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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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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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跟皇帝的性格有关,秦堪杀倭寇,查盐案,雪冤狱,立下的功劳不少了,可弘治帝仍旧不动声色,毫无半点升官的意思,最多便赐了些黄金丝帛,而朱厚照这位热情奔放的皇帝在登基大典的当天便打算封他为王,为此差点跟大臣们吵起来。

    作为朋友,朱厚照无疑属于挖心掏肺,赴汤蹈火那一类,当作为皇帝,连秦堪都不得不承认,今日的大明皇帝第一次登场亮相便透着一股子浓郁的昏君味道。

    朱厚照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三位大学士草拟圣旨加封了那么多官儿,他这个当世最尊贵的皇帝只封一个官儿,此举不但没错,反而吃了亏。

    瞧着殿中跪拜的秦堪,朱厚照哼了哼,道:“你真觉得指挥同知挺好?”

    “是,陛下天恩,臣感激涕零。”

    叹了口气,朱厚照用很低的声音嘟嚷道:“别人都说我是扶不上墙的稀泥,你比我更稀……”

    声音很低,但还是被近在咫尺的刘健听到了,刘健气得老脸直抽抽,压低了声音冷冷道:“陛下,大典还等您继续呢。”

    朱厚照点点头,不甘不愿地道:“好吧,加封秦堪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原指挥同知赵鉴赐金百两,绢五十匹,准予告老。”

    “臣,叩谢天恩,吾皇万岁!”

    满殿大臣这才松了口气,悬到嗓子眼儿的心落回了肚子。

    锦衣卫本就直属皇帝。与大臣们的利益并无太大关联,而且只是个从三品的武官而已,封便封了吧,只当扔给一枚扔给皇帝胡闹的筹码。今日最要紧的,是把这一场要命的登基大典顺顺利利办完。

    刘健徐徐展开了第四道旨意,还没开始念,朱厚照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高声道:“慢着。”

    大臣们刚刚落回肚子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陛下。你……你还想怎样?”刘健牙齿咬得格格响,大有一头撞死在朱厚照面前的意思。

    朱厚照扶了扶头上的帝冠,第一次戴这东西,他感到有点不舒服,无论谁头顶着好几斤重的黄金,上面还镶了各种名贵宝石的帽子,都不会感到太舒服的。

    “我忽然又想了一件事,不能封秦堪为王便罢了,给他的夫人加封三品诰命吧。把他夫人哄欢喜了,或许以后那个凶婆娘不好意思再揍我……咳,来人。拟旨,秦堪夫人封三品诰命,派个太监到他家去宣旨,”朱厚照说着又不放心地叮嘱道:“……记得客气点儿啊,宣完旨便赶紧跑,跑慢了挨揍……”

    刘健身形忽然踉跄了一下,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下去了,顺着沧桑的老脸滑落。

    这小魔王到底想闹到什么时候?

    朱厚照反而有些洋洋自得,封个官儿你们左右阻拦。我封他夫人诰命你们总没话说了吧?这属于买半斤肉顺搭一把葱,你们反对也没用。

    当着满殿大臣高声下了旨,连三位大学士都出不得声,他们若阻拦的话,便等于告诉天下臣民。皇帝的圣旨不管用,大学士的话才管用,新皇登基第一天便出现臣强君弱的局面,对皇家的威信是个沉重的打击。…;

    秦堪无奈地苦笑数声,只好再次跪拜:“臣。再谢陛下天恩。”

    朱厚照笑嘻嘻地摆手:“别谢,同知这官儿小了点,没关系,将来你陪我御驾亲征,抗击外敌,那时你好好为我立几个功劳,把那些犯我大明疆土的家伙杀个片甲不留,我再狠狠升你的官便是,来日方长嘛……”

    满殿大臣倒吸一口凉气,三位大学士老脸发白。

    没头没脑,怎么又冒出“御驾亲征”了?征谁?什么时候征?

    殿内脸最白的是来朝贺新皇登基的各藩国使节们,大家正客客气气给大明上国新皇磕头祝贺呢,谁料到新皇莫名其妙冒出一句“御驾亲征”,这四个字令使节们感到心惊肉跳,没指名没道姓,又不知他要征谁,这才是最令他们纠结的,有心想站出来质问,未免有此地无银之嫌。

    大明国的新君主,言行举止跟先帝相差太多了啊。

    满殿哗然之时,刘健气得浑身剧颤几下,向前两步走到朱厚照身前,低声怒道:“陛下,你真想让老臣一头撞死在你面前么?”

    朱厚照愕然道:“我只说御驾亲征,又没说现在征,刘先生何出此言?”

    “你……陛下,若不想看老臣死在殿内,请陛下三缄其口,让大典继续办完,如何?”

    “好吧,你继续,我不说话便是了。”

    “还有,陛下已是帝王之尊,该改口自称‘朕’了。”

    “你怎么跟牟斌一样老爱挑三拣四的?”

    刘健暴怒:“这是挑三拣四吗?这不是啊!历代哪个皇帝不是自称‘朕’的?”

    “行了行了,我……朕答应你了,刘先生的面子朕一定要给的。”朱厚照严肃地朝刘健点点头,一副“我给你面子,你欠我人情”的模样,令刘健有种强烈的撞柱子的冲动。

    刘健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朱厚照自觉已帮秦堪争取到了他该得的官职,自然不再闹了,于是大典继续,朱厚照老老实实地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地任刘健按部就班的念完一道道旨意。

    一切过场走完,奉天殿的灵台也搭建完毕,弘治帝的遗体安放在金棺内,由四十九名穿戴整齐的大汉将军抬入奉天殿供放,朱厚照换下了皇帝衣冠,穿着一身粗麻孝服,礼部尚书王琼示意一声,朱厚照便大哭几声,再示意一声,朱厚照便磕头,上香,整个仪式里,朱厚照如同一具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喊一声动一下。

    殿内大臣们或真或假,也纷纷嚎啕大哭起来,正式的祭奠哭灵仪式由此而始。

    满殿喧闹嚎哭之时,秦堪面带微笑,悄然无息地退出了奉天殿。

    从三品锦衣卫指挥同知,再加杜嫣的三品诰命夫人,这便是他今天的收获。

    很值得感慨,这两个收获都是朱厚照如同菜市场买菜大婶似的讨价还价帮他争取来的。

    秦堪心中有些感动,无论多少大臣觉得朱厚照怎样昏庸,至少他对朋友是真诚的,挖心掏肺地对朋友好,这样的朋友,一生中但只有一个已是天大的幸福。

    走出奉天殿,天空一片晴朗,殿外的阳光照在身上,温暖而舒服,秦堪微微眯起眼,惬意地叹了口气,笑容一闪即逝,然后脸上露出国丧时的沉痛表情。

    值守殿外的锦衣卫们早已知晓秦堪刚刚升了官,见秦堪走出来,纷纷朝秦堪抱拳为礼,神态比以往更恭敬了,秦堪一一点头回应,虽不能露出笑容,表情却非常的平和亲切。…;

    沿着殿外白玉雕栏缓缓走了几步,便听得身后有人唤他,秦堪回头,来者竟是牟斌。

    牟斌穿着白色粗麻孝服,里面是一件弘治十五年先帝赐他的蟒袍,步履不急不徐地走到秦堪面前,秦堪急忙躬身施礼:“下官见过牟帅。”

    牟斌眼中露出欣慰的神采,秦堪终究是秦堪,一个荣辱不惊,沉稳内敛的年轻人,刚才在金殿内若非他主动开口解围,今日的新皇登基大典不知会被陛下闹成什么样子。

    二人相视一笑,笑容都有些尴尬。

    朱厚照没心没肺,当着满殿大臣要秦堪当锦衣卫指挥使,无形中令牟斌和秦堪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了,毕竟刚才因为指挥使一事闹得大家心中都不太愉快,朱厚照像只玩乱了毛线球后便撒手啥都不管的小猫,剩下的却只能让他们自己去善后。

    幸好牟斌和秦堪皆是心胸宽广之人,短暂的尴尬以后,二人脸上的尴尬渐渐消融,笑容也越来越深,若非时机不对,估计二人会相对仰天大笑。

    “咱们这位新登基的陛下真是……”牟斌笑着摇摇头,剩下的半句话没说,秦堪知道多半不是什么夸赞之语。

    “陛下才十五岁,还只是个孩子。”秦堪微笑着为朱厚照辩白了一句。

    牟斌笑了笑,移开了话题,深深地注视着秦堪,道:“秦千户……呵呵,现在该叫你秦同知了,弱冠之年竟被天子如此恩宠,圣眷之隆世所罕见,来日腾达,位极人臣不远矣。”

    秦堪拱手笑道:“一切皆托牟帅提携之恩,若非牟帅当初一纸令下,让下官入了锦衣卫,又调下官入京师,恐怕今日的秦堪,还只是绍兴府一介穷酸腐儒,牟帅之恩,下官铭记在心,不敢一日忘怀。”

    牟斌听了这话不由打从心底里感到舒坦,这也是他希望从秦堪嘴里听到的一句话,这句话或许能为他将来的前程埋下伏笔。

    是的,牟斌很清楚,今日虽说因百官阻挠,没能令秦堪取他而代之,但秦堪与皇帝陛下的交情如此深厚,将来取代他甚至超越他是迟早的事,今日秦堪有了“提携之恩”这一说法,将来就算牟斌为陛下办事没办周全,或者从此失了圣眷,秦堪此人或可成为一条退路。(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大明之患

    牟斌出殿追上秦堪自然是为了化解刚才殿内的些许尴尬,不过秦堪却有正事找他。

    左右环顾一圈,秦堪低声道:“牟帅,还记得当初从南京押送来的宁王府幕僚陈清元吗?”

    牟斌神情一肃,点头道:“此人被秘密关押在诏狱内,没我的手令任何人皆不准近其一步。”

    秦堪笑道:“宁王入京,他的另一位幕僚李士实找到我,想请我把陈清元放了,死的活的都成。”

    牟斌目光一闪,淡淡道:“你的意思呢?”

    秦堪的地位今非昔比,牟斌说话时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商量的语气。

    秦堪拱手笑道:“一切当然由牟帅做主。”

    这话是官场虚套话,牟斌自然听得出,不过他还是很满意地笑了一下,道:“你我兄弟,不是外人,有主意不妨直言。”

    秦堪苦笑道:“下官以为,单只一个陈清元,不可能扳倒宁王。”

    牟斌不解道:“人证已俱,只差物证,以锦衣卫之力不难收集,届时将人证物证往陛下阶前一递,藩王谋反罪大恶极,为何扳不倒他?陛下难道能容忍宁王暗中谋他的反吗?”

    秦堪摇头道:“牟帅,下官刚才说过,陛下……还只是个孩子,谁对他好,他便加倍地对谁更好,而且全心全意地信任,恩宠,下官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哪怕咱们掌握了宁王再多的人证物证,恐怕也无济于事,在陛下的心里,人情大于法理呀。”

    牟斌神情渐渐有些僵硬:“藩王谋逆如此大事,隐瞒不报恐将给咱们埋下隐祸,若报上去陛下不信,又恐自引祸水,本是一颗事先埋伏的暗棋,怎地变成了进退不得的尴尬境地?秦堪,你可有主意?”

    秦堪目光闪动。微微笑道:“牟帅可曾听过春秋时郑庄公克叔段于鄢的典故?”

    这是个很著名的典故,郑庄公的弟弟叔段欲谋反,郑庄公知道后不动声色,任由叔段招兵买马,强大其实力,待到叔段羽翼已丰,举兵谋反时,早已掌握先机的郑庄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叔段的谋反行动扑灭。逼得兵败的叔段只能流亡于共国。

    牟斌虽是武官出身,却也读过书的,自然明白这个典故,闻言神情一凝:“你的意思是说……”

    秦堪笑道:“人若受了伤,只能耐心等待患处灌脓,皮肉完全坏死之后,再挥刀一并剜之,讲的是个火候,太早太晚都不妥。”

    牟斌盯着秦堪。目光若有所思:“你如何能掌握火候?”

    秦堪笑道:“治国如烹小鲜,扑灭谋反亦如烹小鲜,下官的鼻子很灵。火候到了,鼻子一闻便闻得出。”

    牟斌深深地注视着他,沉吟良久,轻轻一笑:“如此,陈清元便交给你了,是杀是放全由你定夺。”

    “下官遵命。”

    二人相视一笑,说到最后都没把话点透,一来一往如同两个老和尚打机锋,神秘而富有禅意。别人不懂没关系,他们自己懂就行。

    牟斌叹了口气,神情忧虑道:“新皇刚登基便碰上这么一档子事,偏偏还说不得,大明之患。一患鞑靼,二患倭寇,三患藩王,唉,实是多事之秋。”

    秦堪摇摇头。道:“下官以为,最患者非鞑靼和倭寇,亦非藩王,这些只不过是外患,大明之患,患在……”

    牟斌眉头皱了起来:“患在何处?”…;

    秦堪低声道:“患在……萧墙之内。”

    牟斌眼皮一跳:“你的意思是……内廷?”

    秦堪轻轻点头不语。

    “萧敬,还是王岳?不可能呀,我虽不喜这些权阉,但多年争斗下来多少也有几分了解,此二人还是颇识进退的,况且听说萧敬很快要告老了……”

    秦堪笑而不语。

    这事儿没法解释,顶多数月之后,牟斌就会亲眼见到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东宫老太监异军突起,忽然掌了内廷大权,从此弄权乱政,将好好的大明天下搞得乱七八糟。

    而眼前这位牟指挥使,虽然是历代指挥使里难得一见的正直之人,却也免不了被刘瑾陷害入狱,最后被关在他自己治下的锦衣卫诏狱里,被刘瑾的爪牙活活用锦衣卫的刑具折磨致死。

    历史,像一个又一个古怪的圈儿,因与果总在不停地循环,向世人昭示着善恶报应。

    不抢牟斌指挥使的位置当然不仅仅是客气,秦堪若当了指挥使,必然站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不可避免地面对面跟刘瑾斗起来,那时谁来帮他挡刀子?

    还是躲在牟指挥使身后帮他敲敲闷棍比较好,牟帅身材魁梧,皮坚肉厚,大小长短正适合挡刀。

    牟斌是真汉子,秦堪是真君子,汉子挨刀是应有之义,君子不一样,君子不喜欢挨刀。

    不过既然秦堪来到这个世界,历史必然会不一样,牟斌挡完刀子至少可以活到寿终正寝。

    哭灵整整持续了两日两夜,四品以上大臣们纷纷跪在奉天殿里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缅怀先帝仁德。

    看起来有些假,无论弘治帝多么圣明伟大,他的光辉事迹不可能两天两夜都缅怀不尽,世上的好人毕竟比坏人少,只有两天两夜罄竹难书的罪孽,很少有两天两夜说不完的仁德。

    大臣们缅怀先帝,朱厚照不得不欣然作陪,可怜的朱厚照当了两天两夜的提线木偶,一举一动皆由礼部尚书王琼操纵着,要他哭他便必须哭,不哭不行,不哭便是不孝,大明江山从此黯淡无光前景凄凉。

    大明的文官集团是最正义同时也是最不要脸的群体,他们正义的时候可以为了圣贤礼法而舍生忘死,皇帝但有违反了礼法,文官们以头撞柱,说死就死没商量。但不要脸的时候也挺让人恶心,板着一副正义凛然的面孔,该收的孝敬和贿赂一文钱都不能含糊,婊子立贞节牌坊大抵也就这般模样了。

    很矛盾,却真实存在的一个群体。这个群体支撑着大明江山近三百年的国祚。

    …………

    …………

    朱厚照的性子哪里受得了被王琼如此摆弄?于是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出奉天殿,唤了一名锦衣校尉带路,在宫内武英殿前找到了正躺坐在广场上晒太阳的秦堪。

    朱厚照蹬蹬蹬跑过来,二话不说抄起秦堪身旁的茶盏灌了个底朝天,使劲一擦嘴,恨恨道:“你倒悠闲,我却被钉在奉天殿里动弹不得,王琼那个老匹夫拿我当根木桩似的来回摆弄,不合他的意他便跪着哭个不停,什么事都往江山社稷上搬弄,刚才我不过多咳嗽了一声,王琼便哭得稀里哗啦,说什么对先帝不敬,祖宗必不佑不孝子孙,大明江山危矣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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