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鱼通一击掌,之前捧着红绸布托盘的大汉们,站在了长厅的高台前,依次排开,他们揭开红绸,托盘上放了玄铁、赤铜两种材质的管状物。
常鱼通解释道:“此物是黑山蛇烟,诸位若在岛上取下自己心仪宝物,拉玄铁棒,放黑烟;若受伤或者想离岛,拉赤铜棒,放赤烟。见两色烟,沙门岛都会派船接各位离岛。”
尽管上岛的规则在那本名册里讲得清清楚楚,常鱼通还是事无巨细的讲解了一通。沙门岛周遭三十多座大、小岛屿上,都有事先放置的宝物,宝物成色越高,岛上看守宝物的囚犯越厉害。另外,岛上囚犯人人身上都有一块木牌,每个岛的囚犯都有一个头领,他们手中是块铁牌,一百个木牌相当于一个铁牌,得牌多者,便可以在夺岛大会名录上的挑选最珍贵的终极宝物。得牌最多者,有优先选择权。
那十名绝色美女,就是终极宝物之一。
荆桐凤鸣剑亦是。
常鱼通道:“请诸各位爷,领了蛇烟棒,签下生死状。”
一听生死状,初次上岛的人,心中难免担忧,交头接耳起来。
“刀剑无情,总难免有个闪失,烦请各位签下生死状。”常鱼通说完,退到了一旁。
李庆眯起眼,说:“剩下的,大家按照自己的实力,寻宝夺岛就好了!”
接下去的时间,成了李庆的独角戏,他高声纵情歌颂“夺岛大会”,如今既有高官助阵,又有名士巨贾参与,再加上这一群江湖宵小,仿佛他的杀人游戏已经得到官府的首肯、民间的推崇。而长厅里的一群人被他鼓噪的群情激奋、斗志昂扬,就像是刚从海里打捞上来的鱼虾,在甲板上活蹦乱跳。
克里斯皱起了眉头,她觉得这个李庆,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么平庸,她觉得这个人性格乖张。克里斯不由得想起了阿道夫?希特勒发表演讲时亢奋的表情,简直可以在李庆身上看到几分那样的神采。
她又想起了一系列现代心理学词汇——偏执狂、妄想型人格、表演型人格、******型人格障碍。
克里斯可以确认,他们要对付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1庆历二年(1042),时任登州知州的郭志高,发动全城军民在城北丹崖山建起一座临海水寨,因水师使用的一种狭长船型而得名“刀鱼寨”。
2刀鱼船:长宽比达5:1,样貌正像一条秋刀鱼。
3蒙特雷:张大千曾经在蒙特雷半岛的卡梅尔镇一住七年,这里云集了大量的艺术家。
第二十回 观斗——岛外()
1067年,北宋,登州城,蓬莱阁西苑
王赟昨晚睡觉时哭了,因为梦见了父亲。醒来的时候他眼眶红肿,泪水已干。
他发现自己躺在暖和的大床上,才突然想起,昨晚公子收留了他。
窗外已是大亮,昨晚沉沉睡去,竟然直睡到了晌午,他赶快坐起身。
这时,胖羊推门进来,见王赟醒了,忙道:“小公子醒了?肚子饿了吧,我给你端早饭来!”
“公公子呢?”
“公子已经上岛了!”
“什么?他为什么不带上我?”王赟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喃喃道:“他说认我做弟弟许是骗我的。”
胖羊忙道:“岛上十分凶险,公子自然不会带上咱们,他让我照顾你,等他们回来,再一起去京城。”
王赟听罢,低头不语,揉搓着手中的被子。
胖羊宽慰道:“你我都是孤身一人了,公子既然收留我们,断不会抛下我们的!”
王赟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
胖羊知道王赟的父亲本就是个容易钻牛角尖的人,才为了点小事去寻了死路,这孩子的性子也很倔强,小小年纪就骤逢惨变,自然禁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完全是一心为父报仇这样的念头在支撑着他。
胖羊暗叹一声道:“你父亲也是好人,只怪我没劝住我那大哥!你若怨恨,我先让你打一顿出气,等公子回来,我这条命任凭发落。”
王赟听他这番话,便觉悲思如涌,不能自己,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但他忍住了,道:“我知道不是你害死我父亲的,我不要你的命。”说到最后,王赟几近哽咽。
胖羊见王赟那充满稚气的脸庞,泛起成人才有的悲凉,心中也难过起来,他目光一转道:“看我这记性,忘了小公子的早饭。”
说罢,他身形一退,便出门去了。
王赟心中想起逼死父亲的确实不是胖羊,他几次刺杀杨五儿,胖羊还多次为他求情。可是心中郁积的怨恨,根本无法因为这几句话消解,他心中更恨了杨五儿几分。
突然,只听耳边传来一阵细语声,轻轻笑道:“这么就饶了他的命?我要是你,早就杀了他了。”笑声有如银铃般清脆悦耳,语声仿佛似雨滴低落铜盘的声音,如此娇柔动听的声音说出来的内容,确实阴森可怕,不可名状的诡异,只听得王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什么人?”
窗外又是一阵女子咯咯的笑声,她道:“我是谁重要么?”
王赟三步并两步,跑到窗边,推开窗扇,窗下看看,四处瞧瞧,却连一个鬼影也没见着。
他哪知道,这人身法很快,早在他推窗的时候就掠进了屋里。
王赟大奇忖道:“人呢?”
只觉有人轻轻抚他背脊,柔声道:“你是在找我么?”
王赟这才恍然,他转头一看,却看到一个很老的老太婆,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青色衣裙,脸上满是皱纹。
他没想到这么好听的声音,竟然是一个老婆婆嘴里说出来的,一时呆愣在那儿。
王赟年龄小,心中所想早已现于形色。
老婆婆轻轻叹了口气,道:“年龄再小,也是男子,你们就是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子,讨厌鸡皮鹤发的丑老太!”
王赟被她这么一说,脸上一红,他一本正经大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皆有爱美之心,这跟男女没关系。”
老婆婆听他掉起书袋,咯咯笑道:“你年纪虽小,懂得事倒不少。”
王赟见她一笑,脸上的皱纹又加深了许多,他问道:“你到底是谁?”
老婆婆眼神转转,道:“刚才那人不是你的仇家吗?你怎么又不想杀他了?”
王赟不想辩白,说道:“我原先是想杀他的!可是可是他现在是公子的仆人,我便不让他死了。”
“公子?欧阳峰何德何能,这才几天时间,就让你这么听他的了?”
王赟眨眨眼,道:“哥哥的名字叫欧阳峰?”
老婆婆喃喃道:“啧啧啧,就因为他让你叫他哥哥了?过两天,如果他不让你杀人,你就不报仇了?”
王赟呆了呆,道:“你莫要说欧阳大哥的坏话!”
“你这么护着他,他还不是把你扔在这个破客栈里?”
王赟紧咬下唇,不想开口和这个丑老太婆说话了。
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问道:“你不敢看我,可是嫌我又老又丑?”
王赟心道:丑,比街坊王婆婆还丑!
老婆婆笑道:“我可以帮你报仇!”
王赟怒道:“我不要你帮,我要亲手杀了那杨五儿!”
“那如果我教你武功呢?”
王赟一听,心中一跳:这丑婆婆武功一定不低。
老婆婆见他的眼睛不再完全闭起,眯开了一条缝,便诱惑道:“你想不想上岛去?我带你去见你的欧阳大哥,可好?”
王赟听到这话,不禁睁开眼睛,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只见站在他眼前的哪里还是那个丑婆婆,却是一个秋波流转、笑靥如花的妙龄少女!
他做梦也没想得到,为什么一睁眼就换了一个人,不觉瞧得痴了。
少女向他招手道:“你过来。”王赟觉得脚像不听自己使唤似得,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乖孩子,姐姐美吗?”
王赟虽然是小孩子,可从小也受他那个酸秀才父亲的熏陶,如今想想自己盯着一个女子看,甚是无礼,于是忍住不再瞧她一眼。
少女轻轻一笑,道:“你这孩子倒是古怪,丑也不看,美也不看。”
“你不知道‘非礼勿视’吗?”
“噗哧”一声,少女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人这么小,说话却像个老头子!”
王赟听她调侃自己,立刻满脸通红。
少女展颜一笑,道:“我带你去见你的欧阳大哥,当他的面让你拜我为师可好?”
一听可以见到欧阳峰,王赟心中高兴,却听说少女说收自己为徒,他又犹豫了,心道纵使她武功高强,可男女有别,拜女子为师,终是不合适的。思来想去,终究是抵不过诱惑,道:“你带我去见欧阳大哥吧!”
少女点点头,正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听门外走廊传来胖羊的声音:“小公子,早饭来了。”
少女冷森森道:“我先帮你把他杀了!”
王赟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角,摇了摇头。
话音未落,胖羊就推门进来了,他把放着馒头、小菜和粥的托盘搁在了桌上,转过头一看,床上没有人。
“小公子?”
少女已挟着王赟跃上了屋顶。
少女把他揽在怀里,在屋顶上连续跳跃,步法灵巧,越走越快。
王赟惊得紧紧抓住她的手,眼睛瞪的老大,看着忽高忽低的地面,已吓得脸无血色。
少女咯咯笑道:“你不知道‘非礼勿摸’吗?你我这算是肌肤相亲了,是不是你得娶了我,做我相公啊?”
王赟一听满脸通红,急忙想挣开,却被她紧紧抱住。
挣也挣不脱,鼻息间却传来阵阵香气,他心中突然一怔: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亲娘,他索性不动,乖巧的依偎在她怀里。
少女见状柔声道:“你心太软,如何能报了仇?”
这一次,他没有反驳。
少女继续道:“我看这个胖羊其实最最狡猾,他知道只有认了欧阳峰做主子,才能保全性命,你当他是什么好人?”
王赟听罢,抓着女子衣襟的手又紧了紧,神色也跟着暗了暗。
“人世间,最最坏的人,其实就是那些有所图谋,却装作对你很好的人。”
少女带着他,朝海边的一座渔村奔去。
这两人身形还未消失多久,从黑暗中走出几个黑衣人,带头的人冲身边两个黑衣女子道,“回去禀报石影大人。”
“是!”
那黑衣人远远跟着少女和王赟继续前行。不一会儿,见他们朝渔村旁的一大片岩石下掠去。那少女身法轻灵巧快,几下就到了岩石下面。
黑衣人隐入一方奇形岩石下观望。
原来岩石下隐蔽处有一条精巧的的小舟,船形狭长,仿佛是缩小版的刀鱼船,船上早已有人等候,少女一到,小船不久便往一碧万里,水天相接的海面驶去。
丐帮在登州的分舵,称北海堂,堂主叫孙礼三。
其实,齐州分舵的降龙堂和应天府的伏虎堂,早已赶到登州,三堂齐聚,互相照应,再加上两大长老前来坐镇。
三个堂大大小小的杆子也有千余人,还都是精锐。可登州城上上下下,却没人察觉徒增了这许多乞丐。
眼下的丐帮,已与宋初之时大不相同了,唯一未变的是——丐帮仍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比如孙礼三,就颇具经营头脑。
离水师府不远,有一座大酒楼,也是北海堂的生意。
大中午,孙礼三正在雅间开宴陪客,陪的正是水师府的几位官爷,而其中负责往沙门岛派遣刀鱼船的正是副巡检大人,与孙礼三同姓,也姓孙。
“孙大人,这次多亏您关照!这是小人的一点意思,您一定要收下!”
“唉,你看你,咱俩怎么也算一家子,这点小忙怎能让你破费啊!”
孙礼三一挥手,手下小丐把礼盒呈了上来,孙大人的豆丁小眼立刻露出光芒,他满意的点点头,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
“且不说这回,以后还有诸多事情,要仰仗大人呢!”
“好说好说!我说礼三啊,这次李砦主请了不少贵客上岛,你这远房亲戚的戏班子没问题吧?”
“她这戏台子在应天府也不少年了,小有名气,大人尽管放心。”孙礼三举起酒杯,道,“我敬大人一杯。”
听他这么说,孙大人也没了顾虑,接着与手下的人喝酒划拳。
待众人喝到酒酣耳熟时,孙礼三见缝插针地问了句,“大人,不知道这次他们上岛,什么时候出发,坐哪艘船去啊?”
“这?”
大人是贵人多忘事,旁边一位武官湊在他耳边提醒。
“对,一两天之内就启程,黑水号!”
孙礼三打了个眼色,小丐悄悄退出了包房。
小丐对登州城再熟悉不过了,他走街串巷,腿脚麻利,很快出了城,来到郊外一座临时搭起的戏台子前,钻了进去。
场子里聚了许多人,有几个人在台子上穿着戏服,咿咿呀呀的在练功。
小丐到了后场,这里只有香主级以上的人能进去,门口有人守着,见到他刚要拦阻,就见他手中亮了堂主的牌子。
屋里几个人商量着什么,就听外面传来人声:“孙堂主派人来了!”
小丐跟在降龙堂“刑堂”香主周大鹏的后面进了屋,一一跟屋里几个人见礼。
除了雷义恭、华子鸾,屋里还有降龙堂的堂主白面老丐沙连元;还有一个中年妇人,火爆泼辣,正是伏虎堂堂主风二娘。
风二娘性子急,问道:“孙老三可有什么消息?”
小丐道:“堂主说戏班所乘的船叫‘黑水号’,一两日之内就安排上岛!
雷义恭闻言大喜,道:“咱们正为接应船只的事发愁呢!这下可好了!”
最初丐帮曾想雇渔民的船上岛,渔民却告诉他们,只有体型狭窄的船只,才能往来于风浪极大的沙门岛。除了水师的战舰,这样的船,码头里一共有五六艘,雷义恭带人轮流询问了这些船只,他们都拒绝出海。没有人敢惹这麻烦,无船愿意出海,他们只得另想对策。沙连元出了个主意,风二娘平日里就爱唱戏,让她带着些有绝活的手下,假扮成戏班的人,又贿赂副巡检大人,把戏班引见给李庆,没想到今天得知竟然真有了上岛唱戏的机会。
听了这个消息大家心头为之一振,总算没白忙一场。
“这么短的时间?”华子鸾却有些顾虑,问道:“可知道船上有多少水师守备?战力如何?”
小丐道:“并不知道!堂主刚刚得知是坐哪艘船上岛,未知”
风二娘已叫了起来:“还问什么战力,依姑奶奶的脾性,直接夺船!”
华子鸾沉吟了一阵,道:“不能鲁莽,水师与沙门岛相互勾结,混上船是一回事,夺船可是另一回事,咱们必须做到滴水不漏。”
风二娘道:“沙老,您是智多星,可有好计策没?”
沙连元轻抚胡须,笑笑道:“这次我同意二娘的想法!”
风二娘呆了呆,吃惊地问:“唉?沙老同意我的想法?”
华子鸾知道沙老在帮中资历颇深,为人老谋深算,装扮成戏班混上船就是他的主意,如今他又说出这样的话来,必是成竹于胸。
沙连元道:“华长老有所不知,近些年来并无海战,水师武艺颓废,我看不足为惧!与其混在其间见机行事,不如先夺船,控制住舰上官军,到时大船受咱指挥才能从岛上全身而退!”
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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