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杞堂说得眼前发亮,显然是想到了一段欢乐的时光。
裴杞堂指的家里,应该是庆王府吧!他说过小时候就被庆王养在外面,那……也可能不是庆王府,那么小的孩子就被放在外面,远离了父母和家人。
琅华忍不住问过去,“你从小就在裴家吗?”
裴杞堂道:“惠王谋反之后吧,我父亲说要留条后路,所以选来选去挑中了我,因为不是嫡子,更没有上玉牒,不会被人注意,将来如果没有事就当成外室之子收回来,出事了就可以留条血脉。”
“裴家有位姑奶奶,先皇在世的时候曾在宫中陪过太妃,照顾过皇上,也有一段故事……”
裴杞堂特意停顿下来,让琅华十分的好奇。
裴杞堂笑着道:“不过皇家从来就不缺这些故事,那位姑奶奶是和离之后回娘家的,先皇有心将她留在宫中,只是……迫于当时太后和太妃的压力,只得放弃,那位姑奶奶回到裴家之后,先皇倒是很少再问起来,咱们这位皇上却对她念念不忘,经常让人送来东西,后来不知是被谁将这件事捅了出去,先皇大发雷霆,皇上眼见就要被责罚,裴家的姑奶奶却在这时候病死了。”
“死者为大,那些事也就不了了之。”
琅华听得惊讶,“会不会是……”
裴杞堂摇摇头,“裴家是大族,有些事是不会让外人知道的。”
裴杞堂就是那个外人。
就算有裴思通的维护,裴家长辈也只是知道裴杞堂是个不肖子孙,大约不会有什么交集。
琅华道:“那么知道你身份的都有谁?”
裴杞堂微微一笑,“只有裴思通,裴夫人只当我是外室之子,所以帮着裴思通来遮掩,对外宣称我是嫡子,身子不好养在外面,反正我也是真的没有在裴家长大……”
所以裴杞堂宁愿像赵翎一样东躲西藏也不愿意回到裴家。
那里究竟也不是他的家。
裴杞堂说到这里抬起头,“所以我很奇怪,皇城司怎么会来抓我,按理说他们就不该知道有个叫赵翎的是庆王余党。”
琅华顺着裴杞堂的话想下去,“会不会是你身边的人……”
“不会,”裴杞堂道,“他们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如果想要出卖我,皇城司就不会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赵翎这样一说,琅华也觉得有些奇怪,当时赵翎来顾家养伤也是一样,明明没有旁人知晓,却引来了王仁智上门。
这件事的确应该好好查一查。
琅华正想着,屋子里已经响起赵翎喝粥的声音。
不过是一碗粥,一碟咸菜,赵翎却吃的很香。
小黄瓜咬得脆脆响,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琅华本来晚饭没有胃口,被他这样一闹,反而也饿起来。
琅华埋怨地看过去,裴杞堂却眯着眼睛笑得像朵花,眼角也仿佛多了一抹红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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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爱护
裴杞堂将厨房里剩下的半锅粥都吃了,还是一副没有吃饱的样子。
琅华坐在锦杌上特意看了看他的肚子,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那些吃的东西也不知道都跑去了哪里。
在她印象中,陆瑛的食量也就是两碗饭而已。
饭也吃了,话也说了,琅华正想着要送客。
裴杞堂却坐下来道:“我在大殿里看到西夏使臣的伤口,印证了那神臂弓的传言,果然是威力极大,足可以将一个骑兵射下马来。”
琅华前世听到的关于神臂弓的消息大约也是这样。
神臂弓射出来的弩箭,在二百步内能直接穿透铠甲。
琅华抬起头,裴杞堂已经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了腰上,如果被神臂弓射中,他腰上的伤恐怕难以承重。
“你起来,我瞧瞧你的伤。”琅华站起身走了过去。
裴杞堂站起身来,向往常一样张开了手臂,琅华将手贴了上去,仔细地用手指按压骨节,可以感觉到经过治疗之后,骨节已经回到了原位。琅华走到裴杞堂面前,用手去指他的手臂,“练武的时候,腰上受伤的地方还会觉得疼吗?”
“开始时会有些疼,动几下就会好了,不过如果骑马多了,晚上躺下来就会觉得腰间酸疼。”
“谁让你骑那么多马。”琅华抬起头,没想到他也正垂着头跟她说话,两个人忽然这样接近,一股陌生的气息顿时冲到她面前。
像薄荷草一样的清香,吹在她的头顶上,痒痒的。
他呼吸悠长,嘴角上扬含着淡淡的笑意,让她觉得周围仿佛一下子热起来,十分奇怪的感觉突然而至,她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开,却又怕被裴杞堂发现异样,更加尴尬,只好垂下眼睛,按照往常的模样,检查好裴杞堂的伤口才道:“还是让胡先生给你针灸一阵子,再用药袋热敷,就算是真的要去西北,也要带足了药袋,上阵的时候做一条腰带穿在甲胄里面,就算是真的摔马也能起到保护作用。”
裴杞堂仿佛不太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样的腰带?”
“就是稍宽一些。”
“绸缎做的?”
琅华道:“当然不是了,要用稍硬些的皮革做。”
裴杞堂想了想,“那会不会穿起来不舒服,上阵打仗时会不会活动受限,别为了保护腰上的伤反而丢了命。”
琅华扬起眉梢,“那怎么可能,那是要……”她伸出手来解释,又停顿在那里,怀疑地看着裴杞堂,他该不会是故意装作听不懂吧?
可是,裴杞堂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又真真切切地透出几分迷惑来。
她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说的更加明白。
“要不然,你帮我做一条腰带吧,”裴杞堂道,“我让人去做,万一做不好,起不到作用,岂不是白费了你的心思,你跟胡先生那么仔细地帮我治伤,我总不能真的断送在西夏人手里。”
她还没给谁做过东西,不过这腰带是用来治病的,和寻常的物件不一样,旁人确实不一定能做好。
琅华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我试一试吧。”
裴杞堂嘴唇一翘,脸上流露出欣喜的神情,“那就有劳你了。”
外面传来敲门声,琅华转身坐回锦杌上。
萧妈妈进了门,手里提了一只食盒,低声禀告,“是荣悦楼送来的,说大小姐胃口不好,想吃他们店里的金丝米粥。”
她什么时候让人去荣悦楼里买东西了。
她才到京城,连什么是金丝米粥都不知道。
琅华乜了一眼裴杞堂。
一定是他让人买来的。
裴杞堂轻描淡写地解释着,“我将你家厨房里的饭菜都吃光了,总要送过来一些。”
琅华不明白,这个人到底要做什么。
既然能买来饭菜,为什么非要赖在她这里吃剩饭。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琅华垂着眼睛,睫毛微微地向上瞧着,不知道在思量些什么,裴杞堂只觉得此时此刻的琅华就像刚刚盛开的一树梨花,素净雅致,让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变得温和起来。
“裴四爷,天色不早了,我们家小姐也该安歇了。”萧妈妈笑着上前送客。
裴杞堂声音十分的轻柔,“那我改日我再过来。”
琅华随便应了一声,让萧妈妈将裴杞堂送了出去,自己也回到了房里。
……
八碟小菜,一碗金丝米粥,上面还撒着桂花。
这些精致的饭菜摆在她面前,让她忍不住想要去尝一尝。
琅华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满口香甜,不知不觉她就吃掉了大半碗。
萧妈妈笑着道:“小姐就该多吃点,这样身子骨才长得快。”
是啊,她已经十岁了,比起十五岁的裴杞堂个头竟然差了那么多。
想到这个她就觉得纳闷,裴杞堂为什么会在顾家停留这么久,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
天一亮,何嬷嬷就拿了牌子出了宫。
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去一处小院子里,向陆文传递消息。
可是最近这些日子,陆家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突然之间讯息全无。
一定是出了问题,否则顾琅华进宫这样重要的事,陆二老爷会提前知会她。
因为陆二老爷曾跟她说过,要防备顾家人。
顾琅华突然之间就成了太后娘娘身边炙手可热的人物,这里面一定有蹊跷。如果她能早些见到二老爷,她也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何嬷嬷正想着,门忽然被人推开。
一个穿着姜黄色的衣裙,头戴幂离的人,谨慎地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才走了进来。
那人见到何嬷嬷显然很欣喜,快速地拿掉了头上的幂离。
何嬷嬷惊讶地张开了嘴,“先生,你怎么到了京城”说着顿了顿,“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站在何嬷嬷面前的许氏脸色蜡黄,头上随随便便挽了个纂,没有戴任何的首饰,穿着的衣服也十分素淡,身边连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何嬷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从杭州离开的时候一切还都好好的,陆二老爷刚刚得了官职,许氏虽然大归回到杭州,但仍旧颇得许老太太欢心,怎么眨眼的功夫,就好像是……天翻地覆了。
何嬷嬷向外面望去,“先生,二老爷呢?怎么没有来?”
许氏嗓子一哑,半晌才道,“陆文已经……死了……”
何嬷嬷差点惊呼出声,“怎么……怎么会死了……”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许氏抿了抿嘴唇,“我也被送去了族里,好不容易才脱身来京城,还不知道将来要如何立足。”
说完这些,许氏眼睛中透出关切的神情,“谨莜呢?谨莜怎么样?在宫里有没有得到太后欢心,她过的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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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生事
提起徐谨莜,何嬷嬷脸上露出些许笑容来,“徐大小姐很好。”
听到徐大小姐这几个字,许氏的心豁然轻松了许多,仿这些年受的苦都已经值得了。
徐大小姐很好,只要徐大小姐好就可以了。
她想要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许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个好法?”
何嬷嬷拉着许氏坐下来,仔细地说着,“吃穿用度你是知道了,京城里一等一的贵女也不过如此,大小姐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内藏库孝敬给太后娘娘的,不管是锻匹还是纱罗,或是绒棉,外面根本就买不到,京中达官显贵家的女眷都知道大小姐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每次进宫探望太后,都少不了要给大小姐带份礼物。”何嬷嬷很想将那些夫人、小姐都数一遍给许氏听听。
“不止是这个……大小姐每次从宫中回来,徐老夫人都特别高兴,徐家上上下下都要高看大小姐一眼,族里的小姐们总是众星捧月地围在大小姐身边,徐老夫人甚至连大小姐的晨昏定省都免了,还让徐夫人也别要求大小姐去请安,好不容易从宫中回来,在家中就别拘着礼数,好好休息才是。”
“不过,奴婢仍旧催着大小姐按时去徐老夫人屋里,”何嬷嬷说道这里,笑起来,“总之,徐家的长辈没有对大小姐不满意的。”
“只是徐夫人和徐老爷对大小姐太过苛责,有时候大小姐会不开心。”
许氏听着皱起眉头,“这么好的孩子,他们还想要求些什么?”
“那个顾琅华……”许氏说着就咬起牙来,“胡作非为,连我这个母亲都被她逐出家门,若是徐家遇到这样的女儿又该怎么样?”
“徐老夫人会气得吃不下饭,徐夫人也只能听她支配,徐松元再厉害也要跟在她身后,整个徐家就会像如今的顾家一样。”
许氏想到这里就觉得窝心,早知有今日,她就该掐死顾琅华。
她怎么那样傻,就让顾琅华活下来,她以为将顾琅华捏在手心里,才是最痛快的,她忘记了,顾琅华根本就是个妖孽。这样的人,就该早死早托生,免得成为祸患。
她是眼看着顾琅华从镇江走出来,现在又到了京城。
她不想要见到的事,一件件都在发生着,就像是一把匕首在她的胸口上剜了一个大大的血洞。
许氏几乎喘不过气来,何嬷嬷见状忙上前拍抚许氏的后背,“您也别难过,有些事就是这样,那顾大小姐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儿,怪不得您要伤心,”说着顿了顿,“您别怪奴婢多嘴,您怎么会这么关心徐大小姐,反而……不喜欢自己生养的顾大小姐呢。”
“你以为我是不喜欢顾琅华?”许氏眼睛中盈满了泪水,“我是对她用尽了心力,可那是个狼崽子,转过头就咬了我一口,我们许家就是欠顾家的。”
何嬷嬷叹口气,“那徐大小姐……”
许氏道:“徐大小姐将来会有个好前程,你想要报仇,我想要翻身,都要指望徐大小姐,所以,你要好好照应她。”
许氏已经不止一次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何嬷嬷才会一直跟在徐谨莜身边。
许氏道:“顾琅华如今也去了太后娘娘那里,将来会不会……威胁到徐大小姐的地位?”
“不会,”何嬷嬷立即道,“顾大小姐虽然进宫为太后娘娘讲经,可是那些达官显贵家的女眷,没有谁愿意与顾大小姐说话,因为谁都知道她长远不了,山鸡永远变不了凤凰,再怎么样假的就是假的,早晚会被戳穿,到那时候只怕会跌的更惨。”
许氏眼睛亮起来,“你听说了什么话?”
何嬷嬷点点头,“宫中都在传,太后娘娘为了与西夏和谈成功才利用顾琅华所谓的佛子身份,为的就是哄住西夏使臣,万一和谈有失,顾大小姐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就会被人说故意装佛子哄骗太后。顾琅华也就完了。”
许氏抿起嘴唇,“可如果和谈成功了呢?”
何嬷嬷道:“那也一样,太后已经过了河,还要她这座桥做什么?用银州去换西京,是多大的事,将来肯定会被御史言官诟病,将来万一西夏人又起兵,这灾祸就会落在她头上。”
“还有一件事,”何嬷嬷笑着道,“这些日子,韩将军一直在和太后斗气,太后传他进宫他都称病不肯来,韩夫人讲起这件事哭得像是个泪人。太后知道了顾大小姐和韩将军的关系,这次也是想让顾大小姐去劝韩将军放手。”
“也难怪韩夫人会无可奈何,”许氏忽然接口过去,“韩将军不喜欢韩夫人那种柔弱女子,而且……韩夫人年纪也太大了些。”
何嬷嬷听得有些怔愣,“不会啊,韩夫人比韩将军小了几岁,现在还是风华正茂,怎么能年纪大呢。”连孩子都没生过的女人,身上还有一股的稚嫩劲儿,无论如何跟“年纪大”也靠不上边。
许氏微微一笑,“在镇江的时候,韩璋就将琅华抱来抱去。我埋怨琅华不该这样不知礼数,八岁的女孩子已经要严守男女大防,没想到琅华不但不肯听,干脆每天都去军帐,半夜才会回来,我知道了之后数落了琅华一通,因此就被琅华记恨上了。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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