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我无法帮你解梦,就是周公来也无能为力。仅仅靠这几种颜色很难得出凶吉祸福的结论,你必须说出你完整的梦我才能帮你解释。他迟疑了一下,说我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记得这些。老人说那我就无能为力了。他对老人点点头,掏出两块钱递给老人准备离去。老人接过钱感到有些歉意,说:年轻人别为一个梦放不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梦中之事不可以信。你的面相不错,这辈子你能得两缘:一是官缘,二是女人缘。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两点就足够了。
他望着老人,他感到了震惊,这和二十年前刘家湾的瞎子说的话一字不差。他不知道是两个相面人的巧合还是他的命确实如此?告别相面老人,他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无处牵手 第十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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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把我仕途的起点定在和县委书记顾志杰见面的那个上午而不是跨进大院的那一刻。我和顾志杰见面是我到县委宣传部的第十天,也就是我遇到那个相面老人的第二天上午。似乎是相面老人的话得到了验证,我很兴奋。
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部长正在听电话。我不知道部长是在听谁的电话。他坐得很直,说话的时候不停地点头,好像打电话的人就坐在对面。说实话我不喜欢部长这个样子,给人感觉他很自卑。听完电话部长对我说:顾书记开会回来了,我带你去见见他。顾书记早就想见见你了。我突然感到心跳莫明其妙地快起来。我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见一个县委书记值得这样吗?过去在学校我经常见校长,与校长讨论问题,我从来没这样过。而校长的职位比县委书记要高得多。我突然觉得我没出息了。
我对顾志杰的第一印象特别的好。这个五十左右的男人生就一副富贵相。他的身材算不上高大伟岸,但很魁梧。方脸大耳,额头很宽,两道粗眉间一道深深的“川”字纹,络腮胡刮得铁青,红光满面,给人的印象是办事果断有魄力。这样的人你千万别在他面前耍小聪明。他的身材配上那套浅灰色毛料中山装十分得体,这样的装束不论走到哪不用人介绍人们也能猜出他的身份。我十分敬佩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我觉得他的形象很像某部电影中的一个人物,不过那人不是县委书记而是地委书记。我再看看陈天明,他好像一下子显得黯淡失色了,那天在青山中学见到的那个陈天明绝不是眼前这个样子。我觉得人真滑稽可笑,为什么在公社书记面前他就显得很像一个官,而在县委书记面前他一下子又变成了一个像跑龙套的小生?我不知道是我的观察力出了问题还是官场本来就是如此。
这一天我还认识了两样东西,一个是“铁观音”茶,另一个是“中华牌”香烟。这两样东西当时只有华侨商店里才能见得到,所以我一直只听说而一次也没见过。这是顾志杰专门留着招待上级领导的,今天却破例拿出来招待我,让我有些受宠若惊。顾志杰有些喜形于色,他的谈吐不像他的脸那么严肃。他把烟拆开递一支给我,说:这烟你恐怕没抽过吧?我说我不会抽烟。顾志杰以为我是客套,就呵呵地笑,说抽一支吧,哪有文人不抽烟的?我说我真的不会抽。顾志杰说好好,不抽烟好。说着自己点上,然后说:那就喝茶,这茶你怕也没喝过,只有省级领导才能喝得上的,尝尝吧。我就端起茶杯象征性地喝了一点,我并没有尝出那茶与街上卖的茶有什么不同。我轻轻地放下茶杯,身子直直地坐在沙发的边沿上,双脚并拢,显得有点拘谨。这些常识是我的老师传授给我的。老师在上文学理论课时告诉他的学生,从一个人的坐相便能一眼看出这个人的性格和修养。端坐在沙发前半部的人给人的印象是谦虚和稳重;而斜靠在沙发上架着二郎腿的人给人的印象是傲慢与缺乏教养。我看得出顾志杰对我的第一印象同看我的文章一样的好。他和我谈了不少关于新闻报道方面的话题。使我的拘谨慢慢消失了。顾志杰风趣地说:我干了十年书记没把瑶县搞出名,你的一篇文章就将瑶县扬出了名,你超过我了,后生可畏啊!三个人都笑了,气氛变得活跃了。顾志杰告诉陈天明,省委已经决定明年春天在瑶县召开全省农业生产承包责任制现场会,向全省推广青山的经验。他要陈天明从现在起要加强这方面的报道,不能让这阵风冷下去。陈天明一边听一边将顾志杰的话一条条地记在小本上。顾志杰交待完工作,亲自起身给我的杯子加水。他兴奋地说:生活是个广阔的舞台,拿出你的才华来尽情挥洒,瑶县这面旗帜今后就看你的了。说完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这一拍使我想起了四年前刘万全那历史性的一拍。我的心跳得很厉害,一时竟找不到一句恰当的话来回答县委书记对我的厚望。顾志杰问陈天明我的工作安排了没有,陈天明说:我想等你回来听听你的意见,所以还没有安排。我心里咯了一下,原来部长等的是顾志杰的一句话。我想他其实有些小题大做了,为了这一句话竟让我闲逛了十天。顾志杰的表情重新回到了平时的工作状态,他说:那就去新闻科吧。新闻科是宣传部的窗口,也是县委的窗口,这几年的工作我很不满意,今后一定要加强啊!陈天明脸红了一下,他说:这些主要由我负责,我没做好工作。顾志杰一摆手说:过去的事就不说了,主要看今后。顾志杰的武断被这一手势表现得淋漓尽致。这让我看到了权力和地位对一个人说话和手势的影响。我想如果陈天明和顾志杰换个位置,那么我今天看到的表演肯定又将是另一个样子。这可能就是中国人为什么都要不择手段地往上爬、为什么干部越大越像干部的原因。我突然领悟到:中国的官饭也许是世界上最好吃却又是最难吃的一碗饭。
出了书记办公室,我发现了陈天明脸上的汗珠。其实那天天气并不热,那汗珠似乎是某种写照,让我心里感觉到一丝凉意。陈天明边走边给我介绍新闻科的情况,他说黄秋云还有一年多就要退休了,杨西鸣是庙里的菩萨完全是个摆设,是一头只吃草不产奶的牛,两年没写出一篇像样的东西,弄得顾书记对宣传部很有意见。陈天明接着对我说了许多带暗示性的话,我听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只要我刻苦努力,将来前途无比远大。陈天明说:顾书记当年就是同你一样也是搞报道出身的,也是因为一篇稿子让他出了名,后来就一步步往上爬,直到县委书记的位置。这是一句极具挑逗性的话,我心里感到一阵振奋。我觉得陈天明这人不坏,虽然他让我坐了十天的冷板凳,但他毕竟对我说出了他的心里话,把我当成了他相信的人。跟着这样的人干活不会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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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我这天的兴奋没有持续到天黑,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象征,一种预兆。如果真是一种象征和预兆,那么我这辈的仕途就会有一个不太圆满的结局。
下午部长又和我谈了很长时间,调子和上午路上说的差不多。他的用意很像是给临上场的斗牛先灌一瓣糊辣汤再猛抽一鞭子,好让它上场去忘记性命地发威冲撞。
谈过话部长就带我去新闻科,黄秋云不在,办公室里只有杨西鸣一个人。黄秋云已经休了很长时间的病假了,我还没见过她,据说她是一个人缘不错的女人。杨西鸣正在看一本很厚的书,看见我和部长进来一句话也没说拿着书就出去了。我想杨西鸣此举一定是对着我的,弄得我很尴尬。我想当时我的脸一定很难看。我能理解杨西鸣,从常理说人人都不希望自己有一个强劲的对手,我的到来无疑对杨西鸣构成了一种挑战,换谁心里都会有感觉。只是他的这种方式似乎有些不近人意。
部长一定看到了我难堪的脸色,说: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阴阳怪气的。总以为自己有一肚子才,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可他却只吃草不出奶,至今没写出一篇像样的东西,你别把他放在心上。可我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呢?一个科里除了科长只有我和他个两个人,以后天天这样呆在一起那是什么滋味?如果较起劲来最后只能是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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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心去食堂吃晚饭,躺在床上看刚刚出版的约翰·里德的《震撼世界的十天》,我一直很欣赏约翰·里德的新闻风格。可此刻约翰·里德的技巧和语言已无法把我散乱的心聚拢起来。我开始怀疑我弃教从政的选择是否是个错误,十天两次遭冷遇已将我的信心挫伤了一半。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女人,想起方草和英子,我想我这颗受伤的心只有女人才能将它聚拢将它抚平。可我身边没有女人,连一个叫得上名字的女人也没有。
我又在忧伤中听到了敲门声,就像英子走的时候我听到的敲门声一样,我对这个敲门者又作了种种设想,当然我知道这绝不是方草或英子。开开门我愣了一下,他让我比见到方草或英子更吃惊。
杨西鸣已经换了一副面孔,他笑着说:我猜你一定在宿舍。还生我的气吗?
我像一个摔交者被人扶了一把,有些感激。我说:你我才见一面,我干吗要生你气?
杨西鸣坐在床上,拿起约翰·里德的《震撼世界的十天》翻了翻,说:我来就是要告诉你,我下午不是做给你看的,我是做给陈天明看的。我怕你误会了。
我吃惊道:为什么?
杨西鸣没有回答。他说 :你还没吃饭吧?别去食堂了,我熟悉一个小饭店,那里环境很美。我们去喝一杯,就算是见面酒吧。我请客。
我没有理由推脱,跟着杨西鸣穿小巷七弯八拐来到河边一家小饭店。我们根本不像是去喝酒,更像是去参加一次秘密活动。杨西鸣东张西望的神情让我想起了部长的话,对杨西鸣此举我一点底也没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请我喝酒。
这家小饭店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它面对一条大街的尽头,背靠清凛凛的瑶河,十分安静,是一个理想的喝酒和谈事的地方。杨西鸣一定是经常来这里喝酒,与店主已经很熟了。他点了几个菜和一瓶白酒,选了一张临河的桌子,面对融融落日我们一边喝酒一边开始了我们的话题。杨西鸣显然是有备而来的,没谈几句话便直奔主题,话题落到了宣传部落到了新闻科和陈天明身上。
杨西鸣说:你的文章我拜读过,写得确实不错,我挺佩服你,大伙也都有同感。你为瑶县争了面子,我看得出陈天明很器重你。杨西鸣说话的确有点阴阳怪气的样子,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他陪我干了一杯酒,接着说:作为同事,我要给你提个醒,宣传部你还不了解,陈天明的为人你还不了解,他是个无能无德的卑鄙小人!你以为他真的器重你吗?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我清楚。他是要利用你的才能为他往上爬铺路。他干了八年宣传部长至今还没进常委,为什么?就因为他的能力太差,顾志杰对他很有意见。但他又深谙吹拍之能事,所以顾志杰又下不了手把他撸了。杨西鸣讥讽地笑道:这下好了,有你来了,他正好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了。
我放下筷子望着杨西鸣,心里比吃了一只苍蝇还不舒服。杨西鸣笑笑说:也许你现在还无法相信我的话。也许你还会以为我是在忌妒你,挑唆你和陈天明的关系。不过以后你会相信我的。我不知道我的嘴怎么笨得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像个山里来的傻孩子愣看着杨西鸣。杨西鸣似乎意识到他的言语过重了,说:好了,不说他了,咱俩喝酒。
接连几杯酒下肚,杨西鸣刚刚关闭的话匣子又打开了。他显得有些激动:他妈的他臭我是一头只吃草不产奶的牛,我真的不能产奶吗?我上的是政治系,本来是分配到组织部的,他硬把我挖了过来,要不是他我早就当上科长了。他妈的他断送了我的前程,我干吗要产奶给他喝足了往上爬?杨西鸣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他有些醉了。
我夺下他手上的杯子,我说西鸣你不能喝了,你醉了。
他冲我笑笑:你以为我醉了是吗?今天我特别高兴。两年了,我一直没有机会说出这些憋在心的话,今天算是说出来了。他又把一杯酒倒进嘴里,说:黄秋云这个女人不错,你应该去看看她。
夕阳下去了,天边浮着大片的火烧云,瑶河顿时变成了一条流动着的血河,景色十分壮观。我突然想起了那天夜里梦中的那条红色的瑶河。
酒精烧得我无法入睡。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街灯的浮光辗转反侧。我无法对杨西鸣的话作出正确的判断。但不管他的话是真是假,有一点是肯定的,我已经卷入了一个很大的漩窝。几个小时以前我还只是对弃教从政的选择发生怀疑,而此刻我对这个选择真的感到后悔了,心里有一丝沦落的忧伤感。每当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我便会产生对什么怀念的想法,在怀念中寻找到慰藉。我的性格越来越不像个男子汉,而更像一个小脚女人了。可我怀念什么呢?我有家不能回,爱我的女人又各在天边杳无音讯。我只有怀念青山,怀念那里的宁静。我突然决定我要去一趟青山,看看老校长和我的学生。同时我也想看看英子是否给我来了信。英子上学快两个月了,她还不知道我已经离开了青山,如果她给我来信,一定还是寄到那里。
无处牵手 第十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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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部长提出我想去一趟青山,理由当然是去采访。部长没说一句话就同意了。他说:要不要我给青山公社打个电话?我说不用,那里我很熟。部长就嘱咐我多呆几天,挖几篇深度报道。
坐在开往青山的班车上,我一直想着部长和杨西鸣两个人。我就像坐在秋千上一样,一会荡到部长面前,一会又荡向杨西鸣,无法对他俩作出谁是谁非的判断。我的秋千荡了好几年才停了下来,停在了两人的中间,我看到了两张面孔不同而性格十分相似的脸。说实话我对他们一个都不喜欢,可有趣的是后来我们竟相处得很好。这使我想起了一部外国电影的名字:与狼共舞。
走出车站,我有一种游子归来的感觉,我已经把青山当成了我的故乡。我站在路口习惯地看了四周一眼,除了和我一道下车的几个山里人,我没有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有一次我去县里参加教改学习班,回来的时候我也站在这个位置看了一眼四周,我并没有什么真正的目的,只是几天不见觉得很新鲜。结果我看到了英子,她就站在车站外不远处的那座石桥上,粉红的衬衫与石桥及山崖上青翠的植物构成了一幅动人的画面。我忘记了身边还有许多山里人,喊了一声:英子!她并没有朝我跑过来,而望着我笑着等我过去。我说:英子,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她说:我也不知道,下午没我的课,我想来,就来了。英子的眼中跳动着一种渴望,要不是身边有人,她准会亲我一口。我说:英子,你干吗要跑这么远的路来接我?我又没行李,根本没必要。英子说:一个人外出归来的时候,第一眼最想看到的是他的恋人,然后才是他的亲人。如果一个也看不到,他会很伤感的。我对她的话挺吃惊:这是谁的名言,你从哪看到的?英子说:不是谁的名言,是英子的感受。我每次从家里回来,下了车心里就有一种忧伤。英子说:以后你每次外出回来我都会在这里等你。我的嗓子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