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我的那位朋友,这才免了他的死罪,但因他滥杀无辜,最终被判流放沙门岛二十年。如今,他服满了刑期,却仍然在岛上多待了五个年头,在李庆治下被放出岛去,似乎已成了遥遥无期之事。
“没想到竟然有人认得我这把老骨头。”原彬的话,突然让苏无我重新想起了那些他早就无可奈何接受的事情,很久以来他再一次为自己的命运黯然伤神。
“后生晚辈自然不知道您的大名,但在下实在很想领教一下您的‘连珠九鞭’。”
原彬的话刺痛了苏无我,他心里泛起一阵寒意:是啊,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江湖早已换了天,年轻一代知道苏无我是何许人?我若出了岛,不过是无名之辈一个,还不如沙门岛上,做个让敌人畏惧,让同伴敬重的铁牌子。
原彬很满意的在苏无我的眼中看到了悲凉、难过和悔恨。煽动这股沮丧的心绪,不断烦扰敌手,让他自己将一只脚踏入地狱。
他呵呵一笑,道了一句:“在下先敬招了。”
到了这个份上,多说无益。
原彬手中折在一起的三节棍刹时化作一条长棍,直奔苏无我面门。见他向后闪过,原彬手握前两节,尾梢一节木棍猛地向敌人甩击而去。
苏无我横鞭一挡,原彬第三招已经喂到。眼见又是一记甩尾扫棍,苏无我忙伏身躲避。
避过这下,苏无我手中的钢鞭,突向他自己身后挥去,向上翻起时,绕在了他脖颈之上,只见他倏地甩头,那鞭子竟然荡了回去,突然间从他腋下穿出,钢鞭的鞭头便如一把短剑,闪电般直探原彬的咽喉。这一招名唤“绕山穿龙甲”,乃是苏无我成名的绝技之一。
原彬转身一闪,那鞭头擦着他的喉咙而过,带出一抹血丝。这几年上岛,原彬从没碰到过这么扎手的敌人,暗觉惊诧,心道:这老头子果然宝刀未老。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就在转身之际,右手一松,双手同握中间那节棍子,抡起的两头木棍连环飞舞,让人眼花缭乱,原彬双手一抖,首尾两截棍子顿时向苏无我颈项夹击而去。
“霸王鞭”自也不是浪得虚名,那钢鞭从后左腋下打到右肩,如活了般的银蛇,从右肩爬到了左肩,待两棍将将便要打到脖子,苏无我一低头,鞭子横贴着他的后脖颈飞出,将原彬攻来的双棍直接打飞出去。
右手格挡来鞭,原彬趁机贴身上前,左手向苏无我咽喉戳去。他用此招回敬苏无我,速度奇快。
第二十四回 岛战——愚人()
原彬的夺命一招突如其来,眼看着极其难防。
却在这时,鞭头忽地从苏无我背后向上斜飞,他右手一接,鞭头的手柄恰好被他握在手中,这招“苏秦背剑”出神入化,软鞭立时化作近身利器,他反手一刺,锋利的鞭头正刺向原彬右耳。
原彬急忙竖起手中三节棍,堪堪一拦,也十分凶险,他不禁连连倒退。
两人拉开了距离,都各自甩起了手中武器,一时间风声飙起。
三节棍和九节鞭同时甩开了是何等的气势,好在旁边打斗的王力已经将铁牌汉子逼入角落,可供闪躲的地方颇大,而山岗上早已不见了追着李龙的另一个铁牌子、窄脸汉子和其他木牌子的踪迹。
苏无我速度更快,钢鞭早原彬一步形成携风之势。
原彬大惊失色,心知这便是“霸王鞭”最得意的绝招“连珠九鞭”。他赶快收起三节棍,向后倒地,不断翻滚闪躲。
白光闪动,飞腾转回,威力甚大,激起一片飞沙走石。
此刻原彬狼狈之极,已显败象。苏无我心里略有些得意:莫说九鞭,我才喂了你三鞭你就吃不住了。
一下迟疑给了原彬机会,他踉跄翻滚出去,起身半跪。
苏无我冷哼一声,飞鞭夺命,鞭头再击向原彬。
原彬两手举棍,用中间那节一拦。虽然挡到了,但苏无我用足了功力,钢鞭缠绕上来,走势不减,鞭头仍直向原彬喉咙飞来。
便在这一瞬间,原彬却露出了笑意。他左右手向两边一振,三节棍中间的那一节竟然分了开来,里面暗藏了两支金鐏,原彬双手分刺向前,
苏无我的钢鞭缠棍上,已是来不及脱开,圆锥的尖头直直插入了他的前胸。
刺出这招的同时,原彬向侧面一闪,轻松躲过了失了劲力的鞭头。
他抽出刺入敌人身体里花棱金鐏。
血顿时喷涌如注。
王力斩死了掩月刀汉子,转过头,正看到了铁牌老者中招倒地的一幕。
只见原彬未做任何停留,立刻向后闪去。
九道白光爆射而来,点点似缤纷雪花,直打原彬全身上下的九个要命部位。原来苏无我重伤之后,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九节鞭一抖,九鞭相连的钢链上串着的九枚钢珠竟同时向原彬飞掷而去,这便是最后拼命的打法。
只可惜原彬早已有所防范,他左手撩起自己长衫一兜,右手抡起三节棍,舞得密不透风,只听得铮铮连响,将钢珠打飞,又将随后飞来的钢鞭打落。
原彬松开左手,但见长衫上被划开几个大口子,噼啪掉落了两颗被裹住的钢珠。他心中暗叫好险,自己全力施为,竟不能将全部钢珠挡下,这老头子武功竟这般了得。
苏无我被刺中心肺要害,血已经流了一地。那金鐏上的花棱,放血极快,但他好像被催眠了一般,仍不相信自己是败了。
滚地时,长衫沾满了灰尘和血迹,原彬索性一边脱下来,一边走向倒地不支的苏无我。他隔着血泊半米的位置蹲了下来,苏无我回过神,与他四目相对,这下明白了原彬假意显现败象就是要算计自己。嘴动了动,废了半天劲,挤出了句,“卑鄙!”
“刚才那才是真正的‘连珠九鞭’吧?”他勉强笑了笑,“老前辈莫怪,咱们都是用软兵器的,自然有同样‘卑鄙’的招法,只是在下先把自己置于死地罢了。”
“木牌”
原彬打断他,“在下自会好好招呼您手下的木牌子,放心吧!”
见老者断了气,原彬上前取下了他身上的铁牌。站起身,他走到山岗边上,王力也刚把铁牌子收好。他们向下看去,就见李龙正带着持凤嘴刀的汉子来回绕着山岗跑,窄脸汉子身上带伤,还在与十几个木牌子战作一团。
原彬指着那边,道:“你去帮他。这边在下去看看。”
王力先跳了下去,朝窄脸汉子那边掠去,木牌子一见是连铁牌子都挡不住的人,便知情形不妙,他们发足四下奔逃,王力挥起两把臂刀便追。
原彬看准时机,一跃而下,截住了疯跑的李龙,他厉声道:“臭小子,还想拖到何时?”
李龙见人影一闪,漫不在意地问:“老龟孙死翘翘了?”
身后大汉杀到,李龙全身一缩,听头顶风响,他知是兵刃袭过,突然向后翻了个筋斗,同时出脚如电,霹雳回旋间直奔大汉的胸口,“吭”“吭”两声踢得大汉庞大的身体,连连倒退。
李龙甫一落地,又起身前纵,跃高凌空时,他举起右肘,向下猛压砸向大汉头顶。他腰上使力,又借着整个身体下坠之势,威力倍增。
大汉压根没想到他会突然进攻,防御空虚,重重挨了这一记剁肘。鲜血登时流了下来,迷了他的一只眼,大手一抹,双目如焰,恶狠狠地瞪着敌人。
见状,李龙再出声激他,“小爷这招叫‘倒回一壶酒’,好喝吧?”
叱叫声里,刀吟凤鸣,劲力万钧,宛若凭空卷起了漫天大风刮向李龙!
李龙单足拄地,他摆出的正是他老爹“铁拐李”最有名的架势,只见凤嘴刀长吟不绝,刀吟声就像魂泣一般,斗大的光环在大汉连串猛扫下,连成数个月弧,罩向李龙。
他猛地旋身,先避开了当头飞来的一片光弧,而后脚下一弹,蓦地从一个圈环中穿过!
突然间,他反迎上来,左脚踩着对手右胯而上,右脚落在大汉左肩之上,他提肘过头,沉肩、坠肘、气沉,动作由松而紧,速度由缓至急,带着浑厚劲力,这一下杀伤力极大,击破了刚才已受重创的天灵盖。
大汉大叫一声,身子微微晃动,向下扑倒,猝然殒命。
李龙仍是单脚而立,做防备状,就见对手趴着,一动不动。他转头去问原彬,“死了?”
“你说呢?”原彬摇摇头,转身走了。
李龙走过去,用手指戳了戳大汉,这才信了。他取了大汉衣襟上挂着的铁牌,捧在手里咧嘴笑了出来。
这时,王力和窄脸大汉杀光了所有木牌子。
这一仗打的可谓相当完满,原彬、李龙、王力一人一个铁牌。大家又帮着从尸体上收集全了木牌子,王力清点了一下,共有七十四枚。
“按说好的,全给你了!”王力将牌子都给了窄脸大汉。从来没有拿过这么多木牌,窄脸大汉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见他迟疑,王力道:“害你死了兄弟,这也算是补偿了。”他转头与另外两位略一说了事情经过,见原彬与李龙当下表示没有异议,窄脸汉子才敢接了过去。
王力转过头,对着原彬抱拳,答谢道:“这次多亏原大侠出手相助,否则我等必遭他们毒手。”
李龙插笑嘻嘻地插嘴道:“我也被一个灰人带进他们的陷阱,险遭伏击,正是原大侠救了我!”
王力一惊,问道:“原来并不只是我们”
原彬问:“诸位可知小黑山岛的这片荒野又被李砦主冠以什么名字?”
三人纷纷摇头。
“他管这里叫‘愚人荒原’。这便是默许囚犯,可以不择手段,极尽所能的猎杀上岛的人。那些灰人看起来唾手可得,其实却是最大的诱饵。”原彬道:“说起来,李砦主从来没有给大家明说过,小黑山岛这天死得最多的,恐怕是上岛的人吧!”
大吃一惊,窄脸汉子抖着声问:“什么?还有这样的事儿?”
原彬口气透着凉意,道:“不错,小黑山岛开始,夺岛大会才算渐入**,易言之,也是收回已经被夺走宝物的大好时机。而最终能上大黑山岛的能有几人?板着手指头也能数得过来。”
王力和李龙同时惊呼出声,恍然大悟了过来。
“别慌,这并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原彬笑道:“到底是买的没有卖的精,李砦主哪能每年做亏本买卖啊!”
“我从来没到过小黑山岛腹地,往年都是杀点灰人,就收手了。”窄脸汉子与同伴头两天得来的木牌子,再加上灰人就能得满满一箱银锭,哥几个一分,仍是一大笔收入。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木牌子,心生退意,抹了把冷汗道:“今日我也算是长了见识,这就打算回去了!”
王力这个人方向感不好,当初也是想让人带路,才把采石帮的兄弟硬拉来的,他心中有些愧疚,道:“那老兄请便!”
李龙忙道:“你一个人落单,回去的时候很可能会被他们伏击的。”
窄脸汉子一听,吸了口凉气,结结巴巴道:“这可如何是好?”
“不错,这里确实危机重重,稍不注意,便会落入铁牌子们设好的陷阱。可是富贵向来险中求,诸位说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窄脸大汉再次低头看了看手中一大串木牌子。
原彬神情不动,轻声道:“再说,我们只要不做愚人便好了!”
听他此言显然有话外音,王力问:“原大侠,每年都能上大黑山岛,可是有什么诀窍?”
原彬道:“我便是摸清了那些铁牌子在何处设了陷阱,大致躲在哪里,手下都有多少人,又被他们分了多少组尽管知道这些仍有些差强人意,但也算够用了。”
于是,他把自己知道的讲了出来。
小黑山岛的“愚人荒原”按照地形可被划分为五个地域。两侧滨海地,因为常年经受海风侵袭,土中混了许多砂砾,普通草木难以生长,只有荆棘、大蓟这样耐盐分的植物能存活,所以东海岸被叫做“血崖”,西海岸被称作“白骨岭”;岛子中间却有一大片茂密的森林地带,草多林密,很容易迷路,所以大部分铁牌子、木牌子都躲在这些密林里,他们自己戏称这里是“死亡森林”。森林的南北两面,是独特的高地与幽谷,因为各有一处淡水湖,所以景色宜人,宛若世外桃源。靠北面的高地百花绽放、绿草遍地,叫“百花岭”;南面的“毒蛇谷”虽然离“蓬莱宫”最近,却因腹蛇遍地,而人烟稀少。
原彬道:“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白骨岭’,今年这里坐镇了四个铁牌子,上百木牌子,如诸位有意,不如我们通力合作,一同前往?”
王力与李龙自然是一口答应。
见窄脸汉子犹犹豫豫,王力问道:“既然如此,老兄何不跟我们一起,这样也更安全点?”
想想虽有道理,但窄脸汉子却总觉有些忐忑,他目光畏怯地望向原彬,在他脸上转了转,似是有话,却又吞吞吐吐。
“阁下有何疑虑,但说无妨!”原彬吸了口气,平静而恳切地道。
“我记得去年原大侠是独自一人上大黑山岛的,眼下为何却要邀请我们?以你的功夫,杀了那四个铁牌子似乎也不成问题,换做是我,只想一人独得,可不愿让别人分一杯羹!”
经他这么一提,王力也谨慎了起来,看着原彬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李龙却是不爱听了,他斥道:“你不愿意来,就滚边去,你当原大侠非得带上你!?”
“老兄如此猜测合情合理,换做是去年,我也绝不会与人分这四块铁牌。”原彬苦笑一声,道,“我一向在死亡森林猎杀铁牌,眼下却被赶了出来!今年夺岛大会可是来了不少高手,你们可记得有个脑袋上长着肉瘤的大汉?”
那家伙长得太过可怖,所有人都对他印象深刻。
“今年他一人就把死亡森林给占了,一出蓬莱宫的时候,他就放了话‘谁敢踏入死亡森林一步,我就会见一个杀一个!’”
王力道:“好大的口气,他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听说是岭南之人,武功邪门的很,你们是没见到他是如何杀人的”原彬叹了口气,表情惊恐,语气也骤然变得森冷了起来,他摇头道,“是有胆大的人悄悄钻进了林子,可是我却不愿与他对上,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愿意”
三人都惊异的看着直冒冷汗的原彬,心想:连他这样的身手都如此惧怕,实在难以想象。
原彬搓了搓手,道:“白骨岭,我跟你们一样陌生,杀了四个铁牌子,有命拿回大营才作数!所以我需要你们,如同你们需要我。”
李龙拍拍胸口,道:“放心,原大侠是我恩公,我自然愿往!”
王力也点了点头。
几人没有催促窄脸汉子决定到底去不去,又谈起了白骨岭事情,原彬在土地上画了个大致的地形图,与两人讨论走那条路更稳妥。
窄脸汉子也知道要冒多大的风险。可是机遇与风险并存,哥几个昨晚还在一起讨论过,如果能拿上百块木牌,如何分、如何选、如何花,一连串幻想的享乐时刻,一下子浮现在他们的脑海里。如今梦想成真,百块木牌就在自己手里,真真切切。而一块铁牌代表着什么?那是多少块木牌子都无法比拟的,是啊,它足以换来一生大富大贵的日子!哪里还需要再混什么采石帮?他自己也可以建个堡子,招些弟兄光是想想,就激动不已,下一刻,心中原本满是害了同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