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非表示我跟姐姐对萧美女有意见,我们都爱她,我们认为她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她与一般家庭的母亲不一样,她的心态一直非常年轻,容貌也保养得很好,好像一直都像个少女,而不是为□□为人母。我们三个走出去,大家都说是三姐妹而不是母女。她对待我们也一直亦母亦友,无论我们多大,她总能跟我们找到相同的话题,头发、美甲、高级定制、学业、男朋友,事业……
她都与我们聊得没有一点压力,甚至想法有时比我们还要前卫开放,一点也不担心她失去母亲的威严。而事实上,当我们需要她的时候,她又会变成一个非常好的聆听者和一个非常可靠的长辈,她从不会去指挥我们该怎么处理,她一直都说相信我们能够自己找到正确的道路,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点头,微笑,拥抱,说一切都会好的。
萧美女非常爱笑,甚至于越来越爱笑,有时话还没出口,就已经先笑起来了。拜她所赐,我跟姐姐一点都不高冷,当朋友圈的少男少女为青春迷茫颓唐叛逆时,我却整天笑得跟朵花似的。也只有在我们娘仨笑成一团的时候,段帅哥才会浮现出温情的表情,起初我发现时简直受宠若惊,可是随着次数越来越多,我不再惊奇,只觉温馨无比。
当我以为这种幸福是取之不尽时,老天却给了我们当头一棒。
萧美女突然晕倒在她主办的慈善募捐晚会中,我得知消息,立刻从牛津请假回家,嫁到了多伦多的姐姐也立刻与丈夫带着一对儿女回了家。
我满怀希望地希望送段帅哥嘴里听到安慰的话,他却非常冷静几乎冷酷地道:明天出结果,医生说百分之九十是癌。
我一时晴天霹雳,与姐姐紧紧抱着一团。
显然萧美女也从毫不为别人心情考虑的段帅哥嘴里得知了真相,在所有来探望她的亲友都愁眉苦脸的时候,只有她本人还微笑着。
我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躲到厕所捂着嘴一直哭一直哭。
直到哭到泪水都干了,我才擦干了脸庞,怕被别人发现,我轻轻地打开了门。
只是此时的病房静悄悄地,大家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走了,连姐姐和外甥也不见了,我轻轻地走到屏风前,自缝隙中看见了坐在病床边的段帅哥的脸。
段帅哥在我的心目中一直是强大理性的,他好像什么也不怕,什么都无法打击他。爷爷去世的时候,他一点眼泪也没流,我问他爷爷去了哪,他直白地说爷爷死了。我问他什么是死,他说就是心脏停止了,不再活动了。我那时还小,听到这些话很害怕,但他却说这些是人都要经历的过程,我也会有这么一天,没必要害怕。
我注视着段帅哥平静的脸,心里五味杂陈,一时只希望也有他这么强大的心脏,才不致于难过得不能呼吸。
“如果真是癌,我不想做化疗。”萧美女轻轻地开口,“没用,而且好丑。”
我真想冲出去大叫,你这么洒脱地走了,我们怎么办!
“好。”我无比希望段帅哥阻止她,可他一如既往附和了她,即使事关生死之择。好像要因癌症而去的不是他的妻子一样。
我此刻甚至怀疑父亲到底有没有爱过母亲,他怎么能答应得那么平静并且毫无犹豫!
我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死紧。
“你死了,我陪你死。”
就在我几乎要恨他的时候,一句低沉却清晰无比的话狠狠地撞进了我的耳膜。
借我一世之情,许你生死相随。
段帅哥从来不是张口胡说的人,虽然他有时与萧美女玩笑,但他用正经声调与人说话时,百分百言出必行。
他要陪着他的妻子死!老天,我怎么会以为他理智到不爱母亲!他已经爱她爱得没了理智!我看着依旧平静的父亲,心脏仿佛爆炸一般。
在生死面前,我看到了一种疯狂的永恒。
我没再听下去,这里面已经没有我容身之处。
我悄悄地退出房门,无声地在门边蹲下。
此刻的我已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只想着如果告诉姐姐,或许失去萧美女的同时会失去段帅哥,她会是什么表情。
结果出来,果然是癌症,但是初期,在医生信誓旦旦的保证和家人的劝说下,萧美女还是同意了治疗。
治疗的过程很辛苦,萧美女在我们面前依然说说笑笑。当医生宣布治疗成功的那一刻,我抱着萧美女嚎啕大哭。
然而自那后,萧美女的身子大不如前,几年之后,她还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在生命之火燃尽的那一刻,她对父亲道:“我爱你……就像浩瀚的大海。”
父亲握着她的手,“那么我对你的爱,就是海里游泳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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