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剿灭唐子禾的艰难,刑老虎等人无疑轻松许多。他们毕竟都是霸州响马出身,平日里宰肥羊敲闷棍打家劫舍或许内行,然而真正的排兵布阵,战场厮杀则逊色许多,不像唐子禾从小就熟读兵书。
世间有唐子禾一个妖孽就够了,幸好只有一个。
攻霸州不宜分兵,但攻刑老虎等人却不得不分兵击之了,否则大军太过集中很容易被这些游来荡去的反军牵着鼻子跑。
秦堪擂鼓聚将,给贺勇,毛锐,苗逵等人发下令箭,三人各领三万兵马,分批向北直隶,河南,山东开拔,沿路召集地方卫所官兵,征剿刑老虎等人。
贺勇苗逵等人皆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多年来南征北战,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秦堪对他们很是放心。
两天后,丁顺带来了一个消息。
唐子禾在押解入京的路上逃了!
“惊才绝艳啊侯爷……”丁顺啧啧赞叹,眼中掩饰不住的欣赏。
“她是怎么逃的?你在暗中出手了吗?”
“属下来不及出手,原打算领着少年兵给何松和五百人马的饮水里下点药迷倒他们,结果咱们还没出手,快到京师时唐子禾动手了……”
秦堪奇道:“她一个人动的手?”
“对,就她一个人,快到京师时夜晚露宿村庄外,唐子禾下囚车用饭,周围无数人拔刀盯着她,稍有异动便会将她乱刀劈死,谁知唐子禾不慌不忙用着饭,快吃完时,她周围严密盯着她的何送和军士们一个接一个软绵绵倒地,就跟被鬼抽了骨头似的,连手指头都抬不起了,唐子禾就这样悠悠闲闲的打开了镣铐,窜进了深山里,从头到尾只不过半个时辰……”
秦堪叹道:“江湖人的江湖道行,谁都忘记她曾经是名震天津的女神医,女神医随便用点药还怕脱不了困吗。”
丁顺笑道:“当初从霸州城头将她活擒是属下亲自动的手,本来应该给她搜身的,后来属下想到她和侯爷之间……呵呵,反正属下没碰她,估摸着那些江湖玩意儿就在她身上,倒是便宜她了。”
顿了顿,丁顺担忧地道:“侯爷,唐子禾不会再造反了吧?”
“不会了,我看得出她已心灰意冷,绝无造反之意,她脱逃不是怕死,而是想要用余生去还债,还霸州三千多无辜百姓的债。”
丁顺踯躅片刻,低声道:“侯爷,您和唐子禾如今到底算怎么一回事?说彼此有情呢,战场上跟仇人似的,恨不得活活掐死对方,说彼此无情呢,侯爷您一次又次地放她一马,而且每次相见那小缠绵,小幽怨……”
丁顺说着忽然住嘴,因为他发现秦堪的目光很不友善,于是挠着头讪笑。
“我老家山阴秦庄有一位年近八十的老头儿……”秦堪和颜悦色道:“丁顺啊,你知道这老头儿为何能活到八十吗?”
“……不断气儿?”丁顺期期艾艾,他有预感,侯爷下面没好话。
“不,因为他从不管闲事,而且沉默寡言,从不嘴贱。”(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四章 功成归京
唐子禾走了,走得干脆洒脱,而且没给秦堪留下任何把柄。
秦堪有意无意地和她做了一次搭档,配合非常默契,有时候让自己的手指缝稍微松一点,漏掉一些人和物过去,感觉其实挺好的。
不得不说,唐子禾的脱逃行动干得很漂亮,秦堪一直不敢低估这个女人,然而还是对她的本事颇感意外,本来他派丁顺和少年兵一路尾随唐子禾的囚车,就是准备在快到京师时相机把她救出来,可是丁顺根本没有出手,唐子禾就自己轻松地脱逃了。
尽管有些怅然若失,秦堪还是很欣慰。不归降朝廷也好,若真被朱厚照封了女官,去当那个什么十王府的总管,天天给那些老公主们看大门,兼职干一些青楼老鸨的活儿,秦堪估计唐子禾会忍不住把十王府的老公主们全宰了,然后召集京师街头一些痞子混混无赖挥兵攻打豹房,活捉朱厚照狂扇他耳光,以唐子禾的脾性,她还真有可能干出这事。
唐子禾走了,秦堪的事情还没结束。
领兵离京时朱厚照给了他一个实职,“北直隶督抚”,“督”为军职,总督北直隶的一切军务,“抚”为政职,总领北直隶政务,也就是说,北直隶的军政大权尽握于秦堪一手,当然,这个职位是暂时的,朝廷不可能真的让某个大臣长期掌握一省军政大权,敢这么干的朝廷最后一般只有两种结果,不是督抚挂了就是皇帝挂了。
十万京营将士兵分三路剿灭刑老虎。杨虎等反军,而秦堪仍留在霸州城内主理霸州政务。
大乱之后必大治,从当初攻城时秦堪便发现朝廷的公信和威严已在霸州百姓心中破产了,长久的欺压对霸州百姓的荼毒太深,若非实在是绝了活路,谁愿意干这种扯旗造反的事?甚至连城破之时连反军都失去了抵抗,霸州的百姓仍悍不畏死的拿起刀枪与官兵拼命,那舍生忘死的一幕幕至今仍令秦堪感到震撼无比。
治理霸州首先是安民告示,上面一再重复对曾经附逆的霸州百姓不追究,不株连。其次是打开官仓。并从京师紧急调集粮食,城内城外设立三十余处赈粮处,一袋袋口粮按人头户籍发放到百姓手里,大乱甫平。民心不稳。粮食是稳定人心的最好手段。
百姓们对官兵仍有敌视情绪。就连领赈济粮的时候也是骂骂咧咧,从官兵手里拽过粮食仍骂个不停,自古霸州民风剽悍。民间尚武之风颇重,而且脾气异常火爆刚烈,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所以霸州自古以来便是最难平定的地方。
这个地方还有一个享誉天下的特产,那就是响马盗,三五人一群,二三十号人一伙,白天忙农事,夜晚蒙上脸满世界找肥羊,东西抢了人杀了,大家聚在一起把脏物一分各自散伙,面巾取下又是呵呵憨笑的老农,官府来人查问,睁着又老又萌的眼睛一问三不知。
如此大的民怨,如此剽悍的民风,如此无法无天的响马盗……欲治理霸州,秦堪将要面对的问题很复杂,很棘手。
留在霸州的一万京营将士发动起来了,他们要做的是进山剿匪,一万大军步行进山,对霸州方圆百里的大山小山全部拜访了一遍,拜访的方式有点不大礼貌,发现响马盗的聚集点便封山剿灭,用刀用枪剿不灭便用火烧,时值冬日万物凋零,霸州的树林也只剩了一些枯萎的枝桠,大火烧林不仅逼出了许多冬眠的动物野兽,也将那些隐藏在深山老林的响马盗逼出来了,被烟熏得一块块腊肉似的向朝廷投降。
…………
安民告示贴过,朝廷对霸州免税废马政的政策也贴过,赈济霸州的粮草一车又一车进城,工部派来重建霸州民居及商铺的官员到位,负责分发粮食的户部官员顶着霸州百姓们的唾沫仍挤着笑脸将一袋袋粮食发到百姓手上,吏部新委任的霸州知府已到任,新知府名叫王黍,原南京户部侍郎,曾做过八年的知县,治民治城经验丰富,于是吏部从南京直接调任……
秦堪做的这一切终于令霸州百姓渐渐转变了态度,朝廷做到如此地步,百姓们还能说什么?他们渐渐相信朝廷确实是在施行仁政,而且诚意十足。
三路平乱大军的进展神速,自古以来,民间的造反者很少是朝廷的对手,这是造反领导者的个人素质决定的,他们造反以前或许只是个普通的农夫,盗匪甚至是低贱的奴隶,由于个人的见识和阅历所限,造反以后他们并没有很明确的目标,有的只想吃碗饱饭,运气好的占了城池便驻足不前,沉迷于享受,小富即安的思想成了造反者最大的弊端。
刑老虎和杨虎等人莫不如是,攻占了济南和彰德两座城池后,刑老虎和杨虎驻兵城外,享受了几个月的钱权美人环绕的奢侈生活后,这才懒洋洋地派出信使,商量合兵继续南下,扩充地盘的正经事。
过够了不正经的生活后才想到干正经事,这种人若让他成功,老天都瞎了眼。
果然,派出的信使还没回音,济南彰德两府被京营将士重重包围。
秦堪坐镇霸州城,从正德二年腊月一直等到正德三年开春,连新年都是在霸州城里和丁顺及少年兵们一起度过了。
正德三年二月初七,红翎信使八百里军报入霸州。
济南,彰德两府城破,贺勇和毛锐亲自领兵入城厮杀,反军头目刑老虎和杨虎夫妇破城后死于乱军中,同时苗逵率领三万京营将士在北直隶真定府大败另一支反军头目张茂,京营将士士气如虹,反军一触即溃。溃败之时张茂被手下反水的反军将领活擒,献于苗逵帐前。
喧嚣一时,战火蔓延三省的霸州之乱,终于被秦堪一手扑灭。
消息传到京师,朝堂君臣大贺,除了对秦堪的一片褒扬之声,还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不少言官包括秦堪的岳父杜宏当即上表,请求朱厚照速速将秦堪召回,北直隶军政大权尽握一人之手不是好事。至于战时才有的北直隶督抚这个官职也该卸下交印了。
正德三年二月十五。秦堪留下贺勇,毛锐等将领率两万京营将士继续剿灭各地反军余孽,剩下的近八万京营将士则由秦堪带回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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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州城外,大军拔营。与留守霸州的诸将领和知府衙门的大小官吏告别后。秦堪的钦差仪仗打出来。缓缓走出霸州东城门。
城门外的护城河边,数千名百姓静静站在官道两旁,穿着暗黄蟒袍的秦堪刚走出城门便楞了。老实说,他根本没想到百姓们居然自动自发聚集城门外送他,他以为自己的离开是冷冷清清的,就算有人看见他,那也是带着仇恨的目光看他离开,然而此刻城外的百姓们脸上却没有任何仇恨的表情。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一刹,秦堪眼中有些湿润。
攻破城池不算什么,剿灭反军也不算什么,将失去的民心重新争取回来,秦堪觉得这才是这几个月以来最大的收获。
四名年纪老迈的宿老上前,跪在秦堪的马前恭恭敬敬磕了个头,然后将一把硕大的蓝顶大伞捧给秦堪,大伞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人的名字。
秦堪心情愈发激动,这便是“万民伞”么?官声清白为民谋福的官员离任时才有资格得到的万民伞?
“恭送秦侯爷——”
数千百姓全部跪下,声震九霄。
雪融化了会变成什么?
变成春天吧。……秦堪看着城外郁郁葱葱的春色,如是想着。
一片送别声中,秦堪策马离开了霸州城。
…………
…………
两天的行军,秦堪和八万京营将士终于回到了久违的京师。
巍峨雄壮的京师城墙遥遥在望,秦堪疲倦的神色消退许多,神情欢喜地舒了口气。
对京营将士的最后一道命令便是各自归营,秦堪只领着数十名侍卫打马进城。
相比霸州百姓送行的壮大场面,京师明显冷清了许多,城门口仍旧人来人往,不过却没有一个欢迎他的大臣。
秦堪不由苦笑,想想也是,以他如今神憎鬼厌的朝堂人际关系来说,指望大臣们一齐聚集城门口仰视这个佞臣凯旋归来的得意嘴脸,想必就算朱厚照下旨别人也不会来吧。
进了城,秦堪首先去兵部衙门交卸帅印,又去吏部办了督抚卸职手续,最后去了一趟豹房,欲向朱厚照禀奏霸州平乱的巨细,谁知到了豹房门口却被守卫拦住,大汉将军面带难色地告诉秦堪,陛下这些日子很少来豹房,每天早出晚归忙碌。
“忙碌”二字令秦堪颇感惊奇,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又懒又馋又爱玩的皇帝正经忙碌起来是何模样。
不过大汉将军告之陛下的忙碌地点后,秦堪什么都明白了。
…………
京师东城某个偏僻小巷口的酒肆里。
侍卫们簇拥着秦堪来到酒肆,秦堪抬步缓缓走进,举目四顾,没发现朱厚照的身影,身前却有一位肩头搭着白巾的店伙计走来,非常麻利地拿白巾拂了拂桌椅,然后朝秦堪一弓身,面朝秦堪咧口笑出一嘴白牙。
“哟,客官您几位?先给您上半角酒,再来几样小菜如何?本店的杏花酒可是地道有名的,不尝一尝简直白活半辈子啦……”
秦堪目光集中在店伙计脸上,呆呆看了一会儿,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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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五章 天子情事
秦堪脸都绿了,直楞楞地盯着店伙计,嘴一张:“陛……”
店伙计打扮的朱厚照眼一瞪,咬牙笑道:“比什么比,不用比了,小的保证本店的杏花酒是最正宗的,别的酒家根本没得比。”
眼前的朱厚照穿着一身蓝粗布短袄,头上戴着软塌塌的布璞头,肩膀一条脏兮兮沾满了油污的白巾,无论走路还是站立都自然地塌着肩膀弓着腰,对谁都是一副陪笑的脸色,典型的店伙计打扮。
秦堪眼皮抽搐几下,咬着腮帮子不经意地扭头四顾,发现酒肆外面许多面熟的禁宫侍卫围侍,有的装成闲汉街痞蹲在酒肆不远处,嘴里叼着草根四下张望,有的装成摊贩,地上摆着一堆鸡零狗碎假装售卖,还有一个个子比较矮的干脆卖起了烧饼,也不嫌脑袋上面绿得慌……
整个酒肆看起来寻常普通,实则周围已被各种妖孽般的禁宫侍卫严密包围起来。
而朱厚照……这位不着调儿的皇帝干起店伙计来显然比当皇帝内行多了,也勤奋多了,两眼闪烁着兴奋好玩的光芒,点头哈腰不忍直视。
秦堪顶着一张绿脸找了张空桌坐下,抬眼一扫,发现刘良女并不在酒肆,整个酒肆里忙活的人只有刘良和朱厚照。
叹了口气,秦堪把忙碌中的朱厚照拉到桌旁坐下,压低了声音道:“陛下……玩得有点大啊。”
朱厚照嘻嘻一笑:“什么时候回的京师?提前打声招呼我好告个假去城外迎你呀。”
秦堪无语看着朱厚照这身伙计打扮,叹道:“陛下。……豹房破产了吗?连你都不得不出来做零工?”
朱厚照笑道:“你当初说得对,朕……咳,我若想得到刘良女的芳心,必须要放低姿态,至少要放低到和她同等身份的位置上,她才肯拿正眼看我,所以我就索性在她店里打零工当店伙计了。”
秦堪奇道:“当初你出现在她面前时一副富贵公子打扮,进出扈从如云,这刘良女若不是瞎子的话,怎会让一个富贵公子给她打零工?”
朱厚照得意笑道:“我用了苦肉计才让她答应的。”
“什么苦肉计?”
“穿上破烂衣裳。让侍卫扮成打手追打我。一直追到酒肆前,当着刘良女的面把我一通狠揍,侍卫扔下一句限时还钱,最后扬长而去。你说我都这样惨了。善良温柔的刘良女怎会见死不救?”
“可是为何一介富贵公子会混到欠人钱财的地步呢?”秦堪这一刻忽然很有求知欲。
朱厚照侃侃而谈:“这就是另一个比较伤感的故事了。我曾经的身份是第四代威武大将军,不过呢……”
说着朱厚照朝豹房方向煞有其事地拱拱手:“……不过当今皇上昏庸无道,听信小人谗言。于是将我这个为民请命的威武大将军罢官免职,并抄没家产,为了侍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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