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还是我前世就与他结仇?
我真是生气了,冷声道:“是不是也轮不着将军来说!莫不是我不配,只有沈小姐配吗?”
“她就是比你配!”他的脸色更沉,语气也沉沉。
我愣愣一笑,他看不惯我果然还是因为沈宸的事。不过我没这个闲工夫和他啰嗦,见我抬步要走,出手便想要拦住我。
我本能地欲避开他的手,却见身侧一抹纤细身影直冲上去,狠狠推开沈又宸朝我伸来的手,用自己瘦弱的身子将我挡在身后。降香愤怒地瞪着沈又宸,像极母鸡护着小鸡的模样。
沈又宸的手臂一挥便将降香推开,我惊声道:“沈将军,你就不怕我告诉皇上!”
他的脸上丝毫不见惧意,更有一种大无畏的神情,话语狠戾道:“早知如此,那日就不该留你!你害了皇上还不够,还想害殿下!”
我被他说得糊涂了,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什么。
他的大手已经用力扼住我的手腕,我甩不开,他仿佛仍是气不过:“你已伤过皇上一次,我绝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你疯了!”真是太可笑了,我还没说殷圣钧丧心病狂灭我家国,他倒好意思说我伤害殷圣钧!我何曾有机会伤他!我恨不能现在就大声质问沈又宸,你是忘了杀妻弑子之痛了吧?
不过眼下我算是看清了,还以为沈又宸是个用情至深之人,却原来在他心里只有国家大义,那些小情小爱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是我错了!
挣扎不过,他奋力欲将我拖走,降香却不顾一切冲过来,抱住他的手臂就狠狠地咬下去。沈又宸吃痛地皱眉,本能地一挥手,只听“砰”的一声,降香整个人扑倒在地上,额头重重地撞上了石块,鲜血沿着眉角流下来。
“降香!”我惊愕地叫。
“住手!”远处原来男子的冷喝声,我回头看去,殷东漓疾步过来,他一手扶起地上的降香,用帕子替她按住伤处,怒目看向沈又宸道,“沈将军这是干什么!”
沈又宸冷笑道:“有些事郡王爷不知道,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殷东漓上前一把将我拉开,目光如炬看着他道:“今日之事我还就管定了!她是什么身份你不是不知道!如今皇上就在行宫,还轮不到你来撒野!”
沈又宸死死盯住我,话语如寒风冰冷:“她是什么身份……郡王爷以为她是什么身份?”
“你……”
殷东漓跨步上前,我忙拦住他道:“算了,沈将军对我素有误会,也不是头一次了。对了,郡王爷怎的回来了?”
他侧脸看我一眼,低声道:“我忘了样东西在行宫。”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会突然折回。
他也不看沈又宸,侧身道:“我送你们回去。”
我悄然看了眼沈又宸,他看我的眼底仍有怒意,我转身拉上降香便离开。殷东漓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直到入了后殿,才闻得他开口道:“此事我会转告皇上,请姑娘放心。”
眼下看来也只有殷圣钧能叫沈又宸收敛一些了,蓦地,又想起什么事,我忙问他:“沈小姐与皇上可有渊源?”
殷东漓大约没想到我会这样问,他的俊眉微蹙,考虑片刻,才终于道:“沈小姐同皇上是青梅竹马,当年先帝指婚沈小姐与先太子,可有传言称沈小姐心中爱慕之人一直是皇上,如今看来,这传言也未必就不是真的。”他看我一眼,接着道,“姑娘不必担心这个,皇上决定立你为后,便足以证明这件事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沈小姐年轻守寡虽然可叹,可我也没想到沈将军为了她会做出这样令人愤怒的事情来。”
我暗暗咬牙,是吗?沈又宸只是因为沈宸的事吗?可我总觉得这件事的背后却没有那么简单,他除了恨我抢走他姐姐的幸福外,分明就还有别的。
“姑娘没事,我先走了。”我点点头,殷东漓转身行至降香身侧又停住了步子,他的目光细细看了看降香的额角,凝眉低声道,“伤口小心处理。”
降香惶恐地点头,这才目送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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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入内室,未待我开口,降香便迫不及待上前来查看我,遂又在我掌心写道:没事吧?
我摇头,定定看着她划破的额角,血已止住,因着未清洗,看起来仍有些触目惊心。第一次,我在她的面前软下了口气:“其实你不必这样的。”
她温柔一笑:皇上要奴婢保护小姐。
我打开箧抽将药取出来,搁在桌上,忍不住道:“知你受伤,兴许皇上可心疼着!”
降香似是吃了一惊,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再不看她,转身步入内室去看希儿。
————
后来全公公亲自来给降香送了药,看来殷东漓还真的去皇上面前参了沈又宸一本。
傍晚时分,斜阳洒落在高墙瓦砾上,斑斓里藏匿万丈光辉。我拉着希儿从房内出来,一眼便见沈又宸站在院子正中。
我不免大吃一惊,本能地将希儿拉向身后。
沈又宸的目光从皇子身上缓缓移至我的脸上,我鼓起勇气往前一步道:“沈将军又来干什么?”
他却破天荒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再往前一步道:“难道你还想在殿下面前对我动手吗?”
他竟是又退一步,十分不情愿地咬牙道:“对不起!”
什么?
我真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看着沈又宸此刻的脸色,才终于相信他竟真的是来跟我道歉的。
后来我听钱公公说皇上把沈将军叫入内室训斥了整整一个时辰,起初众人还听得沈将军辩解几句,后来便再没有听他发出一点声音。钱公公还说皇上不许沈将军从此之后再靠近我一丈以内,怪不得我上前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
不过我始终觉得这不过是殷圣钧强行用身份压了他一头,他对我的不满并未消失一分一毫。
这一夜过后,我便再没有任何时间去计较我和沈将军之间的微妙关系了。
只因,南宫翌来了。
我躲着没有去见他,反正眼下我还不是西楚皇后,这种场面不出席也没什么不妥。
“姑姑。”希儿稚嫩的声音自我耳畔响起,我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孩子虽同我亲近很多,却仍不愿叫我母后,我亦觉得突然有个这么大的儿子有些奇怪,便教他喊我姑姑,他倒是马上就顺口了。
他晃了晃我的手,我才想起来正喂他喝粥喂了一半,眼下粥都凉了。
我竟然走神了那么久,那……南宫翌该到了吧?
目光从窗户望出去,天际风淡云轻,是那样柔美的一幅画面。
降香过来问我:小姐怎么了?
我摇摇头,将粥碗推给她道:“去给殿下重新热一热。”
降香点头下去。
同希儿在一起的时候,我对降香的态度总比寻常要好,大约是在孩子面前,我不想变成不近人情的主子来吓坏他吧?
而每每这个时候,我的内心却是说不出的平静,这样的画面像是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有过,我甚至还有些贪恋。
国破之后,我时常会想起昔年在东陵皇宫时的情形,大到我在宫里闹得天翻地覆的一瞬间,小至和我的宫女安静坐着,什么也不说的时候。那时我从不珍惜的时光却是我如今最最奢望得到的。
我不知道复国之路还有多长,亦不知道复国之后的我会变成什么模样,而我唯一知道的,便是走到这一步,我再也没办法回头。
外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宫女并不入内,唯有那恭顺的声音传来:“皇上请姑娘去重华殿。”
这个时候叫我去重华殿?我略有迟疑,开口问:“南秦肃王来了吗?”
宫女的话语清晰:“来了,已让郡王爷带去梧桐苑休息了。”
还好不是让我去见南宫翌的。
我细心交代了几声,把希儿托付给内室的宫女便起身出去。
从后殿一路前往重华殿,拐了几个弯却突然不见了那宫女,我不禁皱了眉头,突然觉得有些不妙,才回过神,身后的步子已近了。
男子颀长高大的身影朝我直逼下来,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瞪大眼睛看着南宫翌似笑非笑的眉眼。
欲逃,他已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抓住。
我本能地挣扎起来:“放手!”
“不放。”
我被他气到了,急着道:“你当这里是你的王府吗?”
他一本正经道:“不管这里是我的王府还是西楚行宫,你都是我的!”
我强压住心头怒火:“可你答应让我离开的!”
他依旧不温不火道:“我只答应不会强行带走你。”
我蓦地一愣,他这话什么意思?
我吃惊看着他,他琥珀色的眸子清晰地映着我茫然脸色,我见他的眸华越过我的肩膀看向我的身后。我的心不自觉地一沉,回望一眼,朱色玉梁下,男子披一件华贵风氅遥遥玉立,晴空万里,仿佛周遭的一切都空了,只余下他细致睨视我的眼。
南宫翌靠近我,低低的话语里带着一抹揶揄:“好戏该上场了。”
话落瞬间,他箍住我的手蓦然松开,骤然空了的手腕徒然染起了一阵寒意,再看,那张俊逸轻狂的脸已远了。
他附于我耳边的最后一句话却仍似魔音袅袅,怎么也挥之不去。
冷风卷着落叶,溜过我的眼,我到底一个激灵想起殷圣钧来。
他仍是一动不动站在华梁下,全公公等人噤声跟在他的身后,我略一迟疑,只能硬着头皮强作从容朝他走去。
两三丈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我想象着走至他跟前他会是如何愤怒地质问我,却是不想,待我近了,瞧见他温迷的笑颜。我一愣,只好道:“皇上怎还不回寝殿休息?”
他今日定是细心妆扮过的,单看他的脸色怎么也不会猜到他重伤未愈,真是看不出,原来卷丹还有这样一手本事。
他跨步上了台阶,声音略带着嘶哑:“嗯,这便要回了。方才……是肃王?”
他虽是问了,话语柔和,听不出生气,更没有责问。
我将原本想好的托词道出:“哦,他迷路了,问了我几句话。”
“是吗?”他淡淡笑道,“朕远远瞧见,还以为你们早就认识。”
我几乎想也不想便脱口:“不认识!”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笑容漾漾,俊美如神祗般:“跟朕进去坐一坐,方才和东漓说了会儿话,倒是真的乏了。”
他的话语清和,像极家常,而我却蓦然怔住。他留下同殷东漓说话南宫翌必然是知道的,所以他特意骗我来这里,算准了殷圣钧会从这里过,故意要他看见我和南宫翌在一起!
南宫翌太了解我,知道我会矢口否认,我竟这样容易就掉进了他一早挖好的陷阱里!怎么办……眼下再突然说认识,无异于是欲盖弥彰。
可是此刻,我又该如何应对南宫翌接下来的把戏!
心不在焉被殷圣钧拉入内室,卷丹看见我便笑着迎上来,细细瞧我一眼后,便皱眉道:“小姐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殷圣钧回眸看向我:“真是,哪里不舒服?”
我茫然答道:“许是昨夜未睡好。”
他倒是很快给了我台阶下:“还是沈将军的事?你放心,日后绝不会了。”
我低头沉默,说不出一句话。
卷丹小心扶他坐下,闻得他又开口道:“一会儿你同朕一起去,肃王想令其妹入楚,朕拒绝了,告诉他心中已有中意之人,他便说很想瞻仰你的风姿,他定还想不到,其实方才就见过了。”
我的心猛地漏跳几拍,只得拒绝道:“我……还是不去了。”
“为什么?”他皱眉认真地问我。
为什么……我真是答不出来。
卷丹奉茶与他,他松开我的手接过,低头轻呷一口道:“朕已应下了。”
两盏茶后,我看他眉宇间的疲惫之意更深了,趁着他歇息的时间借口去看希儿。
从重华殿出来我便急急朝梧桐苑而去,却又不好径直入内,只得在外面徘徊一遍又一遍,欲守株待兔等他出来。
谁知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瞧见一个侍卫出来,径直走向我道:“殿下让属下转告公主,公主也不必等了,殿下不会出来见您,您若有这个勇气,就自个进去吧。”
我咬着牙:“叫他出来!”
侍卫已经转身:“公主请自便。”
我气得头皮阵阵发麻,怒道:“别叫我公主!”
侍卫的步子一滞,竟回头朝我道:“是,王妃。”
混蛋南宫翌!
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他会顺藤摸瓜,到殷圣钧的眼皮子底下来抓我!
这梧桐苑我是不能进去,南宫翌想方设法想让我离开殷圣钧,我偏不!
……
我同降香入内赴宴时,南宫翌也刚到,还未来得及坐下。我不看他,径直行至殷圣钧的身边,他端着酒樽正和南宫翌说着什么,我看他神色轻松,大约交谈甚欢。可我却知道今日这一场宴席怕是没那么好过。
杯光碟影中,我瞧见殷东漓的目光朝我看来,他悄悄向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他想我劝殷圣钧少喝一些。我自顾坐下却不说话,我不愿跟南宫翌离开的原因可不是因为心疼殷圣钧!
胡乱端起酒樽仰头就喝了一口,琼浆玉液自喉咙顺滑入腹,并未传闻中的香醇芬芳,更有一种辛辣味道,我不免抚着脖子咳嗽起来。
“不会喝就别喝。”修长手指轻巧握住我手中的酒樽,殷圣钧蹙眉看了身后宫女一眼,“给她换茶。”
我不依,重新将酒樽夺回来,低头又喝一口。这酒的味道虽不弱传闻中的好,可两口喝下去,胸腹间似有欲火焚烧,心跳加快,倒是壮胆的好东西。
免得一会南宫翌语不惊人死不休,而我却傻愣愣没有还嘴的余地。
“怎么了?”殷圣钧微蹙着眉头,疑惑地看着我。
我冲他笑一笑,道:“都说佳人与好酒这两样是全天下英雄都喜欢的,前一样我尝不了,后一样总不能叫我抱憾终身吧?”
他望着我,墨色瞳眸里尽是宠溺的笑:“那就尝一尝,别多喝,你身上有伤。”
伤……同他比起来,我这点伤算什么?
长烟幔绕着玉璧华梁,高台上二人轻声软语,仿佛满殿浮华俱已抛之脑后,惟余朦胧一卷鹣鲽情深的画。
南宫翌端着酒杯兴奋站起来,看着我的眼睛里跳着星火,他一句“是你呀”,若静潭浮萍,止水流觞,不甚突兀,又恰到好处地打破我与殷圣钧之间的柔和局面。
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暗暗咬牙,装,继续装!
殷圣钧已回眸浅笑:“听闻殿下在行宫迷了路,还是她替肃王指的路?”
南宫翌的眼波淌过一抹诧异,却是不戳穿,仍是笑道:“除却这个,还有别的,你我在外头就曾见过的,商枝姑娘不会不记得了吧?”
“是吗?”殷圣钧脸上的笑容微滞,看我的目光带着一丝灼热。
我紧握着酒樽沉住气不敢乱说话,我要等南宫翌再说一句,否则,我怎知他口中的“外头”指哪里?东陵,南秦,亦或是西楚?
只见南宫翌从袖中取出什么东西,宫女谨慎地呈上来搁在我面前的矮桌上。
日光明朗,照耀着眼前的玉簪越发剔透盈亮。我记起来了,是当日我不慎落下的簪子,如今已被他用金片镶嵌,重新修过,看得出这工匠手艺极好,金色与碧色浑然天成,丝毫没有违和感。
南宫翌甚至还自作主张在玉簪上清清楚楚地刻上了一个“商”字,生怕别人不知道这簪子是我的!
那一个浅笑盈盈道:“你说这便是定情信物,只要本王在十日内把你找出来你就嫁于本王为妻,十日之约未过,你可不能食言啊!”他的眸华一转,又看向殷圣钧,“美酒易寻,佳人难觅,我也是个俗人,难过美人关啊,今日也正好请楚皇陛下做个见证。”
原来这才是他口中的好戏,步步算得那样精准。他故意让殷圣钧撞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