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在外头混了些日子,懂得些人情世故了。
当初她在虎门客栈见了叶满楼,第一句话就说人家年龄比她爹还大,穿的衣服却年青。如果换到现在,她肯定一句话都不会提起。
要她去虚伪的逢迎肯定不可能,但是微笑不语总可做到。
李德宝被她的拳头打得舒舒服服。他都几年没见这个邻家的小妹子,总是疑惑这会儿还在作梦似的,被打了一下才觉得真实起来,一下子放心了许多。
“琥珀妹妹,再打两下,很舒服啊!我又不是个傻瓜,当然不会到处说。这会儿见了你嘛。高兴。对了,你也住在这里吗?”
“不是,叶大叔带我来看看,如果好的话,就想办法在此住上一些日子。南方天热,此处真的好凉爽。”
“那恐怕难,不如你干脆搬到我这里住住。我这个位置你晓得是怎么来的吗?说来好笑,知府大人在此有个外室,他家夫人是京里白府里庶出小姐。要说嫡出的也轮不到这位。我十六叔和那位管事商量了下,使了个手段。将消息传给了知府夫人。这不,就空出了好位置,叫我得了。这话我就同你们说说。我还得在运城混好些日子呢,可不能叫知府晓得了。”
说起京城白家,不是别人,正是白小将军他们家。一门俊杰,位高权重。别说是个庶出的小姐,就算是个大丫鬟嫁人,好些都是配给了小官员。
叶满楼心道,就算柳言之名满天下,面子再大,不过是个秀才。这里的小楼如此难弄。竟然还得使出这下等伎俩,赶走了人家的外室,才可得来。也不晓得其他的住户都是些什么人。说不定和达官贵人都牵扯着也不一定。
不过他觉得这李德宝看着好不厌恶。一看就是不学无术的大世家的后代,自己没本事不说,还尽拿这家世到处压人,嚣张得很。住到此处,天天看他的嘴脸。岂不让人厌烦。
琥珀听了这事,掩着嘴笑了半天。方府的丫鬟婆子们偶尔也说些闲话八卦。这种事情她听过几回,都是当故事听。她在江湖飘荡了几年,好久没听到官家大户的八卦,一时间觉得亲切得很。
住到李德宝这里倒也无妨,反正她从会走路就认得他,两人熟得很。比起她那个一本正经装大人的哥哥方宝玉,李德宝更加象个哥哥,凡事她想要的,还没开口,他就已经弄来了。
琥珀想起一边一直没说话的叶满楼,觉得有点抱歉。许久没见亲人,倒是冷落了叶家大叔。
“叶大叔,您说我们住到德宝哥这里可好?反正地方宽敞得很,比客栈舒服多了。到时候,也可叫柳公子一同过来赏月。”
老叶留着运城的本意就是为了给琥珀消暑,他是个护小花的使者,当然以她的舒适指数为标准。因此答应了下来。
外头太阳大,叶满楼叫琥珀也不用回去客栈,他可去退了房间,然后叫阿三他们赶车拿了行礼过来便是。
那两个轿夫等了许久,在临湖的树下打了个小盹,被叶满楼推醒,一人手上又多了五两银子。这次连轿子都不用抬,纯粹打赏。
他们欢天喜地得要命,几乎要回去给老叶立个长生排位。这么多银子,够他们全家过上个几年了。
老叶不在,李德宝轻松了许多。他先前听人家是个会飞的武林侠客,一直放不开,莫名其妙的自卑,就怕人家笑他手无缚鸡之力。
现在只有琥珀在此,他马上四处张罗着,叫两个小厮弄了点心好茶,又掏出一大堆好玩的事物。
猴面具是一定有的。
“琥珀妹妹,我见到好的猴面具,每次都给你买下攒着。京城家中有不少,在这里只弄了三个看起来不错的。还有,你看看这个玉雕的小猪,是不是特别怎么好笑。玉质不好,不过我想你也不管这些,逗趣好玩就成。。。”
“德宝哥哥,这些都是给攒的?”
“那当然了,我都十六岁了,早不玩这些了。如今最爱就是下棋,很有意思呢。哦,对了对了,我得了本书法帖子。是个路边摆摊下棋的老头的,说是家传的宝贝,便宜卖给我的。”
他急匆匆的去了书房,找了出来递给琥珀。
她接过看了看,一脸黑线。书很老很旧,看起来很有历史感,可是却不是好东西,只是本常见的复印本,而且还是质量很差那种。
这位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学无术。
她见他一脸期望的瞧着,仿佛在说“夸我吧,夸我吧”,琥珀不忍拆穿,只说了声,“德宝哥你真好!多谢你了。不过这字帖我有呢。德宝哥,以后你见了书法帖子还是别浪费银子买。爹爹和二姐给了好多。尤其是二姐,也不晓得她是哪里寻来的,很多难得的珍本都有。”
提起方翡翠,李德宝仿佛觉得她在似的,左右看了看,确定那位姐姐不在,这才放心。
第七十八章 纨绔流放()
方家的二小姐是李德宝的命中克星,每次见到都赶他走,经常丢个石头子什么的打他屁股,又狠又准,痛得要命。
他见到琥珀,兴奋了许久,这才想起问问庵堂养病这回事情。
“我听你三哥说,你和你二姐都去庵堂养病了。我将京城周边所有的庵堂都跑遍了,没找到你。都几年了,你去了哪里?害得我成日里担心你吃药苦,又没有我给你的各种蜜饯。”
琥珀却是不好回答这个问题,想了好久才答道,“德宝哥哥,我们是一国的是不是?”
“那当然,你和我,谁跟谁啊!”
“那就好。你见了我的事情,还是不要同你家或者我家的人提起。其实我和姐姐没去庵堂养病,是偷偷溜出府的,爹娘都不晓得我们在哪里。他们只好说是去养病了。”
“啊!我就知道不对劲。你这么弱,养病肯定在府里养着最妥当。再说了,方二姐姐怎么会生病?自从我记事开始,她就生龙活虎,精力好得可以打老虎。全京城的人都病了,都轮不到她。你二姐也太不晓事了,怎么将你带出府?脸也伤到了。看你如今更加瘦了,小时候脸上还有点小肥肉,现在全没了。”
琥珀忙解释道,“德宝哥,你别这么说啊。姐姐她是不得不走,原因我就不说了。我是自愿想跟着的。姐姐说。。。她怕我。。。唉,就是什么亲王郡王家的坏小子订下亲,所以才带我走的。这几年虽然有时候很吃苦,可是很长见识。如今叫我回去做官家小姐,我恐怕会做不来,成天想溜出偷偷玩耍。嘿嘿!”
李德宝想了想才说道,“只要你高兴就成。不过。以后你别到处跑,干脆留在运城。反正我得在这里待很长时间呢!是了,方二姐姐怎么不在你身边?”
琥珀本来见到隔壁的小哥哥高兴得很,一说起姐姐,就忍不住伤心起来。她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
“姐姐如今给那两人劫走了,音讯全无,好些江湖义士都在帮忙找她。眼下我也不晓得找到没有,等叶大叔回来,可以叫他家的阿三叔去打听打听。”
李德宝虽然怕方翡翠,可是她就好比一个严厉的姐姐似的。如果他在方宝玉的书房里好好的看会儿书。顺便写两个字,翡翠必然不会给他颜色看。
他爱拉着琥珀在府里四处胡闹,钻草丛。爬树掏小鸟,或者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时而弄只乌龟,买只猴子给琥珀。
有次将一只兔子给养死了,小琥珀才不过五岁,哭了许久。病了好一阵子。方翡翠就开始不大乐意他时常接近妹子,就怕惹出什么大事来。
李德宝很是喜欢到方府里逛,一来很佩服与他一般大小的方宝玉,虽然他坐不住,但是喜欢去他的书房沾沾地气,找些浅显点的故事书来看。二则家里的姐姐妹妹们都没有琥珀可爱有趣。
这时间一久。也就渐渐当翡翠是个姐姐。
他一听翡翠姐姐被人劫去做了丫鬟,心里咯噔一下,也着急起来。琥珀不晓得厉害。他自然知道。
方家二姐那长相,美得惊天动地,日月无光,给人掳了去,恐怕清白难保。
李德宝哪里敢对琥珀说明他的想法。只得拼命安慰。扮个无数个鬼脸,又学个各种鸟和动物的叫声。还主动要当马,给小妹子骑。
琥珀又是一粉拳打过去,“德宝哥你还当我是五岁的小孩子啊!我早就不骑假马了。”
两人闹腾了一阵,总算是将琥珀的忧愁给弄走了。
她总算想起问问李德宝怎么莫名其妙的到了运城。
原来这个京城纨绔斗蛐蛐的时候,和另外一个纨绔打了起来。两边的家丁们打得头破血流,闹得满城风雨。他回了家就给李老爹打了顿结结实实的板子,顺便给发配到运城。
至于为何是运城,当然也是有理由的。运城这种边远到无穷的地方,虽然说是个州府,可是人家京城人觉得此地肯定穷困无比,毫无娱乐活动,基本就是个穷山恶水。
在京城里住久了的人,都觉得外地都是乡下。唯一瞧得上眼的就是江南等繁华之地,却也是横挑眼睛竖挑鼻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京城人都说官话。尤其是土生土长的那些,越发的将京城的口音说得夸张无比,和外地到这里来行商或者做官的人,彻底区分开来,以显得优越。
从南方运城过去京城的赶考的人不少,中进士的也有,可是因为那一口别扭的官话,京城人氏总会在心里偷笑。
运城的文风一直以来,颇为昌盛,当然名满天下的柳言之的功劳不小。因此李府里的太爷老爷们商量了下,决定将此人流放这苦地方来读书劳改,不考个秀才不让回京。
李德宝四处哭爹喊娘的,老太太和他娘,掏出无数私房,塞在他的怀里。他那个最小的叔叔顺便为他安排了住处。
他这才扛着包袱,带着两个小厮,到了运城求学。
琥珀心道,德宝哥就不是那个读书的材料,连那么烂的字帖都当宝贝,这人没救了。不过他是个聪明的,就是没耐性,贪玩得很,说不定认真起来,未必不能考个秀才。
她受了方老爹的影响,觉得读书上进是个正途,很是认同李府里的做法。李德宝虽然看不出是否在求学,但是至少兴趣高尚了不少,开始下棋了,不再去斗蛐蛐。
“德宝哥,以前没听说你喜欢下棋,是新学的么?”
说起棋,他顿时来劲了。
“府学里好些人都玩,我看了几眼,觉得有意思。可是人家都厉害着呢,懒得理我。幸好有个叫做成天泽的穷秀才是此中高手,我便花了些银两,让他教教。他是小地方上举荐来府学的,据说文采比得上柳言之呢。”
琥珀听他自吹自擂了许久,以她对李德宝的了解,自动去掉了不少水分后,心想大概他最多算是个高级入门的手段。
第七十九章 肥羊()
李德宝说得口沫横飞,竟然心痒难熬,好说歹说的要拿棋子出来,与琥珀对弈。
他很是得意的说道,“你不懂不要紧,慢慢学,我教你好了。”
她自小也是学了一些,但是并未花精神。方翡翠对此道很是精通,闲了就陪着她玩玩,顺便指点。只是琥珀精力不大好,下得一盘就累了。
琥珀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她很是好奇这货到底是个啥程度。
两人略略下了小半盘,李德宝已经是冷汗淋漓,抓耳挠腮。琥珀本就有些累了,头晕沉沉的,都没怎么使力,不一会儿李德宝就掉进无数了小圈套,基本上已经无力回天。
李德宝不得不认输。
“琥珀妹妹,原来你的棋下得这般好?”
琥珀心想,不是我下得好,是你下得极其的烂啊!她不忍打击他,却觉得应该稍微提点下。显然那位成天泽教得非常不到位,有很多明显的小错误,一般初学者也不应该犯的。
她斟酌了下词句问道,“德宝哥,你平时都是与谁下啊?”
“当然是府学里的同窗。虽然是输多赢少,但是输也不会输得很难看。你本事这么好,如果你去和他们下棋,保证可以赚很多银子。”
“赚银子?怎么个赚法?”
“哦,我们下棋都是有彩头的。事先说好,有的人也就百十来文,有的多一些,到一两银子都有。”
琥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眼前这傻家伙给人肯定坑死了。
她继续问道,“那你一般输多少次才赢一次呢?”
李德宝面色一红,吞吞吐吐的答道。“十次总有赢个一两次吧。但是输得也不难看,也就差几个子罢了。”
她心中一阵好笑,这家伙被人合起来蒙呢。
府学里的学子,只要不是走后门进去的,哪个不是牛人。能输给李德宝的人基本上不存在。他们这些人也真是有耐心,竟然下到终盘,只赢几个子。让李家的傻哥哥还以为自己的手段不错,也就差人家那么一点点。
“不用说,你肯定每次都是输一两银子是么?彩头少了,别人不与你下棋是不是?”
“咦。你怎么知道?”
琥珀怕他继续给人欺骗,实话实说了。
“你给人骗啦!我下棋的水平很差的,也就是小时候二姐稍微指点了下。我精力不好。姐姐便不教了。她说我再学个一年半载,最多也就稍微入门,花这么多精神不值得。你想想啊,你不到半盘就弃局,而且我看你错漏百出。但凡是个稍微懂点棋的人,都不可能犯。府学里的那些下棋的,肯定都玩了多年了,怎么会只赢你几个子?偶尔输给你的一次两次,肯定是让你稍微尝点甜头,继续和他们玩。好让他们赚你银子。”
李德宝先前虽然时时有些疑惑,可是玩到兴头上又给忘记了。再则大家有意哄骗,经常鼓励称赞他。疑虑很快就丢到脑后了。
他偶尔也跑到棋摊子上和人玩,那些人更是牛。见他穿着华贵,更是使出全身解数,将一盘臭棋下得天花乱坠,你来我往。争斗无比激烈,务必要将赢的子控制在三个以内。
日积月累。渐渐的他竟然以为自己真算得上个人物了。
经过琥珀一番说词,李德宝是彻底明白自己被当肥羊,合力给那帮书生给宰了。他心中怒火腾腾而起,恨不得立即去打人。可是他转念一想,身边没有一群狼虎护院家将,只有两个小厮,恐怕是被打的可能性比较高。
他顿时沮丧得不得了,原来离了京城李府,他啥事都做不了。
琥珀见他脸色红了又白,一副失魂落魄的德行,有点后悔将事情捅穿。可是不说也不行,迟早有天他自己也会明白过来。
“德宝哥,我倒是有个办法,羞羞他们。”
“哦,是吗?说来听听。”
琥珀将她的计策说了出来,李德宝听了觉得甚好,一下子又欢乐起来。
这时候叶满楼刚好回来。
李德宝早吩咐两个小厮将他的房间腾出来,给了琥珀,只消安置了行李衣裳,就可入住。房间在二楼,面对着湖开阔的那一面,还多开了一扇门,可走到外间的露台上,欣赏月光。
叶满楼的豪华马车果真是拉风,幸好这小区的开发者有远见。住户都是有钱人,马匹车子还有轿子等,在楼的侧边有足够的地方安置。
李德宝一见,就晓得是个有钱人。小李向来不缺钱花,虽然比不上叶满楼这个散财的神仙,却也是个小号的散财童子。李府里的小厮们最爱同他出门,经常可以捞点好处的。他见了这位的马车,和拉车的马,顿时觉得自己连有钱这个优势也没有了。
这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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