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杜微微摸着裙摆的手稍稍一顿,好看的眉眼抬起,径直看向了杜飘灵。
眉头高高一挑,笑意浅浅落下:“皇上死了。”
皇上死了。
四个字,像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一般,被杜微微说出了口。
杜飘灵的神色顿时愣在了原处,久久都不得反应,杜微微的这句话,竟是让她想不出任何的话语去接。
末了,杜飘灵只得讪讪地笑了两声,神色分外尴尬:“姐姐……姐姐在说笑呢吧……皇上怎么会……”
说完那句话后,杜微微的视线压低,却是全部都落在了穆云锦的面上。
自己出口的那句话,本就是试探,可如今,看穆云锦的反应,杜微微心头已是有了大半的打算。
贺潇那处的消息,她还未知晓,可心头,下意识地便推测着,穆天德的死该是和穆云锦有关。
此刻看着穆云锦的态度,杜微微倒是更加肯定了自己心头的想法。
“皇上当然会死,今时今刻不死,日后,也定是会死的。”
杜微微的话语脱口而出,打断了杜飘灵的声音,字字都带着对穆天德不敬,却又是字字诛心一般,冷冷落下。
末了,杜微微停顿了许久的时间,脖颈一个高扬,而后视线灼灼,看向了穆云锦:
“四皇子你说对吧?”
杜飘灵全程都是情况外的状态,有些诧异地看着杜微微,听着她那落下的最后一句话,又看向了穆云锦。
为何,她总是觉得,杜微微的话字字都是在针对穆云锦?
“你想说什么。”
穆云锦同样一直低垂着的视线终是缓缓抬起,一片冰冷,看向了杜微微。
轻轻地笑出了声,杜微微抬起手肘,搁在了旁边的桌上,手指微微抬起,撑住了自己太阳穴的位置。
“嗬嗬嗬。”
“难道不应该我反问四皇子,做了些什么吗?”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杜飘灵的眉眼间越发着急了起来,先是听杜微微那般说话,而此刻,又是扯到了穆云锦身上,教她如何不多想?
“我什么意思,四皇子懂便可以了。妹妹你只消听着就好。”一个眼刀投向杜飘灵,杜微微的声音平稳而落,高高在上的气势全开。
穆云锦袖中的手从在门外时便死死地攥了起来,此刻的指甲几近嵌入掌心,眸子里缓缓腾起的杀意几近要将他所吞噬。
“养心殿有你的人?”
并未开口否认,自己确确实实做了逆天之事,对面的女子,也确确实实足够聪明,既然如此,没有什么好瞒的。
“四皇子觉得呢?”杜微微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一个挑眉,笑意绵延,轻声反问道。
揽着杜飘灵的手突然间,便松了开来,穆云锦站起了身,抬步向着杜微微走去。眸子中的绵冷,清晰可见。
在杜微微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穆云锦什么动作都没有,什么话语也没有说,不过静静地看着蓝白衣的女子。
杜微微本是坐着,微微仰着头看着穆云锦,片刻后,似是觉得有些不妥,脚下一个用力,也是站了起来,径直对上了穆云锦的眸子。
两双眼,皆是带着不可捉摸的光。
时间恍若又回到了那日杜微微寻求穆云锦帮助时,在醉香楼的场景,那时的他们,皆是白衣飘飘,也是如此刻这般,静静地相互望着。
不同的是,两个人早已不是当时的那两人。
良久,穆云锦的笑意由低到高,逐渐高朗而出,一双清澈的眸子早就是染上了世俗之意,随着笑声的逐渐停下,穆云锦的神色也是变得越发诡谲了起来。
“杜微微,若我当初娶的是你该多好!”
蓦地,穆云锦的声音好似完全变了个人一般,沉怒和不满交叠在声音中重重落下。
杜飘灵的身子瞬时一下子站了起来,视线死死地看着男子,身子和声音皆是泛着颤:“穆云锦!!!”
杜微微倒是没有过多的情绪,眸子静静地看着根本找不到一丝原先儒雅模样的穆云锦,淡淡然扬起一个笑意。
她并不惊讶,穆云锦先前对自己的态度,即便没有挑明了说透,她作为一个心思本就细腻的人,多多少少都能感觉到的。
但她,对于面前的男子,只有那深深的疏离感。
穆云锦丝毫没有受身后杜飘灵的话语所影响,脸上带着肆意狂妄的笑意,反倒是步子靠近了杜微微。
身高上的优势,足以让穆云锦的整个身形笼住杜微微。
杜微微的眸子随着穆云锦的靠近,缓缓抬起,平静地看着穆云锦的靠近,平静地看着他充斥了红色血丝的眸子。
“若我娶了你,这天下,怕早就是我的了吧!”
没有丝毫的遮掩,穆云锦的视线死死地看着杜微微,也是他第一次,这般靠近地看着这个曾经让自己心动的女子。
不,或许,他现在,对这个女子,还有着情意。
因为在看到她那清澈眸子的瞬间,穆云锦的耳旁已是听到了杜微微的声音:
“阿锦。”
穆云锦的心绪,瞬时崩塌。
直至此刻,他终于是意识到,这才是,他一直所想听到的那两个字。
由杜微微说出口的,阿锦。
第六百零二章、将军之位
身后,杜飘灵的身子在听到杜微微出口的阿锦二字后,终于是一个支撑不住,重重地跌坐回了椅子上,双眸中瞬时涌上了泪水,看着穆云锦那将杜微微笼下的背景,心上,重重的酸涩。
便是这片刻,她终于是意识到,自己对于穆云锦的感情,早已是超出自己所能控制的范围。那种酸涩痛苦,像是千百根针一般,重重地扎在了她的心上,说不出的痛,说不出的酸,说不出的蒙心恨意。
穆云锦所有思绪在听到杜微微那轻声的呼唤后,瞬间崩塌,眼眸中的沉怒和阴狠一瞬间消散不见,只剩下了满目的悲怆之意。
“你,说什么。”穆云锦的声音也是随着情绪的变化渐渐沉了下来,眸子中渐渐染上一层希冀的光,看着杜微微清澈干净的眸子,语气中带着不确定,询问出口。
杜微微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但此刻,在穆云锦看来,却是依旧美艳至极。
“你不是很久前,就希望我这么叫你了吗?”
“阿锦,阿锦,阿,锦。”
杜微微嘴角的笑意越发加深,冰冷也是逐步加重,连续三次唤出了阿锦两个字。
她记得,他自然也是记得。
那日他们两人,还有穆云季,三个人在一片青翠的外郊上,吹着清冷的风,看着夕阳下的景。
穆云季赤着脚在小溪流中嬉闹,同样都是白衣的他们站在稍远些的地方,看着穆云季天真烂漫的模样。
夕阳下,杜微微向着穆云季走去的一瞬,穆云锦轻声对她说:
“你可以,叫我阿锦。”
“你记得?”穆云锦的思绪像是堤坝溃破一般,所有的情绪和情意瞬间而出,大掌猛地抬起,扼住了杜微微的双肩,“你记得?!”
“你记得!”
双手触碰到女子肩头的一瞬,杜微微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却还是未躲开,心头冷笑更甚,头仰着,看着穆云锦那几近要疯魔的样子,出口的话冰冷至极:
“穆云锦,你可真贪心,得了我妹妹,还想得我?”
脑海中,已是瞬时回想起了紫蔻先前教自己的招式,没有任何的犹豫,单手重力推上了穆云锦的右肩,空着的手重重地抓住了他左手的手腕上三寸的位置,劲并不大,却是格外之巧,只一下,便将穆云锦推出了许远的距离。
穆云锦没有料到杜微微会有如此巧劲,身子被推出去,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坐在了杜飘灵的身旁。
杜飘灵再没有发出声响,面上却早已是泪水肆意,眼眸低垂着,谁也没有去看。
其实一开始,她便知道穆云锦对于杜微微的情意了,不是吗?
深吸了一口气,杜微微转身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双眸灼灼,再也不管穆云锦说的那些话,径直开口询问:
“皇上,是你杀的吧?”
之所以会唤他阿锦,之所以会提及以前的事情,不过都是杜微微的手段,为的,就是让穆云锦失了所有的心思和情绪。
穆云锦坐在椅子上,余光自是看见了落着泪的杜飘灵,心头只是浅浅的滑过一丝情绪,旋即已是又看向了杜微微,
不得不承认,此刻的穆云锦,心绪早就是溃不成军,面对着自己一直以来隐蔽着的心绪,突然间被人撕扯开来,暴露在众人眼前,他的心思,早就是一片混乱。
“是。”没有任何的犹豫,穆云锦对着杜微微已然是说出了实话。
他的身旁,杜飘灵的泪更加肆意落下,双手缩在长袖中,死死地攥紧,再也不敢抬头看向面前的两人。
“四皇子胆子可真大,做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不说,竟还敢如此痛快地在我面前承认。就不怕,我将这些都说出去?”杜微微的话语冰冷至极,字字都泛着嘲笑之意。
“王妃今日既然会找来四皇子殿,便是有打算来商讨不是吗?”穆云锦的声音恢复了一片清冷,不同的是,那清冷中,竟是透出了一丝丝的慵懒。
“好,既然四皇子这么敞亮,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穆云古和宜嫔的事,皆是四皇子所做,对吧?”
击溃穆云锦的心绪只是第一步,而杜微微今日要做的,就是将所有的事情都问清楚,究竟,是不是都是穆云锦所为,如若当真都是穆云锦所为,那便是说,那和北冥一族有关的人……极有可能,便是穆云锦!
杜微微的话刚一出口,杜飘灵的身子却是即刻有了反应,泪眼模糊地看向杜微微,心头上的惊恐早就是泛滥一片,旋即眸子转过,又看向了身旁的男子,神色中的惶恐分外明显,她怎么都不敢去想,太子和宜嫔的死,竟会是穆云锦所为?!
也是一刹那的功夫,穆云锦那副淡然的神色已是全部收起,身子靠在椅背上,眸子压低,视线抬起看向杜微微。
“你说什么。”
恶毒到极致的声音出口,杜微微的视线一瞬不瞬地看着穆云锦,眸子陡然间亮起,一下子起身,走到了杜飘灵的身旁,一把将她拽离椅子,将她拖到了自己的身后护好。
目光灼灼看着穆云锦,没有丝毫的退让。
声音沉沉而落:“两天时间,我们助你登基。”
我们,指的是她,和贺潇。
“你要什么。”
穆云锦的心思早就被杜微微先前的那句阿锦所击溃,此刻的内心一片混乱,却还是硬撑着对上杜微微的眼。
“我要一个真相,以及,”重重地顿了一句,杜微微的声音越发低沉,“大将军的位置。”
“我们助你登基,当你自称朕的那刻开始,我要那大将军的位置,还是贺潇的。”
对杜微微而言,她当然更为清楚,如今对贺潇而言,尽快拿回军权才是最重要的。
眸子沉沉带着怒意看着杜微微,穆云锦终于是在杜微微那凌厉的眸光中应了声:“好。”
如今的他,在面对杜微微的眸色时,只觉得自己的心头如沉浸在不可思议的梦境中,久久不愿苏醒。
第六百零三章、四子?!
养心殿内,海公公坐在贺潇的多面,良久都没有开口。
贺潇的话每一个字他都是听在了耳中,也是都听了个明白。
贺潇的话语落下不过才片刻的功夫,整个养心殿上已是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海公公的视线微微垂着,好似并不打算开口,手一下又一下地摸着自己的袖口,动作缓慢而又低敛。
贺潇的意思他自是听了个明白,如今这般情况,除却穆云锦,再没有了旁人更适合坐上皇位了。
苏无双坐在一旁,自然也将贺潇的话听了个明白,神色淡淡,心头却是格外清明贺潇真正的意图。
贺潇的手收在桌下,神色淡淡,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自己的衣袖。
海公公垂着头,手几次触碰到自己袖中的那一抹明黄色,却是几次,又收回了手。
明黄色的,便是密旨。
这密旨,是他作为皇上身边最为亲近之人手中最为重要的东西,若是当真给了贺潇,自己这手中唯一的筹码,便是没有了。因此,他才会万般的犹豫,他清楚的是,皇上心中的继位人选是穆云新,而并非穆云锦。他不清楚的是,贺潇究竟是不是自己应该信任的人。
“海公公?”贺潇的眸子再次淡淡然扫过海公公,话语轻飘飘出口,带这些疑惑,却又是带着些质问。
猛地一个回神,海公公抬起头,看向贺潇,眸子中的挣扎一闪而过,并未被贺潇所错过。
“本王所说,海公公该是都听明白了吧?”
片刻的沉寂,海公公终是出了声:“是。”
“国不可一日无君,海公公作为皇上身旁最为亲近的人,该是更明白皇上在世时的心思,早些定夺了才是。”
贺潇的手在桌下,又一次拂过自己的衣袖,声音醇厚:“四皇子也确确实实是唯一合适的人选了。”
闻言,海公公的手又一次摸上了自己的左手衣袖,本是看着贺潇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视线闪躲着看向了别处,久久都没有再应声。
确确实实,贺潇说的极为在理,眼下的情况,穆云锦的确是最好的人选,可是他手中的密旨却是明明白白地写着,这皇位,是要给三皇子穆云新的。
内心挣扎了足足有半刻钟的功夫,海公公深吸一口气,终于是调整好了自己的心绪,抬起头,看向贺潇,声音沧桑凄凉满满:“王爷。”
贺潇抬眉,看向海公公,并未说话。
指尖发着颤,海公公终是伸入了自己的袖中,将那个小小的,明黄色的密旨,取了出来。
“这是,皇上生前,亲笔所写的密旨。里头,写着了皇位的继承人。”
海公公的声音透着万般的艰难,此刻,他已是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若是穆天德不可信,那自己,是要背负一辈子的自责的!
苏无双的眸子在看到那小小的明黄色铜管时,眸子亮了一瞬,嘴角泛上一丝不可见的薄凉笑意。
海公公很是小心翼翼,犹豫着将那密旨放到了桌上,微微向着贺潇的方向推了推。
贺潇的眸子从海公公脸上移开,微微垂下,落在了那密旨上,并未伸手去拿,不过来回扫视了两眼,沉沉一字落下:“谁。”
既然海公公能说出这密旨上写了继承人,那他,定是知晓的。
口中话语僵了一瞬,海公公深叹了一口气,思索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口:“三皇子,穆云新。”
贺潇的眸子微微聚了光,旋即又散开,看不清他的神色,更是不可能知晓他心头所想。
“你怎么知道。”
贺潇的下一句话已然森森然出口,带着一丝质问和漠然。
这次,海公公的神色更是僵住了许久,看了贺潇一眼,又迅速地低垂下了视线,不敢看向贺潇。
所有汀元的臣子皆是知晓,密旨乃是皇上亲笔所写,盖有皇上私印的,之所以为密旨,便是因为那上头的内容,在真正需要被打开的之前,除却皇上本人,旁人是不会也不能知晓的。
“老奴……”
海公公的视线完全垂下,口中似是低喃一般想说些什么,却又是觉得不合时宜,终是全部咽了回去。
贺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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