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有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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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有疾-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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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那海东青,跟着她们徘徊许久,直至白玉曦一声口哨,它才依依不舍原路折回。

日薄西天,人迹杳然。

她又渴又累,遥遥瞧见远处一片林子,披着霞光一片朦胧暖色。

她拭去额上一层薄汗,加快了步子,希望天黑之前寻回马匹。

然刚走两步,雪球忽然从怀里跳到地上,撒腿便跑,还不忘跑跑停停,花梓一路紧追,累的气喘吁吁,因着汗水,衣服黏在身上十分难受。

林子近了,蝉鸣一声叠着一声,扰的人心焦。

“花梓!”

“花梓姑娘~”

虽声音不大,且稍稍有些嘶哑,然花梓还是听了个真真切切,是狼女和沐冷尘!遂一路喊着:“狼女~狼女~沐大哥~”

不多时,就见狼女左手拉着一条缰绳,右手拉着两条缰绳,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左边那匹马,驮着沐冷尘。

狼女瞧见花梓,忍不住匆匆跑了两步,沐冷尘身子一斜,险些从马上摔下来,虽是脸色苍白,却透着难抑的欣喜。

“花梓,你去哪了?让我和狼女好找!”沐冷尘身子发虚,向前倾着身子,双手伏着马鞍,背上透出一层冷汗。

“我去追雪球了。”花梓并未提及白玉曦,就像有人重病痊愈后,总不愿意把死挂在嘴边,嚷嚷自己是如何下到地府走一遭。

狼女转过头,瞥了眼沐冷尘,眼神十分不屑:“若没有你,早就找到,花梓了。”

话虽断断续续,表意却十分清楚。

沐冷尘双颊泛红,挠挠头,万分尴尬:“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肚子。”

花梓“噗嗤”笑出声:“这话说的,怎像生不出孩子的的媳妇,跟婆婆低头认错似的。”

这下沐冷尘连着脑门儿都烧起来了,羞得垂下头,只眯着眼笑,却不再答话儿,多说多错,还是沉默来的实在。

花梓接过缰绳,将雪球放置马背,随后自己也上了马,手搭眉骨,望了眼西天云霞:“时候不早了,快些赶路也不知能否天黑前找个店家打尖儿落脚?”

沐冷尘点点头:“若没记错,前边不远有个小镇,去看看罢。”

说话间,三人拍马疾驰,绝尘而去。

天未黑透,便到了小镇,不甚热闹,人迹寥寥。

安顿妥当,花梓让厨房做了碗白粥,要了盘小菜,命人送到沐冷尘房里,自己则匆匆跑到镇上,又开了服药,回来就把药交给客栈的小二,顺道给他塞了几文钱,再三叮嘱,看着火候。

虽是如此,却依然有事儿没事儿往厨房跑,生怕小二把药煎糊了。

狼女抄手站在厨房门口,瞧着花梓一下一下摇着小蒲扇儿,额上鬓角都见了汗,不禁皱了皱眉,上前两步抢过小蒲扇,一边摇一边嘟囔:“对他,比对我,很多,好。”

花梓想了半晌才回过味儿来,嘿嘿笑道:“若你病了,我用沐冷尘炖汤,给你补身子!”

狼女脸一红,就垂下脑袋,支支吾吾道:“不用,买个烧鸡,就行。”说着,口水就流了下来,花梓站在一旁一边对着狼女不住摇扇子,一边咯咯笑个不停。

“在兰村,婆婆病了,也是姐姐煎药,我在一旁摇扇子。那会儿她还嫌我碍事儿……”花梓忽然就笑不出来了,瞧了眼药罐儿,轻声道:“差不多了,我来端。”

她想,得早些去到无影宫,办完了事儿,就去寻姐姐。

也不知她过的如何?万望平安啊。

花梓取了手边儿麻布围在药罐边沿,轻轻端着将汤药小心倒在碗里,放下药罐,摸了摸那药碗边沿,烫的立时缩回手来捏了捏耳朵。

屋顶之上,不知何时被掀开一片青瓦,白玉曦正冷冷盯着花梓,心中哂然,她倒真有闲心,随便捡个男人就嘘寒问暖,体贴关怀,还真是不知廉耻!

他忽而面上一僵,她知不知廉耻于己何干?!

沐冷尘见玉花梓端了药进来,立时从床上爬起来,撑着身子接过花梓手中药碗,脸上万分窘迫:“还要麻烦你来给我煎药,我……”

花梓瘪着嘴,没半点儿好话儿:“是狼女怕你一直病着,耽搁行程,这才煎了药。我只是端了过来,买药煎药都是狼女亲力亲为,与我无关。”言罢,不待沐冷尘开口,扭头就走。心中暗忖:沐冷尘是琉虞的人,莫要让他误会了自己才是。

然而,是莫要让人误会,还是莫要让人发现?

花梓忽然有些忐忑,越是忐忑越是心虚,索性一股脑喝干杯里凉茶,万事抛诸脑后,才渐渐消了暑气和莫名的焦躁。

月朗风清,一夜无话。

翌日,晌午刚过,三人便已行至无影山前。

隘口位于两山之间,不甚宽敞,只一条小路,蜿蜒绵长。

行了一路,眼见柳暗花明,三人心下豁然开朗。

无影宫位处西南幽谷,若盘龙旋卧,四面环山,飞瀑倒悬,奇葩高木,虫蛊百毒,恍若隔世之所,虽不敌兰村清幽宁静,却另有一番大气磅礴,古朴恢宏。

花梓和狼女站在沐冷尘身后,抬眼望去,飞檐斗拱,盘旋而上,飞瀑从天而降,云深雾绕,若三条玉带高悬,遥遥就能听见水声哗然。

清风拂过,凉爽宜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三老

“哎呦喂~哎呦我滴腰呦~这天杀的玩意儿!作死的狐狸!”

三人不约而同循声望去,不远一棵老杨柳,树荫笼出一片凉,树下斜倚一老翁,蓬头乱发酒气浓。

此时,那老头儿瞧见三个陌生人站在隘口正盯着自己,颇有些惊讶。

然只愣了片刻,他便皱着眉头,转身躲到柳树后,捋了捋胡须乱发,将酒壶扔到一旁,面色肃穆,又向侧里挪了一步。

如此,花梓可清楚瞧见他的模样,他正斜仰着头,望向天空,眸中承着情怀万种,悠然吟道:“睡意浓,惊坐起,伤及腰骨,呜呼哀哉!遥遥一望,竟是白狐如玉!妙哉,妙哉!”

雪球方才循着酒味儿跑到那老翁腿上,转了一圈,惊得老翁慌忙坐起,却不甚扭了腰,这会儿,小狐狸歪着头偎在花梓脚边,模样十分乖觉。

那老翁着了一身破烂衣衫,邋里邋遢,头发胡乱扎成一个髻,歪歪垂在耳侧,连带着几缕头发垂在肩头,沾了酒水,横七竖八。

他一阵唏嘘,这才转过头来,挑起眉毛,状似讶异:“有客山外来,儒翁喜相迎。”

沐冷尘和花梓正不知如何作答,狼女忽然开口:“什么玩意儿,听不懂!”

花梓拉过狼女的手,轻声嗔道:“莫要莽撞了!”

老翁原本因着狼女的话,面上有些尴尬,这会儿听见花梓的轻声嗔怪,颇为满意,遂点了点头。

不想花梓转头就笑出了声:“噗~我也没听懂。”

老翁胡子抖了抖,却依然挺直了腰板,斜眄了花梓一眼。

沐冷尘十分谦卑地上前略鞠了一躬:“扰了老伯清梦,万望见谅。”

老翁面色稍缓,正欲开口,却听到一声重重的咳嗽从不远处传来。

几人循声望去,就见又一老翁朝这边走来。头发白了大半,眉目清明,一袭蓝衫,干净利爽。花梓不禁暗叹,这老翁,比村长还要衣冠齐楚。

及到近处,他皱紧了眉头,开口道:“王儒亮!曹叔伯命你守门,你又喝得烂醉。客人来了,也不知禀报,瞧我去曹叔伯面前告你一状。”

“汝乃庸俗之人,不晓待客之礼,为客人所笑。真是有辱门风,有辱门风啊!”王儒亮双手负立,频频摇头,耸搭在耳边的发髻随之晃动。

“满嘴歪理!”

王儒亮眨了眨小眼睛,心思一转。朝着沐冷尘呵呵一笑:“此老儿姓王名义群,少言寡语,蛮横固执,因其性情木讷,平辈唤其雅号‘老古董’,小辈便称其‘古翁’。”

王义群立时火冒三丈,劈头盖脸便朝亮翁打去。花梓瞧不明白,抄手站在那里乐得有热闹瞧,沐冷尘却瞧得真切,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王义群这一掌下去,若生生挨了,怕是要断筋断骨。命去大半啊!可王儒亮只脚下轻移,眨眼间跃出数米开外。

沐冷尘不禁咋舌,无影宫向来以轻功冠绝天下,果然名不虚传。

“老古董!古人云,君子动口不动手。汝乃粗鄙之人,吾不屑同汝交手,汝莫要咄咄相逼,为外人耻笑,辱我无影门风。”王儒亮摇头晃脑,比比划划,若私塾先生,振振有词。

王义群瞧了瞧花梓一行人,终于忍着一腔怒火,只“哼”了一声,震袖转身,不去理会王儒亮,转而径直走到沐冷尘面前,一板一眼道:“可是雪域驸马沐公子?”

花梓面色一沉。

沐冷尘红着脸摆摆手:“在下确是雪域之人,但并非驸马,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王义群垂头想了半晌,一语未发,转身朝无影宫走去。

沐冷尘和花梓皆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狼女见花梓不动,也不敢妄动,王儒亮摇摇头,眯着眼笑道:“古董老儿惜字如金,三位且随他去。”

如此,三人方快走了几步,跟上群翁,随他朝无影宫走去。

数月之前,无影宫宫主紫寻掌门无故离世,调查许久,不得线索。有弟子悲恸过度,一夜白头,呕血数日,终于病倒,一时人心惶惶。

本已隐居山中的老掌事,高龄一百一十三岁的曹德武不得已,携其下两名弟子出山主持大局,要说这弟子,便是王义群和王儒亮。

一个闷葫芦,固执刻板。一个碎嘴子,酸腐秀才。

这曹掌事,一个期颐老翁,身子骨倒还利爽,整日里琢磨着哪的包子汤汁浓美,哪的面条劲道可口,哪的烤鸭色香味全……掌门离世,门人请其出山,他只闭着眼如何都不愿动弹,片刻功夫,便鼾声震天,门人无法,终于捧来蟹黄烧麦、五香驴肉、酥皮莲蓉包……一大堆的美味吃食。

十里飘香,曹掌事鼾声顿止,毅然出山!

卧榻,氍毹,烧鸡,肉包子,满嘴油!

曹掌事坐在地上,望着一群人怔愣片刻,遂厉声呵斥:“义群!进屋就不能吱一声?”

“吱!”王义群垂袖而立,半晌才吐出这一个字,气的曹掌事拿了鸡腿就要扔过去,然终于不舍,又放回盘中。

这曹德武已然成了人瑞,却还留有几缕黑发,黧色缎绣氅衣雍容却不华贵,体态枯瘦却瞧着精气神儿十足。一对小眼睛转了两转,便抖落抖落袖子,弓腰站起身来,片刻就换上一张笑脸:“这位可是雪域驸马?”

花梓面色又是一沉。

有完没完了?你们才是雪域驸马,你们全家都是雪域驸马!

腹诽几句,她蓦然垂下头去,想着如何拿沐冷尘撒气又能不被察觉生气的缘由。

沐冷尘也老实,又是一番解释:“在下并非雪域驸马,然确是雪域山人,此次也是奉了雪域王之命,前来无影宫商议要事!”

曹德武眯着眼将面前三人打量几个来回,本还心存疑虑,然片刻间心思一转,立马问也不问便扬手吩咐下去:“来人!有客来访,设宴款待,明日午后,大宴来客,不可怠慢!”

他朝着沐冷尘微微一笑,便扭过身去同王义群耳语:“明日宴上,不可缺了五香驴肉,不可少了松花酒,容我想想……对了,还有荷叶蒸肉,盐水鸭,酸辣豆花……”

曹德武吩咐了半盏茶的功夫,王义群不住点头。

一口气说完这些个吃食,曹德武这才舒了一口气,打个哈欠朝沐冷尘笑笑:“公子久等了,如今老朽年纪大了,吩咐事情也不如早先利索,还望……”他话未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吧嗒嘴的声音,曹德武立时瞪圆了眼睛,霍然转身!

鸡腿沦陷了!

曹德武黑着张老脸,眼睁睁看着狼女手捧鸡腿还振振有词:“有点儿……咸。”

雪球蹲在狼女身侧,口水直流。

“义群!”曹德武声音颤抖,透着悲恸:“带客人去上房歇息,有事明日再议!”

如此,三人算是被撵了出来。

狼女一路拎着那鸡腿,恨不得把骨头也嚼碎了咽肚子里。

花梓瞧了瞧,心下不忍,然终于还是开了口:“狼女啊,别人家的烧鸡,不能吃!”

狼女忽然停了嘴,抬头瞧了瞧花梓,思索片刻,又垂下头去,沮丧地点点头,像个孩子,让人瞧了心里泛酸水儿。

花梓抬手轻拍拍她的头,低声道:“若实在忍不住,就咬着沐大哥的胳膊罢。”

沐冷尘忽地回眸,上次在鬼老太处落下的伤口还留在臂上,这会儿正隐隐作痛。

王义群将三人安置妥当,半个字也未扔下就一路出了门去。

花梓这才松了口气,脱了鞋,整个倒在床上,唏嘘感叹:“可算到了无影宫,办完了事儿就随我去蓬莱岛罢。”

心中却想:办完了事,便带我去蓬莱岛吧,我不认路!

沐冷尘犹豫着点点头,“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倒不是不愿早日离开无影宫,而是,无影宫一日无主,他便无法离去。

如今掌门过世,曹德武主持大局,他是在山里逍遥惯了的主儿,能不管的事儿绝不插手,需要管的事儿也摆摆手把这事儿搅合黄,再顺便开个庆功宴大吃大喝。

掌门一死,连个商量要事的人都没有,如何取得无影宫的支持?

他正锁着眉头思索对策,却不知何时,花梓已站在身旁:“等找着姐姐,就放你回雪域,不会耽搁多久的。”

沐冷尘回过神来,寻思半晌,忽然脸一红,支支吾吾道:“等办完事,你去哪,我去哪,就算……就算找着你姐姐了,也是一样。”

“什么一样?”花梓听得不太明白,然话一出口,似乎就明白了过来,霎时瞪圆了眼,觉着十分不靠谱儿。

幸好此时王儒亮捧着本书踱步进门。

“酷暑难捱啊~”他倒不客气,进门便拣了个靠窗的椅子兀自坐下,又给自个儿倒了杯凉茶,这才开口笑道:“老古董不谙待客之道,如有怠慢,还请三位多多包涵。”

“哪里话,得如此款待,在下已是感激不尽。”沐冷尘躬身一礼,就坐到王儒亮对面:“听闻贵派掌门数月前过世,雪域王身体不适,命我前来吊唁,只是不知,紫寻掌门是因何去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夜杀

花梓垂首蹲在不远处,同狼女一起逗弄小狐狸,却竖着耳朵听得仔仔细细,未漏掉半个字儿去。

此时,日头向西,树影直漫过窗棂,铺上花梓的散花如意云烟裙,影影绰绰,随风而动。

“这事儿说来可是古怪得紧,”王儒亮半个身子压在茶几之上,盯着沐冷尘的眼,神神秘秘道:“本以为掌门练功之时,不甚走火入魔,不幸毙命。可有件事很奇怪,掌门的大弟子瞧见掌门一手紧紧攥着拳头,非说掌门留了遗书给她,硬是将掌门手指掰开,不想,却瞧见一枚扳指,可惜已碎成三段,这丫头瞧了那扳指,说掌门是被人害死的,随后痛哭失声,一夜白头,随后日日呕血,这会儿生死难料呢。”

他撇撇嘴,啜了口茶,继续道:“我就没见过如此孝顺的徒弟,师父去了,难不成还要随了去?倒是那扳指邪的狠,我都没敢瞧上第二眼,只怕再多瞧一眼,也会一夜白了头呕血不止。”

“说的好像自己还有黑头发似的。”花梓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随后忙瞧了眼沐冷尘,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垂下头去。

王儒亮极是不满地撇撇嘴,心下忿然: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这姑娘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就因着自己早生华发,被那老古董嘲笑了多少年?想想就满腹惆怅。这会儿竟还被个毛头丫头嘲讽了,真是憋屈啊!

可对方是客,自己这样有身份的人,怎么好意思跟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算了,忍忍就过去了!

却不想,狼女忽然抬眼望了望王儒亮,表情极为严肃:“一根儿黑的,都,没有!”

王儒亮身子一僵。狠狠瞪了眼狼女和花梓!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果然不假!”王儒亮再也没了心情,端起茶杯就细细品起茶来,却不想,再抬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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