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间也有了嫌隙,原本单纯的幸福会消失不见的。
李杏花却好像没有听进去,只是汩汩的流着泪,再发不出声音来。
“杏花姐,”以青握住她粗糙的手,坚定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大哥带回来,你们一定可以喜结连理,白头到老。”
杏花没有回答她,桃花却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以青朝她笑了笑:“ 桃花乖,好好照顾姐姐。”
说完,她站起来,对石亨说道:“姐夫,我们一定要把他找回来,好不好?”
石亨点点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以青,拉起她的手往外走去。
“小十哥哥——!”
“啊?”以青下意识的回头,才意识到不好,被发现了。
却见喊话的桃花,一张脸充满信心的看着自己,大声喊道:“小十哥哥!一定要带刘大哥回来啊!”
“嗯。”以青没有躲避她的视线,也猜不出她是怎么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事到如今,早点找到刘阿大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人?!”
怔忪间,只听石亨大喊一声,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远处矮墙上,有一个人影立在上面,背上还背着什么东西。
以青睁大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人背着的居然是一袭红衣的人形?
难道是大哥?
以青来不及细看,就见身前的石亨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踏着矮墙飞身而上。
“哗啦啦——!”
好像有人往以青身上泼了一盆水,她定了定神,才发现是头顶的乌云已经低到眼前,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凉凉的雨水毫无预兆的浇了她满头满脸。
雨来得很急,硕大的雨滴砸在地面上,迸起一团团灰尘,眨眼间,就已经汇成了一条条小溪,四散而去,眼前满是水帘,石亨的身影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四周的人群好似也愣了一秒后,才惊呼着往四周奔去,大概都是来喝喜酒的邻居。
以青被雨水淋的睁不开眼睛,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却赫然发现手掌里除了雨水还有几根胡须。
糟糕!
忘记这粘胡子的胶水怕水了!自己脸上的药粉也是,同样怕水!
因为自己是不爱出汗的体质,又从来都是在军营里呆着,还从未遇到这样的变故。
果然,六月天,娃娃脸呢,说变就变。虽然现在是五月初五,却是按照阴历来算的,搁在现代,应该已经是六月份了。
趁没被别人瞧见,还是先进李铁匠家里避避雨吧,况且,石亨没了踪影,不管他追不追的到那人,都要回来这边找自己。
来不及再多想,以青只觉得自己的脸上越来越痒,胡子松动的迹象也越来越明显,便随着众人拔脚就跑。
“去哪儿?”
以青感觉到被人抓住了手臂,一声粗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胳膊上像是被钳子夹住一样,以青吃痛,便回头看那人,是一张陌生的脸,平淡无奇的样貌,瘦小的身材,定定的看着自己。
以青用力甩了甩胳膊,沉声道:“你是谁?认错人了吧?”
“呵呵,我是谁?”那人邪魅一笑,居然为平凡的相貌平添了几分光彩,“不久前咱们不是还见过么?”
以青再次从上到下打量了此人一番,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他,但是这人看起来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不禁警觉起来,没被抓着的那只手往怀中探去,脸上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没见过阁下,这位兄台怕是认错人了吧?”
“嘶……”以青话音刚落,就发出一声吃痛的低呼。
那样的钝痛就是从自己的另一只胳膊传过来的,原来那个奇怪的陌生人无声无息的抓住了自己的另一只手,低笑道:“揣着什么?又是你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么?”
这样熟稔的口吻让以青不由睁大双眼,也无暇顾及到两人此刻的姿势是多么暧昧,看起来,她好像整个被这个人抱在怀中一样。
“你到底是谁?你我无冤无仇,放手!”以青此刻动弹不得,急吼吼地说道。
“我是谁?朱儿小姐还真是健忘呢!”
朱二小姐?
以青只觉得后背的毛孔都张了起来,身体也瑟瑟发抖,并不是因为兜头而下的雨水,而是这样一声称呼。
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会这样叫自己。
“他很快回来,你赶快放了我,要不然……”以青头脑虽然乱着,但是依然想拖延一下时间,好歹为自己争取下逃跑的机会啊。
“嗯?不然怎样?呵!他恐怕回不来了。”
以青心惊,看来石亨中了圈套了,这可怎么办?
没等她想到办法,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二十五章 颜如玉()
脖子凉凉的,“嘤咛”一声,以青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席洁白轻柔的床帐,挂在古朴的雕花木床上,阳光柔柔的照射在自己身上厚厚的一袭锦被上,手摸上去,滑滑的。
以青只觉得头有千斤重,挣扎地坐起来,身上的被子也滑落到腰侧,被子绣着的那样好看的花样,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她好奇地抚摸着,才发现那是变形的梅花,是石府里种着的满院子的梅花。
“嗤——”一阵微小的声音从被子上传来,原来是梅花被以青手上的茧子钩丝了。
不知不觉间,自己的手已经这样粗糙了,以青来不及感伤,环顾着四周的桌椅陈设,很普通的样子,这到底是哪里?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天怎么都亮了?
好像是知道自己的疑问一样,正在这时,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两个人应声而入。
阳光从他们身后打过来,只能看清楚身形的轮廓,依稀是一男一女,以青被突如其来的阳光晃得眯起了眼,她抬起一只手,搭在眼眉上,想要努力的看清来人的样貌。
“醒了?”
伴随着一声似曾相识的询问,那个男人坐到了以青床边的一个椅子上,女人是奴仆的装扮,手捧着一个木盒,恭敬的站在他的身后。
只见那男子两手往扶手上一搭,斜靠在椅背上,微抬着下巴让阳光映射出他英俊的侧脸。
“你是……啊!”
以青才发现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了几个清脆的音节,不禁慌乱了起来。
完了!完了!变声药粉的期限过了!
自己又恢复到本来的声音了!
“哈哈,这样说话多好。”
一张长脸上,两道浓眉下的眼睛带着得意,棱角分明的薄唇微翘道:“好久不见啊,朱二小姐?”
齐中远!
自己怎么又落到他手上了?
石亨去哪儿了?
以青深呼了几口气,忍了又忍,一双手握成拳头,指甲抠进掌心里,只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
齐中远定定的看着这个自己一直在苦苦寻找的女子,努力的把眼前这张出尘绝艳的脸与自己记忆中那张孩子的脸贴合在一起。
八年没见了,她变得漂亮了许多。
本来,就是个清秀的小丫头,如今五官长开了,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毛嘟嘟的大眼睛,自己不就是凭着那双眼睛才找到了她么?
前几个月见她时,还是个黄黄脸枯瘦的小兵,昨日见她时,更可笑,居然满脸胡子,毛茸茸的,第一眼就觉得很像姐姐养的那只小猫。
还是现在看起来舒服,白白净净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花瓣似的嘴唇由于一夜滴水未进,干干的,泛起了微微白色的细皮。
唯一不满意的是她现在的表情,皱着眉,垂着眼,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嘿!想什么呢?”齐中远轻喝一声,打断了以青的思考。
“你抓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朱二小姐。”以青想了半天也没有好办法,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先死不承认,拖得一刻是一刻。
“呵。你真是有趣啊,不枉我千里迢迢的来寻你。”齐中远并不生气,只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瞧:“来,说说,你若不是朱以青,为什么要粘胡子,抹黄脸呢?”
“我……我是女子啊,想学花木兰啊。”
“花木兰?”齐中远失笑,“好好,那就告诉我你原来叫什么,家住在哪里么?”
“凭什么要告诉你?”以青挺直腰板,朗声反驳道,清脆甜美的声音犹如婉转鸣唱的黄鹂鸟一般,听得她自己都一阵的不自在。
“凭什么?”齐中远一愣后,嘴角噙着浅浅的笑,“问得好。就凭你现在在我手里,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埋在一个角落里,任谁也找不到你。”
以青直觉他不会想要自己的性命,但是目前还是不要激怒了他才好,八年前,这个人就冷血无情,天知道他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情来,灵机一动,想到了说辞:“我……我叫黄幼翠,是石亨石将军的表妹,祖籍苏州,我爹是开丝绸庄的,你不要杀我,我让我爹给你很多钱,好不好?”
以青仔细回忆着黄幼翠的脾气秉性,边说边演了起来:“呜呜,我要回家!你不信,你可以去查啊!你去找我爹拿银子!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齐中远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自己最讨厌看到的就是女人的哭闹不休,自己的那几个姨娘不都是这样,整天一哭二闹三上吊,当初同意梅家的婚事,就是因为梅蕴寒喜怒不形于色,冷冷的,还算满意,才订了亲。
后来,相处的久了,梅蕴寒也学会了撒娇耍赖,自己的心里也隐隐升起了疏离之感。
可是,八年前,碰到了朱以青。
一次,是在国安寺里;一次,是在撷英院;两次,是在听雪楼,再之后,就是在回苏州的水路上。
几次见面,无论是发生了什么,眼前的这个丫头却从未流露出惊慌表情,更没有哭闹不休,好似她生下来就是宠辱不惊的沉稳性子。
印象最深的是在朱以蓝死后的那个晚上,自己在听雪楼里找关于宝藏的线索,顺便销毁蜜饯罐子,那蜜饯用的正是梅家秘制的慢性毒药,谁知就听到了她闯进来的脚步声。
自己心中庆幸这样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带走她时本想悄无声息地吓她一吓,却依旧没有如愿,那样超过了年龄的随机应变,就是自己十一岁时也无法做到。
只是,眼前这个嚎啕大哭的人,真是朱以青么?
自己抓错人?
“够了!”齐中远觉得烦闷,沉声吼道。
以青愣了一下,却嚎地更大声了:“爹!表哥!快来救我!快来啊!翠儿要死了!你们在哪儿啊?!呜呜……”
齐中远盯着她缓缓地站了起来,眼中带着探究和打量,这张脸怎么可能是别人?
上回在月华楼,就是这双眼睛的主人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自己可是从未见过什么黄幼翠的。
“别演了。”齐中远想到这里,嗤笑道,“上回月华楼咱们不是见过了么?酒酿丸子还吃不吃了?”
“……什么月华楼,听都没听过。”以青抹着眼睛,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一门心思要死撑到底。
“……”齐中远沉默地看着她,笑了笑,“你的化名不就是刘阿十么?小十哥哥?”
“……我是小十哥哥,可是我不是刘阿十啊。”以青的脑子在飞快的转着,原来是桃花的一句“小十哥哥”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那么说,那时候,齐中远就在看热闹的人群当中。
有人迷惑了石亨,让他与自己分开,那也肯定是齐中远的人做的。
还好,石亨给自己的新身份还可以做一下遮掩。
“我的化名,是石彪,石头的石,不是什么刘阿十的十。”以青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肩膀还一抽一抽的。
石彪?
齐中远唇边的笑意变深了,两道浓眉舒展起来:“石彪是何时入的军营呢?”
以青一愣,何时呢?
齐中远没有漏掉她脸上的惊诧,继续道:“刘阿十是何时病故的呢?”
以青咬了嘴唇,继续抹着眼睛,心里的哀嚎如大雁飞过。
“据我所知,都是二月初二。”齐中远笑着坐在以青身边的床畔,轻轻说道:“好巧呢,嗯?”
军营中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以青知道他所言非虚,却并不知道齐中远仗着郭敬的力量已经在石亨周围安插进去不少自己的力量。
所以,得来的消息也是比较准确的。
齐中远早就知道,石亨身边多了一名亲兵,叫做石彪。
军医冯王平的徒弟刘阿十病故后,他又收了两个徒弟,好巧不巧的,就有一个叫石彪,一个叫刘万金。
而冯王平却跟驸马府走的很近,好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刘阿大经过箭豁山一役,被取消了军籍,定于五月成亲。
虽然自己刚开始找错了李铁匠家,却不妨碍后来的更正,刘阿大虽然是朱以青的假哥哥,可是他们之间的兄妹之情却是做不了假的。
军营里毕竟是石亨的地盘,不容易下手,所以自己选择的是最笨的一招,却也最有效,就是守株待兔。
虽然耗时长了些,等来了不想等的另一批人,但是却也成功地捉到了眼前这个小姑娘,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了。
“嗯,好巧哦。”以青不再假哭了,挤出一个憨憨的笑容出来。
那样的笑容好像一朵向日葵,明晃晃的,灿烂的如天边的太阳。
齐中远被这样的笑容蛊惑了,他伸出手去,修长的手指抚上了以青的脸颊。
冰凉的触感,让以青瑟缩了一下,她将头往后一缩,惊叫道:“别碰我!”
齐中远的手指弯曲,呈现尴尬的形状,他棱角分明的嘴唇微挑道:“怕什么?你披头散发的样子太难看了。锦娘,给她梳洗一下。”
锦娘?
以青这才打量起那个一直未吭声的奴婢,没错,那脸也是以青熟悉的,正是八年前的那个不怒自威的齐家家仆。
“是,老奴遵命。”
第二十六章 女装秀()
锦娘答应着,便在以青床边的小榻上放下了手中的木盒,原来是一副妆奁,铜镜下面,是两个小抽屉,放的应该是胭脂水粉,珠宝首饰。
“不用了,不用了,我不化妆的。”以青连连摆手道,自己可不敢用他们的东西,谁知道会不会在胭脂里面掺一些毒药什么的呢?
不过,自己是怎么晕倒的呢?
中了**么?她可忌惮梅家的药,后脖子又凉凉地,一丝若有似无的疼痛缠绕在脖子上。
以青摸了摸,满手滑腻腻的,她伸开来看,亮晶晶的膏体,不知是什么,便狐疑地看向齐中远。
“哦,昨晚打晕了你,给你上的药而已,”齐中远毫不在意地说道,“不是毒药的,你别一副好像要死了的样子。”
以青将手上的药膏蹭到锦被上,沉默地不说话。
他的话能信么?
梅家的药可是厉害的很啊,醉沉香什么的,自己以前不就着了道么?
“不相信?”齐中远笑了笑,“你总会相信的,若要害你,不会等到现在。”
说完,就对锦娘抬了抬下巴。
“是,少爷。”
锦娘点点头,就走上前,拿着一把桃木梳,伸手作势要为以青梳头。
以青慌得往床里躲了进去,却一下子撞到了床头的硬木上。
“嘶……”这一下撞得不轻,以青疼得直咧嘴,眼泪在眼圈里转了两转,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是疼的,也是恐惧。
恐惧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