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侍郎点点头,尚书大人将烫手的山芋扔给了他,他也唯有硬着头皮做下去。
“要怎么审?”刑部侍郎心里没有主意。
旁边的下属立即凑上来:“自然要动重刑,否则不能平息皇上的重怒,您还记不记得沈昌吉,不管什么案子,上来先让人脱一层皮,皇上看着高兴了,也就不在乎到底是什么结果。”
刑部侍郎觉得有理。
宁王府的管事被绑上了刑架,宁王也被带过来。
刑部侍郎看着宁王头发散乱,满脸惊慌的模样,不禁摇头,这也算是天潢贵胄,怎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刑室里响起了鞭子声,正对着刑室的屋子里,皇帝穿着斗篷坐在那里。
看着宁王大声喊叫的模样,皇帝弯起了嘴唇。
真是痛快极了。
宁王的五官扭曲在一起,不停挣扎的模样,总让他想起当年被先皇训斥时的情形,他努力地想要坐上皇位,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从此之后没有人敢质疑他,他却可以随意处置任何人。
之前的庆王,现在的宁王。
皇帝看了一会儿看向旁边的人:“你看怎么样?他是不是在装疯?”
旁边的人抬起头来,皮肤有些过于苍白,眉毛细长,眼睛中带着几分的疲惫,眼球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出微微的褐色,鼻子笔挺,嘴唇丰满,看起来有些忧郁,就因为这样,看起来格外的娇美。
她穿着内侍的衣衫,却是一个女子。
“臣妾看不出,势必还要继续试探。”
“萧修容,”皇帝道,“你若是看不出,朕还能依靠谁?当年庆王入狱,要不是你给朕出了主意,稍晚一刻庆王就被太后救走了,只怕现在的江山早就易主。”
萧修容看起来就如同是纸上的美人,脸上无喜无忧,不为所动:“皇上,这不是臣妾之功,是皇上您看得明白。”
“庆王一直有贤王之名,他入狱之后,满朝文武纷纷上奏折求情,就连常年不说话的那些御史也是一封封的奏折递上来。在属地更是如此,江浙所有官员上下一心,联名具保庆王,以至于慈宁宫一直按兵不动,认为皇上您绝不会杀了庆王。”
“就是因为这样,不管庆王有没有谋反,皇上必然除之后快,从古到今那些功高盖主的臣子要么死,要么反,皇上您只有一个江山,绝不能冒这个险。但是想要杀庆王,却不简单,太后娘娘手眼通天,一定会在关键时刻阻止皇上,也就只有声东击西,让太后娘娘奔向法场,皇上趁机在大牢里处死庆王。”
萧修容一口气说出来,与当年在皇帝面前说的话,一字不差。
皇帝脸上满是欣慰的神情:“爱妃若是能够替朕执掌后宫,也不至于会闹出赵氏之乱。”
“臣妾做不了,”萧修容疲惫地坐在椅子上,“皇上,臣妾身子不好,又是异族孤女,没有母家能够依靠,能够做到修容的位置已经让太后娘娘心中不快,皇上若是再宠幸臣妾,臣妾也只有死路一条。”
“臣妾也只能够在皇上最需要的时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其他的……就不能再多了。”
看着萧修容气喘吁吁的模样,皇上顿时焦急起来:“你歇着,你歇着就好,朕这次也是方寸大乱,才会带你过来。”
“臣妾知道,”萧修容道,“宁王爷和庆王爷不同,臣妾无法下结论,而且……”
萧修容长长地喘一口气,才接着道:“而且,宁王爷这个模样,已经丢尽了颜面,没有半点皇室的威仪,这样的人就算站出来,又有几个人能够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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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九章 让你疯
皇帝仔细地想了想萧修容的话:“那你的意思是?”
萧修容眼睛里露出几分的怜悯,却还是叹口气:“皇上,臣妾的病始终不好,大约是因为当年造业太多,臣妾心里虽然清楚,但是有些话臣妾却不得不说。”
皇帝爱怜地拉起了萧修容的手。
萧修容道:“不如让宁王丢尽脸面,不得不疯。只要将他的疯癫坐实了,谁还会跟随他。”
皇帝皱起眉头:“你是说……”
萧修容点点头:“不疯也要让他疯,臣妾听说,若是连续一月不眠不休,定会疯癫。更不要提,每日被迫看那些亲近的人被拷打,目睹那些鲜血淋漓的场面。就让狱卒这样一直折磨宁王,直到皇上觉得宁王必然疯了为止,这期间让人建处高墙宅院,预备日后将宁王关在其中。”
“等到将宁王关进院子,就让一两个宫人前去侍奉,除了送些饭食和衣物,其他一概不理。从此将宁王看管起来,让他后半生一步不得踏出那院子。”
皇帝听着萧修容的话,眼睛愈发明亮。
对,这次他可以不亲手杀了宁王,变着法地惩治宁王。
宁王不是在装疯吗?那他就让宁王尝尝疯癫的滋味儿。
“就这样做,”皇帝道,“不管他是不是在装疯卖傻,朕都让他变成真的疯子。”
刑室里又传来宁王的叫声,撕心裂肺地嚎叫,其中饱含了痛楚和恐惧。
皇帝很想坐下来,听着这个声音入眠,那么他一定会睡得很舒坦,他看向旁边的常安康:“宁王不是有条胳膊坏了吗?”
常安康低声道:“是,杨指挥使因此在勤政殿门口跪着请罪呢。”
皇帝点点头:“就让杨错受点苦头,这样也算对文武百官有个交代。至于宁王的胳膊,就不要让人去治了。”
他就从来没见过哪个半残的人能够登上皇位。
想到这里,皇帝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他的那些兄弟,如今就只剩下这一个,他要好好处置才是,免得将来落下了薄情的名声。
皇帝吩咐常安康:“将刘相叫过来。”
刘景臣很快进了这间屋子,屋子里虽然点起了檀香,就依旧压不住大牢里腐臭的味道,这样的气氛让人汗毛竖立,十分不舒坦,刘景臣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喜欢来到这里。
“皇上。”刘景臣上前行了礼。
“起来吧,”皇帝淡淡地吩咐,“你可知道徐松元要致仕。”
刘景臣立即道:“微臣也是看了奏折才知晓,徐松元是因为徐士元的案子,这才向朝廷请罪,说到底他与徐士元也是亲兄弟,他身为长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案子往大了说,整个徐氏一族都该受牵连,往小了说,徐松元也没有包庇弟弟,就看皇上要怎么罚了。
皇帝有些不解:“顾家的那位小姐不是徐松元的女儿吗?她在这件事上有功,朕自然不会牵连到徐松元。”
提起这件事,刘景臣气得七窍生烟,也不知道他这个学生到底是怎么想的:“徐松元不肯认这个女儿。”
皇帝挑起眉毛:“这是什么意思?”
刘景臣沉声道:“徐松元说,顾家小姐没有回去徐家,所以功劳是顾家的,与徐家无关,徐家有错无功应该被罚。”
皇帝想想顾琅华,真是奇怪的很,一个两个都争着要维护她。
顾家如此,徐家如此,就连裴家也是将她捧在手心里,裴杞堂要的赏赐就是与顾琅华的亲事。
一个女子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让这些人围在她身边。
皇帝道:“朕念在徐松元在西夏多次立功,就罚俸一年,降职留用。”
刘景臣道:“徐家定然会感念皇上恩德。”
皇帝挥了挥手让刘景臣退下去。
刘景臣道:“还有一件事微臣要向皇上禀告。”
皇帝没有说话,刘景臣接着道:“这次的科举舞弊案,闵怀功劳不小,尤其是他的公子闵子臣与陆瑛一起揭发了明从信……”
皇帝有些讶异:“朕倒是没听闵卿提起,既然立了功,自然要有恩赏。”
刘景臣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这种小事皇上当然不会过问,只要中书省去处置就好,闵子臣和那陆瑛也算有几分的聪明,将来说不得也能用处。
刘景臣退了下去,躲在角落里的萧修容重新走出来:“宫里宫外一直在说的顾大小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皇帝颔首:“倒是十分的聪颖机敏,模样也是万里挑一。”
“那就可惜了,”萧修容叹口气,“若是皇上没有将她赐给裴大人,倒是可以将她召进宫中。”
皇帝眼前浮起顾琅华的模样,不禁心中一动。
第一次见顾氏的时候,顾氏年纪尚小,他没有在意。他对顾琅华有些印象的时候,裴杞堂已经在求旨赐婚了。
皇帝舒了舒衣袖,压制住心中淡淡的失落:“算是她没有这个福气。”
说完话,皇帝的目光又被那严刑拷打的场面吸引过去,从此之后,宁王可就成了他手里的玩物。
只要想想,皇帝就觉得说不出的舒坦。
……
顾家。
齐玉双早早就坐车到了垂花门,给顾老夫人请了安,就迫不及待地拉着琅华进了屋。
眼见就要过年了,顾家上下一片喜庆。
琅华目光比往日更加清亮,穿着一件银狐大氅衬得她肌肤胜雪,明艳非常。
齐玉双笑道:“你真是好福气,我都听说了裴家送来了不少的聘礼,就连裴家的祖宅也要交到你手里。”
消息传的很快,京中许多人都知晓了,这些东西既然作为嫁妆给了琅华,将来就要任由琅华处置,裴家敢说出来,就代表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绝不会反悔。
琅华也觉得裴家给的太多了些。
齐玉双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还能看着你成了亲,才会动身去西夏。”
琅华不禁羞涩地一笑,谁能想到呢,她的婚事定的那么快,婚期又那么急,就赶在了玉双之前。
齐玉双的手指紧了紧:“有没有嬷嬷过来教你礼数?”
琅华点点头:“有,太后娘娘请了慈宁宫的嬷嬷过来。”
齐玉双吐了吐舌头,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那嬷嬷严不严格?平日里是不是也随着你一起行动坐卧,就像是多了一个人在身边看着……”
齐玉双说完小心翼翼地向周围看去:“嬷嬷现在去了哪里?”
琅华笑道:“我和你不一样,你将来要做皇后的,自然要严格些,我只是读读书,下下棋……”
齐玉双的目光就落在了屋子里一盘残棋上,矮桌上也摆着几本书,最上面的一本是《太平御览》。
“这是太后娘娘拿来给你看的?”齐玉双不禁问过去,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本书?不是送给她的女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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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章 备嫁
琅华将书递给齐玉双:“是太宗时开始编的书,我也是随便看看,许多地方并不能明白。”
齐玉双将书打开,里面密密麻麻的字顿时映入眼帘:“这书就算是士大夫看着也要头疼,亏你能看得下去。”
琅华笑而不语。
这就是前世带给她的好处,一个能够常年生活在黑暗里的人,自然更有耐心做任何事。太后娘娘将这书给她的时候,她也很惊讶,要知道这书保罗古今万象,引用古书一千多种,最重要的是这些用到的古书,很多已经失传了。所以这是囊括了大齐及之前朝代所有的资料,最全的书籍。太后娘娘将这样的书给她,是想要让她开阔眼界吧!
这样的赏赐比什么都来得贵重。
齐玉双坐下来道:“我听父亲说过,太祖十分喜欢读史书,告诫所有皇子都要认真读史,太宗从小读书,对这些史书就有了兴致,所以才耗国力和人力来编书,这样的书我只是听说过,从来都没有看过。”
齐玉双说到这里,望着琅华的目光闪闪发亮:“所以太后娘娘心里是最清楚的,她将这书给你,就是相信你能够看明白,其他人却没有这样的本事。”
什么样的人,就该做什么样的事,不过太后这样重视琅华是为什么呢?
齐玉双心中微微思量,不由地一脸担忧:“太后赞成你的婚事吗?”
琅华点点头:“太后还让人送了玉如意来。”
那就奇怪了,齐玉双抿了抿嘴唇,琅华又不是内命妇,太后娘娘为什么要这样……难道真的就是因为对琅华的喜欢?
齐玉双望着吩咐丫鬟去拿果子的琅华,想起了这些日子的传言。
宁王让人诬告裴杞堂是庆王之子。
万一这并不是诬告呢?
齐玉双心中一颤,裴杞堂是什么身份?琅华又是什么身份?齐玉双不由地心跳加快,如果真的是这样,太后娘娘绝不会他们的婚事随随便便就办了,定然会插手帮忙。
这可是太后娘娘失而复得的孙子,又是庆王唯一的子嗣的大婚。
齐玉双抬起头来,阳光照在琅华的发鬓上,仿佛镀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芒,一支简简单单的玉簪子,仿佛也通身发亮,无比的贵气。
琅华知道真相吗?一定是知道的。
齐玉双心中涌出一股的钦佩,换了旁人定然没有这个勇气,做这些事,所以裴杞堂才会宁可丢官被罚也要求皇上赐婚。
外面人只当是顾家高攀了裴家,实情到底如何,没有几个人知晓。
齐玉双去接琅华手里的蜜饯:“你别忙了,你跟我说说衣服都准备好了吗?别的我不管,你得高高兴兴的嫁了人,有你在前面比着,我心里也就不会那么恐慌,你说是不是?”
琅华笑道:“这么说,是我吃亏了,我应该等你先嫁了人再……”
琅华还没说完,齐玉双已经去搔琅华的痒,琅华最怕这个,只得边躲边笑,两个人就闹成了一团,非得等到琅华告饶,齐玉双才停了手。
“走,给我看看你的嫁衣。”齐玉双推着琅华走进内室。
嫁衣已经准备好了,是从绫锦院调来的料子,请京中最有名的女红师傅做,已经忙了小半个月,还不过是做出了一个样子来。
寒烟和阿琼拿着嫁衣的样子给琅华比对。
齐玉双站在一旁看着仔细:“好是好,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琅华笑:“苗师傅已经做的很细致。”
“总要再做两个样子比对比对才行,”宫里的嬷嬷走进来道,“太后娘娘说了,这嫁衣定然要做好,今天就差了慈宁宫的女官过去看。眼下还有时间,衣服做得慢些不要紧,若是做得不够漂亮,我们可都要去太后娘娘那里领罚。”
琅华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这嫁衣到底如何,在她看来这褙子很精致了,前世她成亲时许氏不过就是随随便便请了个人,七八天就将所有的衣饰都备好了,相比这一生,已经是天壤之别。
其实她更在意的是心情。
宫里的嬷嬷笑着道:“太后娘娘每日都要问大小姐这边的情形,还说若不是精神不济,定然要给大小姐好好操持。”
琅华向太后谢恩,然后才道:“这两日我就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宫里的嬷嬷急忙道:“太后娘娘还说这些日子大小姐不用进宫,好好陪陪顾老太太和顾老爷,等到大小姐成了亲,自然会时时将大小姐召过去说话。”
琅华点点头,太后娘娘想得十分周全。这些日子她的确不愿意出门,眼看就要离开顾家,她心里对祖母和父亲十分不舍,虽然裴家答应她,只要她想要回娘家住,裴家长辈绝不会阻拦,可毕竟还是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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