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上身穿着镂花的黑色羊毛衫,下面是黑色短裙加棕色长筒皮靴。脸上的眉毛是修过的,淡淡的描了个桔色的嘴唇,并不是我想象的陪酒女那么浓妆艳抹,妖里妖气。
她从容的坐到我们旁边,翘起二郎腿,朝我们笑了笑,很殷勤的奉承了我们几句。无非是年轻有为啊什么的。接着就推荐了几种啤酒,我们挑着便宜的妖了几瓶。苍蝇跟宁宁嬉笑了一阵站起来说:“我要出去跟老板聊聊音乐,你们玩儿。”临走跟宁宁嘀咕了几句,冲我笑了一下。
于是,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清晰的听见自己心脏在跳,妈的,我竟然有些紧张。
我点了首歌开始唱卡拉ok。这里话筒的质量一般,沙发倒是蛮舒服,可见不同的营业手段对设备的要求不一样。宁宁听我唱了一首,很高兴的拍拍手,“恩,不错,很专业嘛。”眼睛里似乎还带着些许真诚。她拿起一瓶酒递给我,顺势将一只手搭在了我肩上,说:“再来一首,再来一首。”我心里一颤,将话筒递给她说:“你来唱吧。”
“呵呵,先生不常来吧”她说:“先生是做什么的啊?” 我说:“呃,it。”
“哇,那先生一定很有钱啦,”她一边说着一边挑了首歌,是莫文蔚的《爱情》。前奏响起来,她拿过我的酒喝了一口,朝我嘿嘿笑了一下。
她唱的相当不错,却不是莫文蔚的味道。她的嗓音纤细而有些飘,让我想起了岩井俊二《燕尾蝶》上的妓女固力果,她唱《南海姑娘》时就是这么个感觉。
一曲唱完,我问她:“你知不知道固力果?” “谁?”她问。 “电影上的,”我说,“《燕尾蝶》。” “不知道,”她摇摇头,“做什么的?歌星?影星?”
“呃,不是。”我说。
她轻佻的扬了一下眼睛,又点了一首歌,一边唱一边靠了过来,坐在了我的大腿上,将我的手拉过去扶住她的腰。我的某个部位马上有了反映,感到很不好意思。我坐直了身子,尽量和她的脸保持点距离。
她的腰很细,肌肉也很有弹性。谈起扶女人的腰,这是第二次。第一次的对象是梁雨,那还是在寒假里,我们在一间没有人的教室里假装上自习。
我说我的腰很细,cool说:“瞎说!你那是水桶,我的才叫细哩。” 我坐在椅子上做出很怀疑的表情。
“不信?”她站到我面前,撩起大衣的下摆,露出腰来,接着说:“你看,够细吧?”
她的腰很细,还能清晰的看到她里面紧身秋库的卡通花边,我更觉得她可爱了,不由的用双手去握她的腰,然后煞有介事的说:“恩,是挺细的,只是屁股大。”
“讨厌!”她迅速的放下大衣,“是胯比较大好不好?怎么啦?我还没嫌你长得丑呢!”
我也站起来,随手将她的大衣拉链拉上拉下,一边说:“可很多女孩子说我长的像赵文卓。”
“你啊,像那个傻不拉即的毕福剑,梦想剧场那个,竟然还能出镜?天呢。”她将手抄在口袋里。
“我总比赵本山帅吧。”我说。她低头看着我手中的拉链,然后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说:“好啊,你敢脱我衣服!”然后追着要打我,却被我一下抱了起来。
那时候我的头发还不长,现在则已经盖住眼睛了。宁宁拉着我的头发说:“你怎么不染一染呢?我可以介绍地方。”我笑了笑。
她从我的腿上跳起来,说“咱们玩色子怎么样?”其实就是双方掷色子,谁的点小谁喝酒。我们掷了几次,互有输赢,酒倒是下了不少。我这才明白,玩色子只是为了多让我消费点酒水而已,反正输赢都是我掏钱,而我也不是以灌醉她为目的,所以相当无聊。比起玩色子我宁愿跟她下一晚上象棋,玩了几把后便只是聊天了。她的思想很健康,我感觉。
我问她为什么做这个?当然我不是歧视她,我也会问一些人为什么做总经理,程序员,当官儿。她连想也没想就说:“钱啊,当然是钱啦。”她是这些人里答得最干脆的。她对钱还有以下补充:“钱有什么不好?看得见,摸的着,为了钱比为了感情仇恨活着强多了,而且有好多人还不知道为什么活着呢,那不是更惨?”
“你是哪里人?”我问。 “你不是公……安吧?”她笑着说。 “你害怕?呵呵。”
“不是,我这儿也经常有局的朋友来的。”她笑着说,“呵呵,你这人真有意思。”她过来攀住我的肩,又递过一瓶酒来。我没觉得我有意思在哪儿。我拉过她的手端详了半天,小手指甲上花了朵兰花,中指和无名指上有两枚戒指,我不懂首饰,半天也没研究出是真是假来。我歪过头看她脸庞的弧线,越看越郁闷。
“你有没有郁闷过啊?”我问。她很惊奇似的看着我,说:“当然,是人都会郁闷啊,何况干我们这行。” “郁闷了怎么办?”
“找人聊天啊,发泄啊,磕药啊,一摇头什么都好了。”她掏出一只烟扔给我,自己点上一支。 “磕药?”我说,“那对身体不好的,以后怎么办?”
“以后?”她说:“切,能过好现在就不错了,还以后呢。” 我干笑了一声,沉默起来。她双手搂住我的脖子,骑在我的腿上,吹着我的耳垂儿说:“郁闷了就来找我啊。”
“多少钱?” “200。”
我浑身一阵躁热,一把把她按倒在沙发里,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我真切的感觉到身下的凹凸不平,也能感觉到她有点吃力的呼吸。当时我的脑袋里冒出两个词:层峦叠嶂和此起彼伏。
她除了呼吸有些吃力,倒是一点也不惊慌,笑着说:“不装了吧你看,就知道男人都这样。”然后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盒安全套,用很甜的声音问:“你喜欢草莓味儿的还是柠檬味儿的?”
我走出包间的时候,外面正震耳欲聋,一大堆人疯了似的蹦迪,音乐火爆至极,一个清纯的女声喊着有趣的歌词:“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床上狗男女,其中就有你。”
我提高了分贝冲老板喊:“有没有看见我那哥们儿,说过来跟你谈音乐来着?” “哦,见了。”他说:“已经走了,把你们的帐也结了。”
我道了声谢,出门朝旅馆走,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一点多了。
回到招待所,楼道里还亮着微黄的灯,服务台上没有人,只摆着一部电话,上面有张纸。我凑近了仔细看了看,上面写着:有事请拨205。我拿起话筒按下205三个键,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倦倦的女声:“喂,请问有什么事?”。我在这边沉默着,那边喂了几声,挂掉了电话。我想她估计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刚刚做了一个梦。
背着双手我走到房间门口,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我觉得背后好象有人在看着我,回过头一看,什么也没有。又朝走廊的尽头看了看,觉得楼道口似乎会走上来一个人,但是什么也没有,我等了好一会儿,仍然什么也没有。四处静悄悄的,我忽然感到这个情景十分的熟悉,似乎我在小时侯曾经遇到过这么个相同的场景,做着同样的动作,四周是微黄的灯光,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开一扇门。“卡嚓,兹…”,开门的声音让我感到有些阴森森。
我很疲惫的躺在床上,觉得酒喝的有点多,嗓子发干,脑袋发沉。我做了几次深呼吸,翻身睡去。
1月11号上午,我睁开眼的时候看见一个人的眼睛,是苍蝇。蚊子在旁边哈哈的笑起来。我说你们干吗呢?苍蝇说:“丫挺的怎么这么稳啊?我就没见吓到过你。”
我笑了笑说:“你的眼睛太小,我没看见。” 蚊子眨了眨眼睛说:“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考研第二天。”我脱口而出。蚊子摇着头说:“不是,不是。”
我瞄了一眼旁边的苍蝇,他翻着上眼皮,看不到黑眼球。难道是恭喜我“告别处男”?苍蝇这小子也太损了,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跟女生讲。另外关于昨天晚上,由于某些意外的原因我至今仍然还是处男。我的脸马上变得五颜六色,五官也开始扭曲。
蚊子忽的伸手到我眼前说:“今天是小飞的生日!”她笑得十分的灿烂,苍蝇也跟着灿烂起来。我忽然记起今天确实是苍蝇的生日。其实我每年都记得他的生日,因为这个日子很好记,他管这个日子叫半个光棍节。其实,在大学这个很多人无所事事的地方蕴涵着惊人的创造力和想象力,有一次罗峰从厕所出来,摸着脑袋对我们说:“今天地球的磁极位置是不是不太正常?”我们问为什么?他撇撇嘴:“今天我的大便不是流线型。”……我陪着苍蝇已经过了三个生日,今天是第四个。我去年到现在一直心情不好是事实,但把最好朋友的生日忘记,真是不应该。
“我们去哪儿吃啊?”我问蚊子。 “得月楼!”她大声的笑起来:“今天我一定要吃个够,嘿嘿,哈哈,哇哈哈哈哈。”
我拿惊诧的眼光去看苍蝇,苍蝇耸了耸肩膀:“她这叫‘八神三段笑’,这一提吃她就来劲,说不定过会儿还有‘动感超人’出现。”
得月楼在苏州的观前街上,据说是苏州的一个老饭庄,始建于乾隆年间。大门是月拱形的,里面古香古色。招牌是江南名菜,其中一个名菜叫青水豆腐,是用塘里鱼腮上的肉做的,一盘菜要杀好多鱼。我觉得这个餐馆最大的特点就是一个字:贵,一不小心帐单要上4位数,当然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好在有苍蝇和蚊子两个有钱人罩着,我到一个叫“克里斯汀”饼屋的蛋糕店里买了个小蛋糕,一块提了进去。大家坐了许久,上了一桌菜,周围桌椅装修,连盘子都是古色古香,中间摆了个蛋糕,感觉有点不伦不类。苍蝇说这叫中西合璧,蚊子说你吃饭吧你,你就知道臭贫。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苍蝇的表情凝重起来,这是他要大放厥词的预兆。如果说他曾经是个臭贫的人,那么喝酒之后便要在前面加个super。不过这次他的话不多,真挚的让人感觉有点陌生。他跟蚊子嬉闹着喝了好多酒,又跟我连干了几杯,放下筷子对我说:“李维,今天是我生日,我是不是有权利许个愿望?”
我看他有点醉了,说:“当然,你生日嘛,你最大。” “那我许的愿望是不是一定能实现?”他看着我。
“当然,你最大,今天上帝也听你的。”我说。蚊子呵呵的笑起来,说:“李维你跟小飞一样臭贫……” “好,我今天只有一个愿望你想不想听?”苍蝇说。 “恩,你说吧。”
他将一只胳膊搭在我的肩上,说:“我只有一个愿望,我希望你能够遇到一个能拯救你的人,你的生活状态好起来,你能好起来。”
我感到有些意外,蚊子看着我甜甜的笑着。他将椅子移到蚊子一边,搂住蚊子的肩膀,说:“小雯儿,你别生气,咱俩都这么些年了,我哪年不把愿望许给你啊。这次我许给李维,是因为他真的挺难受,我他妈的也跟着挺难受的,你别怪我行吧?”
“行行行,李维还是我弟呢,许给他就等于许给我了。”蚊子哈哈的笑个不停。
“行!我黄飞有这么好的老婆,这么好的兄弟,我什么都不求了。丫挺的,李维以后到北京来工作,咱一辈子做兄弟。来喝!”他端起啤酒一饮而尽,接着就趴在桌子上怎么叫也不起来了。
“瞧丫这傻样。”
蚊子笑着对我说:“小飞,人虽然是滑了点儿,其实一点儿都不花,他可听话呢。有时候特贫,有时候还特逗。有一次他过生日吧,我要他许个愿让自己成绩好一点儿,他就是不同意,非要许愿让我的身体变好一点。他说‘小雯儿你就是我的,你要是不小心把自己弄坏了就是我的大损失啊,我可舍不得。’我一直都记得这句话,每次生他气的时候都想起这句话。”
蚊子一脸的幸福,接着问我:“李维,昨天你们干什么去了?” “啊?昨天晚上?” “就是啊。” “没干什么啊。”我说,“出去逛了逛。”
“哼,我早就知道你们干什么去了。”她得意的笑着,“小飞尾巴朝哪翘我还不知道?呵呵,不过他也不出位,其实丫胆子小着呢。”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心想蚊子表面上看起来傻忽忽的,其实比谁都明白。能征服苍蝇的女人一定不寻常,何况一起了这么多年他们谁也不觉得厌,真是难得。我们打了辆车回旅馆,路上蚊子对我说:“李维,你昨天晚上回来的挺晚的。”
关于那晚的事情,我也不好解释,半夜跟三陪女呆在ktv包间,而且心情烦闷,可谓天时地利人和,说不出事,实在有悖常理。但是事实上我确实没有出轨,不是我的自制力强,而是因为我又将眼前的事情和cool联系到了一起。
ktv包间里光线暧昧,我趴在一个三陪女的身上,在很近的距离观察她的脸。这个情形很熟悉,好象在我的梦里出现过。我搞不清楚她到底是宁宁还是cool。曾经花了几年的时间来追一个女孩子,如今却毫不费力的在这里与另一个女孩子温存,我感到很悲哀,一下便没了情绪。cool的影子始终在跟着我,每每在关键的时候总是出来扰乱我的心神,摆脱不掉。我不敢去憎恨cool,因为她什么也没有做错,于是开始憎恨自己。我想好起来,我为什么跟自己过不去?可是我觉得我的力量如此渺小,怎么办?
我坐到沙发的另一边,和宁宁离的很远。宁宁说:“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今天累,你陪我说说话好了。
“恩,好吧。”她说:“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心烦的事情,不过呢,有个姐姐跟我说的话我一直记着。” “什么话?”
宁宁清了清嗓子,说:“她说,人千万别可怜自己,连自己都可怜自己了人就没救了。难受了也别跟别人说,说也没用,顶多也是让人家背后指指戳戳。要有个目标干我们这行才有个头。”
我觉得这思想非常健康。“你有目标?”我问。
“本来想的是赚钱,然后开个化妆品连锁店。”她说,“可后来就习惯了现在这种生活,也不太想变了。你千万别习惯了什么生活,到时候你想变也变不了了,像抽大麻一样。”她呵呵的笑了两声继续说:“咱们是不是认识啊以前,感觉你挺熟的。我觉得你肯定是个好人。”
我笑笑,觉得有些害怕,我估计也是习惯现在这种状态了。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要走了。” 她笑着说:“恩,如果不喜欢这种地方以后就不要来了。”
我感激的朝她点点头,并有些内疚,因为我觉得耽误了宁宁的生意,因此我临走塞给她100块钱小费。我很有些成就感,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对我不错,大概是我生来面善,他们都不当我是坏人。其实,我不是不想做坏人,实在是没有做坏人的潜质,学也学不像。连三陪女都不做生意来鼓舞我,有点像天方夜谭。所以这晚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想和别人说,因为说了也没人信。
那天临走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何种目的,她要我的手机号。我犹豫了一下。到这种地方留手机号是一种忌讳,多半是怕这些女人日后骚扰,以各种名义要挟,破坏家庭关系等等。我一个人寂寞的发慌,不怕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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