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觉得自己有好多话想对她说,想恨不得把自己倒过来,将自己心里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儿倒给她。我很怕在别人面前裸露我的心,因为心里多少藏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比如说对阿薰,对周诚我都要有所保留,不想把心底藏着的Cool给她们看。而对于Cool我则完全不必顾忌,因为我的心里全都是她,那是一种纯纯的爱情,没有任何杂质。但这毕竟是现实不是童话,也许世界上根本就不应该有这种没有杂质的爱情。
她朝我走过来甜甜的笑着,我却笑不出来,因为想到了曾经我爱的多么辛苦,我一个人的时候是多么难过。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能笑的这么甜,难道她离开我那么久一点都不难过,也许是更快乐了吧。
她朝我走过来,我原本想说的话却说不出来。除了激动,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感觉在我的身体里窜上窜下,我的脸被风吹的麻木,摆不出什么表情。
她朝我走过来,收起了笑脸,对我说:“你来了很久了吧?” “没。”我说,“刚到。” “刚到就好,要不非冻死不可。”她摸了下脸,“这天气。”
我看到她戴了一副细毛线的半截手套,我记着她的手冬天一直很凉,我还曾经说要一辈子给她捂手的,现在想来反而觉得有些可笑了。其实我不帮她捂她可以戴手套的,或者找别人来捂。我们就这么站着……
夏天的时候这里很漂亮。这里三面都是山,山坡一点也不陡,所以这儿显得无比空旷,人在山下感到自己那么渺小。黑龙潭瀑布的水向下流了上亿年,流出一条河。潺潺的河水清可见底,时而会看到游过几尾小小的赤磷鱼。河上有座桥,河边有个从侧面上山的小路。青松翠柏处几级石阶曲径通幽,鸟虫的鸣叫不绝于耳。可惜现在是冬天,河水结了冰,山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夏秋的美景只能当作回忆了。
过了一会儿,她问我:“你过的还好吧。” 其实我很想说很差很差,可我鬼使神差的说:“恩,还行吧。”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挺好的。” “你不问问我吗?”她说。
“哦,那你怎么样?” “也挺好的。”她说。然后又补充了句“很快乐。”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我说:“听说你没交男朋友?” 她点点头,说“但是很快乐。”
我酝酿了一会儿,吞吞吐吐的说:“我没按你的嘱咐……每天吃八种以上不同的菜。在家也没洗碗……” 她笑了笑,将头扭向一边,没说话。
“你能不能……回到我身边?”我问。
“李维,我一直在告诉你,我对你没感觉,我们是不可能的。当初想试着和你在一起是一个错误,我知道错了,但是我没有欺骗你,我从没说过‘我爱你’不是吗?”她有点激动的样子。
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说:“我不爱你而跟你在一起,对我们两个是都是不负责任的。我那样其实是害了你。我知道老天不公平,可是我确实不爱你。”
我心里有股火气,却怎么也发不出来。她说的都对,我无法反驳,她的道理几乎无懈可击。
“你就不能爱上我吗?”我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她将眼皮垂下去了一会儿,又慢慢的抬起来,看着我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呢?”
空旷的山谷里我仿佛听到了她说话的回音,又似乎被风吹走了而没有听到。我低下头来,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我们就这样站着,半个小时过去了。Cool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睛里泛着泪花,说:“其实我当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我没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
“你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爱情,可我的初恋还没有开始。”她说,“你看这么大的山,这么高的天空,我们在这世界里这么渺小,总是任人摆布。站在这里我们算什么?生命算什么?爱情又算什么?”
我依旧这样站着,风把我的围巾吹开,斜搭在肩膀上。 “我们做朋友不好吗?”她带着哭腔问。
“不好。”我说,然后转身向山下走去。Cool愣在身后,也许在流眼泪,也许眼泪也不会流。
分手了,我不会再做朋友。忘了谁告诉过我:“分手了还可以做朋友的恋人,要么开始就是个游戏,要么是有个人在默默的无私付出。”我和Cool不是在游戏,而我现在,也不想再无私的去付出。人就是这样慢慢自私起来的,我想。
我知道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见Cool了,她确实变的更成熟,更漂亮,可是永远不会属于我了。我多想回头再看一眼,可忽然就想起来《青涩恋爱》里男主角小说里的那句台词别回头,风会吹干你的眼睛。我曾经以为他在说“不要回头,回头的话会被风吹干眼睛。”因此一直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含义。而对于我,也许可这么说“不要回头,风早晚会将你眼里的泪水吹干。”
我没有回头,没有打车,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
回到家的时候是下午两点,老妈问我吃过饭没有?我说吃过了,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蒙头大睡。也许是走的路太多,我没有做梦,也没流眼泪,我流的眼泪够多了,现在已经没有了。
一直睡到7点钟,老妈叫我起来吃晚饭,阿姨到我们家来拜年。我装作若无其事一样,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乖孩子,跟她们说说笑笑……
我回到房间里,上网。打开邮箱,有一封e…mail,是周诚写来的。信是这样写的: 李维:
你好吗?给你拜年哦。现在是凌晨3点,新的一年已经开始了3个小时了。我在广州解放南路的一所房子里,用我的本本给你写mail。薛兵正在均匀的打着酣,像个熟睡的小猪。
我们都没有回家过年,是他执意要求要留下陪我的。
来到广州后我们一直都在沉默。我找到个广州的朋友帮着租了房。我本来没有打算原谅他,不想跟他一起住,他却死活赖着不走。他本来就没带什么东西,还将自己随身带的钱包和手机统统扔到了窗外的大街上。他说:“我知道错了,伤害了你,也知道你很介意我的过去。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身份证,没有过去,什么也不记得,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只记得我生命中有个我很爱她她也很爱我的女孩子,叫周诚。我真的不想失去她,我要和她开始新的生活。我用生命保证不再让她吃苦,不让她再受一点点伤害。我给她买漂亮的牛仔裤和宽大的体恤衫,不在意她一点也不像淑女;给她买最大包的零食,不怕她变得胖的像球。我要她帮我生一对可爱的双胞胎,我会像爱她一样爱我们的孩子……”
他虽然很能讲话,可是从来不会甜言蜜语的,所以会说的那么没创意。可是,哎呀,你知道,我的心好软的哦。虽然他说的话我一点也不感动,但是看在他身无分文被赶出去会睡马路的份上,我只好就原来了他,还流了几滴眼泪对他小小的鼓励了一下。所以呢,我们告别过去,开始了全新的生活。我其实也挺佩服自己的,因为告别过去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不过,现在我相信这辈子也只能做他的老婆了,嘻嘻。
你过的怎么样呢?也许不好吧,其实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你就没见你多么的快乐过。我时常会听到苍蝇描述从前快乐幽默的你,但是从来想象不出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我真的很希望有一天我们再见面了,你告诉我你终于找到了你的真爱,看看你真正发自内心的笑。
我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想了很多,也看开了很多。处女座的你总是在无意的追求着完美,你想你的生命完美,所以想你的爱情完美。也许你现在不再爱MissCool,而是在懊恼自己的爱情不够完美。你想做一个从使至终对感情忠贞的男人,可是上帝并不给你机会。那么你就应该照着上帝的意思放弃,放弃你的幻想和你的MISS
COOL。
广州是个物欲统治的城市,我忽然觉得你我都很幸运。我们都有过很纯洁的爱情,没有任何的杂质。我看到好多人因为毕业,因为金钱的压力分手甚至相互仇视。在公司里看到曾经善良的学长被社会教唆的恶毒,看见部门经理为了讨好董事长的女儿而与妻子离婚。我庆幸有个敢于将浑身东西都肯丢掉的薛兵陪着我。你也应当庆幸你那纯纯的爱情在被物质腐蚀之前就已经变得永恒。随着年纪的增大,也许Cool将来也会时常回忆起你对她无私的付出,感叹你们没有缘分……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完美,以后你会有你的周诚,而到了那时候,请千万别伤她的心。请相信我,因为我了解你,我看得透你,穿衣服也没有用,嘿嘿。
告别过去并不容易,我和薛兵可以,你也可以。除了爱情,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值得去追求,你一定能在某一方面做出大的成绩。我相信你,因为你是李维,我最最好的朋友,最最善良可爱的李维。
呀,都已经5点多啦,我要睡啦,否则老公起来要打pp啦。就写到这里好啦,祝你的生活越来越美丽。 你最最好的朋友周诚 2004年1月22日 凌晨
看完这封信,我忽然想起我的小时候。有天一个算命的老头经过我家门口,给我算过一卦。说我12岁那年有一灾祸,但能躲过。性格倔强,为人耿直,有情有义。少年多不顺利,中年需防小人,遇贵人相助则有小成,老来不愁吃穿……后来我一直很相信他所说的“少年多不顺利”,认为自己很衰。但是现在我却觉得我其实是非常的幸运,有苍蝇阿西彭小东一样的铁哥们,有周诚这样的死党,有爸妈这么宽容的家长,这么和睦的家庭,有一段非常纯净的爱情……所以也许我不应该相信命运。
曾经我很不相信缘分,因为我觉得那是男人女人用来逃避的借口。但是现在我有点迷茫。也许Cool不喜欢我这种人是上天注定,也可以称做缘分。于是似乎又应该相信命运。
我糊涂了。我忽然想找个人将我的故事完整的说给他听,让他告诉我是否有命运的说法。于是,我想起了我的爷爷将我一手带大的慈祥老人。我对老妈说:“明天我要去看爷爷。”……
我坐在汽车上,脸朝着窗外,在回老家的路上颠簸着。爷爷从来都是回老家过年的,也许是难忘乡情吧。我的老家是汶河旁的一个小村子,总不过二三十户人家。从出生就被送到这里,一直长到七岁。从爸妈把爷爷姥姥接到城里算起,我已经有好几年没回去过了。
我在村口下了车,汶河到了枯水期,已经没了水,露出干涸的沙泥。当年河边的小树林都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我顺着坑坑洼洼的泥土路走到家里的老宅前。老宅依然是白墙黑瓦,黑色的大漆门虚掩着,贴着大红的春联,门上两个兽头依然锃亮。我吱呀一声推开,正看到爷爷提着一壶水朝屋里走。“爷爷。”我叫了一声,他回过头来眼睛一亮?“小维回来了?呵呵。”爷爷笑得很灿烂,脸上的皱纹绽成一朵花。姥姥闻声也从屋里走出来,看到是我也马上笑得合不拢嘴了。其实老人们的愿望很简单,只要看到自己的后代长大成人便足够满足了。我不由的想起前些日子对死亡的思考,以及那个自杀的女孩子,面对他们,再多逃避生活的理由都显得苍白。
姥姥忙着去村里的小卖部给我买菜,爷爷则赶忙开始帮我收拾床铺。爷爷抱出被子晒在院子里说:“你应该很久没回来过了吧。” “恩,”我说,“七八年了吧。”
“呵呵,真快啊,一晃就是七八年啊。”爷爷说。我笑笑。爷爷指着被子说:“这个就是你小时候我搂着你睡觉的被子。”
我摸了摸,虽然有点潮,但仍然很柔软。我说:“这个保存的还蛮好。” “当然,”他说:“你姥姥每年都重新的套一遍。”
我看着爷爷微微有些驼的背,只觉得心头有些酸,说:“那你今天晚上再搂着我睡一次吧。” 爷爷看着我呵呵的笑了几声,使劲点了点头说:“好!”
夜里,我和爷爷躺到外屋的“大床”上。我小时候一直觉得这张床很大,经常爬到床上玩耍,以为天地也就有床那么大。所有的玩具怎么摆都摆不满整张床。后来进了城,上了中学,大学,才知道世界原来有那么大,所谓的“大”床,现在看来觉得有些窄了,被窝里,我能感觉到爷爷嶙峋瘦骨。
我问爷爷:“爷爷,你说世界上有没有命运这种东西?” 爷爷笑笑:“当初老马说没有,但很多人说有。我文化水平低,也觉得有。”
我说:“也就是说我们得相信命运了?自己再怎么样也很难改变命运?”
爷爷说:“我一直认为人都会有一种宿命,但不是死死的把人这辈子规定好,而是将你限制在一个圈子里,你再怎么跳都跳不出这么个圈子,但是在圈子里你可以尽量的发挥。”
“不太懂。”我说,“再给我解释一下呢?”
“比方说爬山吧,你命里早就有个上限,只能爬到山腰。那么你通过努力可以爬到离山腰很近的地方,但再怎么努力也不会超过山腰,但是假如你不努力,可能连山根也到不了。”爷爷用手在黑暗里比画了一个圈。“有的人可以到山顶,但有的就只能到山腰;有的人能做皇帝,有的却只能做百姓;有的人生在官宦世家就有玩乐的权力,有的人生在贫困山区连学也上不起就只能一辈子种地。人人生而不平等,这是命。”
“那生活被限制了岂不是很没意思。”我叹了口气。
“不对不对,生活还是有意思的,因为不到临死的那一天,谁都不知道自己命的上限是多少。”爷爷说,“人应该相信,自己的命是好的,这样活起来带劲,即使到了死的那天发现自己命限太小,至少也有些舒心的回忆补偿一下。”
“对了,爷爷,那一些事情要是努力着努力着发现确实得不到了怎么办?”我问。爷爷说:“首先要大胆的去追求,但知道是得不到了就快点放手。”
“可是放下很难受啊。”我翻了个身说。
“难受一阵子也就好了,尽量别难受。走着走着走不下去了就换条路试试,人这一辈子都是摸索着过的,在每个点上都有条最好的路,没挑到最好的也不要紧,别走死胡同总能走出去。”
我说:“恩,爷爷我懂了,那你觉得你的命怎么样?” 爷爷说:“不错啊,挺知足的,身边有老伴,儿孙都大了,我压根就不知道有山顶这个东西,到了山腰就知足了,呵呵。”
“没别的愿望了?”我笑着问。
“还真有一个。”爷爷咳嗽了两声说。然后从床上爬起来,披上大衣,走到里屋帮姥姥塞了塞被角,这习惯一直保持了有好几十年了吧。等爷爷重新钻进被窝,我问:“什么愿望?”
“我一直想到处转转,年轻的时候当臭老九也没什么机会,就去过济南开过一次会,哪儿也没去过。”爷爷说。
“恩,等我工作赚了钱我就带你去,”我说,“去苏杭,北京,桂林,云南,海南,统统的走一圈。” 爷爷哈哈的笑起来说:“好好,我身子骨还够硬呢。” “爷爷。”
“恩?” “我想去北京找工作。” “好啊。” “有什么要嘱咐我的没啊?” “恩,还记得你小时候我一直教你的吗?” “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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