甲献出了事,还不致有什么小鞋穿。只不过衙内既然就要出来,这茅厕就更不敢去了,忍的好不辛苦。
此刻见到高强出来,徐宁连忙站起,虽然小腹一阵胀痛,却发扬军中将士的吃苦耐劳精神,强压阵阵酸意,堆起一副笑容道:“衙内练功辛苦,徐宁甚是敬服,特在家中备了水酒一席,还望衙内赏光。”
高强自然也是满面笑容:“徐教头真是太客气了,小生能有幸与徐教头对酌,趁便请益几路枪法,真是好大的福气。”
徐宁见衙内言笑甚欢,心中稍慰,忙要在前引路,高强却定要把臂同行,推让一番,终于还是并肩而出殿帅府。
到了徐宁家中,汤隆出来迎接,三人一同进了堂屋。高强见早已摆下一桌酒席,却只三副杯筷,便笑道:“徐教头,汤老哥,咱们只喝几杯酒,说些闲话,哪里要这许多酒菜?”
他是对着屋里说话,徐汤二人站在他身后,却不听回话。高强心中诧异,回头看时,却见徐宁和汤隆都跪在地下,口称“衙内恕罪!”
高强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是自己让陆谦点破了徐宁藏甲之事,却假意惊道:“徐教头、汤老哥,这是何意?快快请起,但有所求,小生自当尽力。”一面上前搀扶。
徐宁却不起来,只道:“衙内若不恕罪,徐宁长跪不起。”
这中间苦就苦在高强并未自己开口,而徐宁却又不好出言挑破,如果说自己是有意欺骗衙内、藏宝自珍,那衙内倘若翻脸,岂不是一点退路都没有?
总算他一夜没睡,倒也想了一套说辞:“那日衙内要看徐宁家中的软甲,徐宁心中惶愧,想那甲早被贼人盗去,令得衙内失望。昨日敝舅家忽然记起,原来当年敝岳造甲时却是同时造了两件,一件随拙荆陪嫁到此,另一件却藏在城外老宅处。徐宁这才忆起,今日一早便去将那副甲取来,便请衙内过目赏玩。”说着就见汤隆捧出一个匣子来。
高强心中暗笑,汤隆祖居延安府,何时在汴京城外有什么老宅了?这番话中漏洞百出,倘若上了公堂,必定是要被戳穿的。不过花花轿子人抬人,这些都是场面上的话,只要大家面上过得去,谁吃饱了没事干去戳穿他?
忙作喜上眉梢状:“果有此事?好好,当日小生无缘得见宝甲,甚引为憾,不想竟有此机缘,得能一观宝甲,心愿足矣!”这是在告诉徐宁,你既然识相,我也不叫你难做,大家糊涂过去,这甲给我看过就算完事,衙内我也不来贪图你的东西。
徐宁又惊又喜,喜者衙内宽宏大度,这一关轻松过去,而且他孤身前来,以后自己这丢甲的幌子但打无妨,等于毫发无伤:惊者衙内近来对武艺颇感兴趣,已经有了一把宝刀,难保他看了宝甲不见猎心喜,自己究竟要如何把握分寸,决定是否将宝甲双手奉上,倒是件难解的迷题。
汤隆走上来将匣子递给徐宁,后者接过打开,取出一团银亮物事,拎在手中一抖,只见一片银光撒下,眼前出现背心一副。
高强目为之眩,轻轻接过来,只觉拎在手中甚是轻巧,大约只有两三公斤重,看结构当是用钢环串联而成,但其间又夹着一种不明物事,一时不得要领。
汤隆见衙内拿着甲翻来覆去地看,眼中尽是迷惑,显然不明所以,忙上前解说。原来当年汤隆的父亲在延安府监造军器,有年附近山中猎户捉了一头异兽,头尖身大,食量甚宏,周身刀枪难伤,却是给套索活捉,浸在水中淹死的。汤隆父亲闻听这件事,便去将尸体买了来,以利刃从颈下割开,剥下皮来。再用百炼精钢反复淬火,打造细小铁环相互串联,将那一块皮衬在内里,便成了这副甲,至于这甲的名字,只因有人说那怪兽是山海经中的奇兽唐猊,便得了这个“赛唐猊”的名字。
高强一边听汤隆解说,一边把手中的甲翻来覆去看,心想这玩意不知跟防弹衣比如何?
第一卷 雌伏 第一九章 献甲
高强拿着“赛唐猊”在手中反复端详,却是对那什么异兽最感兴趣,看来这甲的功效是主要来自于兽皮,倒不是打造上有什么独到之处。
想着想着便说了出来:“就不知这唐猊异兽后来可有捕获?”
汤隆忙解说道:“好教衙内得知,这异兽甚是难得,当地猎户都说从来没见过,就那么忽然冒了出来,此后却是再也不曾出现同类。此兽祸害庄稼甚烈,尤善穿山凿洞而行,常常是暗地穿入谷仓中,往往数日之间可以祸害数百斛米粮,军粮民囤都有许多损耗,当地百姓恨之入骨,因此又送了个别号,唤作米贼。”
高强暗笑,哪有一日能吃数百斛粮食的兽类,恐怕是当地什么官员在粮食上舞弊,弄出了许多亏空,却栽赃到这小小异兽身上,这米贼二字用在人身上却是再合适不过。只是未曾亲眼目睹犯罪现场,或许确实这唐猊兽天赋异禀,就象个无底洞一样哗哗吞米却一粒不排也说不定——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体内有通道可达异空间的奇兽?
“如此奇兽真是难得,只可惜未再捕获,不然如此宝甲倘若可以大批制造,则我大宋军士于战阵之上即可不避矢石,冲锋陷阵,战斗力当可大幅提升,可惜,可惜。”
这话高强只是惋惜一番,宋军马匹极缺,战士多为步卒,能承受的铠甲重量有限,冲锋之时不免掣肘。此甲虽然轻省,但柔韧坚实,用来作步兵的铠甲再好不过,可惜其物难得。
不过这话听在徐宁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他眼见高衙内拿着自己的祖传宝甲爱不释手,又说什么宝物难得,心中早已打鼓,既然宝物难得,必是得之而后快,看来这甲今日多半是要改姓了。只是这甲自从随他娘子陪嫁以来,徐宁爱逾性命,早已视为家传之宝,实在是不舍得让出,因此只要高强不直接开口,徐宁心中总存着一分侥幸的念头。
他这边打着自己的算盘,忽见高强哈哈一笑道:“这甲只说坚实轻省,箭石难入,这轻省已经见识了,却不知究竟如何坚实?待小生试上一试。”说话间手扶腰间,只听一声轻响,那口出自西域大马士革的宝刀已然在手。原来高强看这宝甲,怎么看怎么象鹿鼎记韦小宝的护身法宝,忽然想起星爷拿着洋枪对穿着宝衣的多隆左瞄右瞄的样子来,一时心痒难搔,就想玩玩这矛与盾的游戏。
只是他这番儿戏的举动看在徐宁眼中却是另一种想法。徐宁正自忐忑,要不要将心爱的宝甲主动献上,忽见衙内竟然抽出刀来,嘴上说是要试甲,其实恐怕是见自己迟迟没有表示,已经不耐烦了,在下最后通牒:快把宝甲主动奉上,不然衙内我就玩死你!
这下看来再无退路,徐宁连忙上前赔笑道:“衙内这刀乃是稀世奇珍,岂是徐宁这区区轻甲可当得的,必是摧枯拉朽一触即溃。衙内乃高殿帅之子,又是文武兼参当世英杰,他日必当奋威沙场,为我朝拓土开疆,成不世功业。徐宁情愿将此甲送于衙内,必可令这宝甲青史留名,还望衙内笑纳。”
高强还在兴致勃勃地要试刀,却见徐宁忽然要献甲,心中却是一怔:怎么他先前将这甲爱逾性命,连看都不让看一眼,现在却要主动奉献,莫非有求于我?再看徐宁,虽然说是要献甲,一双眼睛却只在这甲上流连,一副痛惜难舍的神色,又那里是心甘情愿?
再回想此前徐宁的种种言行举止,高强这才恍然,原来自己这一时的好奇心发作,却给徐宁带来了极大的负担。为上者一举一动都会在属下的眼中猜测、放大,倘若关系其切身利益,那便更加的战战兢兢,惟恐不“识相”惹恼了上司,一个不好,不但身家难保,恐怕性命都堪忧了。
此刻他心中懊悔难言,实在想不到自己无意之间便成了仗势欺人的典型,忙正色道:“徐教头切莫误会,小生岂是有心贪图教头的家传宝物,只不过一时好奇,只求一观罢了。教头为国家效力,久后必然跃马横枪,为朝廷虎臣,又怎能少了防身至宝?”
徐宁却哪里肯信?只管要送。高强心中惶愧懊悔,却哪里肯要?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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