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兽甲兵两两包抄,又将后面跟进的敌兵挤压住了,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接着是一阵阵的惨叫。还有两个士兵被夹入剑阵后方,被黄晶晶和米钰收拾了。
中路就剩下两人,青须老者将拂尘缠住的长枪向他掷去,“嗖”的一声,枪柄头儿正好戳在其中一个士兵的胸口,他一声未发地倒在了地上。
最后一人目瞪口呆站在原地,青须老者没有给他时间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拂尘又是在他头盔上一扫,他也应声倒地。
头一波攻来的士兵已经被打的七零八落,青须老者转身面对第二波敌人,只是他们没人再敢轻易上前,与这一字阵型对峙起来。
洪七里叹道:“久闻碧霞剑阵既有快捷飘忽之急,又有劲雄凝重之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滕楚凉见几位道姑与青面兽甲兵配合出色,阵中相互交错,绝非一日之功,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她们便是碧霞真人的十名弟子,那老先生便是”
“便是碧霞真人本人啦!”王诜抢言,他笑笑道,“本官上任之初便拜访了她,碧霞真人对沙门岛之事早有耳闻,对之深恶痛绝,自然愿意助本官除之而后快!”
洪七里心中叹道:这位青州都钤辖实在是厉害的角色,外有筏帮相助,旁有碧霞真人护阵,内有副砦主常鱼通里应外合,布局周密,筹谋已久,且他为达成一事可卧薪尝胆,隐忍三年,真是令人佩服,有他这样的官,实属大宋之福!
与洪七里不同,滕楚凉从这剑阵中看出另一番滋味:碧霞真人剑阵也是应了三宫九运,“三清上境,六宫自守”阵中变法万绪千端、不可穷尽。这阵以守为上,便是极难破解的,只当几人之力便可阻挡数倍之敌。进阵之后,便有如坠入云气之海,攻守转换、落实之处、击空之妙,借敌之力与我之力,对方之力反加其身每一动,或将对方劲力虚之,突将己方之力化实,击之空处借为己用;或将待对方劲力实之,突将己方之力化空,直毁对方力之根本。好一个“因机化现”,实在是妙不可言。
滕楚凉叹一声,只可惜刚才太快了,黄晶晶在乾位,米钰在坤位每人的阵脚还未看得清楚,若是对方再攻几轮,让自己看看就好了。
他这么想,士兵们可不这么想,一个个心生畏惧,按兵不动。
不一会儿,远处急急奔来三人,他们在阵前停住脚步,为首一人,大叫道:“且慢!前面可是青州都钤辖王诜王大人?”
还没等王诜搭话,碧霞真人突然右手举起拂尘往斜里抬起,正指着说话的人。这一动作,略使对方紧张了一下,他忙补了一句:“刚刚军士鲁莽,未辨敌我,惊扰了大人,请大人赎罪。”同时拱手恭敬地作了个揖,而后道,“怀州通判马默马大人,请大人一叙!”
王诜喃喃道:“怀州通判马默?”心中盘算着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可他一怀州通判跑到沙门岛上来做甚?
见王诜默默无声,碧霞真人未曾放松警惕,在这种双方剑拔弩张的紧张情况,绝不能轻信对手。
那人见状才想起来,他忙下令,让与碧霞真人对阵的士兵放下兵刃,退在两旁。
而后,三人恭敬的走上前来,微微躬身道:“吾等乃登州刀鱼寨巡检副将,此次随马大人上岛”
王诜打断他,道:“小黑啊!你来看看他们是不是刀鱼寨的?”
常鱼通上前辨认一番,摇摇头道:“不知道!这几位没见过!”
那人微喟一声,道:“吾等是才被提拔上任的,常副砦主贵人多忘事,你去刀鱼寨时,我可是见过的。”
另一人道:“每次砦主来都是巡检大人招待,副砦主来都是副巡检大人招待,常在那水师营附近的‘北海大酒楼’吃饭。”
“哦哦我想起来了”常鱼通悄笑了下,道,“有一次,副巡检大人还当着我的面骂过你,说你不通人情,狗屁不通!”
那人苦涩的笑了笑,道:“小将只是不愿同流合污!”
常鱼通哭丧着脸与王诜道:“大人,小的是被逼合污,全是为了博得砦主信任做戏的,是为大人效力才装污的,不是真的污!”
王诜一通大笑,道:“好好好,还把自己摘得真干净,别给爷这会儿卖乖!”
说罢,王诜在常鱼通屁股上踹了一脚。
转头,他与那副将道:“带路吧!本官去会会马大人!”
碧霞真人还是更为谨慎:“大人?请洪帮主随行更妥些!”
王诜点点头,淡淡说道:“其实有您老人家护着,本官十个放心!”
碧霞真人无奈的摇摇头,便请洪七里跟着随行。
三人被请入码头大寨,目光一转,王诜见到了筏帮的人,有金杆渔夫何钧丰、长河候焦兴华;而丐帮的人也都在坐,洪七里一进屋子,华子鸾、雷义恭与风二娘一齐向他望去,洪七里微微点头示意。
上首坐着一人白面中年人,身穿官袍,手里本拿着一本书在看,见到王诜,立刻站起来,迎上两步,那张大长脸因为咧嘴一笑,显得更长了几分:“王大人驾到,下官有失远迎啊!”
马默马默,一时还想不起来,这一对大招风耳倒让我记起来了,不就是“马咬尸”马大人吗?王诜心里一面这么想,一面突地笑了出来。
因为马默做监察御史时,最痛恨的便是“尸位素餐”之人,就是指那些一天空吃粮饷,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官员。他对这些人紧咬着不放,惩治起来跟对那些贪官污吏一个样儿,严惩不贷,这让许多人对他颇有微词,还背地里骂他“马咬尸”
马默做一长揖,指着太师椅道:“王大人请上座!”
王诜淡淡一笑,回礼作揖,目中登时放出神采无限,自有令人不可逼视的华贵之气。他嘴角仍带着一丝洒脱的笑意,朗声说道:“本官未着官服,还是马大人上座的好!”
马默眼睛转转,听了这话也不推脱。坐定之后,他开门见山,道:“王大人一定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怀州通判怎么跑到沙门岛来了?”
王诜笑笑不语。
“下官此次实奉枢密院密令办差,并非想要横插一手,干涉登州之事!”他一抬手,与手下道,“先请密令!”
此话一出,王诜微惊,却也不露声色。
手下将密令奉上,马默让直接送与王诜阅览。
王诜接了过去,仔细一看,确确实实是“枢密院”出纳之密令。上面言明令马默收管登州水师,整肃刀鱼寨,彻查沙门岛
枢密院出了密令,可见上面是下了决断,是要彻底惩治惩治沙门岛这块儿无法无天的地儿了,这是好事儿。可王诜心中略有不甘,此事他费尽心思,谋划多年,马默这是神兵天降,可谓是横插一杠子。他并不十分看重这“捕盗钤辖”的名声,可若说一点也不看重,却也是谎话了。
见他脸色微变,马默眼珠一转,大大的眼袋抖了抖,仍含笑道:“钤辖大人,可是对文书有疑?”
王诜听了这话,却也不愿发作,只得忍气道:“本官并无异议!”(。)
第二十五回 夺岛——离岛()
王诜想了想刚才那几个刀鱼寨副将的话,又连着想起昨日见筏帮智叟何钧丰时,他曾提到同日上岛的水师刀鱼战船训练有素,战力非凡一事,拱手与马默道:“马大人运筹帷幄,一举制服水师,雷厉风行,本官有所不及啊!”
王诜一向心高气傲,想着马默短短几天便能降住了水师,必然也辖制了登州知府;虽然被客客气气的请进这里了,但筏帮、丐帮显然是被马默手中的水师控制住了,大黑山岛的码头,不,也许整个沙门岛都早早被他控制住了;而自己虽有青州军,却不能大举调入登州,攻入沙门岛,只能想了个智擒贼首李庆的办法,谁知中间还出了这许多差错,几遇险情。再一深想,即使拿住了李庆,不根除沙门岛之恶,难保几年之后不出个王庆、张庆的此刻见了人家的手段,才知自己仍差得太远,他心里一难受,长叹了一口气,显得颓废了几分。
马默目光四转,看了看坐下几人,又转回头与王诜道:“下官知道,王大人多年之前便为缉捕李庆之事劳心劳力,此番更是亲身涉险,上岛抓人,下官实在佩服!若不是王大人您吸引李庆的注意,我这次差事必办不了如此顺利,王大人的功劳,下官会在奏折上据实禀报。”
王诜摆摆手,道:“这倒不必了!若能处置好后续,不再让虐囚杀囚之事死灰复燃才是大事!”
“王大人说的是!”马默附耳低声道,“在下这里还有太后懿旨,说此事王大人居头功一件,还有筏帮、丐帮的人也会记上一笔,下官只是从旁策应,与枢密院请令也是受命于王大人之谋!”
太后?王诜一愣,心中忽然对沙门岛的事情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而且马默的意思,很明显是他只做事情,但却不想抢功!官场之上,这也太奇怪了不过,他记得马默之所以遭贬出判怀州,是为欧阳修遭蒋之奇诬陷之事辨白,才受的牵连。此人倒是十分耿直,不会用虚假之词哄骗于我。想罢,王诜站起身来向马默一拜,本想再说些什么,心中一动,又将嘴边的话忍住了。
这一来,马默反倒愕住了,不多说,他只得回礼。
此事乃是克里斯对马默专门吩咐的,她不想将此事做的太过招摇,引起小皇帝的疑心,她要的不是名声,更不需要马默要名声,她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登州水师的掌控权。
又说了些安排,马默道:“岛上形势尚未安定,下官已备好大船,送诸位到登州安置。等到事情安排好,下官再与王大人登州一叙!”
尽管说的委婉,这已是下离岛令了,王诜也就应了。
巨大的刀鱼船停靠在码头上,准备返航登州。王诜站在船头上,回望马默所在的大寨。见他一言不发,尽管从王诜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气馁,常鱼通、碧霞真人和筏帮的人也没精打采的。大家都知道这件事王大人花费了多少心思,每个人都觉得怅然若失。常鱼通更是在心里骂起了马默:大马脸说几句花言巧语,就把王大人的功劳抢跑了!我们这些跟着大人的人岂不是白忙了?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差错的?王诜纳闷。他已经冷静下来了,开始通盘考虑沙门岛的事情,他总觉得自己遗漏什么重要的东西。王诜想来想去,却也想不出其中的关键之处。
忽然,甲板上传来一阵喧哗打断了他的思路。马默遣兵送来一批武林人士,正在登船,王诜远远望去,见仇玉龙和别三奇也在其中。一路上,经历了机关城的重重困难,平日里最讲究派头和衣着的仇玉龙,如今也是发丝凌乱,略显委顿。
别三奇径直走了过来。女道姑倒也与他不陌生了,见他施礼,便也还礼。见众人平安无事,别三奇也是感慨连连,一通诉说自己碰上了什么样可怕的机关。
仇云龙与别三奇一路逃脱,听他提起机关,便也凑了过来。说了两句,他目光一转又落到了訾灵身上,含笑道:“仙姑妹妹,小生这一趟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心中万分失落,不如你随我去蜀中做客,我们也好多亲近亲近。”
其实,仇玉龙早已失了飘飘神采,强打着精神,此刻拿小道姑打趣,纯属惯性使然,嘴上犯贱。他刚想再出言轻薄,哪知眼前突然白影一闪,自己握在手中的玄铁扇,不知怎的,已经到了别人手上。
这一下,他不禁大惊失色,须知他虽不是武林中人,但练武却下过一番功夫,练就的眼力、耳力、身法行走江湖也可说得过去,如今竟然一眨眼的功夫被人夺去兵器。他凝眸望去,但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瘦削的青须长髯老者。老者手持一杆拂尘,正把他那玄铁扇卷了去。
仇玉龙知道他是那位王大人的西席,面上微带诧色,不知这人为何要管自己的闲事,正待问话,哪知对方先开了口,“倘若你再对她们出言不逊,下次失了的就不只是扇子了!”
那玄铁扇是仇玉龙的心爱之物,不逊色于美姬宠妾,此刻他也不管对方是何身份,大喝道:“要你管!”
随着喝声,他左手一拳,向老者面门打去,同时右手疾伸,为的就是去夺自己的扇子。
老者突然身形一动,宛如一道轻烟升起,跃在船舷上,仇玉龙的左拳右掌便落了空。老者双足微微一点,空中拂尘一挥,只见那玄铁扇在空中打了个闪,“啪”的插进了仇玉龙后颈的衣领处。
仇玉龙身子一顿,知道扇子插在自己的衣领里了,他反手去够,却发现自己后颈一麻,整个身躯再也无法动弹,他自知已经被人家点中了穴道,他再望向老者,人家已经落在甲板上,丁字步一站,拂尘搭在了臂窝。
仇玉龙知道对方武功惊人,虽明知自己比人家差得太远,嘴上忍不住愤恨地道:“好老儿,快解开本公子的穴道。”
这一下手法劲力拿捏之妙,连滕楚凉见了都忍不住赞道:“真没想到‘玉女投壶’还可隔空点穴!”
玉女投壶不是玉女剑法中的招式吗?仇玉龙心中惊道。
碧霞真人露了这么一手惊世骇俗功夫,便已显明身份,周围围观的武林人士都不禁大吃一惊,目光转到这个青须老者身上,几乎不敢相信此人便是驰誉江湖,名震天下的“碧霞真人”。
仇玉龙也不是笨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此时不禁盛气一馁,颓然不语了。
碧霞真人走了过去,在他身上一拂,轻声道:“仇公子,贫道劝你好自为之。”
仇云龙的手缓缓放了了下来,他面色惨白,突地一拧身,逃进了船舱。
周围人见状,都一阵哄笑。
这边的闹剧洪七里全然没去关注,见帮主不愿让人打扰,两位长老默默立在他身旁,噤若寒蝉。
此刻洪七里心中思潮翻涌,有官府勒令,他不得不带人离岛,可是,他还不知道她的下落、她的安危
克里斯一阵天旋地转,失去平衡后,她也失去了意识,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黑暗中突然有了动静。脚步声,奔跑的脚步声,穿过灌木丛,直扑她而来。
她微微睁开眼睛,等待适应了光线,看到了影影绰绰的轮廓,茂密的枝叶遮住了阳光,没有别的动静,只有树与树窃窃私语的声音。
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凭空臆想出来的?
难道她还没有醒,梦还在继续?
克里斯的头还晕乎乎的,但她能感觉到一双手似乎从正面伸过来,那手先探了她的鼻息,又扶了扶她的肩膀。
接着,那人站了起来,就听“砰”一声,接着树叶沙沙作响,最终天空响起一声炮响,声音奇特。
那人又回到了她的身边,轻声问:“主子,你怎么样了?小的打了玄铁炮”
克里斯朦胧间,见到头顶有个模糊的人影轮廓,黑衣黑面纱,看上去很像熊戴影,她心想:我这是还在宋朝?她想着,又闭起了眼睛,想听这人接下去要说什么。
可突然之间,说话的声音消失了,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除了一微风从林间吹过,树叶响动。除此之外,万籁俱寂。
这感觉太奇怪了。
她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刺鼻极了。
克里斯猛然睁开眼睛,就见一个蒙着黑面纱的影卫捂着脖子,血顺着他的下巴和手臂直往下淌。
克里斯摸了摸滴在自己脸颊上的鲜血,那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