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市委值班室,晨夕笑眯眯地打招呼:“倪翼栋,怎么是你值班?”倪翼栋是风凌汽车厂厂长倪泰来的儿子,他与晨夕是高中同班同学,分配培训的时候才又恢复联系,虽然四年都未曾有过联系,但两人还是迅速建立起了革命般的友谊。偶尔,两人在一起还能说些心事。似有若无的交往着,两人的心里都很明白,彼此的关系只是比友情多一些,比爱情少很多。但两人都很享受这样的关系,没有压力,没有算计。
“晨夕!”倪翼栋看到晨夕,顿时两眼放精光。
科长汤祖德看到了,笑着说:“你这小子,看到美女就变成一头饿狼。有你这样的吗?别把美女给我吓跑了。”大家都笑了起来。
汤祖德笑眯眯对晨夕说:“我们的夕夕大美女今日贵脚踏贱地,真是蓬荜生辉呀!敢问美女有何见教?是否来此约会小生我?”
晨夕笑着回答:“师兄的口才一如当日,不如我们打个电话给师姐,也叫她听听?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汤祖德:“……”
值班室众人爆笑。谁都知道汤祖德惧内,他为了追到老婆,当日人民大学的风云人物放弃留校的锦绣前程不远万里跟着老婆回到这里,成就一段佳话。两人很幸福,有一个十分可爱的、胖嘟嘟的2岁女儿。
晨夕没忘记正事,她轻声问道:“师兄,贺副市长的秘书在哪?我是给他送材料的,贺副市长等着用。”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男人软绵绵的声音:“值班室,请催一下政府办四秘的材料,老板……贺副市长等着用。”
晨夕看到这个个子娇小,轻声细语的男人,无法想象他是这样一个大厂的办公室主任。晨夕恶作剧地想,怪道贺崟一直用他,有雷翊这个参照物,贺崟的形象愈发显得高大。
7
晨夕隐忍住笑容,赶紧上前,把材料递给来人:“雷主任,我是四秘的晨夕,这是贺副市长要的材料。”
雷翊的声音依然温温柔柔地:“谢谢你,晨夕。我一来他们就告诉我四秘有个美女,看来是真的。”
晨夕感受到他的善意,微笑着:“不客气,雷主任。还有,谢谢你的夸奖。我当真话听。”
倪翼栋给晨夕使了一个眼色,晨夕了然,两人慢慢踱步到隔壁办公室。倪翼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给晨夕:“晨晨,这是爸爸厂里发的商场购物卡,你拿去给阿姨买些她喜欢的东西。”
晨夕缓缓接过,她明白,这是倪翼栋的心意,与同情心毫无关系。倪翼栋拍拍晨夕的头:“怎么这个表情,傻瓜。”
“谢谢你,阿栋。”晨夕看着倪翼栋。
“别呀,妹妹,干嘛这样含情‘永永’(脉脉)的看着我?哥哥我害怕。”倪翼栋做出惊恐的表情,引得晨夕一阵发笑。
“晚上阿姨休息以后,你出来吧,今天我在‘拉格斐’定了一间包厢,你不是很喜欢那里的气氛吗?而且就在你家附近,很方便。”
晨夕其实心里是不愿意出来的,她希望新年的第一天能跟妈妈在一起。但是倪翼栋为自己考虑得那么的周到,如果真不答应他,未免太不识抬举。晨夕太明白自己是谁了。
她笑着十分爽利地回答:“行,晚上我陪妈妈看完春晚就过去。我给你带点妈妈做的粉葛,你知道的,我妈妈做的很好吃。”
“行,就这样。那我等你。别太晚了,我会给你电话的。”
虽然是古城,但是夜晚的霓虹依然幽昧明亮,给这座冬夜的南方古城镀上了一层七彩光芒。只有在这个时候,这座城市才能尽显她的美丽奢华。夜色掩盖了古城的沧桑与憔悴,霓虹映射出她所有的妩媚与妖娆,连路边那些蹩脚的红灯笼也成为一道道亮丽耀眼的风景。这样的夜,给晨夕一种繁华而残忍的悲凉感觉。她想到妈妈孤独的入眠就一阵的心痛……
倪翼栋的追魂夺命电话并没能阻止晨夕闲庭信步地享受着这最后一个冬夜。妈妈看完春晚就休息了,12点的时候,还没等妈妈打过去,外公、外婆的电话就来了。妈妈是两位老人唯一的女儿,7年前,他们义无反顾地站在女儿这一边,也给了妈妈很多的力量与实际的帮助。妈妈也因为有了外公、外婆的支持,才能够心无旁骛地专研业务,有了今日的一些成就。外公、外婆不愿意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县城到城里生活,所以当晨夕考上大学的那年,两位老人又回到老家。晨夕明白,外公、外婆是想让妈妈有自己的空间。晨夕很支持妈妈能再婚,可是妈妈却不是很热心,想必是被第一次婚姻的失败给吓怕了。
晨夕刚到迪吧,门口已然是无水的池塘,只剩鱼了。晨夕遂看到倪翼栋等在门边,很感动,这样好的男人你怎么忍心把他变成丈夫?她快步跑到倪翼栋的身边:“阿栋,happy new year!”
倪翼栋看着穿着大衣与高筒靴,露出只穿着薄丝袜大腿的晨夕,他翻翻白眼:“我真是服了你们女人了,你不冷吗?”遂接过晨夕手上的饭盒,这是晨夕给他的宵夜。
晨夕头发柔柔直直的只用一个发卡在脑后夹成一个马尾,露出她画着精致浓妆的小脸。晨夕用CD新出的蓝色睫毛液把眼睫毛涂成闪亮的蓝色,远远的,就像一个外国洋娃娃的眼睛。晨夕知道自己最漂亮的就是这双眼睛与睫毛,她每天都是把自身的这项优势发挥到极致。很多人都以为晨夕的睫毛是假的,走近一看,才发现一根根都是真的。
晨夕身上的短裙是她在外贸店淘到的剪口衣(国内加工的国外品牌检验不合格的产品被质检员剪掉商标后流落在国内市场),一条粉蓝色的连身短A裙配着一双薄薄的肉色丝袜。脚上穿着中跟的黑色长靴,虽然晨夕的个子不高,但比例很好,看起来比实际的身高要高。她几乎不穿那些十分可怕高度的高跟鞋,她觉得这样反而让别人注意到自己个子不高。黑色的收腰大衣与短裙是同一个品牌,这样的晨夕很美。
晨夕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倪翼栋:“阿栋,不好看吗?我可是为了你才精心打扮的。”
倪翼栋大笑:“你这糖衣炮弹不管对我不管用。你知道大院的人都是怎么说你的吗?他们都说政府办四秘的晨夕每天肯定要花2小时以上来打扮。很多人都没见过你不化妆的样子,你什么时候走过,都是一阵香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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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夕害羞地打了一下倪翼栋:“有那么夸张吗?”
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喂,我说二位神人,你们耍花腔也要到里面去吧?这里不冷吗?看来爱情是可以抵御严寒的。”
晨夕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班长朱华山。她笑眯眯地看着来人:“竹板,你怎么还那么胖呀?都那么多年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变竹板呀?真为你着急,小心找不到老婆。”
“哈哈,这你就不用操心了。赶紧进去,看看我的漂亮媳妇。”
晨夕愕然地看着这个神人。
倪翼栋边走边说:“这厮这次回来真是扬眉吐气,不但找到一个漂亮的媳妇同时也顺利地终结了他的处男生涯。”
晨夕:“……”
朱华山臭屁地笑答:“你这是□裸的妒忌!”
倪翼栋上上下下打量朱华山一番:“请问对方辩友,就你这样的,我有必要妒忌吗?其实我是在为你害臊,太丢我们男人的脸了。”
朱华山:“……”
晨夕‘嘠嘠’地笑得很开心。
刚一进门,一团火红的身影冲进倪翼栋的怀里,并且成功地把晨夕与倪翼栋分开。
“阿栋,你去哪了?我刚才还出去找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声。
8
晨夕愣了一下,才看清楚是谁,原来是高中同学秦蓉。她愉快地跟大家打招呼。晨夕脱下大衣,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让那些男生不约而同地吹起口哨。
朱华山看到这样晨夕,坏笑到:“嘿嘿,晨夕,没想到你长开了还挺有料的。”晨夕瞪着朱华山:“在你老婆面前你还是先擦擦口水吧。”众人爆笑。
秦蓉撇撇嘴:“化那么浓的妆,真像个妖精!”
倪翼栋皱着眉把秦蓉推开:“蓉蓉,你是不是喝多了?!”倪翼栋一点面子都不给秦蓉。他拉过晨夕,径直坐到沙发的最里边。
晨夕张大嘴巴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高中时,她与倪翼栋等人接触不多,所以不知道两人是发小,秦蓉一直疯狂地追求倪翼栋,还考上了本省同一所大学,虽然不同专业,但也抵挡不住秦蓉不屈不挠、疯狂追求的脚步。但这么多年下来,抗战都结束了,可是秦蓉同学的追求大业始终没有成功。
秦蓉恶狠狠地瞪着晨夕,她对倪翼栋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她十分清楚晨夕与她的阿栋是这半年来关系才密切的,过去恐怕话都没说过几句。她懊恼身为中宁市中级法院院长的舅舅让她到海关工作,让她不能留在阿栋的身边,让这个女人有机可乘。
朱华山赶紧拉过秦蓉,悄声说:“秦蓉,你别这样,阿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秦蓉这才悻悻然地坐到沙发上。
晨夕看到一个陌生的漂亮女孩,她笑着打招呼:“你好,我是晨夕。看来我们朱班长上辈子做了很多不留名的好事。”
女孩‘扑哧’一笑:“晨夕,你好,我是尤佳。华山经常跟我说他高中时班上有一个漂亮的女同学,没想到华山也有说对的时候。”
听到两个女孩的对话,倪翼栋与朱华山那是相当的无语。
晨夕瞅了一个机会悄悄地问朱华山:“竹板,怎么回事?秦蓉怎么这样?以前怎么没觉得他们俩有什么呀?你们不都是每天一大帮人在一起吃喝玩乐,过得那么的带劲。老师也是对你们这帮人最好,对我们却是爱理不理的,别提多讨厌了。”
看着忿忿不平却又一副八卦表情的晨夕,朱华山为倪翼栋默哀了3秒钟过后说道:“秦蓉与阿栋从小一起长大。你也看到了,秦蓉很喜欢阿栋。只是阿栋从没给她机会,可是秦蓉越挫越勇。其实我们这班同学都知道,隔壁班的也知道。只是你以前太臭屁,像个刺猬,什么都入不了你老人家的法眼。”
晨夕:“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
朱华山瞪大双眼:“当然是夸你!”
晨夕:“……”
晨夕冷眼看着秦蓉与倪翼栋。很明显,秦蓉是剃子挑头一头热。秦蓉故作镇静的样子十分的搞笑,时不时的总把眼光瞅向倪翼栋这边,密切注意着自己与倪翼栋的互动。晨夕以前与他们这帮有背景的人来往不多,她对秦蓉的印象就是这个女孩是张扬的,喜欢穿鲜艳颜色的衣服。
朱华山唯恐天下不乱,他坏笑着说:“晨夕,怎么样,阿栋这个刺头就看你的了。以你现在的本钱,拿下阿栋简直是易如反掌。”说完,还上下打量着晨夕。他的女朋友尤佳哭笑不得,打了一下自己的男人:“华山,你够缺德的。”
朱华山不理会女朋友的批评,继续说道:“阿栋可是个新时代的好男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可要想清楚,那边还有头母狼盯着呢。你如果不赶紧下手,后悔你都没地方找药吃。”
晨夕从容地拿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我从不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评论另一个男人,做为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女人,也是要讲格调的。”
尤佳复又爆笑。看着朱华山吃瘪的表情,她指着朱华山的大脑袋:“看吧,你就只会欺负我,终于有比我厉害的人治你。”这个才上大一的女孩如此世故,让晨夕不得不感叹不是我不明白,而是世界变化太快。这就是代沟。
倪翼栋把手扶在晨夕的椅背上,愉快地与周围的同学猜拳喝酒,时不时的,他会把酒放在晨夕的嘴边,让她帮喝。晨夕当然明白倪翼栋的心思,她十分有江湖义气地配合着倪翼栋。以至于别的同学都暧昧地看着两人,同情地看着秦蓉。
朱华山毫不留情地揭穿两人,他用令倪翼栋与晨夕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喂,我说你们两个,戏别演过了,很容易穿帮的。”
晨夕正帮倪翼栋喝酒,‘噗’,她毫无风度的吐了出来,被朱华山的话给呛得满脸通红。
倪翼栋故作镇静,假装没听到。
周围的一些同学还是听到了,男同学居多,大家都默契地没出声。都在想,就当看戏好了。
秦蓉实在坐不住,她走到倪翼栋的面前,可怜楚楚地模样让晨夕都不禁同情她几分。
“阿栋,我头晕,想回家了。”
倪翼栋不为所动:“那就你先回去吧,上车的时候报一下你的出租车车牌。”
“你送我!我是坐你的车来的,你要送我回去!”
“晨夕才刚来一会,又是我叫她来的,我不能走。你不舒服就先走吧。”
“阿栋……”秦蓉哀求道。
倪翼栋不为所动地与他人继续猜拳。
“阿栋……”
倪翼栋被秦蓉给激怒了,他的声音不免大了起来:“秦蓉,我说过了,我不走!要走你走!”
倪翼栋生硬的口气让晨夕都不好意思,但她很清楚,如果这时候开腔说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而且有可能引火烧身,她才不会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现在的秦蓉就像刺猬,正等着自己开口好找茬。秦蓉看着自己那无法掩藏的怨愤让晨夕很不高兴,但她没有把情绪放在脸上。她很好的扮演自己局外人的角色,与周围的同学喝酒、做游戏,仿佛秦蓉并没有站在她与倪翼栋的面前……
9
晨夕很清楚,人生的剧本都是早已写好的,只是自己不知道。否则怎会有佛教的因缘,怎会有回教的前定?她只能像妈妈一样,做好自己。都那么多年了,这个秦蓉还是没认清这个事实,执着地坚持着不属于自己有份演出的剧本,这不能不说是秦蓉的悲哀。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一个人的衣食太富足便会失去其他东西。两全其美,那只可能是做梦才发生的事情……天之骄女秦蓉也不是无所不能,因为她并没有得到她最想要的爱情。
晨夕喝到微醺,她抓着倪翼栋的手,嘴唇轻轻划过他的耳朵:“阿栋,我早已明白,生命无常,芳华冉去。最好的最不希望消逝的,往往无疾而终。可是我看到爸爸离开妈妈还能生活得那样的幸福与满足,我不是不嫉妒的……我为妈妈难过……妈妈太苦了……看着爸爸生活在由他妻子提供的簇新别墅里,我只能安慰自己,树小墙新画不古,到底不是世家气象。呜呜,阿栋,你知道,这些话我只能跟你说说,看着妈妈孤独的背影,我总是那样的心酸。我做梦都想让妈妈过上幸福的好日子……是真的……”
倪翼栋心疼地把晨夕揽在怀里,不让他人看到晨夕那泪水溢满眼眶的眼睛……他拍拍晨夕:“晨晨……我在这里……”倪翼栋不会对晨夕说那些‘你不要难过’、‘想开一点’这样苍白的安慰。
“阿栋,你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的情缘真的有吗?”
倪翼栋拉拉晨夕的头发,半真半假地笑着回答:“有啊,我就对你就是……”
晨夕嘟着小嘴巴,笑眯眯地摇着头:“阿栋,你不要那么吝啬,先爱上我好不好?”
倪翼栋微笑着仰望着晨夕,什么都没说,似笑非笑……他明白,自己不是晨夕的良人,至少,现在还不是。他……同样也是自私的,他不会让自己有一天输得太难看,连姿势都没有。
秦蓉并没有走,倪翼栋的无动于衷让她这个骄傲的公主再次放下自己的自尊,乖乖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强颜欢笑应酬着大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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