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清川随即就醍醐灌顶般恍然醒悟,原来一切都是有预谋的。那简直就是诱惑的节律,宗见吊足了胃口,紧接着就是最为销魂的时刻了。
那是一种致命的姿势,他们上体分离,而下身严丝合缝地粘贴,须臾不离。宗见的身体开始发烫,变形,即使透过长裤,清川也能感受到他的温度。两个高温的身体保持着静止的连接状态,火红的烛火在长久的熬煎后,缓缓变为彻骨的幽蓝色。
渴望如利刃,痛不可挡。
这时的宗见是君子,他挑起了战火,硝烟弥漫,可他并没有发动真正的袭击。他的态度令清川略为放松,因为不必警惕他狰狞地呵呵笑着,猛扑上来,来个瓮中捉鳖。
“你发觉没有,我们的身体非常适合……”宗见呢喃。他薄薄的裤子勾勒出了欲望的轮廓,向清川展示着凶猛的能量。清川深受威胁。
话音未落,他用力抱住了她,把她拥在了怀里。尽管是在意料之中,清川还是惊悸了一下。可是宗见并没有进一步地行动,只是一动不动地拥抱着她。这样的拥抱是爱恋,与情欲无关。清川自欺欺人地对自己说道。她的灵魂获此恩准,停止了蠢蠢欲动,高枕无忧地酣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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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见的热望坚硬到不可言说,他轻轻呻吟起来。清川同样被前所未有的邪念折磨得筋骨瘫软,她试着挣脱宗见的怀抱,宗见的手臂却似铁栅一般,环绕着她野马脱缰的身体与左右摇摆的意志。
在织物与身躯的纠葛与摩擦中,清川哆嗦起来,眼前一阵模糊,站立不稳,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了宗见身上。这一瞬间,她被突如其来的快感所围剿。那是一场翻天覆地的颠覆,清川过往所有关于男欢女爱的观念都遭到了彻底的洗劫……
第 三 章
早衰的卵巢
屠秋莎打电话给清川,让她陪自己去一趟妇产科医院。确知她的检查项目,清川惊愕得腮帮子都要掉下来了。是哪位大爷的种?他可真够厉害!她狂笑不已。屠秋莎的新任绯闻男友是一位乒乓球运动员,从国家队退役,在省队做教练。
“很开心,是吗?”屠秋莎赌气地一跺脚。
“不是不是。”清川憋住笑,“我笑的是,你老人家是久经风月场,居然会撞见火力威猛的白眼狼,不栽在人家手里才怪!”
屠秋莎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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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说,你们没有、那个吗?”清川诡谲地问道。
“你的语气,活脱脱一个卖笑女!”屠秋莎刻薄地回敬。
“我投降,我投降,”清川举起双手,狡黠地笑着,“看在你大腹便便的分上,我就饶你一回。”
“谁大腹便便了?!”屠秋莎恼羞成怒,又是笑,又生气,作势欲打,吓得清川抱头鼠窜。
护士出来喊号,轮到屠秋莎就诊了。屠秋莎马上就蔫了,垂头丧气地往诊断室走。清川收起嬉皮笑脸,握着她的手,一路陪她进去。
女大夫粗略问了几句,让屠秋莎躺到诊断床上,替她做了妇科例检,然后开出几张化验单。验尿、查血、B超,捣腾了一上午。终于,屠秋莎把化验结果递到了大夫面前,等待她宣判。
“不是怀孕。”医生扫了一眼化验单。
“真的?!”屠秋莎按捺不住喜悦,险些欢呼雀跃。
大夫神色怪异地看了看她,又把那些化验单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在其中的几项条款上划拉了几笔,指点给她看,解释道:
“你的血FSH(卵泡刺激素)和LH(黄体生成激素)都超过了40单位/升,血雌二醇(E2)低于50皮克分子/升,血孕酮低于2毫克分子/升,B超可见子宫和卵巢萎缩,卵巢无卵泡存在,这些都是卵巢早衰的迹象,需要定期做复检。”
“卵巢早衰?那是什么意思?”清川吓呆了。
“卵巢功能衰退,就会出现更年期症状,如果这一现象提早到了40岁以前,医学上就称之为卵巢早衰。”大夫回答道。
“更年期?”清川惊惧。
遥不可及的更年期居然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太过分了。对于以勾搭男人为业余爱好的屠秋莎而言,这样的诊断真是太惨了。比有了身孕还要恐怖!
最美的光阴稍纵即逝,还没来得及浏览中年的景致,更年期就早早地奔来了,就像一列粗犷的货车,不容分说地、无情地载走了青春站台上形单影只的屠秋莎,把她变成枯木落花,把她和别的风情万种的女人割裂开来。
“临床上,大多数卵巢早衰的女性都难以找出具体成因,目前也尚无有效的治疗方法,只能靠周期性使用雌孕激素来替代卵巢功能,以维持月经来潮,避免器官萎缩。”大夫说着,开列了处方笺。
清川莫名联想到屠秋莎的卵巢。疲惫怠工的卵巢。莲蓬状的水嫩的卵巢,枯萎成了两颗干瘪的核桃。核桃是不会分泌汁液的,它永远不会滋润和被滋润。清川感到一阵物伤其类的恐惧。
在爱情的战场,屠秋莎这样的老女人,是被取消了参赛资格的选手。岁月往往是最公正的裁判,它已经亮出了黄牌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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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别绷着脸了,我还没变成步履蹒跚的老妇人,你不用哀悼我。”屠秋莎顽皮地伸出手指,在清川脸上一左一右地划出两个圆酒窝的形状。
清川勉强笑了。
“不幸被你言中,那真是最后一次了。”清川伤感地说。
她指的是屠秋莎两年前做过的人流手术。罪魁祸首是一个地位显赫的男人,屠秋莎跟他在一起,已经长达十年之久。
开初屠秋莎对他的背景资料讳莫如深,除了有这么一位情人存在,其余的,她只字不提。中年女人在爱情和友谊方面出奇地理智,除非味同嚼蜡或者胸有成竹,否则很难跟女朋友分享情人的秘密。当然这也是生物界的一门叫做独占的课程,那就是确保自己的地盘不被势均力敌的同类所惦记。
大约三四年前,屠秋莎对他们的关系不再抱有指望,她开始向清川陆续透露他的情况。首先是对他那种旺盛的情欲的厌倦。他平均每周都会去她那里两三次。他不允许她动弹,迫使她被动地、静止地、了无声息地,接受他的爱抚。
“跟验尸似的。”屠秋莎说。
清川喷笑。
接下来是他的谎言。他成千上万次地对着屠秋莎贬损他的妻子,学历低、修养差、相貌糟。可是在这十年里,他从来没有将离婚的实践付诸行动。
然后就是他的身份了。原来该名男士是政界要人,目前官居本市副市长。他的夫人小乙,在人事局档案处工作,是满城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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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到尾,他根本没动过离婚的念头,他的政治生涯重于一切。”屠秋莎苦笑,“这就是男人!”
两年前,在屠秋莎决定结束与副市长漫长无际的情感纠葛时,有过一个饱含哀伤与厌恶的夜晚,并意外地怀上了他的孩子。这是个讽刺般的决裂。
“他闭着眼睛在我身上扭动着身体,就像一只出生不久的小狗,闭着眼在母体上寻找奶头。一想到他是个成熟的男人和吮奶的婴孩,我就恶心透顶。我越来越不能忍受他,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一个不可更改的句号!”屠秋莎如此描述那个令她怀孕的晚上。
此后,每当清川从电视新闻里看到副市长衣冠楚楚的形象,就会想到屠秋莎对他的形容。她觉得在那些庄重的讲话、严肃的表情背后,藏着一只吮吸奶头的婴儿的嘴。她被这荒唐的意象迷住了。
事实上,屠秋莎并未与副市长斩钉截铁地断绝来往,句号变成了绕梁不绝的省略号。他们只是不再有身体接触,无论他怎样地谄媚,屠秋莎都岿然不为所动。她原本就对Xing爱颇为排斥,卵巢早衰也许是最好的注解。
她允许他去看望她。每隔一两个月,他都会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墨镜,驾驶一部民用牌照的汽车,出现在她的住宅门前。
他逐渐接受了没有性的交往。他既不强迫她上床,也不强迫她说话。他呆在她的家里,自顾自地看电视,看报纸,或是小睡片刻,而后心满意足地匆匆离去。
“我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屠秋莎懊恼,“我总不能对一个朋友式的男人下逐客令吧。”
副市长直言不讳地告诉她,他有了新的情人,依旧是大学教师,很年轻,对他死心塌地。副市长认为她们两人的形象与气质均有共同之处。
“他在她那儿睡觉,在我这儿歇息。”屠秋莎的怨怪带了点沾沾自喜的成分。大概她误认为副市长已把对她的肉体之爱上升到了柏拉图的层面。高贵的、高尚的精神恋爱。
“你们的区别在于,他是在所有女人身上寻求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存在于他一如既往的主观梦想之中。而你,则是想占有客观男性世界里无穷无尽的姿色,你被这种簇拥的感觉所诱惑。”清川练达地分析。
屠秋莎耸耸肩膀,不以为然。清川继续说下去:
“他的迷恋是抒情性的,他在女人身上寻求的是他的理想,因为理想是注定寻求不到的,于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失望。这种推动他从一个女人到另一个女人的失望,又给他曲折多变的感情找到了一种罗曼蒂克的借口,仿佛他是在痴情地爱着你。”
“你的自恋是叙事性的,你对男人没有主观的理想,你对一切类型的男人都感兴趣而且乐此不疲……”
“打住打住。”屠秋莎锐叫,“我觉得你正在把我描绘成一个女色狼!”
“不是女色狼,至少也是女混混!”
她们大笑。
屠秋莎对医院的诊断表现得风轻云淡,一做完检查,就约清川做面部美容。两人在美容师轻柔的指尖下,获得了一张暂时清爽滑腻的脸。屠秋莎对脸蛋和肌肤的重视远超过卵巢子宫什么的。
完了以后,屠秋莎还要美甲。清川是没耐心陪她的,但顾念着她罢工的卵巢,不能不迁就她一回,坐在一旁看杂志。美容院的杂志多半是一些充满噱头的厕所读物,清川读着读着笑起来。
“我念一段话给你听。”清川说,“这是一个男人的抱怨,他说,我的家就像国家一样运行,妻子是财政部长,岳母是国防部长,女儿是外交部长,我则为一切开销付账。”
“我比他幸运,在我家里,我是总统,我做主!”屠秋莎立刻说。
她迎着窗口的光线,仔细挑拣指甲油的色泽。清川通常只留意脸的养护,而屠秋莎对身躯的宠爱到了偏执的程度,她用最好的兰蔻眼部精华液按摩胸部,睡前全身涂满婴儿油。每个月学习慈禧太后一次,饕餮地用整缸的新鲜牛奶沐浴,并且是好几块钱一盒的伊利牛奶!
素描与媚态(2)
屠秋莎大言不惭地说过,身体是她赖以生存的根本。这话给人一种三陪女或性狂热的误导。但清川可以作证,屠秋莎属于性冷淡。这几年,她对包括副市长情人在内的一应男人,都没有真正产生过Xing爱的兴致。她的一生,是远离肉欲的。荒诞的是,一个对Xing爱本身毫无兴趣的女人,竟然周旋在风起云涌的男人之间。
当然屠秋莎的相貌容易让男人有非分之想。她是天生的性感尤物,三围的比例极其夸张,肥臀、丰|乳,腰肢却细细的,不胜单弱,标准得有造假之嫌。清川对她的评价是,鬼斧神工。
“上帝造你的时候,一定喝得酩酊大醉,满脑子的绮思靡想。”清川假意恶毒地说。
身为大学教师,屠秋莎在礼仪方面是无可挑剔的。她看重她的饭碗,上课的时候很小心,穿着尺码大一号的套装,以免搞乱课堂秩序。她的身段过于性感,胸部和臀部与其他部分不成比例,因此她的衣服需要定做。而且是两种风格的衣服同时定做,淑女装和荡妇装。经常会有不认识的长舌妇对着屠秋莎的胸口大饱眼福,啧啧赞叹之余,诡秘兮兮地靠近她耳边问:
“你是在哪家美容院做的?”
“他妈的,当老娘是假的!”屠秋莎愤恨不已,“俞清川,你干脆去开间隆胸专科医院,我豁出去了,给你做免费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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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屠秋莎不过是个性冷感的女人,她抗拒男人的真枪实弹。她所沉湎的,其实是一种吸铁石吸引铁钉的过程。
“你在反复试验自己的磁性够不够威力。”清川说。
副市长情人淡出屠秋莎的床榻后,她的新准则是恋爱不上床,绝不再为了迁就男人而委屈自己。当对方到达情欲似火的阶段,也就是屠秋莎宣告结束的时候了。她冷酷地毙掉了一个又一个被欲火烧成了木炭的可怜虫,优雅地转身,冶艳地离去,留给他们一个想入非非的背影。
对此,屠秋莎本人的说法是,她始终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男人。她很痛苦,也很委屈。错不在她,而在那群贪食的野狗。
“我理想的男人,是一个能呵护我的兄长与一个能挑逗我欲望的伙伴,带给我安宁的抚摩与在风波中颠荡的快感。”屠秋莎作怀春少女状,“告诉我,他在哪里呢?”
“我呸!”清川刻薄道,“我说过了,你是叙事性的,你根本不是在寻找某种类型的男人,你是在寻找一种经过,这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你在一个个男人之间游走,不断地证实自己的魅惑指数,重在印证,而非结果!”
仕 途(1)
屠秋莎那个副市长情人的老婆小乙,是满城的同事,英国人所说的,officewife,办公室妻子。其实并不是有什么暧昧,而是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不过满城与小乙倒真是办公室的朋友。
“我的事,千万别让你家的花先生知道,毕竟他们在一个部门工作。”屠秋莎嘱咐清川。
但清川在嚼舌方面的能力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规范,她把屠秋莎和副市长的婚外情透露给了满城。她没有多此一举地叮嘱他保密,她深知他没有胆量传播副市长的风流韵事。
知道真相的满城在与小乙的交往中就多了几分平常心。原本高不可攀的小乙,由于弃妇的悲凉境地,凭空多了些平民气息。被丈夫厌弃的女人,让人心生怜悯。被丈夫厌弃的阔女人或官太太,则是一块有瑕疵的玉石,让人在感叹金无足赤的同时暗生窃喜,同时获得心理平衡的良方。
“满哥,你的衬衣没熨吧?”一大早,男同事小甲凑在满城耳边悄悄道。
“老婆失职,老婆失职!”满城谦虚地一再说。
小乙瘪瘪嘴,不屑地批评道:
“这跟老婆有什么关系?你们呀,个个都是大男子主义,专会欺负女人、奴役女人!”
“姐姐,谁敢欺负您、奴役您哪,”小甲跟小乙耍贫嘴,“您瞧瞧您那吨位!”
“臭小子,找死呢?!”小乙敏捷地挪移着胖身躯,冲上去与小甲打闹。小甲抱头鼠窜。
满城乘机拽了份报纸,上厕所去蹲着,躲开这是非之地。小甲和小乙都非等闲之辈,不可得罪。小甲喜欢开玩笑,满城对此总是一笑置之。玩笑的分寸掌握在毫厘之间,过了,就是杀身之祸。所谓伴君如伴虎,满城在这方面有过惨痛的教训,轻易不敢造次了。
满城所属的档案处是一个复杂的部门,虽然待遇相对清贫,且毫无权力含量,可处里汇聚着全局最有背景的人物。比如小甲,文凭不过高中毕业,通过公务员考试进入市人事局,吊儿郎当的,一副纨袴公子相,不过人家的老爹是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小甲的正业是经营三间酒吧,副业是泡妞,档案处这边,他只在每月领出勤奖金和开会的时候露露尊容。
小乙的身家同样了得,正宗的诰命夫人。小乙在老公风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