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从他的家庭入手,他的父亲和姐姐自己已经见过,母亲却没听说,倒是有一个很得力的老奴婢叫做锦娘,除此以外,再无其他。他年纪轻轻,身手却很好,与石亨不相上下,那也应该是吃过不少苦,流过不少汗的,毅力应该不错。
而他的身份是恒泰钱庄的少东家。想来,生意场上的事情应该是很在行的,否则,怎么可能将恒泰钱庄开到这大同来?必定是经营有道才是。而且,他能与郭敬搞好关系,想来在交际手腕上也是深谙此道的。
可是,这样精明能干的人却不知道君山会的秘密,一直被他的父亲蒙在鼓里,这可能就是他最不能忍受的:被欺骗、被愚弄。
况且,他是个生意人,应该最喜欢有利于他的交易才是,只是此时此刻,处于下风的自己有什么可跟他交换的呢?
“呵呵……”齐中远怒极反笑,“我活着,可不是因为你的手下留情,那是本少爷福大命大。不过……”他上下打量了地上的以青,笑道,“不过,你现在落在了我的手上,倒还不卑不亢不害怕,确实有趣呢。我要拿你怎么办呢,小青儿?”
以青顾不得他话里的威胁,心里有丝窃喜,好容易让他停下来,而且刚刚行进的时间并不长,应该还没有跑远,但愿于冕能带着冯王平碰上十一,再过来找到自己,那时自己就不再势单力薄了,还能怕他不成?
只是怎么还没来?时间过得好慢啊。
齐中远不满以青的沉默,手上使了劲儿,恨恨道:“杀了你,怎么样?”
说着,他从背后抽出一柄弯刀来,寒光闪烁,轻轻放在了以青的肩膀上,笑道:“我这宝刀,见血封喉,很快的。”
冰凉的触感让以青打了个寒颤,她顾不得脸颊的疼痛,不会来真的吧?
以青苍白的面色被黄黄的药粉掩盖住,看着那熟悉的刀柄,灵光一闪:“你若是想杀我,那时候又何必救我呢?”
以青看齐中远面色一凝,稳住声音继续道:“八年前的正月十五,那个手持弯刀的黑衣人就是你吧?”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因为那天巧梅也去了灯市,却没有现身,反而出现了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兵器招式都与你相同,你又假扮过巧梅,不是你,还能是谁呢?”以青很庆幸终于有话可说,用来拖延时间了。
她故意做出冥思苦想的样子,慢慢道:“可是,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只是……不想让你落到其他人手中罢了。”齐中远浓眉一挑,邪魅一笑,“若是那样的话,我可怎么折磨你,然后杀了你呢?”
说着,齐中远将刀递进了一分。
以青瑟缩了一下,脑筋飞快的转着:“你……你杀了我能有什么好处?”
“……”齐中远的沉默让以青看到了希望,她想,人和狗都一样,要想满足他们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他们想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好了。
狗,应该用肉骨头就能喂熟搞定。
人,就复杂的多。
尤其是面前这个一腔怒意的齐中远,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以青灵光一闪,宝藏!或者是君山会的秘密?
不管是哪一样,自己手里总有他想要的筹码,这样不就够了么?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以青顿了顿,尽量梗着脖子,“我若不会说话了,可怎么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信息呢?”
“也对,”齐中远冷笑道,“你若不能讲话了,倒是无趣的紧。来,说说,你想告诉我什么?”
以青笃定地笑了笑,“那得看你最想知道什么了。”
不是君山会就是宝藏么。
无论他问自己哪一样,自己都有把握能把它说成裹脚布那么长,拖延时间谁不会啊?
“嫁给我,你愿意么?”齐中远盯着以青的眼睛,慢慢问道。
以青一怔,毛嘟嘟的眼睛瞬间睁大,结巴道:“什……什么?”
“嫁给我,从前的事情一笔勾销。”齐中远说着,把弯刀从以青的脖子上拿下来,捏着她的脸的手也放松些,两只眼睛如墨染一般,“你也十九了吧?要嫁人也很难,不如嫁给我。那样,我不会杀你,你也算报过仇了,划算吧?”
“一笔勾销?”
不得不承认,这四个字很有吸引力,从此再不必背着仇恨和负罪感,可以轻轻松松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可是,嫁给他?
以青直视着齐中远的眼睛,那里面深沉如海,她看不懂。
这个年代的婚配嫁娶,应该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可是这两样自己与他都没有啊,若说父母之命,石亨还能勉勉强强搭上边,可是他是为什么?
这样一个商人,能为了什么娶妻呢?
不可能是爱上自己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以青心中一亮,利益!
唯利是图,见利忘义,说的不就是他们么?
他娶自己,完全是为了利益啊!
以青看着他手里的弯刀,不敢激怒他,垂下眼眸,假装害羞道:“我……婚姻大事,我做不了主。”
“哦?那就找个能做主的。令尊何在?”
“这个,已经好多年没消息了,不知他在哪里。”以青对这个父亲,朱质镔,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了,他丝毫没有父亲的担当,居然一走了之,说到底,竟不如石亨照顾自己的时间多呢。
“这样……你家好像没有别的人了吧?那我就直接跟你谈,你若喜欢,日后遣媒人去下聘,如何?”
“不是,不是……”以青急忙摇摇头,“我还有亲人的。”
“是谁?”齐中远饶有兴致地盯着以青瞧。
“我姐夫啊,石亨,你认识的。”以青笑眯眯地说道,“如果他同意了,我就嫁给你。”
“……”齐中远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几个字从他的齿缝中蹦了出来:“你是在消遣我么?”
第六十五章 不可为()
“当然不,”以青并不害怕,自己手上还是有谈判的筹码,“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求婚,我一定会珍惜的。可是,我的姐夫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亲人,我必须听他的,如果没有他的祝福,我就算嫁给你也不会幸福的。”
齐中远听着她的高谈阔论,心中微微诧异,这姑娘还真不是寻常女子。
就如梅蕴寒,哪怕二人已有婚约,却从没有宣之于口,她也从没说话这样的话来。
不知道说她是天真坦然,还是不知羞耻才好。
不过,倒是很合自己的胃口。
以青不明白他脑子里的弯弯绕,她说的只不过是一些狗血电视剧里的台词罢了,她要的是时间,没有别的。如果能够说服他放了自己,当然更好,如若不然,等自己人马一到,也能叫他好看。
以青看齐中远有些发愣,趁热打铁道:“你若要娶我,总得拿出诚意来吧?”
“诚意?”齐中远一笑,“你想要多少?”
多少?
买猪肉哪?
以青皱皱眉,眯起眼睛道:“我是说,你能不能先帮我解开穴道?又酸又麻,我要难受死了。”
齐中远挑起嘴角,终于松开了捏在以青脸上的手,快速点了两下,然后脱起衣服来。
以青丝毫没有移开目光,眼睁睁地看着他脱掉了短小的女装,露出里面的黑色短打扮。
齐中远一乐:“非礼勿视啊!”
你当我愿意看啊,身子麻得动不了了好么?
再说也没露肉,装什么?
以青挤出一个笑容:“不得看看未来夫君身材好不好么?免得后悔啊。”
“嗯?”齐中远的笑意更浓,“你可还满意?”
以青清了清嗓子,镇定自若道:“不错不错。”她边说着,边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虽然样子十分难看,隐约听见了齐中远的闷笑声,但是她不在乎,活着,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齐中远看着她四处慢慢溜达着,打量着破庙的四周,眼里含着笑意,脚步却是戒备的,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走才好。
以青东摸摸,西瞧瞧,这是一个十平米左右的空屋,北边的石头台子上,高高立着一尊破败的塑像,看不出来是哪路神仙,它后面的墙壁上开着两个小门,应该是往后堂去的。
窗子怎么开得这样高?以青抬头看着房檐下的几个窗框,阳光从那里照射下来,倒是很亮堂,可是这样自己要怎么发信号啊?
以青偷偷从袖口摸出一粒烟花来,给冯王平他们之路就靠它了。
这里不行,也许后面可以呢?
她刚想往里走去看看,却被齐中远一把拉了回来:“活动够了没?该走了!”
“嘶——!”
庙外传来一阵马鸣,齐中远拉着以青谨慎的蹲下身子,有人来了!
以青刚想说话,却被齐中远一把捂住了嘴巴,被抱着飞到了石像之后。
马鸣声一阵赛过一阵,夹杂着男人呼号声,好像是有什么人马过来了,听起来数量不少的样子。
会不会是十一?
以青心头一喜,刚想挣脱报信,却被齐中远按在怀里,他的声音轻轻地从耳畔传来,带着戒备:“别动!是蒙古人!”
蒙古人?齐中远又是怎么知道的?自己什么也没听清啊。
仿佛知道以青的疑问,齐中远解释道:“他们说的是蒙语!我去看看,你老实呆着,千万不要露面,你这样漂亮的姑娘他们是最喜欢的。”
以青听出话外音,忙重重地点了头。
齐中远宠溺一笑:“以后,你若是都这么听话就好了。”
说完,便提气一跃,无声无息地从一边高高的窗口飞了出去。
以青见他已经没了身影,苦恼了起来,自己确实要十一假扮蒙古人的,可是他们会说蒙语么?
会不会是听错了呢?
可若这是自己的救兵,可不能错过了啊。
还是去看一眼才好。
以青费力的爬下台子,脸都贴到了石面上,却听到了一阵“咚咚咚”地声音。
嗯?
以青有些蒙,是什么发出的声音?
“咚咚咚!”
又是一阵!
啊!是从身下的石台里发出来的!
以青吓得一松手,一下子摔了下来。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石台一侧的石板滑开,从里面爬出一个人来。
那人蓬头垢面,面目模糊,身上的衣服也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颜色了,以青的惊呼就到了嘴边,却生生咽了下去。
“二小姐,别怕,是我。”
虚弱的声音有气无力,以青却觉得耳熟,她仔细打量了一下探出来地半个身子上的那张脸,狭长的眼睛,微翘的薄唇,眉眼间带着熟悉的算计,居然是他?
“黄实本!”
“嘘——!多年不见,二小姐居然没忘了黄某,不错不错,黄某之幸。”
黄实本扯了扯嘴角,有气无力地开着玩笑。
以青连忙爬过去,扶住他瘫软的身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跟自己逗咳嗽,“黄大哥!你怎么在这啊?”
“唉,技不如人啊,黄某认栽了。”
“怎么回事儿啊?”以青听着庙外的呼号声不减,忙压低了声音,“姐夫说跟你失去了联系,你本来是在城外等着接应我的,怎么弄成这幅样子了?是不是被人暗算了?”
“二小姐英明,”黄实本挑起嘴角苦笑,“我带来的人被下了黑手,除了死了的,就逃散了,我被人偷袭,受了内伤,后来才找到这么个地方藏着养伤。”
以青皱眉:“你还好吗?可知道是谁伤的你啊?”
“嘿嘿……”
以青佩服他还能笑出来,听他说道:“那人二小姐也认识的。”
“不会是……齐中远吧?”
“不不,齐中远是被化了妆的蒙古人送回来的,我亲眼看他进的大同城,只是那时我已经受了伤,四处奔逃,又不敢走远,才没能制服了他,否则,又怎么会累二小姐今日受制于他呢?”
以青听他话中带着自责,忙安慰道:“能活着,比什么都强,我可不希望黄大哥去做那不可为之事。”
“二小姐,你说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是真正的勇气,黄某惭愧啊。”
“啊?”我什么时候说过的?
以青想了又想,自己和黄实本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仔细回忆着,才想起来。哦,是那时候,黄幼翠闹脾气,自己去给她送饭时跟他说过的,不过讽刺的是自己反而被打晕了,不禁笑了,哪里是勇气?明明是鲁莽。
“黄大哥,小孩子说的话也当真?”
“二小姐,字字珠玑,黄某不敢忘怀。”
以青听这话只觉得别扭,只觉得很疏远,很见外,“黄大哥,许久不见了,怎么好像有些生分了呢?我还是以前的青儿啊。”
“尊卑有别,二小姐已经长大了,是君山会真正的主人,黄某不敢造次。”黄实本狭长的眼睛垂了下去,恭敬的回答道。
“哎呀,黄大哥……”以青不明白曾经那个嬉皮笑脸的人跑到哪里去了,此刻情势危急,也管不了许多,“对了,黄大哥,你到底是被谁打伤的啊?”
“就是,八年前劫持了你的黄皮狗九爷一伙。”
“嗯?”以青微一思索,“不对呀,他那不是有咱们的人么?”
“死了。”黄实本的声音沉沉,好像夕阳般无力。
“……”以青沉默了,自己对那个叫什么鹰眼的人,连名字都不知道,可是他却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丧命,莫名有些悲伤。
“嘶——!”庙外的马鸣声更加响亮,以青看着身边的黄实本,急道:“黄大哥,此地不宜久留,可是……”可是,要往哪里去呢?
庙外的情势不明,齐中远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来了,这可怎么办?
可是,万一也许,是十一呢?
“二小姐,你若不嫌弃,就跟我一起躲起来。”黄实本指了指石台里。
以青仔细看了看,打量着大小,疑问道:“这怎么会有一个暗门?”
“唉,这种寺庙,看起来是佛门清净地,实际却不知道有多少藏污纳垢之事,有这样的暗格不算稀奇,有的地方还有地牢呢。看样子,这个关帝庙地处偏僻,估计是没有什么香火,才废弃了。”
“石台太小了,”以青看着那逼仄的空间,挤下黄实本自己都很勉强,自己无论如何也进不去,再说,若是齐中远回来,发现自己不见了,不把这里翻个底朝天才怪!那时候,岂不是要连累伤痛未愈的黄实本么?
“你快回去藏好,”以青忙把黄实本往黑洞里推,自己在地上抹了两把灰,将衣服和脸全都都弄脏,又扯乱了头发,安抚地一笑,“我自有脱身的办法。”
以青说着,将手里的烟花分了一颗给黄实本,嘱咐道:“黄大哥,你拿着这个,等到安全了,你发信号给我,我带人来救你,咱们一起回京城。”
说完,不好意思一笑,“那个,我是个路痴,没有记号,怕找不回来这个庙。”
“二小姐,这不行……怎么能让你去涉险?”黄实本推攮着不肯,奈何力气尽失,居然都没敌过这个小姑娘。
“哎呀,我不是十岁的小丫头了,黄大哥,你放心。”以青看他还是不肯,不禁板起脸来,“你不是说,我是君山会的主人么?快点服从命令吧。”
黄实本一怔,萧索一笑,点头沉声道:“黄某遵命。二小姐,小心。”
第六十六章 臭无赖()
“二小姐,这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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