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是什么人?”随从大声的喝问将李耀祖从冥想中惊醒过来。
前边不远处站着四条大汉,四人清一色头戴亚麻色礼帽、夏布长袍、脚下白袜黑鞋,腰间鼓鼓囊囊,一看便知别着家伙,其中一人还戴着墨镜。
四人傲慢地站在站在那里,对逐渐走近的这一小队皇协军视若无物,竟自在那里抽烟指点。
“你们是什么人?”李耀祖的手下咋咋呼呼拉起了枪栓。
“巴嘎”戴墨镜的一声怒喝,此时大家方才看清楚这人上唇上的仁丹胡。
日本人!
李耀祖心里一惊,赶紧滚鞍下马,一溜烟地跑到戴墨镜的眼前举手敬礼:“报告太君、卑职是驻太平庄皇协军中队长李耀祖,正要去李店执行公务,冲撞了太君,请太君责罚。”
“执行公务?”旁边一条大汉扑哧一笑“李队长怕是要回家和三姨太办公务吧?”
李耀祖抬头一看,认出是柳林镇皇协军的王金龙。
王金龙走出来笑着拍了拍鼻子上己泌出细汗的李耀祖给他介绍:“这位是联队派来的谍报课长池田少佐,也是在此公务。”
“老弟啊!吓死我了”李耀祖巴结地握着王金龙的手“你给美言几句,说我确实无心冲撞太君。”
池田面沉似水,毫无表情。
李耀祖咧着嘴,几乎要跪下去了。
一抬眼,看见刚才大声喝问的那个兵还站在那里伸长脖子傻乎乎的瞧热闹,一招手叫了过来,劈脸就是一耳光“你他妈眼瞎了吗?冲撞了太君,你还不赶紧向太君赔罪。”
那个当兵的捂着火辣辣的脸连连向池田鞠躬“小的眼瞎了,请大太君恕罪。”
池田仄仄一笑,从腰间掏出手枪对着当兵的,打开了保险。
当兵的登时吓得面无人色,两股战战,腿一软跪了下去。
李耀祖脸色腊黄,他知道,这些日本人杀人不眨眼,杀不杀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一个日本佐官杀个皇协军小兵跟捻死个蚂蚁似的,他曾亲眼见过一个皇协军军官喝多了酒,不知道轻重地拍了一个日军大尉的的肩膀、被一刀劈成两半的场面。
这个少佐杀完小兵,下一个大概就到自己了吧。
他张惶地抬脸看着王金龙,希望他能求个情,王金龙一点头,附在池田耳边耳语了几句,池田略一沉吟,又是仄仄一笑,收起枪来。
李耀祖擦了把汗,他知道一场灾难过去了。
于是、作揖打躬,嘴里连连说着自己也听不明白的感谢话。
池田连他看也不看,更不说话。
他僵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场面极为尴尬,今天这个面儿算是栽到家了。
王金龙走过来“老兄啊!太君到了你家门口,眼看着又要到饭口了,你不请太君到你家坐坐?”说着话、连连给他使眼色。
“噢、噢、噢”他忙不迭地应着,一拍脑袋,心里骂着自己“我他妈真是大傻Bi,这么好的一个台阶我居然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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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弟面子大、吃得开,还请老弟替我代请池田太君。”说完,吧儿狗似的摇着尾巴跟在王金龙身后来到池田面前。
听完王金龙的话,池田哈哈大笑连说“幺西、幺西”然后竟亲热地拍了李耀祖的肩膀一下。
就这一下,李耀祖的骨头都酥了,赶紧过来扶着池田上马,亲自牵着马缰,顺便给了那个还瘫在地上的小兵一脚。
李耀祖牵着马、趾高气扬地走着,一边还心里盘算着:我这是因祸得福啊,这个池田是洒井联队长身边的谍报课长,那就是亲信啊!我只要把这个池田巴结好了,还怕没有升官发财的机会,将来没准会大队长、团长地一路升上去,不定还能混个师长、旅长的干干。
他甚至想到了把三姨太送给池田一用,妈的!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能升官发财,女人有的是。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己经到了家门口。
早有一个当兵的先跑回家报了信,李家大门上张灯结彩、鞭炮齐鸣,把个池田乐得直说:“幺西、幺西。”
李耀祖脸上更是溢满了得意之色。
你们谁有这面子把少佐太君请到家里作客?什么大队长、团长,毬!恐怕连个日军尉官也不会给他们这么大的面子。
三姨太也粉墨登场了。
这女人一袭侧叉开得极高的藕荷色旗袍,、肉色长统丝袜、|乳白色高跟皮鞋,烫发头,弯眉杏眼,手里拿着一把小团扇,一身的脂粉味离老远就熏得人捂鼻子。
离着老远三姨太就嗲声嗲气地叫开了:“哎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池田太君来了,你咋老不来呢?想死小妹我了。”
由于走的步子大,雪白的大腿、粉色的内裤从侧叉边上时隐时现,扑过来用手搀扶住戴着墨镜的池田,整个身子几乎埋在池田怀里,这套作派一如妓女在窑子里迎接常来常往的老嫖客。
在众人前呼后拥下,池田兴奋地脸上放光。
李家庄园原本就宽畅,李耀祖回来后又强抢豪夺,将庄园扩大了足有一倍以上。
园子里假山鱼池、苔滑石凉;古木参天、树影摇曳;修竹青萝、袅袅婷婷,好一个清凉世界。
旋即,酒菜齐备,请池田坐上首,其余人依次落坐,三姨太自然紧挨池田,六个随来的兵分立在身后。
自打一进门,三姨太的身子就没离开过池田。这一幕让李耀祖心里如打翻了醋坛子,一阵阵往外冒酸意。
真他妈表子无情,该不是又想攀日本人这棵高枝儿了吧,你等着、看日本嫖客走了之后老子咋收拾你!李耀祖心里恶毒地骂着。
其实、都他妈一路货色!
酒过三巡,池田开口:“李队长的、大大的好,三姨太的、大大的漂亮。”说到这里一顿,看了一眼三姨太。
三姨太酥胸半露、朝池田送了个媚眼,心里恨不得立刻脱光了上床和太君作成一团。池田接着道:“你们的,一人一瓶酒的喝。”他一指六个皇协军士兵。
六个兵接过酒,太君赏酒是给自己天大的面子,但要将这一瓶酒一气喝下去,恐怕不死也得睡上三天。
迟疑间,李耀祖一瞪眼“妈了个Bi、给脸不要脸,赶紧喝。”
六个人心一横,弊着气息一口气将酒灌下去。
池田一竖大姆指:“大大的好。”
话音刚落,其中一人已经瘫倒在地,其他五人业已开始摇晃。
“你们的、下去休息。”池田一摆手。
五人力不从心地将倒地士兵拖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宾主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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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王金龙起身一抱拳道声“方便”,离座出去了。
王金龙来到后院茅房,六个当兵的前仆后继地趴在茅房里外,身边的呕吐物遍地狼藉,己经是用脚踢都踢不起来了。
回来落座,对池田一笑:“六个丘八全他妈躺那儿了。”
“躺了好,躺了爷爷们好办事。”池田一笑摘掉墨镜。
原来是张胜假扮的,其余二人当然是继宗、占魁了。
李耀祖一惊,满脸惊疑地看着王金龙“兄弟,这咋、咋回事?”声音己经有些哆嗦。
“咋回事?要你命。”王金龙手中的盒子炮大张着机头顶在他的太阳|穴上。
三姨太刚要张咀被继宗一把掐住脖子,干张咀说不出话来,旁边占魁在其耳后中指一弹,三姨太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李耀祖脑袋嗡嗡作响、浑身湿透,硬撑着问“我和各位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我?”
“你他妈问我,姜老太太家儿媳的事,你恐怕没忘吧?”
“跟这狗日的废什么话呀。”
一直在边上没言语的继宗说着把刀伸进李耀祖的咀里胡乱一搅,他恨透了鬼子汉奸,出手极其凶狠。
李耀祖惨叫一声,但己不像人声,他被搅碎的舌头和几颗牙齿随着血水从咀里掉了出来,浑身筛糠般抖着。
紧接着,继宗的眼睛又瞄上了李耀祖多长了根指头的右手,他铁钳似的大手抓住李耀祖的右手压在桌子上,咀里说声:“你他妈也不嫌累赘。”
手起刀落,李耀祖的六个手指齐齐地被切下。
李耀祖顿时疼得缩成一团。
“兄弟,让我来。”咬牙切齿的王金龙从继宗手里要过刀,飞快的三刀,李耀祖的鼻子、耳朵就在地上蹦跶开了,王金龙也是运刀的好手。
李耀祖失去了鼻子耳朵的脑袋看起来很滑稽,同时也很令人厌恶。
王金龙皱了皱眉,用刀压在李耀祖脖子上一抹,迅速闪身离开。
血如箭射,脑袋如尿罐一样滚了几下不动了。
恰逢此时,三姨太醒转过来,看到旁边一个没有脑袋的脖腔咕嘟咕嘟往外冒血沫子,吓得肝胆俱裂,身子一挺,死了。
紧接着,拖进六个醉得如死猪般的随从。
占魁咀里骂着“都他妈不是好玩意儿。”要过刀嘁哩喀喳一阵乱捅,全结果了。
张胜此时已经搜出了李耀祖家的金银细软,好大的三包,可见这个汉奸平日里搜刮鱼肉乡里百姓的狠劲。
已经齐了,放把火,三人趁着夜色潜出了李店。
在日本人眼里,李耀祖还不如一只东洋军犬,他的死在日本人那里没引起任何波澜。倒是李店、太平庄一带老百姓暗暗庆贺了好一阵子。
此后王金龙、张胜、继宗、占魁四人时不时相约进山打猎,实际上借打猎练枪,还可以打些野味一饱口福。
其他三人原本就是神枪手,只有继宗对练枪兴趣不大,他还是觉得用刀得心应手,而且用刀捅砍鬼子汉奸时的那种快感,用枪是体会不到的。
但他的悟性很好,不几次用枪就和用刀一样得心应手了。
他们也对“三八式”步枪和“中正式”步枪性能作了比较:“三八式”步枪枪身长、射程远、准确度高、枪声清脆;“中正式”枪身短、射程近、准确度低、击发时枪声沉闷。
但是“三八式”步枪击中目标后子弹在中弹者体内走的是直线,子弹进口和出口创口很小,如果不是直接击中要害部位,往往不会造成致命伤害;而“中正式”步枪子弹在中弹者的体内是翻滚着前进的,进口伤口不大、但出口往往造成碗大的创伤,即使不能洞穿也会在中弹者体内搅得一塌胡涂,因此从杀伤力上“中正式”步枪具有较好的性能,特别是在距目标二百步以内射击时,“中正式”步枪的优越性则更明显。
这些试验结果是从那些黄羊、狍子身上得出的。
同样击中头部,用“三八式”,中弹的狍子、黄羊还可趔趔趄趄跑出去一段;用“中正式”,这些猎物中枪立倒,大半个脑袋都打没了。
这主要是因日军使用的“三八式”步枪、大多为侵华战争准备的新造枪,膛线清晰,子弹出膛后在空中旋转着向前平稳飞行,所以射程远、精度高。
而当时中国境内的各武装力量冲突频繁,枪磨损率很高,那儿还有什么新枪,好多枪都快变成滑膛枪了,子弹出膛后翻滚着向前飞行,子弹由于受空气阻力作用大,所以射程近、精度低。但这种翻滚的子弹如绞肉机旋转的刀片,如被击中、必受重创。
所以,阴差阳错,在实用效果上,同作为步兵单兵冲锋武器,精致崭新的“三八式”倒不如粗糙老旧的“中正式”受人欢迎。
因此,有人开玩笑:抗日战争中如果日军没有众多的飞机、坦克等重武器,一佰多万侵华日军有可能全部成为中国军队手中的“中正式”和“汉阳造”的枪下之鬼。
第五章 亲人、柔情(1)
近一个时期以来,由于鬼子不敢单独或少数人外出四处祸害,柳林镇周围的老百姓明显感到日子比以前好过了点。
时间转眼到了收麦季节,张胜、占魁商量着回家收麦,顺便在家里住几天和家里人团聚团聚。店先关一阵子门,由姜庭秀负责守着,顺便将店里店外打扫清理一下。
张胜家在大兴寨,是川地,麦子熟得要早几天,所以二人决定先去张胜家收庄稼,然后再一起去西山坳占魁家收麦子。
商量已定,二人把征询的目光投向一直没言语的继宗脸上。
他俩知道:庄家营子现在活着的只有继宗一人了,村里的野草恐怕长得能有一人高了,自葬完亲人后继宗就再没回过庄家营子,实际上继宗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了。
他俩也希望继宗和他俩一块走,但话又不能说出口,一说出来继宗肯定难受,而且意思也很难表达清楚,所以二人故意在继宗当面商议此事,希望他能自己提出来跟着一块走。
平时在店里,弟兄三人一起谋画及实施着杀鬼子汉奸的事,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也不觉得什么,现在其他两人要回家,继宗心里突然有种复杂的感情,是伤心、孤独、还有一些难舍难分的的成分。
他也知道两人的用意,他有些艰难地抬起头、强挤出笑容:“我跟两个哥哥一起去。”
“我就知道我兄弟一准儿和我们一起去。”占魁乐得一拍巴掌,他属于直爽而粗心的人。
张胜心细,他看着继宗说话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发酸“他奶奶的、都是小日本害的,狗日的日本鬼子,咱们等着瞧。”
柳林镇距大兴寨足有十五里地,一路上三人说笑着赶路。
三人清一色短打扮,头戴亚麻色礼帽,上身着白府绸起喑花的褂子,黑洋布大裆裤扎着腿带子,直贡呢黑布鞋,露出雪白的袜子来,显得非常清爽利索。
三人本来就高大魁梧,这一身打扮外加大步流星赶路的神态,更显得威猛彪悍。
大约有半个多时辰的光景,已远远望见村里的郁郁森森的树木,顺着随形就势的土路三弯两拐三人已经来到寨门前,不知怎的,继宗心里突然紧跳了两下。
村里古树参天,宽大的水渠从村中蜿蜒流过,淙淙咚咚,流水清澈见底,翠绿的水草在流水的的轻拂下,顺着流水的方向袅袅地摆动着,渠边布满了绿苔和浮萍,雪白的鹅鸭悠闲地在水里游动着。
外面酷热难耐,而村里却是这样宁静、清凉。
顺着水渠一拐弯,迎面走来两个女人,年龄大点的身材高挑,上身穿质地非常柔软的月白细夏布长衫,腰掐得很细,亚麻色纺绸裤,宝兰色缎面绣花鞋;头发乌黑明亮、整齐地向后抿着、发髻上斜斜插着一支作工精细白玉簪;肤如凝脂、面若桃花;走起路来衣袖飘飘、环佩叮咚,整个人显的雍容而娴雅,只是顾盼之间眉宇中似乎有一缕淡淡的忧郁。
来人正是莲儿,陪在她旁边是她的远房表妹雨玫。
等走得近了,莲儿轻轻欠身问好:“胜爷爷,您刚回来。”
按年龄,张胜比莲儿小一岁;但按辈份,张胜则是莲儿夫家的爷爷辈。
这就是当时中国农村一个有趣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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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宗之人,有穷有富,富的结婚早,四十左右就能见到孙子辈;穷的好多四十还打着光棍。就这样一代代累积下来,同宗中家境富裕殷实的人家往往辈份小,而家境贫寒之人往往辈份高。
张胜家上几辈也比较穷,只是到了张胜父亲和张胜这两辈家境才殷实起来。因此,张胜的辈份在村中张姓人中是很高的。
张胜从十六岁起就走南闯北,人又豪爽仗义,村里有个大事小情的都是张胜出面张罗,所以,只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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