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青蹲下来,挨个小柜子找姐姐放蜜饯的罐子。
这些家具本就是一个样,灯光条件这样差,她也只能一个个翻了。
“二小姐,你在找什么?”
一个女声阴恻恻的在以青耳畔响起来,吓得她一激灵,不由低喝出声问:“谁?”
只见一个人影正矗立在卧室与正堂间的门口,黑漆漆的,像已融入到门外无边的夜色中去了。
“二小姐,你听不出来我是谁么?”这个黑影未动,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以青心一横,将莲花灯往前一送,映出了来人的面容。
居然是巧梅?
以青心里一松,却又紧张了起来,她在这里做什么?
“原来是巧梅姐姐啊,夜这样黑,姐姐怎么不点灯呢?唬的青儿吓了一跳,以为是有贼呢。”
“二小姐,怎么知道我不是贼呢?”
巧梅说着,已跨步进来,缓缓地朝以青走过去。
以青不自觉得往后退着,却已退到了墙边,想起巧梅身上的秘密,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故意带着天真笑道:“巧梅姐姐真会说笑,青儿年纪小,听不懂姐姐说的是什么。”
那巧梅也不答话,手中举起了一样东西,借着灯光看,正是姐姐的蜜饯罐子。
以青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悄悄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在墙壁上慢慢地磨蹭着,故作惊讶的笑道:“这不是姐姐的蜜饯罐子么?巧梅姐姐拿它做什么啊?”
“呵呵,”巧梅冷笑道,“我知道二小姐在找这个,你那里有我要的东西,你看我们交换如何?”
“我哪有什么东西?难道你是要姐夫送给我的‘小绿’么?青儿一向慷慨的,送给姐姐好了。”以青心跳如雷,与她交换,不异与虎谋皮,为今之计,还是装傻充愣蒙混过关才是上策。
“二小姐,我的目的很简单,只要你交出藏宝图,我不会对你不利,但是……”
这意味深长的停顿让以青听得冷汗直流,她只能将装傻继续到底了,“什么藏宝图?青儿只是个小孩子,听都没听说过啊。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要我去年夏天埋起来的东西啊,那都是我的‘宝藏’,巧梅姐姐怎么会知道啊?”
“二小姐果然有趣呢。”巧梅并不生气,只是语带戏谑地问她,“二小姐,你不记得我了么?看来梅家的药确实神效啊。”
二小姐,二小姐,以青这才注意到面前的人一直称呼自己为二小姐,而不是青小姐。
原来是替身巧梅!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面前这具身体中传来,以青瞪大眼睛,看着巧梅在慢慢长高。
巧梅的身量高挑,在全府上下也是最为出众的,没想到面前的巧梅更高一些。
以青此时已没了言语,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身披着斗篷的她,从怀中拿出好似一团头发的东西往自己脸上糊去。
灯光里,一张毛茸茸的脸浮现了出来,好像一个“猕猴桃”。
齐中远?!
原来巧梅的替身就是齐中远!是了!他们同是齐家人!老夫人果然所托非人,被齐家算计了!
“看来二小姐记得在下了。”齐中远好像很享受以青的嗔目结舌,打趣道,“那可真是在下的荣幸了。只是二小姐的记性还是有些差啊,藏宝图在哪儿都记不得。”
以青此刻笑也笑不出来,全身紧绷地盯着他,听他继续说道,“不过,没关系,二小姐跟着在下出趟远门,心情一好,一定会想起来的!
他眼中精光一闪,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以青的口鼻,以青登时昏了过去,连挣扎都没来得及,莲花灯掉在地上瞬间烧起来。
轻松将以青扛在肩头,一脚踩扁莲花灯,他想了想,在墙壁上抬手画了个圈,转身跃出了听雪楼,几步便从石府后墙东侧的小门上飞了出去,消失在雪幕之中。
此时,石亨也从老夫人口中得到里以青的身世和黄家的职责,他怕以青年幼,刚经历了丧姐之痛又要面对隐藏已久的秘密,一时会接受不了,放心不下,便到畅听书院去找她。
小丫鬟喜儿说小姐并不在这里,便引了石亨一起进了听雪楼。
“二小姐?二小姐?”喜儿轻声在门外唤道,“二小姐,你在么?”
听雪楼内黑洞洞地,静静地吞没了喜儿的声音。
石亨直觉感到这里静的不同寻常,便将随身佩戴的长剑抽出,吩咐喜儿去找盏灯笼来,悄声进了正堂。
空气中,一丝声响也无。
片刻,石亨便适应了这样的黑暗,他目光逡巡着房间的各个角落,却看不到半个人影,推开卧室的门,隐隐的看到地上墙角那里有点点光亮。
居然是自己给以青买的莲花灯,用绫绢扎成的粉色花瓣部分已经烧成了黑炭,只有点点火星忽明忽暗。
“姑爷,”喜儿提了灯笼快步跑来,“灯来了!二小姐在这里么?”
石亨并不答话,接过灯笼,蹲下身仔细看着地上的莲花灯的残骸,片刻后举起灯笼环照四周,蓦地,发现了熏黑了的墙壁上三尺高的地方刻着白色的印迹。
靠近一看,居然是自己军中常用的记号,一个箭头上画着两道短竖线,代表着危险。
箭头边上,歪七扭八的两团线条,应该是用指甲刻上去的。
石亨皱紧眉头,仔细分辨出是两个字。
是什么呢?
“啊!‘巧梅’!”石亨心中低呼,这可不就是倒着写的“巧梅”二字么?
究竟是“巧梅有危险”?
抑或是“危险的是巧梅”?!
石亨暂时无法判断记号的意义,仔细查看着记号的高度,认定这应该是以青留下来的,而且是背着手刻的。
他拿着灯笼将整面墙壁一寸寸照亮,却又在高出发现了一个圆圈。
这么高,青儿是绝对摸不到的。
会是谁留下的呢?
“姑爷?”喜儿看他一直沉默着,“二小姐在哪儿啊?”
“去请老夫人来,顺便看看巧梅在不在。”
喜儿听石亨语气肃穆,忙答应着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石亨将墙上的“巧梅”二字抹去,重新打量着房间,向外走去。
“石后。”
那道不离左右的人影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应声而出。
“石后?!”
回答他的只有无边的寂静。
石亨微一思索,提气跃出了后墙。只见后巷里,有两个人影倒在雪地上,翻过来一看,正是石后和自己安排在后门的暗哨。忙伸手按在了两人的脖子上,指尖一跳一跳的脉搏让他的心稍微安了下来。
墙内传来喜儿的喊声:“姑爷,你在哪?”
第三十六章 被掳()
墙内传来喜儿的喊声:“姑爷,你在哪?”
“我在后门!”石亨朗声回应道。
小门被喜儿打开,出来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人将石后二人抬了进去。
“老夫人来了么?”石亨问喜儿说。
“正在听雪楼等姑爷呢。”
“巧梅呢?”
“也在,随老夫人一块儿来的。”
老夫人听喜儿说以青不见了,便停下了布置灵堂的人手,带着巧梅并几个从江南调来的好手匆忙赶过来。
听雪楼内,巧梅搀扶着老夫人在正堂站着,怜儿提着灯笼随侍在侧。
“到底怎么回事儿?青儿呢?”老夫人急道。
“母亲跟我来。”石亨扫过巧梅,领着她们三人往卧室走去。
“母亲,这是青儿的莲花灯,墙上是青儿的记号,后门的暗哨也被迷倒了,看来青儿是被人掳走了。”
老夫人闻声一时腿脚发软,被端详着墙壁记号的巧梅扶到了座位上。
“可知是何人所为?”
“尚且不知。”石亨语气低沉地说道,“但是无论这个人是谁,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他找到,并且将他碎尸万段。”
巧梅睫毛微颤,垂首立在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巧梅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
“朱大小姐被巧兰害死,青小姐不知所踪,生死不明,巧梅觉得为今之计就是赶快联合齐、石两家的力量找到青小姐的下落才是。”
“话是这么说,可是齐佐天现已出京城往江南去了。”
“老夫人有所不知,我家主人一直都有随身携带信鸽的习惯,只要巧梅一封飞鸽传书,就能将联合寻人的意愿传递给主人。”
“既如此,你就去办吧。只是,朱家已无人在此,你也不必再做‘巧梅’了。”
“巧梅相信二小姐不出几日就会平安归来的,我还是会代表齐家继续在这里守护她的。”
石亨看着巧梅消失于门外的背影,忧心道:“母亲,我们还能信她么?”
“将信将疑吧。”
“可是儿子却觉得她不值得信任,”石亨悄声在老夫人耳畔说道,“其实青儿除了留了‘危险’的记号,还刻下了巧梅的名字,而且我还发现墙的高处还有一处记号,不知是何人留下的。”
老夫人看过那记号,叫怜儿去远远地跟着巧梅,千万不要被其发现。
怜儿将灯笼留下,悄无声息的跑走了。
“怜儿是……?”
“正是君山会的人,她的父母本都是黄家的老伙计,这个孩子憨直可爱,我便收在身边,只叫她时刻留意着巧梅的动向即可,别的却也没告诉她。”
“母亲早就提防着巧梅么?”
“以前没有证据,如今恐怕青儿的失踪与她有莫大的关系,齐家怕早就有所图谋了,梅方两家也脱不了干系。从除夕到上元灯节再到今天,石府发生了多少事儿了?山雨欲来,只愿惠皇帝在天之灵庇佑以青,庇佑黄家。”
“母亲放心,儿子不仅会找回青儿,还会守护好她的安全。”
“不是母亲对你没有信心,虽然你袭父职,又功至都督同知,但说到底只是一名参将,势单力薄,如何斗得过他们三家联手。齐、梅、方三家虽然只是商贾,但是却拥有自己的秘密力量,那些黑衣人恐怕就出自他们之手。”
石亨沉默了半晌,果然自己的力量还是渺小啊,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对权利的欲望,如果自己能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么是不是就可以更好的保护以青,履行君山会的使命了呢?
“老夫人,”怜儿形色匆匆地跑回来,一脸惊慌地回禀,“巧梅姐姐也不见了。”
此刻的巧梅已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一身轻松地疾驰在忙忙的夜色中。
自从看到墙壁上留下的“大事已成,速速撤退”的信号时,自己的一颗心也飞回家去了,她终于可以再也不做“巧梅”,而是做回自己——齐佐天的独女、齐中远的姐姐,从此远离石府。
此刻,离石府越来越远的还有一个人,就是以青。
齐中远将她迷晕后,用长布把她绑在自己的身后,骑着早已准备好的马匹,一行四人在雪夜的掩护下,停在了?门口。
“官员,小妹病重,命不久矣,要赶回家乡,请您行个方便。”
守城的小兵接过满满一荷包的金锭子,笑眯眯地点头对同伴道,“妹妹病重,确实该回乡,今日正是龙抬头的日子,怎么也得行这个方便啊。”
“走吧走吧!”另外的小兵故作为难的挥手赶他们走,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一包黄灿灿的金子。
“多谢军爷!”
一行四人轻松离京,马不停蹄地往山东济宁去了。
以青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青儿,姐姐会保护你的。”
“从前是你们姐妹二人相依为命,从今以后,我们三人同舟共济,共抗风雨,如何?”
“击掌为盟,永不反悔!”
“青青,爸妈说你多少回了,不要玩儿手机,眼睛还要不要啦?”
“姐姐,你看这是同学送我的四驱车,可好玩了!”
“二小姐,不记得我啦?”
姐姐、石亨、老夫人,还有自己上一世的父母和弟弟的脸交错在以青的梦里,到处都是说话的声音,喜悦的,悲伤的,诚恳的,危险的。
“啊!——”以青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头晕的厉害。
映入眼帘的是木色的墙壁、地板、小桌椅,阳光从一侧的舷窗下漏了进来,恍得她只能用手遮住眼睛。
虽然坐了半晌,却依然觉得晕得厉害,以青忍住恶心反胃的感觉,才发现自己是在一艘船上。
低头看自己已经被换下了素服,穿着一身男式的青衫,以青摸摸发髻也梳成了男子的样式,她摸摸胸口发现自己的“小绿”不见了,姐姐的画不见了,头上李妈妈给的玉簪也不见了。
以青大惊,意识到应该是齐中远给自己换了衣服掩人耳目,同时搜走了自己的东西。
这可如何是好?以青不仅头晕,而且饿的前胸贴后背,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人拉开房门,矮下身子钻了进来。
“呦!二小姐,醒啦?”来人长着一张长脸,两道浓眉下的眼睛带着得意,棱角分明的薄唇微翘道,“这醉沉香果然名不虚传!居然整整让人睡了七天。”
“你是……”以青是在无法把这张白净的脸与那“猕猴桃”对等起来,但是听这语气和对**的熟稔,不会是别人,尤其是没有了胡子的这张脸,居然和巧梅十分相似,不过棱角更分明些,“齐中远?”
“二小姐好眼力,正是在下。”
“我们要去哪儿?”
“苏州。”
“这样啊。我饿了,给我弄碗小米粥吧。饿的那么久,我得养养胃。另外,再来点儿酸黄瓜,实在是晕船晕得厉害。”
“……”齐中远本以为她会哭闹不休,没想到却平静的如无波大海,只问了目的地,就开始要吃饭了。
“二小姐不怕齐某下毒么?”
“你若是想要杀我,那晚就可以动手了,何必下毒这么麻烦?”
以青知道他以为自己知道藏宝图的下落,那是他以为,自己也是一无所知,没有什么可告诉他的,唯一的线索就是去苏州找李妈妈的胞弟。于是,打定主意,将错就错,先填饱肚子再说,否则以她的体力就算想逃跑也跑不出多远的。
“快些送来吧,千万别用煮过鱼粥的锅,我怕腥。”
齐中远看着她坐在床上,落落大方,丝毫没有惊慌和害怕,就好像是被自己请来的客人,而不是被掳来的阶下囚,眼中的玩味之意更盛,笑道:“二小姐之命,齐某焉敢不从?”
以青看他利落地转身出去了,才松开握紧的拳,担忧的想也不知石亨看到她留下的记号没有,如果他看见了一定会从巧梅身上找到线索,然后顺藤摸瓜来救自己。
只愿巧梅这根“藤”别断了,要不自己这颗“瓜”——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可怎么脱险啊?
“给你。”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在以青耳畔想起,吓了她一跳。
以青定睛一看,原来是梅蕴寒端着放有粥、馒头和小咸菜的餐盘站在自己床前。
此刻的她,一袭白衣,不大不小的眼睛看起来还是像口古井一样,平静无波。以青不禁怀疑起来,眼前这个女子真的是与姐姐相仿的年纪么?
“原来梅姐姐也在这船上啊,好巧!”以青心想,就算她再老成也不会比穿越而来、活了两世的自己的心思还要深吧,装乖卖萌,降低敌对的存在感,这样招数应该是不会错的。
“嗯。”梅蕴寒唇角未动,从嗓子里哼了一哼算是回答。
“梅姐姐是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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