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吃亏,心中有些懊悔,都怪自己图得一时嘴上爽快,此刻可如何是好?
她正手足无措间忽然福至心灵,喊了声:“樱柳,樱柳,我头晕!”说罢,朝着樱柳使了个眼色,便倾身倒在樱柳怀里,樱柳呆呆愣愣却不明就里,着了忙扯着脖子喊:“来人啊,长公主晕倒了,来人啊,长公主晕倒了!”
而一旁的肖泽只冷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了!
此时身边早已呼啦啦围了一群的护卫,丫鬟和嬷嬷。
花勿语知肖泽走远,忙站直了身子,拍拍月白长裙,抚平上头的紫色绣纹,扶正头上的金缕钗,朝着众人窘然一笑,仿若无事地吩咐道:“都下去罢。”
说罢兀自向桑王寝宫走去,余下身后一群宫人望着长公主的背影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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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相顾
是夜,肖泽醉的一塌糊涂。每每想到那朵秋菊,再看看怀中柔情似水的悦灵,心中便腾然窜出无名之火。
嫣红楼灯火通明,迎来送往,客流不息。
“别喝了,你醉了。”悦灵夺过肖泽手中酒杯,轻轻放到一旁。
肖泽忽然捧起她的脸深深吻下去,囫囵说道:“我不允许,决不允许!”
待他冷静些,悦灵才轻轻推开他,红着双颊柔声问:“不允许?”
“对!”肖泽低语,又倒了杯酒,盯着琉璃玉壶:“我决不允许任何人轻贱你,就算她是当今公主也不行!”说罢,一饮而尽,不禁轻轻咳嗽起来。
悦灵顿时泪水涟涟。
“肖郎莫要为小女忧心,小女本就是红尘女子,这都是命!”悦灵微一低头,眼角眉梢都挂着我见犹怜。
肖泽猛地将悦灵抱在怀中,盯着眼前的罗纱帐,心中万般滋味缠得他透不过气。
而悦灵却俯在肖泽怀中,一改往日的柔弱温顺,冷冷一笑,眼角划过一丝凛冽。她好奇这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是如何轻贱她侮辱她,可她不能问,她要低眉顺眼,她要楚楚可怜,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尽早离开这种卑贱到尘埃里的日子。
此刻花勿语正躺在玲珑阁的卧榻上,吃着滚圆的紫葡萄,樱柳站在一旁帮忙剥皮,花勿语却抢过去:“我自己来。”
她边吃葡萄边笑得春意盎然,整个人都喜气洋洋,肖泽父子对桑王对她这个长公主早就有所不敬,今日自己定是触到了肖泽的神经,不然他那张脸不会那么阴鸷,要吃人一般。
她越想越开心,瞧不上的人不开心,自己当然就开心了。
花勿语吃着酸甜酸甜的葡萄,洋洋得意呢,却不晓得花梓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整个人都乱了头绪。
因为,白玉曦不见了!
……
都城外,芳草萋,霜打的泥土透着衰败的气息,放眼望去层峦叠嶂,密布的阴云一层厚似一层,压在半山腰,吞天噬地,周围一片死寂。
白玉曦披着黑色氅衣,斜倚在篝火旁,腾起的火苗夹杂着洞穴的湿气,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闭目凝神,慢慢调匀了气息。
“师兄!”只听一声轻呼,微微透着点儿埋怨。
这洞中除了白玉曦,便是这位唤他师兄的姑娘,十八九岁的模样,瓜子面,丹凤眼,眸若含水,水若含烟,一袭黑衣,纤腰紧束,长发高束,长长的暗红发带垂落如流苏,眉间一点梅花钿,衬着雪白的肌肤,格外惹眼。
此刻她正薄唇轻抿,斜眼瞥着白玉曦,见他半天不吭声,终于忍不住又唤了声:“师兄!”
这次声音要比先前大些,她有些急躁,更多的是抱怨。
“嗯?”白玉曦动也不动,头不抬眼不睁,冷冷敷衍一句。
“我还活着。”黑衣姑娘声音有些颤抖,眼中的烟笼雾罩此刻正慢慢褪去,取而代之是寒冬般的凛冽,生生将欲落的眼泪冰冻的恰到好处,悬而未落,风化消散。
“我知道。”白玉曦声音依旧没有起伏,黑衣姑娘也似乎习惯他的冷漠淡然,并不诧异,只能攥紧了双手,将心中的不甘捏个粉碎。
“你知道?”她紧紧盯着白玉曦的眼,低声发问。
白玉曦忽而睁眼,四目相对,她有些抵不住白玉曦的目光尖锐,低下头去,随手捡起一根木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篝火。
二人的影子投在洞穴的石壁上,若鬼魅般飘忽不定。
“我师妹何时让自己吃过亏?”白玉曦漫不经心地调侃着,有些嘲弄的意味,身上的伤虽已大致愈合,然起身行走时依旧有些疼痛,加之昏睡许多时日,身子尚且孱弱,走路还不甚稳健。
洞穴的山石透着湿气,寒意砭人,不可久坐。
白玉曦站起身,慢慢直腰,皱着眉头,轻轻按住腰间隐隐作痛的伤口,扫了一眼面前的姑娘,难得的微微一笑。
黑衣姑娘听了他的话原本满心恼怒,正待发作,然见他此情此景,忽而心中泛着酸水儿,极是难受,转而深深叹口气,幽幽念叨着:“对,我是个不吃亏的主儿,你用不着为我担心。可你这一身伤哪来的?”
“狗咬的,摄魂术对畜生可是无用的。”白玉曦说的云淡风清,忍着疼,将外衣穿着妥当,又伸手烤了烤火,待温暖传至周身,方直起腰。
“若无事,我回去了。”他正待转身,胳膊却被那姑娘死死抓着不放。
一道闪电撕裂天空密布的阴云,轰隆隆的雷声从遥远的天际排闼而来,顷刻间,大大小小的雨线肆无忌惮在天地间连成一片。
他沉默半晌,低低说了声:“你想我伤口裂开?”
姑娘倏地松手,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白玉曦看着她的脸,她终于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思茗!我自有分寸!”白玉曦冷下脸来。
思茗晓得他是生气了,不再作声。
丝丝凉气四下游走,此时已近黄昏,加之大雨滂沱,让人分不清是昼是夜。
“天寒,记得添衣。”沉默半晌,白玉曦终于沉着嗓子叮嘱了一句,意欲转身,却见思茗眼神有些异样,本是热泪盈眶,却忽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身后。
他微微一愣,转身望向洞口。
花梓正站在洞口,一身火红长裙湿个通透,凌乱的长发垂在肩上,黏在背上,贴在脸上,滴答滴答滴着冰凉的雨水。
许是洞里篝火的温暖让她忽然有些不适,站在那里打了两个寒颤。
白玉曦牙关紧咬,微一闪身便站在花梓身旁,脱下自己的氅衣,披在花梓肩上,又拉着衣襟,将花梓裹个严严实实。
“哥哥!”花梓又哭又笑,也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如鲠在喉,相顾无言。
她几次想要开口,最终却不知说什么好,多日来的担忧和恐惧一时间消散殆尽,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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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思茗
白玉曦轻轻拍着她的背,又抓着她的手,不停揉搓,花梓僵硬的十指慢慢有了温度。白玉曦失神,想起花梓也曾这般为他暖手。
他忽然回过神来,急忙退后一步,松开花梓的双手,厉声责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花梓一愣,然并不多想,白玉曦向来喜怒无常,改不了了,她早已习惯,就好似狼女整日里吃肉,从不吃蔬菜,给日常开销带来沉重负担,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我出来找你啊。”
连续多日劈柴烧水煮饭做菜,又要爬山采药,原本细嫩的双手生生磨出几个茧子,脸上也多了几分粗砾。此刻淋得像个落汤鸡,莫说她往日的神采灵逸,便是盲了之后的端庄素美也杳然无踪。
可偏偏就是这个落魄样子,脸上却挂着掩不住的万分喜悦,仿佛摸金校尉寻到了满是宝藏的帝王陵墓,看到了下半辈子的衣食无忧。
她看着白玉曦,笑得跟过年似的喜庆。
终于盼到他醒来,她终于看到了他的眼睛,可算找着他了,她差一点儿就丢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据说,孤儿都是十分凄苦的。终于不用当孤儿了。
“看得见了?”白玉曦坐回到篝火旁,简单问了句,然不等花梓应答,便命令似的唤她:“过来!”
花梓忙走到篝火旁,实实打了两个喷嚏,顿时觉得鼻子通透了许多,头脑也清明三分。白玉曦扬手遮住脸,唾沫星子才没有喷到他脸上。
花梓赧然地笑了笑,这才注意到洞穴里不止她与哥哥,竟还有个姑娘。
此时,思茗正盯着花梓。花梓转而看看白玉曦,等着他介绍一下,结果他一声不吭。
花梓又看了眼对面的姑娘,见她还盯着自己不放,神色复杂,不由摸摸自己的脸,脸上除了雨水并无他物,并没有传说中的大米粒儿。
正不知所措,却听到思茗冷冷笑出声来:“哥哥妹妹?真是相亲相爱!”
这话虽无恶意,然语气里却尽是挖苦嘲讽,听在花梓耳中,就仿佛千万只蚂蚁爬过手臂,让人好生难受,她想,依着哥哥的性格怕是要揍这姑娘一顿了,至少也要冷言嘲讽回去才是。
花梓看了眼白玉曦,他依旧充耳不闻,静静坐在篝火旁盯着火苗若有所思。
“白玉曦!”思茗猛然扯过花梓的手腕,盯着白玉曦责问道:“你不杀她?”
她声音颤抖,尖锐刺耳,回荡在洞穴里,让人胸口发闷。
花梓想要甩开思茗的手,却被抓的死死,任她扯得手腕生疼也无力摆脱,她想,思茗八成是吃了大力丸。
“放开她!”白玉曦忽地抬头,冷若冰霜的眸子仿佛两把利刃,道道寒光是隐忍未发的愤怒。
思茗抓着花梓的手微微颤抖,散了七层力道,花梓挣扎许久,这会儿忽然抽回胳膊,不禁向后踉跄两步,因着惯性,跌坐在地上。
原本便被雨水淋得落魄不堪,此时更是沾了尘土弄得满身泥污。
花梓望向白玉曦,他视若无睹,却冷冷瞧着她,并不上前,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指望白玉曦扶她一把。
这就好比跟一只大灰狼商量:“能把你洞里那只羊放了吗?”大灰狼肯定对你说:“没门儿!”
可是,总不能这么坐着吧。
她白着小脸从地上爬起来,小心拾起白玉曦披在她身上的衣服,放在旁边干净的山石上,生怕弄脏他的衣服惹他生气,吵架她不如白玉曦刻薄,打架……更不用说了,所以,还是不要生事的好。
再看洞里这姑娘,在哥哥面前如此放肆,简直作死,是一种轻生行为。
“你不杀她,还护着她!你是忘了当初她……”
“够了!”白玉曦打断思茗的话,立时起身,闷声呵斥道:“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思茗有些歇斯底里:“你的事?这只是你的事?难道死的不是我师父?难道她是……”
“住嘴!”
白玉曦眨眼功夫已经站在思茗面前,一只手正死死掐着思茗的玉颈。
思茗说不出话,深深望着白玉曦的眼睛,捏紧了拳头,不住颤抖,终于,她闭上眼睛,眼角微微泛起泪花儿。
花梓想,果然要被掐死了,连忙上前几步,想要劝阻。却见白玉曦微微松了松手,减了些力道,思茗不再说话,他方才收手。
花梓站在一旁,满身泥污,不敢出声,直到洞中沉默许久,她才觉着仿佛有张无形的网缠着她透不过气。
她不敢看思茗几近绝望的神情,也不敢看白玉曦痛苦又纠结的眼神。她努力回忆自己曾做过何事让这姑娘对她如此深恶痛绝。
然脑中一片混沌,一无所获。
洞外一片漆黑,仿佛野兽的口,欲将最后一点光热吞噬殆尽。
她实在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于是,开口道:“咱有话好商量,好勇斗狠不是好习惯……”
“回家!”白玉曦忽然扯过花梓的手,捏的她生疼,仿佛骨头都要被折断了。
她知道他在发脾气,还是不小的脾气。
这次惹他生气的又不是自己,而是那个黑衣的姑娘,凭什么拿自己出气啊?
他手上用的力实在太大,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捏成粉末似的,她觉着十分不公平,可见,人善被人欺这话毫无道理,她并不善良为何总是被欺负。
她又不禁惴然思索,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事,所以他才抽风儿似的发脾气。
白玉曦扯着她走出洞口,却听思茗近乎哀求般喊了声:“师兄!”
花梓愣了愣,脚步沉重,白玉曦却没有丝毫犹疑,用力拉着她的手,继续前行,她不禁暗叹,当真的铁石心肠冷血无情,禽/兽不如啊。
暮秋的雨水夹着雪霰,冰凉刺骨,白玉曦只着一件单衣,那件黑色大氅此刻正静静躺在洞穴的山石上,思茗盯着黑色氅衣泪雨滂沱,她知道,他故意留下这衣服,怕她难捱夜里洞穴湿寒。
可这非她所求,她宁愿白玉曦扯着她冲进雨幕,这衣服随便留给谁都好。
难道,与他相依为命的不该是自己吗?她好不容易打探到他的消息,将他带到这里来,运功为他打通经络,却不想他睁开眼第一句话竟是:“怎么是你?”
思茗怕了,她从没这样害怕过,从小到大,她都害怕白玉曦,他稍一皱眉,她便心慌意乱,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最怕他会扔下她。
现在师父不在了,他与她的羁绊就不复存在了吗?即便不复存在也仅是对他而言,可对于思茗,或许要倾尽一生去解开心底深处的结。
“玉花梓。”思茗咬碎牙齿一般念着花梓的名字,眼眸深处是摄灵殿一望无际的阶梯,是无底的万丈深渊,还有师父如父亲一般慈爱的面庞。
“师父……”她忽然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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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回家
山脚的路坑坑洼洼,白玉曦大步向前,头也不回。
花梓跟得吃力,走了一天的路早已腿软,终于不堪疲惫,足下落空踩到水坑里,整个人瞬间失了平衡,扑倒在泥泽中。
污水四溅,花梓蓬头垢面,满身泥污,长发黏在脸上还在滴着污水。
白玉曦终于停下脚步,然却未松手,花梓觉得整条胳膊似乎脱了臼,疼痛传遍全身。
她想呼喊出声却喑哑着嗓子只闷闷哼了一声,说不出话来。心想,不会刚刚复明就又哑巴了吧?心中十分忐忑。
他转过身来,目光凛然,手上猛一用力,欲拉她起身。
霎时痛彻心扉,花梓觉得,皮肉与骨头仿佛被生生撕扯开来,破了音的喊声响彻山谷,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白玉曦心头一凛,倏然松手,花梓垂着脱臼的胳膊急速呼吸,整个脸蒙着死灰一般的惨白,嘴唇微微颤抖,丝毫没了血色,如将死之人。
她身上渗出一层细密汗珠,却瞬间附上一层冰冷的雨水,加之钻心的疼痛,让她止不住的颤抖。
她想,自己的模样一定很丑。
白玉曦似乎想要上前,却倏尔止步,眼中依旧燃着难抑的愤怒。
花梓疼的泪水不断,想要起身,却丝毫使不上气力。她觉着最后一点力气也要被疼痛抽离体外了。
努力抬起头,她望着白玉曦,哪怕扶她一把也好啊,可他只是站在那里,仿佛盯着自己的仇人,而不是亲人。
花梓终于没了力气,哭的无声无息,咬着嘴唇哑声道:“你……当真是我哥哥?”
她等不来白玉曦的回答,仰面躺在水泊中,天空的阴云仿佛触手可及,满眼是细密的雨水和雪霰,无边无际,如一张硕大的网,笼罩在天地间。
她慢慢阖上双眼,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然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噩梦连连,只觉得口干舌燥,四周茫茫黑暗,仿佛又盲了一般,她四下摸索,却踩了空,似是落入深渊,一直坠落,坠落,空气里缭绕着那个温柔的声音:“放心,有我在,放心,有我在,放心……”
这声音四下回荡,传到心中竟如绵密的银针刺在心口,疼痛难抑,她迷迷糊糊抓住一根藤条,荡尽周身气力喊了声:“冷尘!”
然她真的呼出口来声音却细如蚊蚋,委屈幽怨。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花梓睁开眼,白玉曦正垂手坐在床边,漠然望着她的脸。
四处弥漫着浓稠的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