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走正门的话,若门口那俩守门的大哥没换人。多少会给自己点面子罢?
上次自己可是同长公主手挽着手从这大门走出来的!
她一路思索,虽走得慢,却也耐不住路程短,只一刻钟的时候,就已到了王宫门口。
远远望去,两个男人站在门口,身影颇为熟悉。她眉梢挂着喜色,就加快了步子。
走近了,却听到一声轻唤:“夫君!”
那俩男人相视而忘,目光透着苦楚,一声“夫君”唤得千回百转柔肠百结!
花梓一惊,正待撤退。那俩男人已转头望见了她,只一瞬间,杀气横生,只一眼,花梓就觉得。这俩人对她的仇恨,不亚于白玉曦。
害的人家不能传宗接代,断子绝孙,这仇恨能不大吗?
“两位大哥……”她试着与对方进行交流,却已料到结果!
“夫君,就是她!你没看错!”其中一个伸手直指玉花梓,她记得,曾经他是唤另一个人大哥的。
她一语成谶,这二人当真断袖了?!
恍惚间,花梓似乎又发现一门生财之道,日后端坐家中,给人卜卦算命,就能财源滚滚了!技多不压身,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儿!
花梓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就看那俩看门的怒目望着她。
“麻烦二位大哥,帮忙通报一声,我来觐见长公主!”花梓尽量让自己话语谦卑,合乎礼仪,面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心中却有些忐忑,想这正门怕是不好进了!
沉默半晌……只余水声哗然……
“夫君,你去传报吧,我守着!”
花梓蓦地抬头,眼中透着感激,这俩人如今竟这般善良,没有逼得她这个孕妇爬树翻墙!果然寻找到真爱后,人就会变得善良吗?那如果白玉曦总是不理自己,是否自己慢慢变成魔头,像思茗那样儿的……
想到思茗,她蓦地沉下脸来。
许久,直到她饥肠辘辘,寻思要不要去街边买俩包子充充饥的时候,去通报的那位匆匆走来,身后随着个男人一身红衣,撑着把硕大墨染油纸伞,不是别人,正是萧叶醉!
只是,他垂着头,步子烦乱,似乎忧心忡忡,完全不像刚刚平了叛乱,与她报喜的模样,花梓又有些担忧了紧着上前几步,就迎上萧叶醉。
“师父,如何了?”她撑着伞,本想露个盈盈笑脸,不曾想却撞上萧叶醉的愁眉不展!她心中咯噔一下,一手撑伞一手拉住他的手,连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萧叶醉深吸了口气,仿佛鼓起勇气似的,说了一句:“跟我走罢!”
花梓瞧着他那模样,结果到头来还是打了个哑谜,心中不悦,脚上定了钉子似的纹丝不动:“出什么事了?”
她目光灼灼,看在萧叶醉眼中,他便心中了然,若不告诉她,她便不会罢休,遂打发了引路的门卫,垂眸道:“边走边说。”
花梓听了,这才跟在他身旁,朝着层层叠叠的宫阙行去。
雨势愈来愈大,将天地连成一片水雾朦胧,飞檐斗拱在雨水中沉寂无言,只偶尔几声檐铃轻响,却瞬间又被雨声遮了去。
王宫恢宏,终敌不过天地辽阔!
“师父……”花梓忽然有些害怕,嘴唇发白,怯生生地开口,却携了几丝颤音,她忽然觉得冷,遂抱紧了肩膀,小心望向萧叶醉。
“擒下肖泽父子,可长公主……”
花梓蓦地抓住他的袖子,见他噤声,连忙问道:“勿语怎么了?”
“服毒自尽!”萧叶醉从齿间吐出这几个字时,花梓怔愣片刻,随即驻足,站在雨中一阵静默。
萧叶醉转过身,花梓摇摇头:“这不可能!”
她声音沙哑,透过绵密雨布,一丝一缕被掩盖的严严实实。
萧叶醉沉默,垂下眸子,脸色暗沉:“叶姝守了她两天两夜,还没醒。”
“为什么?”花梓想起花勿语的脸,花勿语的笑,花勿语醉酒时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涩,她许是早就有了这样的念头。
再望向雨中静默的王宫,竟觉得像极了黑暗中食人的怪兽。
她踉踉跄跄向前走去,步履凌乱,冷风吹的她瑟瑟发抖,她不懂,为何她和身边人都活的这般狼狈?若人世原本就是丑陋的模样,那来世,再不愿为人。
萧叶醉也加快了步子,走在前头,继续为她带路,莫然无声,唯有大雨滂沱,吞天噬地,一方纸伞,颇有些无力支撑,被打的七扭八歪。
五日后的黄昏。
大雨初歇,长虹贯日,一层清冷铺上大地苍茫。
花梓倚在窗边,遥望天边如洗,眼前一片澄明,心下却黯然无光。
雨停了,可勿语为何还是不醒?
五日前,她瞧见花勿语时,叶姝坐在榻上,勿语就躺在她怀里。花勿语睡的沉沉,叶姝却瞪圆了双眼,一动不动,眼睛赤红,似几天未曾合过眼。
叶姝听到响动,睫毛微微颤动,抬眼瞥向门口,瞧见萧叶醉和花梓站在门口,两行眼泪就划了下来。
花梓从未曾想,叶姝竟会流泪,她杀伐果断,英姿飒爽。她一代掌门,不让须眉。而今,竟坐在榻上,一头乌发散乱腰间,泪珠似断了线,不住滚落脸庞。
隐隐的,花梓似乎明白许多事,勿语的笑,勿语为叶姝摘桑葚时幸福的模样,勿语提及她意中人时脸上的红晕,勿语喝醉酒时的胡言乱语。
她也似乎明白了,勿语为何要服毒自尽!
随后几日,她一直住在王宫,却不由觉得冰冷凄凉,这偌大的宫殿,偌大的广场,层层叠叠的屋宇,压得她心绪不宁。
原本平定叛乱,桑王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却不想花勿语倒地不醒,唇色发青,嘴角绵绵渗出些鲜血,却不复鲜红。
桑王当即病倒,叶姝就地为花勿语运功疗伤,虽保了她一条命,却无力将她救醒。
这会儿,花梓瞧了瞧窗外,掰手算着时日,五日前,她已飞鸽传书,盼得鬼老太进宫一趟,救花勿语一命。却不敢肯定,鬼老太能否顺利收到书信,又是否愿意前来。
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她提着裙子,匆匆出了房间。
若鬼老太不能来,那只好将花勿语带去竹林了。
她刚一出门,蓦地撞上萧叶醉。
“这该死的丫头,把我折腾来,这一道儿雨就没停过,敢情一到桑都,立马就雨霁天晴了!真是晦气!”
花梓听着一叠声的抱怨,略一歪头,就瞧见鬼老太背着个木盒子站在萧叶醉身后,被萧叶醉的宽衣大袍遮得严严实实。
平日瞧着鬼老太疤痕骇人,这会儿倒觉得十分可爱。
虽然因着一肚子怨气,此刻更加狰狞。
第二百零四章 冷宫
“婆婆!”以示亲切,花梓一把拉住鬼老太的手,鬼老太反手一把按上花梓手腕就扶起脉来,要说这职业病,不光现代人,古代人也无法规避。
“婆婆,您一路辛苦,”她顿了顿,到嘴边的“好生歇息”四个字,转口就变成:“还是先去瞧瞧勿语罢。”
鬼老太恍若未闻,瞪圆了双眼就扬起手来,眼瞅就要拍到花梓的小脑袋上了。
花梓连忙捂住脑袋,萧叶醉瞧着不对也从中阻拦。
他心中暗叹,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啊。看到鬼老太才忽然觉得,自家萧老太太在江湖老太太圈儿还算温柔的。
花梓本以为鬼老太是因她方才的话才怒火中烧,正寻思如何安抚。
争取让鬼老太消消气的同时,立马就去给勿语解毒治疗。不想鬼老太却连声骂道:“你什么时候嫁人的?你个瓜娃子结了婚都不告诉我一声儿!说!偷偷摸摸嫁给谁了?”她叉着腰,到底因着花梓有孕在身,没有下狠手。
“我没有嫁人啊,若嫁了人,怎么会不告诉婆婆?”花梓如此安抚,以为鬼老太能就此消消气。
“没嫁人?”鬼老太上气不接下气,气哼哼问道:“没嫁人孩子哪来的?”
鬼老太眼珠一转,咬牙切齿地咒骂道:“沐冷尘这个王八蛋,等我见着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花梓慌了:“这与沐大哥有何干系?”
“孩子不是他的?”鬼老太颇为讶异。文人小说下载
花梓垂眼,悄声道:“小声点儿,别被孩子听了去!”
鬼老太扶额,身心俱疲:“才两个月大,能听到个啥?!”
……
暖阁生香,叶姝依然守在榻边。
花勿语还是昏睡不醒,偶尔皱眉,偶尔嘴角又弯起浅笑,不像中毒昏迷。倒像是睡梦恬然。
鬼老太捏着花勿语的手,并着几个穴位,一番仔细查看,又瞧了瞧她的眼睛。终于叹口气道:“只余少许毒素了,并无大碍,这昏睡不醒,多半是她自己不愿醒!”
花梓忽然觉着十分熟悉。不愿醒……
“婆婆您定要救救她!”叶姝跪在鬼老太面前,泪水婆娑,再不复往日英姿,颓然不顾身份尊贵,拉着鬼老太的手,哽咽难言!
“救?如何救?又死不了,能吃能喝就死不掉。只是这辈子醒不醒的过来,那得看她自己造化!”鬼老太一壁躲开叶姝的手,一壁收拾药盒子,将几味草药扔给花梓:“拿去煎了给她喝。”
“管用吗?”花梓目露喜色。
鬼老太头不抬眼不睁:“喝了也醒不了,这人总这么躺着。就是没病也得躺出点儿病。这药顶多帮她调养调养身子,至于醒不醒,我可做不了主!”
花梓立时眸光暗淡,满脸失落,却还是将草药紧紧捏在手中。
鬼老太收拾了药盒子,跨在肩上,四下环顾。找了半天终于还是耐不住问道:“白眼儿狐狸呢?”
一室静默……
之后三日,鬼老太再未理过玉花梓,只沉着脸,伏在窗边,默然神伤。
花梓心中难过,却也没脸求鬼老太原谅。每日小心伺候着,只盼着鬼老太能大发雷霆,揍她一顿也好。
可鬼老太偏偏什么也不说,就那么望着窗外,不言不语。
终于有一天。她端了满满一盆的洗脚水,进到屋子,笑盈盈地:“婆婆,泡泡脚罢!水温刚好。”
鬼老太瞥向门口,就见花梓像个大虾米,弯着腰,双腿打颤,手中端着个大盆,一小步一小步向屋子里蹭。
鬼老太立马跳脚!
“你不要命了?怀着孩子可禁不住你这么折腾!”她三步并作两步就跑到花梓面前,接过她手里的盆,回头想数落她一通,却瞧见她满脸泪水,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鬼老太瞪了她一眼,她一把拉住鬼老太的手。
“雪……雪球……”
就两个字,说完便泣不成声。
鬼老太叹了口气,将花梓揽在怀里,拍拍她的背,轻声道:“人各有命,狐狸也有狐狸的命数,都不是谁能左右的,你也莫哭了。”说着一滴眼泪就滑落眼角。
……
晏国清冷,红叶落尽秋意浓!
南宫傲手持长剑,舞落一地残花。
一阵衣裙簌簌之声,悦灵匆匆走来,身后空无一人,连个丫鬟也没有。清颜淡雅,略施粉黛,已没了嫣红楼时的轻浮妩媚,取而代之不是端庄华贵,而是忧心忡忡。
“晏王!”她一声轻呼,婉转柔肠。
南宫傲丝毫没有收剑的意思,悦灵何其聪明,只静静候在一旁。
半个时辰后,南宫傲终于站定,收剑入鞘,只鄙夷地眄了她一眼,随即出门,半句话都未留下,她忙追出几步,唤道:“晏王!”
南宫傲的金丝龙袍已淡出视线,竟那样遥不可及!
锦缎华服,隐隐透着耀目华彩。她忽然觉得累,蓦地坐到地上,身子倚在冰冷的月门旁。她要的,得到了。她不要的,失去了。
可为什么,心中空了一块,让她撑不住瑟瑟发抖。
这冰冷的王宫里,谁也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曾经住在肮脏的青楼楚馆。可谁又会在乎这些?没人在意她,这些华贵的衣裳,这些虚无的名分,这些恢宏的殿宇,又有什么意义?不过一场浮华一场梦!
她冷笑,笑声透着疲惫,水润双眸空洞无神。
她如何都想不到,当她以为站在最高处,享受无限荣耀时,却蓦然发现,已跌入深渊,万劫不复。
“肖郎~”一声轻唤,泪流满面!
南宫傲给了她最华丽的名分,给了她最奢华的宫殿,帝王并非一言九鼎,却如何都不会介意多个花瓶摆在后宫。
否则,那样凄凉的冷宫,谁来住?
她忽然思念父亲,那个固执的老头儿。
她母亲是个极标致的美人,知书达礼,琴棋书画,几乎无可挑剔。打小她就不明白,母亲为何要嫁给父亲,一个如此优秀,一个如此平凡。她从懂事起就以母亲为傲,以父亲为耻,为母亲不平。
直到她八岁,母亲过世,她便寻思着离开兰村,离开这个没有出息的父亲。而此刻,她忽然十分想念那个平凡的老头。他总是拉着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笑的眼睛弯成两个小月牙。
“爹……”她扶着月门,痛哭流涕。
对了,信鸽……
她匆忙起身,跌跌撞撞拉着路过的宫女便问:“哪里有信鸽?”
要离开,离开这冰冷的地方,回去兰村,回到父亲的小木屋,有好吃的花糕,有热腾腾的粥,病了有父亲照顾,哭了有父亲护着。
她破涕为笑,想着如何闯出这王宫。
直到日薄西山,她却迷了路,弯弯转转,就寻到了南宫傲的书房,她想,只是讨要个信鸽,他总不会拒绝罢!
及到门口,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满脸狼狈蓦地绽放一抹笑意,明媚如阳春三月里柔光缱绻。
她瞧见那个背影,虽狼狈不堪,却那般熟悉,让她心中腾然生出层层暖意,仿佛人生又有了希冀。
南宫傲瞥了眼门口,笑容一如往常,不深不浅,让人瞧不出情绪。
“晏国,从不需要叛徒!”他冰冷的长剑直刺向肖泽。
悦灵蓦地抬头,双手抓紧裙摆,猛地冲到肖泽身前,长剑直贯心口,鲜血汩汩而流。她抬眼,望着肖泽,眸中水波潋滟,还是那样明艳艳的,如在嫣红楼,美的让人心碎。
“悦灵!”肖泽蓦地喊出口,一把按住她的伤口,鲜血顺着他的指缝不住流淌,将他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裳染了层层鲜血。
肖泽被擒之时,因花勿语毒发不醒,他乘机逃走,四处寻找悦灵,却一无所获,他戴罪之身,是全国通缉的要犯,眼见桑国不可逗留,才匆匆前往晏国,投奔晏王,不求他晏王照拂,只希望帮他寻回悦灵!
却不想,在这里见到她,竟是如此收场!
“孤的妃子,竟为别的男人挡剑!”南宫傲眉头深锁,嘴边掠过一丝玩味。
肖泽眸光一沉,悦灵长长的睫毛不住颤抖,却说不出话,终于定下心神,伸手抓着他的衣襟,气若游丝:“肖……肖郎,长……相守!”
玉手垂下,明眸紧闭之时,嘴角衔着一丝笑,温暖而从容,他从未见过悦灵露出过这样的笑容,她似乎总在追寻,从未满足,而这个笑容,却再无奢求,祥和而宁静。
肖泽将悦灵死死搂在怀里,欲哭无泪,一片死寂!
他侧眸瞧见墙上挂着一把短刀,将悦灵轻轻放在地上,随即取下短刀。
此时,层层侍卫已挡在南宫傲身前,将肖泽团团围住,他将刀刃贴上喉咙,手臂轻扬,短刀应声落地。
他直直躺在思茗身边,二人相互依偎,面上挂着浅淡的笑。
不过片刻,就没了气息。
南宫傲望着他二人的笑容,不由大怒。
“拖出去!埋了!”他一挥手,绕过两具尸体,朝书房外走去。
宫人将两具尸体拖出书房时,一阵秋风瑟瑟,满院红叶翩飞,扑了一地火红,将地上或深或浅一路血渍尽数掩去……
第二百零五章 交易
桑王宫一片宁静。
几日后的晌午,花梓蓦地想起,在自己跳崖后,有大夫也曾说过,自己不是醒不过来,只是不愿醒。
她心中一喜!
若自己能够因着忘情丹活过来,那勿语呢?忘情丹是否也会救她一命呢?
随即她又心下一沉。
除了白玉曦,谁手上有忘情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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