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惯会折磨人,他知道怎么才能让人疼痛难忍,却不会死在这里。
“说说徐士元,”书令史忽然道,“你和他如何相识,他为什么将你从皇城司大牢里救出去。”
许氏抿着嘴不肯说话,狱卒的鞭子继续抽过来,鲜血飞溅,在牢房的每个角落,顺着狱卒的脸颊淌下来。
鞭子一旦见了血,就会更加兴奋,狱卒怎么也停不下手。
许氏终于昏厥过去。
不过这一切才刚刚开始,一盆冰水立即泼过来,将她浑身上下淋透,许氏被迫睁开了眼睛。
“说,他为何要救你?”
徐士元为什么要救她。
许氏艰难地抬起头,她以为徐士元是喜欢她的,前世是这样,今生也是这样。前世徐士元没有接受她和谨莜,是因为她对于徐士元来说是个负累,今生她本想要报复徐士元,可是听到徐士元那温柔的话语,却又不禁心动,再一次伸手帮了他,不但帮他考上科举,还指点他的仕途,让他从前世的三甲出身变成了二甲出身,直接去了真定任职,比前世兜兜转转才有个好结果,整整早了三年。
她忘不了徐士元看她时那发亮的眼睛,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得偿所愿。
因为今生她已经不同,她有信心抓住这个男人,让他离不开她的指点,这样他就可以将她娶回家。
可是她没想到顾琅华忽然变得聪明起来,设计陷害她,让她入了皇城司大牢。
从那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这一次,徐士元被顾琅华逼入了绝境,才不得不利用她,说出了她重生的秘密,而且还将谨莜的身世也暴露在人前。她苦心安排的一切都付诸东流。
这一切能怪谁呢?怪徐士元还是顾琅华。
都是顾琅华的错。
许氏艰难地开口:“他只是在利用我,因为顾琅华对付他,所以他要利用我……只因为我……最了解顾家和顾琅华。”
烧红的烙铁在许氏眼前闪过,眼见那烙铁就要烫在许氏身上,不知从那里来的人悄悄地在那狱卒耳边说了两句话,狱卒将烙铁放下。
许氏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那人长得十分不起眼,五官说不出的普通,仿佛就算是看上一眼,很快就又会将他忘记,方才他就站在黑暗里,许氏并没有在意。
这个人手握权柄,是相信她还是不信她,全由他决定。
狱卒放下烙铁,拿来一碗水递到许氏嘴边。
许氏正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痛,立即大口大口将水吞了进去。
她从来没有觉得水这样好喝,这样的甘甜,她甚至开始感激起那个人来,这间牢房里,只有这个人对她流露出了信任和善意。
书令史接着问道:“谁是公子?你和徐士元都在为谁效命?”
许氏开始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公子是谁。”她不能说,徐士元告诉她,她绝不能将公子是谁说出去。
因为说出了公子,她也在劫难逃,所有人都会死,她、谨莜、徐士元统统都要跟着一起死。
她已经见识过庆王谋反案时的情形,她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许氏话音刚落,顿时感觉到一阵灼热,然后是钻心的疼痛,烙铁已经烙透了她的皮肉,印在了她的骨头上。
他到底是什么人?许氏望眼欲穿地看着那片黑暗,多想那里面的人再一次走出来。
“你这是何必呢?”书令史道,“到了这个地步,不说又能怎么样,为什么受这样的苦楚,你是为了谁?谁又会来救你。”
许氏的嘴唇颤抖。
“徐士元说,这一切都是受你指使,你说自己是先知,他才对你俯首帖耳,才会想方设法营救你,当年与你有私情也是受你的蛊惑。”
书令史的话语就像刀一样,刺进许氏心窝里。
许氏摇头,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徐士元不会这样对她,他们说好了同甘共苦,万一被捉住就要闭口不言。
黑暗里的人再次走出来,抬起眼睛看许氏:“你总要为你的女儿想一想,她要怎么办?是不是要被送去教坊,从此被冠上贱籍。”
许氏打了个冷战,如果说书令史在吓她,那么这个人说的定然是实话。她知道大牢里审讯,一个人恐吓犯人,另一个人掌控大局,这相貌不起眼的人,显然掌控了整个局势。
“和她无关,”许氏深切地望着那人,“跟我女儿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又有什么用,那么多犯官的家眷,都知晓那犯官到底做了什么吗?她们有的人到死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话十分的恳切,许氏不知怎么的就相信了:“不,不,她是徐大小姐,怎么能去教坊,不……不会的。”
“他已经不是徐大小姐了,”书令史道,“将徐谨莜带过来。”
那人话音刚落,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夹杂着女子的喊叫:“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怎么敢……”
牢门打开,那女子被推进来。
许氏看过去,惊讶地喊出声:“谨莜。”
徐谨莜满脸惊慌,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带入大牢,她可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太后身边的红人,就算是那些内侍和宫人都要对她尊敬又客气,那些差役怎么能这样对她。
父亲和母亲就眼睁睁地看着衙门里的人将她带走。
徐谨莜抬起头,脖颈上有一道血痕,那是她用剪子划出来的,锋利的剪刀划破了她的皮肉,她却没有勇气继续刺下去。
她还不想死。
她也不能死。
“谨莜,是你吗?”
许氏略微模糊的声音传来,徐谨莜抬起头,只看到刑架上绑着一个妇人,那妇人衣裙上满是鲜血,看起来如同地狱里的厉鬼。
“你……你是谁?”徐谨莜声音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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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觉得自己很勤奋呢。
对不对我的护法们。
第六百章 追悔莫及
“你是谁?”徐谨莜问了过去,她不记得认识这样一个人。
这个人还用如此亲切的语调和她说话。
许氏张开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哪个母亲会狠心地将孩子换离自己身边,要不是为了给谨莜争一条路,她也不会苦心安排,周旋于陆文和徐士元中间,就是为了将谨莜妥善地送去徐家。
前世谨莜死的那么凄惨,她抱着谨莜的尸体心生愤恨,恨不得立即就将那些人都杀死,正当她万念俱灰时,再睁开眼睛发现已经重生了。
那时候她刚刚被徐士元哄骗失了名节怀上谨莜,她生怕顾世衡会发现,想方设法要打掉这个孩子。
重生之后,她果断放弃了这样的想法,谨莜是她的心头肉,而顾世衡不过是个没用的男人,他不能保护她和谨莜,不能让她风风光光站在人前,更不可能帮她们复仇,顾家对她们来说有用的就是那些家财,她是有多不幸才会嫁给顾世衡。
想要改变前世的结局,就要仔细地安排,可是她并不惊慌,因为她发现她的敌人还没有出生,那个让人望而生畏的赵翎又尚自年幼,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要夺走徐琅华的所有,首先就是徐琅华那让谨莜羡慕的官宦人家小姐的身份,幸好徐琅华是在镇江出生,所以她只要稍加安排,就能将两个孩子调换。
顾世衡离开顾家之后,她就更加得心应手,一面瞒着那病恹恹的老太婆,一面安排她的退路。
她怂恿王家去害徐琅华,却没想到这一切会被徐琅华察觉,如果当时她得了手,将顾琅华变成一个瞎子,或许现在就是另外一种情形。
那个裴杞堂绝不会看上一个瞎女,就算是陆家也要嫌弃这样的媳妇,顾琅华即便嫁去陆家,生活如何就可想而知。
可惜了,一步输,步步输。
如今人之将死,她想要的就是好好看看谨莜,让她牵肠挂肚的女儿。
“她是你的生母,”书令史道,“你的生母许氏。”
徐谨莜头顶仿佛响起了惊雷,整个人变得面色苍白,不停地向后退去:“不……我没有……我的生母徐夫人,我不知道她是谁。”
一个被打成这个模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她的母亲。
说出去了她还有什么颜面站在人前。
“谨莜,”杭氏艰涩地开口,“我……真的是……”
“住嘴,”徐谨莜大喊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来跟我说话,快放我出去,我不认识这个人,我要回家,放我回家。”
徐谨莜向大牢门口跑去,狱卒却挡住了门。
许氏不禁激动起来,整个身体挣扎着,带动刑架上的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
“谨莜,当年是我让陆文想方设法将何嬷嬷安排在你身边,我让何嬷嬷好好照顾你,就是怕你在徐家受委屈,”许氏的眼泪淌下来,“你心里应该清楚,否则也不会去找长春观的道士。”
徐谨莜却不肯听:“我怎么可能有你这样的母亲。”
徐谨莜抬起眼睛,目光中满是仇恨:“有谁会将自己的孩子换到别人家去,一定是顾琅华逼迫你这样说的,我才是徐家的孩子,我的母亲是杭氏,怎么可能是你。”
许氏心中一片冰凉,她从来没想到母女相认会是这样一番场景。前世最依赖她的谨莜,如今看着她脸上有的只是陌生和厌弃。
许氏心里一片冰凉,眼泪跟着掉下来。
徐谨莜拼命地摇头:“既然你是我的母亲,为什么要将我换去徐家?”
许氏道:“这是你的愿望,你想要去徐家。”
听得这话,徐谨莜看向旁边的狱卒:“你们就是这样审讯犯人的?就任她在这里胡乱说,我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怎么可能自己说要去徐家,打她,狠狠地打她,打得她说出实话为止。”
徐谨莜面目阴狠,将许氏吓了一跳,她的谨莜怎么会变成这样,许氏想起前世里她们母女相依为命的情形,心里那最后一线希望顿时消失殆尽,那些美好的想象也化为乌有。
为什么重生之后,她做了那么多的努力,非但没有让一切好转,反而让她失去了更多的东西。
“就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得这样的境地,”徐谨莜喊起来,“你还嫌害我害得不够吗?”如果不是许氏和徐士元,她怎么可能会被徐家这样嫌弃。
“我不是你和徐士元的女儿,”徐谨莜恶狠狠地道,“你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怂恿你这样做,让你来害我,定然是顾琅华,顾琅华想要进徐家,做徐大小姐……”
许氏不由地眼睛一红,“我怎么会害你,谨莜你过来,母亲跟你说几句话。”她要将实情告诉谨莜,这样谨莜就会了解她的心思,就会明白为什么她要将谨莜送去徐家。
“我不去,我不认识你。”徐谨莜不想去看许氏,她不想和这个女人有半点的牵连,从前她不觉得杭氏有多好,可如今她是那么怀念徐家,怀念杭氏,杭氏从来都是举止得体,礼数周到,在人前绝不会有半点的失礼,这个女人却夫家休弃,又与徐士元勾搭成奸,现在还进了大牢,她不想跟这种人有半点的关系。
许氏向前挣扎了几下,却没有任何用处,身上被打过的伤口说不出的疼痛,她现在就像活在了地狱之中:“谨莜,你当然不知道,那是在前世。”
许氏的话刚说完,狱卒扬手一鞭子又要抽下去。
“让她说。”黑暗里的人开口吩咐。
许氏热泪盈眶,没想到还有人相信她说的话,不管那个人是谁,她都要感激他:“我说的都是真的,前世顾世衡丢下我们娘俩,顾家很快也就跟着没落了,陆家不肯让你进门,我们只得投奔许家,可惜造化弄人,许家因为太子的事被牵连,当时徐家风头正盛,我去求徐家帮忙,顾琅华却对此不闻不问,你总是徐家人,她却不将半点的情分。”
最可怕的是,谨莜喜欢上了赵翎。
如果没有赵翎,谨莜还会选一个夫家嫁过去,可偏偏就是赵翎。
人生真是可怕,她想方设法杀掉了赵翎,可是谨莜仍旧遇到了裴杞堂,如果他们没有这样的缘分,为什么要让他们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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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日本最后一天啦,明天就要回国喽,也不知道明天有没有时间码字,能不能更新两章。
尽量保证啊!
第六百零一章 彻底崩溃
听着许氏的话,徐谨莜满心的恐惧。
什么前世,什么今生,她明明知道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可是心里竟然信了。就因为这样,所以许氏才会将她和顾琅华对调。
所以何嬷嬷才找上门指点她在太后娘娘面前说出那些话,原来她的生活一早就被别人安排好了。她小的时候,徐松元就逼着她看那些用藩国文字写的书,她并不喜欢,可是何嬷嬷嘱咐她,一定要学下去,将来会有大用处。后来她到了太后身边,太后因为她略通那些藩国文字,对她另眼相看,干脆将她留在身边侍奉,她为了陪太后,学了剪花、下棋、抄经文,甚至还跟着那些和尚学梵语。
她总有种感觉,觉得自己是在沿着一个人的脚印向前走。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那个脚印就是徐琅华的。
许氏想她变成了徐琅华。
她说的那些话,是徐琅华本来要说的,她做的那些事,也是徐琅华本来要做的。
她不是徐谨莜,只是徐琅华的影子,一个影子能有多讨人喜欢。所以她陪在太后身边多年,却终究难以博得太后的欢心和信任。她用尽心思,花了所有的力气去做那些本不该她做的事,最终的结果就是一无所获。
徐谨莜忽然道,“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要害她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母亲是不会这样害儿女的。
“你不是我的母亲。”徐谨莜一脸愤恨。
许氏听得这话惊慌起来:“我都是为了你好,谨莜,母亲都是为了你。
徐谨莜摇头:“你们让丁妈妈来说服我,让我将自己的身世揭开,还不是为了要对付顾琅华。”
许氏有些惊讶:“你说的丁妈妈是谁?”
徐谨莜冷笑:“自然是徐士元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你们这样做,就是为了能掌控我,我那时不知晓,还当你们准备帮衬我。”
徐士元不是这样说的。许氏的心不由地一沉,徐士元说是谨莜为了裴杞堂想要回顾家,他知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无法阻拦。
难道徐士元是在骗她。
她不相信,她这样一心一意地对他,事事都随他的心愿,他为什么还要骗她。
“让我见见徐士元,”许氏殷切地看向黑暗里,“我有些话要问他,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
徐士元坐在大牢的角落里。
没想到顾琅华就这样破了局。
孙真人死了,许氏落在了裴杞堂手中,不知道会不会将公子招认出来。徐士元长长地吸了口气,他应该相信自己,平日里他没少嘱咐许氏,许氏应该明白说出公子对她没有任何的好处。
许氏的前世,许家因为给太子办事而没落,今生她应该更明白一旦跟那个位子有关,出了事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说出来还可能会牵连徐谨莜,所以许氏应该会闭口不提。
“徐士元。”大牢外两个狱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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