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板把冰莲子粥送上,随手又擦了两下桌子,笑道,“客官可是来对了地儿,京都最好的打铁铺就在这条街上,一会儿您沿着这条道往前走,尽头拐角往左走二十多步就到了,老李家三代铁匠,做出来的刀削铁如泥。”
锦云道了谢,莲子粥熬的比较稀,完全就可以当成水喝下去,小坐了三五分钟,锦云付了银子,带着青竹和谷竹直奔李家铁铺。
青竹和谷竹不知道锦云去铁铺干嘛,老实说,锦云今儿出来做什么,她们完全不知道,只能默默的跟在后头。
李家铁铺,远远的就见到一个关着膀子的粗犷男子在那里捶着,一旁的火炉烧的旺旺的,在这热的人冒气的天气,看一眼,都觉得身上热的慌,还有那男子可是光着上身!
青竹和谷竹两个瞟了一眼就闭上了眼,想起来忙挡着锦云不许进,这可是毁坏闺誉的大事,不可马虎!
锦云淡淡的来了一句,“我现在是男子,扭扭捏捏的一眼就能被人看穿。”
说完,饶过她们直接进了铺子,铺子就三个人,一中年男子,四十多岁,应该是铺子的掌柜的,还有两个年轻的男子,约莫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瞧见锦云进去,中年男子忙上前招呼,“公子要买什么?”
锦云四下瞄了两眼,刀剑都有,短刀,中等的,大刀,倒是一应俱全,看来之前的老板说的不错,只要给图纸就没有他们打不出来的铁器。
锦云把怀里的纸张拿出来,“我需要一套这样的刀,多久能打好?”
一旁的男子把火红的烙铁往水里一放,发出呲呲声,掌柜的接过图纸,随手翻了翻,眉头轻蹙了下,这东西他打铁半辈子还是第一回见,不过不是难事,“三天,客官三天后的这个时辰来取货就可以了。”
锦云点点头,对那些刀有什么要求,纸张上都详细的写了,不用多说什么,锦云拿出五两银子,“这是定钱。”
掌柜的摆手笑着,“小店是拿货付银子,客官三天后付银子即可。”
锦云点头轻笑,这一家子倒是不错,外面有个男子扛着刀进来,粗声粗气,“老李头,我这刀口磕掉了一块,你给我修修。”
中年掌柜对锦云说了一声怠慢就去招呼客人了,笑道,“早说了,这刀要融了重铸,你这三天两头的修可不是个事,这回要不你就听我的,要是重铸后还这样,以后我都不收你银子了。”
男子把刀往前一递,“成,我就听你一回,不过你可得保证,我这刀外形不变,我传家的宝刀,我娘隔三差五就要摸摸的。”
中年掌柜连连说是,锦云便带着青竹和谷竹出去,想到什么,便有回头问掌柜的,“掌柜的可能帮我买付银针,三日后,我一并来取?”
中年掌柜的还没答应,一旁的男子大笑,“哪用得着买啊,他自个儿就能打!”
锦云倒是不好意思了,“那就再加付银针。”
出了铁匠铺,锦云的心就松了,今儿出门主要就是这两件事,没想到一下子就解决了,锦云便带着两个丫鬟在街上闲逛了起来。
什么小摊铺,锦云都好奇不已,这个看看,那个摸摸,不亦乐乎。
卖胭脂水粉的看锦云对胭脂水粉又是闻又是嗅的,惊讶的眼睛都睁大了,“公子,那是姑娘家用的……。”
第十一章 鸡蛋
锦云脸大窘,手火辣辣的灼人,却是镇定的把胭脂搁下,随意解释道,“买了送人的,你这胭脂是你自己制的吗?”
小商贩倒是不好意思的挠额头了,心想一个公子少爷怎么会爱涂脂抹粉,还好人家没生气,小商贩摇头道,“我娘做的。”
锦云指着那胭脂道,“让你娘多滤两遍,胭脂能更细腻些,这个不错,给我包起来。”
小商贩茫然的点头,锦云拿着胭脂随手给了青竹,“下回记得提醒我点儿,不然人家还不得以为你家公子我有怪癖。”
青竹和谷竹两个互望撅嘴,一脸无奈,不是不提醒啊,是提醒了也得管用吧?这才多会儿,已经花了二两银子了,还有那刀和银针,怕是要一二十两,也不知道姑娘要那些东西做什么用?虽然有不少的银子,可也不能浪费啊!
两个丫鬟本着节省的原则劝了锦云放弃了不少东西,锦云想买的东西太多,这一回自然要捡最重要的,也就听进去了。
逛了半天,有些累了,锦云看看天色,该是用午饭的时辰了,第一次出来,自然要好好犒劳下自己的五脏庙,见前面有家酒楼,锦云抬步就往那里走。
只是在距离酒楼百米处,一老一少两个乞丐围了过来,“公子行行好,施舍两个铜板吧。”
锦云见两人面上都是灰,瘦骨嶙峋的,像是几天没吃饱过饭,手里的碗都磕掉了好几个缺口,拿着碗的手还打着哆嗦,一旁的小姑娘才六七岁的年纪,见锦云看着她,有些怯怯的往自己的祖母身边躲,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却是紧紧的盯着锦云,锦云心生同情,从荷包里拿了个小银锭子给她们,高兴的祖孙两个跪下来磕头道谢。
锦云继续往前走,却没见到一旁嘴里叼着草,一脸猥琐的男子,尖耳猴腮的,呸的一口把嘴里的草吐掉,眼睛盯着锦云腰间的荷包,那鼓鼓的一荷包,该有四五十两吧?
男子迅速的往这边走,速度突然加快,旁边有马驶过,避让时往锦云身上一撞,紧接着就是道歉。
锦云刚要说没关系,那男子已经转身了,走的太快,锦云怔蒙了下,突然想到什么,往自己的腰间一看,荷包不见了!
锦云气的咬牙,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贼了,以前就被人偷过钱包,里面什么证据都丢的一干二净,补办起来要多麻烦就有多麻烦!
青竹和谷竹两个已经扯着嗓子喊抓贼了,锦云一咬牙,自己就冲了过去,时值中午,天气热又是吃饭的时候,街上的人没有那么多,锦云卯足了力气冲,只是没跑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这副身子架不住。
不过,那贼也好不到哪里去,速度慢了不少。
锦云追的有气无力,双手撑在那儿歇着,一旁正好是卖鸡蛋的,锦云二话不说,拿起两个就抬手砸过去。
青竹和谷竹干惯了粗活,身子要结实些,这会儿追着锦云也够呛,可是看着眼前这一幕,整个人都张大了嘴巴说不出来话了。
那鸡蛋往前砸,正好是路口,一匹马驶奔了过来,那鸡蛋……好巧不巧的正好砸人家脑门上了。
锦云还保持着扔鸡蛋的姿势,手上还有一个没抛出去,虽然距离离的稍稍远了些,可高头大马上那俊美男子的脸色……她看的清清楚楚。
男子眉如墨画,唇若含丹,仙姿玉骨,恍如轻云出岫,有种倾倒众生的美,波光潋滟,顾盼生辉的眸仿佛能慑人心魄一般,乍一眼望去,锦云仿佛瞧见了月华收练,晨霜耿耿,云山擒锦,朝露潯疂‘,整张脸尽显妖孽绝色,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一如两弯幽深的潭水睨向她,幽邃的眼瞳阴沉下去,满脸罩着寒意,阴翳暴戾,饱满的额头上,蛋黄,滴落,像是砸在锦云的心尖上一般,惊涛顿起。
瞧男子的衣装,群青色锦裳上,压刻金丝暗纹,绣着木槿花,即便是盛怒之下,青黑的眉宇之间富贵之态依然不掩,一身的贵气与傲气,仿佛与生俱来,定是某个权贵家的少爷。
性情好的,摆摆手也就没事了,性情差的,今儿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瞧那青黑的脸色就知道不是个好说话的,今儿她是撞上了。
锦云想溜,可脚就像被人钉在了地上一般,那边扑通重物砸地声传来,锦云隐约可见有人被扔在了地上,是那个小偷!
小偷在地上抱着头打滚求饶,恭谨的弯把荷包递到男子手里,待男子饶过马背,锦云这才瞧见男子的面容,长眉入鬓,鼻若悬胆,目似朗星,锦云眉头微微蹙起,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青竹和谷竹已经在扯她衣袖子了,神情焦急,声音压的低低的,“是,是二少爷!”
锦云心咯噔一下跳着,脚步往后面挪,锦云的二哥,相府的二少爷苏猛已经把荷包递过来了,他倒是不曾觉得锦云眼熟,即便觉得眼熟,也不会往那上面想,自己木讷寡言,足不出户的二妹会女扮男装还在大街上追贼,还误伤了人?
这不可能。
“是你的吧?”苏猛把荷包递到锦云跟前,声音如大提琴般醇厚。
锦云连连点头,手紧握了下,忙接过荷包,慌乱的道了一声,“多谢。”
然后,立马转身要跑,身后头一声暴戾声砸过来,“站住!”
锦云望着天空一阵欲哭无泪,这声音听得她心打颤,硬着头皮挪着脚步转了身。
锦云转身就瞧见对面又来了个骑马的锦袍男子,嘴角一丝幸灾乐祸的笑,肩膀抖动,轻咳一声递上一方帕子,“赶紧擦擦吧,不然一会儿鸡蛋要被烤熟了。”
男子墨眉倒竖,凤眸里有滔天的怒火,可以席卷一切,伸手脑门上的鸡蛋壳拿下来扔掉,然后才去接帕子去擦额头上的蛋黄,额头被砸红了。
看着那红肿,锦云扯了下嘴角,小心翼翼的上前,赔礼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一旁身着天蓝色,也就是递帕子的男子憋笑道,“知道,是他自找的,谁让他不等我自己跑的,遭报应了,一点小事,小弟弟别放在心上……。”
小弟弟?锦云嘴角猛抽,怒火男子眸光冷冽的瞥过头,天蓝色男子立马改口了,“虽然是天意,但大街上也不应该随便扔东西,还是杀伤力如此强大的鸡蛋,要赔罪,一定要赔罪,前面醉香楼,小兄弟就摆酒一桌,自罚三杯如何?”
苏猛也走了过来,帮着求情道,“他也不是故意的,叶兄不妨饶过他这一回吧?”
满腔怒火,恨不得掐死锦云的男子正是祁国公府大少爷叶连暮,他这几天本来过的就十分憋屈了,罚跪三天,昨儿在床上躺了一天才缓过劲儿来,今儿又送纳采礼,在府里呆不住,就溜了出来,找人陪着喝两杯缓缓心里的窝囊气,哪知道出门就被人砸了鸡蛋。
再看锦云满脸委屈往苏猛身后躲的神色,叶连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躲什么躲,他还没把他怎么样呢!
叶连暮一夹马肚子奔过来,一个弯腰就把锦云提了起来,将锦云横在马背上,马疾驰起来,直接就到了醉香楼。
醉香楼离的不远,可青竹和谷竹两个吓的脸色惨白的,追着就到了醉香楼下,叶连暮自己下了马,倒是锦云爬在马背上,还是青竹和谷竹扶着下来的,虽然才几步路,惊吓之下又受了颠簸,锦云胃里翻江倒海,扶着墙壁吐了起来。
苏猛和另外一个男子也过来了,看着锦云的脸色,忍不住摇头,“这身子骨未免也太差了,你不会没骑过马吧?”
锦云没好气的回头,拿帕子擦拭嘴角,“知道还问!”
第十二章 人才
青竹真担心锦云惹怒人家,忙道,“我家少爷今儿是第一次骑马。”
苏猛,“……。”叫的这么大声做什么,不会骑马很丢脸好不好?
苏猛掩嘴轻咳一声,“在下苏猛,这位是安远侯世子,那位,咳,挨了你一鸡蛋的是……。”
苏猛话还没说完,怒气声就传来了,“进来!”
安远侯世子赵琤笑道,“唤我一声赵兄即可,那位就唤叶兄吧,他这两日受了些气,不是故意针对你的,别放在心上,倒是你……。”眼睛看向苏猛,虽说即将成为亲家,将来少不了见面的时候,可气头上,难保不会在醉香楼闹上,能避则避吧。
苏猛知道赵琤的意思,不由的在心底叹息一声,他做梦也没想到叶连暮会成为他妹夫,叶连暮这些年在京都横行霸道的作风,每一个招惹他的都被他揍的鼻青脸肿的,就是断胳膊断腿的也有,以致现在不少人见了他都避着走,像今儿这般被人砸鸡蛋,依着苏猛对他的了解,苏猛真担心锦云会跟那鸡蛋般,苏猛瞥了眼锦云,而后道,“我是来赴约的,至于他,还请苏兄多照应一些。”
赵琤轻碰了下鼻子,点头道,“方才的意外,他道过谦了,叶兄应该不会真拿他怎么样,你放心吧,我就先上楼了,失陪。”
说着,率先一步上了醉香楼,锦云一脸郁闷,回头看了看苏猛,老实说,她想跟着自家二哥赴约,尽管兄妹感情不大深,好歹是一家的啊!
不过锦云也知道,扔了人家一个鸡蛋,不赔罪肯定是不行的,这间酒楼不会死贵吧?
衣冠楚楚,风流倜傥,要是没钱付账,脸可就丢大发了。
锦云迈步进去,楼下可以说是坐满了人,锦云随着赵琤上了楼,还没进门,就听见屋子里有说话声,“你这额头怎么肿了,被国公爷打了?”
锦云硬着头皮进去,就收到一道凌厉的寒冰眼,锦云扯了扯嘴角,那陌生男子瞧见锦云也是一怔,没想过赵琤会领着陌生人进来,他们今儿是有要事商议的,“他是?”
赵琤这才想起来,似乎在楼下就该让人家走的,这会儿倒是他错了,眼睛看着锦云,是用眼神询问她叫什么,锦云道,“我叫苏锦。”
赵琤挑了下眉头,那边有沉冷的声音传来,“你也信苏?”
锦云无语,怎么,姓苏不行啊,“我就姓苏!”
“你跟右相是什么关系?”叶连暮眯起眼睛看着锦云,质问道。
锦云也是一肚子火气,她还从来没像今天倒霉过,却是拼命的忍着,走过去,拿起酒杯,“方才是我不对,我跟你赔罪,至于我跟右相什么关系,难不成每个姓苏的都跟右相是亲戚不成?!”
锦云毫不客气的言语,让叶连暮无从辩驳,耳边有轻笑声,叶连暮瞪着锦云,妖冶的凤眸里流火四溢,他这是赔礼道歉的态度吗?
锦云说完,一口把酒饮尽,却是呛的连着咳嗽了起来,好辣的酒,嗓子都能冒火了,赵琤忙把茶递上,叶连暮鄙夷的看着锦云,“堂堂男子骑马吓的叫救命也就算了,连酒也不会喝。”
锦云能被气抽过去了,她要做什么男子汉,她只是冒充一下而已!
赵琤推攘了叶连暮一下,虽然知道他今儿气的不轻,可也不能这么说人家,这不是赤果果的挑衅吗?想打架也不能这样啊!
赵琤眼睛上下打量锦云,暗自摇了摇头,这身子骨够差,不过穿戴应该是世家子弟,怎么也会学点武艺傍身吧,怎么弱到这样的地步了,要是连暮兄气不过一拳头挥过去,他可能接一拳头?
叶连暮一口饮下一杯酒,轻蔑的目光扫过锦云,不过锦云的忍功倒是让他钦佩,因为他之前遇到的那些世家子弟,心气都比较傲,像锦云这般坚韧赔礼的还是第一次遇到,他倒是要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去。
赵琤示意锦云坐下,“不打不相识,今儿算是结识了,这位是……叶容。”
锦云朝他点点头,从方才进屋子起,锦云就知道这几个人身份都不一般,尤其是这位,眉宇间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安远侯世子对他很恭敬,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恭谨,还有方才说她姓苏的时候,他的眼睛突然冷了一下,可见跟右相有仇啊!
锦云坐下来,摆脱不了那份拘谨,还有青竹和谷竹两个,门口的人压根就不让她们进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为难她们,一旁的赵琤举杯道,“这两日城里来了不少的难民,这一块还好,城西那边都快成难民区了,灾情再不缓解,只怕灾民会越来越多。”
提及灾民,叶容的神色凛冽了起来,一旁的叶连暮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右相不是说皇上大婚冲喜能祈求老天下雨吗?你怎么看?”
这个你问的不是锦云,但是锦云抬眸的时候正好跟他视线对上,锦云以为是他成心报复,故意刁难,便回道,“我又不管朝政,我怎么知道?”
叶容侧目看着锦云,“你就没想过入朝为官?”
锦云挠着额头,她可没有那么大的抱负,自由自在多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