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梓笑道:“若不够,咱去尚书府找人帮咱摘。”
狼女也没听懂,只点了点头。张谦一壁挨着板子,一壁打了个喷嚏。
日子百无聊赖,肚子越来越大,花梓行动不便。原本,杜卓只照顾着狼女,然此刻迫不得已,得照顾两个孕妇,杜妈妈忙着茶肆的生意,一时也抽不出时间兼顾左右。
花梓有些难为情,毕竟,杜卓是狼女的丈夫,与己无关。
一个月有余,她未见过白玉曦了。
如今已是十月末,眼看就入了十一月,她拎着把短刀又朝梨树林子走去,结果,那把没开刃的短刀险些把脖子磨破皮了,白玉曦也未出现。终了,她只好悻悻又回到茶似梦,整日发呆。
她很怕白玉曦再也不出现。
她是个现实主义者,不懂什么千里共婵娟,不懂天涯若比邻,更不会觉得只要你幸福,我便满足。
她想念白玉曦,打心眼儿里想念他,特别是饿了的时候。
若再也见不到白玉曦,在花梓看来,就跟白玉曦死了没什么两样儿。
如今还怀着念想,是因为还抱着希望,觉得他还会回来,或者从未离开。
若哪天有人告诉她,白玉曦成仙再也不会回来了,花梓定会嚎啕大哭:“白玉曦,你死的好惨!你快犯点儿错被打下凡罢。”
但绝对不会仰望天空,说:“哪颗星星是你呢?只要望着你,我便是幸福的,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她踢了踢院子里的小石头,四下望望,屋顶,树枝,墙头,甚至蚂蚁洞,均瞧不见白玉曦半点儿人影,她又踢了踢脚下小石子,发誓下次找到他,死也不会放他走,上次见他之前,真不该喝那一口酒。
又过了半个月,花梓和狼女用枫叶做了个不大不小的挂饰,又做了几枚书签,余下的绕在花瓶上,做了装饰。
二人正拎着那个挂饰左右瞧着,只见一圈一圈盘旋而下的枫叶,三片一簇,绕成旋梯状,下面挂了两个小铃铛,风一过,手一抖,就叮铃铃响了起来。十分好听。
“原本应悬着玉的,风吹玉振,又好看的紧,只是太过奢侈,寻不见那么多好看的玉,便用小铜铃凑合吧。”花梓将风铃挂在门旁,远远望去,红火火,叮铃铃,好看又好听,让人心中一阵爽朗。
她正望着风铃喜滋滋的笑,忽然隔着后院那条长长的小路,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瞧见那人身后大片大片的兰花漫山遍野,瞧见那人扬起手招呼道:“花梓,开饭啦。”
她揉揉眼,越过风铃,朝门口走了几步,就看到凝馨也朝她走来,两人均张开双臂,及到近处,又都垂头望了眼花梓圆溜溜的肚子,这才双双垂下手去。四目相对,蓦地就笑了,笑过之后,又都哭了。
第二百三十章 皇亲
狼女吓坏了,紧着几步走过来,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问道:“出什么事了?”
南宫云笙倚在门旁,望着她们微微笑着,瞧着那笑容,好似这辈子算是心满意足了。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花梓拉着凝馨和狼女便进了屋子,忽然想起云笙,转头眨眨眼:“姐夫,进屋喝茶去。”
几人落座后,凝馨便拉着花梓的手,问道:“身子还好吗?孩子快生了吧?”
花梓眯眼一笑:“还有三个月,”她恍惚间抬起头,拉住凝馨的手,附到她耳边,耳语道:“姐姐,往日,是我混账,别生我的气。”
眼泪止不住地涌上眼眶,凝馨捂着嘴巴,扭身就跑了出去。
云笙和狼女都没有动,花梓眼眶一红,起身随了出去。
她瞧见凝馨坐在石凳上,趴在石桌上,哭得身子一抖一抖的,遂小心走过去,轻声道:“天儿凉了,别坐着石头上,那有俩藤椅,咱们去那坐。”
凝馨起身,一把保住她,然终究估计着她的大肚子,于是,这姿势就极其诡异,凝馨看上去十分扭曲,而花梓,稍稍上前倾斜,却不敢轻易弯腰。
二人终于抱了个痛快,也累的够呛,这才坐到藤椅上。
抬眼一望,就瞧见高而远的天空,日头并不晃眼,日光柔媚,云卷云舒,让人禁不住想伸出手去,摸摸碧蓝的天,暖暖的日头薄薄的云。
凝馨哽咽着,终于开口:“花梓,当初,我并不知你父亲还活着。”
“我后来想明白了,你怎会害我?咱俩打小一起长大,就从没分开过,别的都是假的。我俩这份情谊怎会有假?”她望着凝馨叹了口气,垂下头去,眼泪在眼眶里打旋儿,却终究忍住没有落下来:“当初。太多事,我一时糊涂,错怪了你。”
凝馨又止不住地落泪:“傻丫头明明是我不好。是我欠着你的,是我被人抓去被人利用……”
花梓蓦地抬起头,抽了抽鼻子,眼睛还水汪汪的就笑开了:“姐姐,我想吃你做的花糕了。”
凝馨一愣,旋即站起身来,笑道:“厨房在哪,我给你做去。”
两人在厨房忙活小半天。等端出几盘花糕时,已日薄西山,杜妈妈刚好从厅堂走了过来,瞧见了便问:“这是哪家的姑娘?”说着,将凝馨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
杜妈妈就是杜妈妈。到哪都忘不了老本行。
花梓皱皱眉:“这是我姐姐。”
杜妈妈一愣。转头就瞧见南宫云笙倚在门口,面色不善的望着她,便磕磕巴巴问道:“那这位公子……”
“我姐夫!”花梓拉着凝馨往屋里走,她可害怕杜妈妈打凝馨的主意,虽然杜妈妈没那个胆子。
杜妈妈又细细打量南宫云笙,眯着眼问:“公子是哪里人啊?”
桑都里的公子哥,十个她杜妈妈认识九个。还有一个也是照过面的,可这位看上去衣着不俗,气势凌人,较之城里那些个公子哥,更有王家风范。
杜妈妈阅人无数,眼光十分毒辣。心下一番揣度,已有了计较,这公子并非桑都人。
待花梓和凝馨进了屋子,杜妈妈拦下南宫云笙,笑道:“公子借一步说话。”
云笙有些迷茫。毕竟他从未去过红楼,不知作为一个男人要如何面对一个老鸨,虽然他不知道杜妈妈是老/鸨,可杜妈妈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比全城老/鸨加起来还老/鸨味儿十足。这个叫职业素养。
“公子打哪儿来啊?”杜妈妈拎起石桌上的茶壶,竟是空的,见宁儿路过,忙吩咐道:“宁丫头,去沏壶热茶来。”
宁儿见杜妈妈跟个长相俊美、衣冠楚楚的公子哥儿坐在石桌那,顿时笑盈盈的,袅袅婷婷就朝这边走来。
杜妈妈不高兴了,宁儿那点儿小心思,她看不懂就白当半辈子老/鸨了。
“麻溜儿的!别在那儿浪!”杜妈妈一把将茶壶塞给她,宁儿撅着嘴巴一溜小碎步朝厨房跑去。
南宫云笙面色尴尬,杜妈妈一瞧,心想,这姐姐可比妹妹有福多了,妹妹挺着个大肚子,男人跑得无影无踪,这姐姐守着个公子哥儿,还是个不爱玩的痴情种。
南宫云笙这才得空回话:“在下是晏国人。”
杜妈妈有些不高兴了:“据说晏国与桑国差点儿打起来,你不会是探子吧?”
“您误会了,在下晏国广睿王,并非探子,”他话音未落,就瞥见凝馨朝这边张望,起身道:“若无事,在下失陪了。”
杜妈妈目瞪口呆,目送南宫云笙离开,心中忐忑难安,放眼望去,那一屋子皇亲贵胄,怎就看着那么别扭,这宫斗是多么残酷。看这一屋子残兵败将,瞧着可怜却又得罪不起,白吃白喝自己还得像三孙子似的伺候着。
杜妈妈掩面而泣,一溜烟儿朝前院跑去:“我这命,怎就这般苦啊?”
宁儿在后面紧着喊道:“杜妈妈,这茶,您不喝啦?”≮更多好书请访问。。≯
见云笙进了屋子,凝馨望了眼窗外的宁儿,一把将他拉至眼前,轻声问道:“方才她们同你说了什么?”
花梓暗笑,姐姐何等聪明,说的是她们,而不是她。也就是说,她才不管杜妈妈跟他说了什么,只怀疑宁儿是否也搭茬了。
云笙只摇摇头,笑道:“没什么,只问我是哪的人,瞧着面生。”
凝馨又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云笙垂眼笑了,在她耳畔轻声道:“夫人意思,小的明白,是故趁那姑娘还未端来茶水,我便离开了。夫人可满意?”
凝馨推了他一把,满脸通红。
有时,花梓觉得自己真是坏,似乎就瞧不得别人好,看到凝馨和南宫云笙恩恩爱爱,本该高兴,可心里就堵着委屈,咽不下也吐不出,就梗在那里,让她喉咙发涩。
凝馨似乎察觉了,便拉着花梓的手坐下了。
云笙百无聊赖,便从桌上拿了本书,走到院子里随意翻看。
“你恨他吗?”凝馨望着窗外的南宫云笙,仿佛喃喃自语。
花梓晓得,她是在问自己,毕竟汤国被晏国所灭,国恨家仇,不共戴天。于是她反问道:“你恨他吗?”
凝馨沉吟半晌,面上慢慢浮起笑容:“起初,还是恨,如今,不恨了。”
花梓垂头笑道:“上辈子的事儿了,恨什么呢?若恨,也恨这辈子的。对了,穆羽峰是如何死的。”
凝馨摇摇头,有些茫然道:“不知。”
她确实不知穆羽峰是如何死的……
当初,花梓婚期将近,却生出变故,凝馨知道花梓忆起往事,四处寻找而不得,便想起了无影宫。
毕竟花梓与紫瓷熟识,且无影宫素来避世,她想,花梓许是去了那里。凝馨当时心中惶惶不可终日,入夜合眼便瞧见花梓站在悬崖边,身上脸上鲜血淋漓……
偶尔,她会觉得自己命苦,可想到花梓,便觉得自己的苦都不算苦,梦之所以让人释怀,因其短暂而虚幻。花梓的梦却真实而绵绵不绝。兰村的日子是美梦,当她梦醒时,她双眸流着血泪跳下悬崖。摄灵殿是美梦,当她醒来时,深爱之人反目成仇。
人不怕苦,只怕一切看似圆满时,顷刻坍塌。
她那会儿如何都想不到,花梓不见她,并非因为还恨她,而是觉得被白玉曦抛弃还怀了孩子,十分丢人。
在她与南宫云笙发现扳指一事时,便决定去蓬莱岛,将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一方面是为报仇,另一方面,也为打探花梓的消息。
秦逸还在桑都,紫瓷准备一同上路,临行前,却收到萧叶醉书信,言说花梓找到了。可凝馨却有些情怯,瞧了眼紫瓷,想着还是杀了穆羽峰再说,她如何都要为花梓报这个仇,也是为自己报仇。
儿时那个穆羽峰已经死了,也或许,儿时那个穆羽峰,从未存在过,只是存于她心中的一个念想。
临行前,曹掌事拉着紫瓷的手,千叮咛万嘱咐,最后终于说到了重点:“回来的路上,有什么好吃的,记得给我买回来。”
她们一路将消息放出,无影宫掌门遇害一事本是无头案,如今有了眉目,且矛头直指如日中天的穆羽峰,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人多好办事,否则,就凭她们几个,一入蓬莱岛就被坑杀也不是不可能的。
神州大地,浩淼广阔,从古到今都不乏凑热闹的。例如唐老,整日憋在山上,一众弟子早被坑的衣衫褴褛,出门都不好意思抬头了。想要下山却没个由头,这会儿可算逮着机会堂堂正正下山看热闹去了。
结果便是,各路豪杰,四海相聚,从四面八方汇合而来,齐奔蓬莱岛而去,此次前往,人数最多的还属丐帮,遑论结果如何,都不可否认,这是个蹭吃蹭喝的好机会,不容错过。
于是,常常出现这样的场景。
两人在路上走着走着,忽然一个对视,就笑了……
“兄台是莲山的吧?”
“你们少林也来了?也是要去蓬莱岛的吧?”
老和尚嘿嘿一笑:“若出了人命,俺们帮着超度,还能赚点儿小钱,多买点儿白菜,准备过冬。”
“大师有远见呐。”
第二百三十一章 穆延
又或者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一人进了餐馆,忽然就见窗边有人朝自己摆手……
“慕容兄好久不见呐。”
慕容启落座就笑了:“王贤弟也是要去蓬莱岛罢?”
王羽斟了杯茶:“可不是嘛,我们九华山来了不少人,谁都不愿留在山里看家,为了选个看家的,险些打起来。”
慕容启叹口气:“头阵子晏国和桑国险些打起来,我们慕容山庄做了许多兵器,谁知,这仗悄无声息没打起来,如今屯了许多兵器,我想搬去蓬莱岛,能卖几把卖几把,怎说我这庄主得养活一大家子呢。”
“唉,人生多艰啊。”
玉花梓知道此事后,不由扼腕痛惜,若早知如此,她带着萧叶醉前往,不日便可大赚一笔!
萧叶醉不由捏了一把冷汗,叹道:“好险。”
可是,在众人抵达蓬莱岛时,穆羽峰却已被杀,只是何人所为,却一直不为人知。有凑热闹的道士,帮着算了一卦,说穆羽峰上辈子是一国将军,长年累月征战沙场,没黑没白地杀人,造孽太深,这些怨魂久聚不散,最后把穆羽峰杀了,发髻割了。
花梓听到这里不由失笑,细细揣度,白玉曦倒真有点儿怨魂的气质。
苏落恬闭关不出,只吩咐丫鬟请凝馨入室。
云笙放心不下,凝馨却毅然前往,她不想苏落恬再被欺骗,被利用,还蒙在鼓里。她要亲口告诉苏落恬,穆羽峰是个不值得托付的人。
她见到苏落恬的时候,心里咯噔一声,站在门口,再也无法动弹。
“你是他心里那个人罢?”苏落恬坐在地上,抱着披头散发的穆羽峰,眼神呆滞。半晌。才将目光慢慢移向玉凝馨。
她瞧见凝馨时,忽然笑了,脸上还挂着深深浅浅的泪痕:“果然是个美人。”
凝馨欲言又止,苏落恬自说自话。喃喃道:“若没有你,他会把我放在心里罢?”话音未落,两滴晶莹的泪珠滚落眼眶,她杏目圆睁,一眨不眨,弯起的嘴角盛满醉人的笑意。
凝馨扭头便出了门,丫鬟也未拦着。
她不曾想,苏落恬竟用情至深。
她实在没有勇气告诉苏落恬,穆羽峰的心中没有玉凝馨,没有苏落恬。他心里,只有权利和地位。
众人见她这么快就出来了,立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开始询问,只有慕容庄主。带着个弟子,拎了两大兜子兵器,站在那里沉着个脸,一语不发,总之,这兵器怕是卖不成了。
她抿着唇,沉默半晌。最后只说:“都散了罢。”
人说冤有头债有主,既然穆羽峰已死,紫瓷便也不再过多停留,只是不知,为何穆羽峰千里迢迢要跑去无影宫杀了紫寻。
“总要见上一面!”紫瓷捏着手中的剑,咽不下这口气。紫陶如今还是满头白发,神神叨叨的,认为冷寻就是紫寻。她想想心中便不是滋味儿。
凝馨也未阻拦,紫瓷向里头望了一眼,又回眸看了眼围观众人。决定翌日启程。
众人瞧着蓬莱岛精致不错,也都想留宿几日。对此,呼声最高的还是丐帮,白吃白喝游山玩水,没有更好的去处了。可大家口号倒十分明确,吊唁穆掌门。
当晚,夜黑风高,紫瓷将她神偷的本事发挥的淋漓尽致,最后,终于在一间偌大的屋子里找到了穆羽峰的棺椁。
迷香醉倒守夜人。
她轻轻推开来,就见穆羽峰苍白着脸躺在里头,颈上一道细细的剑痕。她又仔细瞧了许久,忽而觉得十分熟悉,那眉眼,似曾相识。
“穆延!”她轻呼一声,一时拳头捏的紧紧,阖了棺椁,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凝馨在房中来回走动,直到紫瓷越窗而入,她四下望了望,连忙将窗子关好。转而望向紫瓷,见她神色有异,皱着眉头,双唇紧抿,知道此事定有内情。
紫瓷沉默片刻,咬牙切齿道:“是穆延,绝对是穆延!”
“穆延是谁?”凝馨不解。
“穆羽峰,曾化名穆延,拜于无影宫门下,彼时,他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娃子。紫寻掌门本不愿收他,因他急功近利,心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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