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木澄的语气已是有了些质问的意味。
一阵凉意泛上,张太医本抬着头的眼一瞬间愣住,不知该说什么。
木澄嘴边的笑意缓缓加深勾起,视线灼灼,看着张太医不动。
沙舞站在木澄的身后,神色分外收敛,自打上次自己让十三皇子和离尊王妃入了寝殿那事之后,木澄对她的态度明显有了非常的大变化,常常会抓住她的小问题不放,百般刁难。
便是在这气氛极为僵硬的时候,海公公的声音极为适时地响了起来:“皇后娘娘。”
张太医只觉得自己僵硬万分的身子一瞬间松懈了下来。
闻声,木澄的眸子挑起,看向了养心殿门口的方向。
“皇上已是深眠,皇后娘娘可否要进来看一眼?”
若论关系远近,虽说木澄是穆天德的皇后,但海公公跟着穆天德的时间却是更久,相比之下,海公公倒是更得穆天德心。
也就是为什么,此刻的海公公,敢如此胆量同木澄说话。
海公公的话说得极为不客气,气势也是分外高昂,站在养心殿的阶上,直直地看着木澄的方向。
自从入了宫,做上了这皇后之位,木澄就一直对这海公公有着隔阂,此刻听他说话,神绪瞬间清明了起来,死死地看着海公公,早就是将那张太医丢到了一旁。
张太医的余光缓缓抬起瞥看了一眼海公公,并未出声,而是对着木澄的侧面行了一礼,旋即,也不管木澄是怎么样的反应,转身离去。
海公公站在阶上,直至看到张太医的身形消失在眼中,这才收回视线,也不多说话,径直转身入了内。
沙舞站在木澄的身后,自是发觉了她身上气息的变化,那一瞬的阴狠,倾泻而出,无法掩盖。
养心殿内,龙涎香分外浓郁,木澄神色很是凝重,一步一步通过了外间,往里间走去。
海公公站在里外间的纱帘处,看着木澄即将跨步入内,声音适时落下:“还请皇后娘娘多加注意,皇上深眠,不得多有打扰,请皇后娘娘声音尽量放轻声音。”
木澄本要迈步入内的的脚步因为听到了海公公的话,瞬时,停了下来,国母的架子依旧端着,木澄微微侧过身,目光凌厉逐渐加重:“你什么意……”
还未来得及将最后一个字出口,海公公的手已是格外自然地抬了起来,竖起食指放到了唇边,示意木澄不要高声说话。
话头一窒,木澄只觉得自己胸腔的怒火就要爆发而出,却是在余光瞥看到海公公的神色时,终是一个生生忍下,一个甩袖,入了里间。
自己贵为国母,若此刻当真和这老头计较,还不知传出去会有什么样的闲言闲语。
随着木澄走入里间,海公公的神色才逐渐恢复了正常,一个回身,想要退身离去,却是在转身的一瞬,瞬时僵住了身子,因为他眼中也是映入了一道白色的身形。
一道儒雅干净的声音落了下来:“海公公。”
瞬时间,海公公刚松懈下来的神经瞬时间又绷紧了起来,眸子重重一个转过,脚步后退了几步,弯腰行了一礼:“四皇子。”
短短片刻间,养心殿上竟是一下子来了两位人物。
使得海公公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付。
“母后在内看望父皇?”
穆云锦的声音分外清澈干净,字字都透着儒雅温润,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白衣男子站在海公公的面前,身子微微前倾,却又是并未给海公公压力。
身子弯着,海公公垂着头,眉头微微一动,没有立即开口,脑海中浮现而上的是那日,皇上亲手所写的那道密旨,密旨内容他是知晓的,若是皇上当真准备将皇位传给三皇子,那便是说,这四皇子穆云锦,定是有什么问题的。
如此推算过后,海公公的神色略有些担忧,声音却是依旧平稳:“皇后娘娘正在里头看望皇上。”末了,压低声音补了一句,“四皇子不用担心,皇上身子只是一时抱恙,过些时日便会好了。”
很是有礼貌的回了一个礼,穆云锦身上特有的竹香在这浓郁的龙涎香中显得格外清新。
“不知,云锦此刻可否方便入内探望?”
话语绵柔透着浅浅的力道,便是海公公知晓这四皇子是有问题的,却还是无法拒绝这样的话。沉吟了片刻,把对着木澄所说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旋即让开了身子,让穆云锦进入了里间。
带着浅笑点了点头,穆云锦迈步,入了里间。
随着穆云锦的身形入到里间,海公公的眉头越发皱的厉害,心头里的不解和诧异越发涌上。
这般儒雅有礼的四皇子,为何不是皇上心中的帝君之选?
第五百八十七章、动手
木澄的步子不过刚在龙榻旁坐下,视线看着穆天德紧紧皱着的眉头,还未有别的动作,只听到身后的纱帘微微发出了声响,转过头,一眼便看见了白色衣袍翩翩然的穆云锦。
看到木澄向自己投来了略微疑惑的目光,穆云锦翩然一笑,行了一礼,口中无声地动了动:“云锦见过母后。”
旋即脚步不停,迈步走到了木澄的身旁,静静地站着,看向了穆天德。
穆天德一身白色纹金线的里衣,双手交叠于锦被上,整个人神色较为安详,可格外矛盾的又是,穆天德的眉头紧紧锁着,虽说是睡着的状态,眉头皱的却是极为厉害。
木澄只是瞥看了一眼穆云锦,见他还算懂礼,收回了目光,接着看向了穆天德。
眉头微微蹙起,看着穆天德那沧桑的眉眼,木澄的心头,说没有一丝感触定是假的。不管穆天德对于自己有多么地不在意,多么地不喜欢,可说到底,她是他的皇后,而他,是她所爱的人。
而现在,他就这样静静地躺床上,不会说话,不会出声,更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作,木澄的心头,如何没有感触?
这个男人,纵使他心头珍藏的那人是自己的妹妹,可是她,还是爱他的,不是吗?
鼻头一酸,木澄的泪已是涌了出来,啪嗒落在了自己的膝上,瞬时隐入了她的裙摆。
下一刻,一只手已是轻轻碰了碰木澄的肩头,温润满满的声音落在了木澄的耳旁:“母后不用担心,父皇为天子,自是有神明庇佑,不会有问题的。”
闻言,木澄的鼻头又是猛地一酸,侧眼看了看穆云锦,心头倒是安慰了不少,抬起手拍了拍他按在自己肩头的手,眸光还是看向了穆天德。声音分外之轻:
“你父皇,自打上了年纪,这身子是一年不如一年,谁能料到,水沐清一走,竟是让他彻底倒下了。”
话语中,明显能听出不少,对水沐清的不满,却又是极为矛盾地夹杂着对穆天德的关切。
穆云锦的视线微微一动,清澈的眸子里并未有任何旁的情绪,看了看穆天德,又看了看木澄,一个转身,走到了桌旁,一边轻声说话一边倒着水:“父皇向来辛劳,如今突然倒下,怕是心绪郁结而至,多休养两天定是会好起来的。”
话语说到最后的时候,穆云锦已是重新走回了木澄的身旁,手中,端着一杯清茶。
“母后您喝口水。”
看着穆云锦递来的那杯清茶,木澄明显觉得心头舒适了不少,虽说她以前看那宜嫔也是并不顺眼,不过这穆云锦,倒是对自己是真的恭敬有礼。接过那茶,没有任何的犹豫思索,木澄便一口全部喝了下去。
将那空的茶盏接了过来,穆云锦的手又一次拍了拍木澄的肩头:“儿臣就是过来看看父皇,如此,有母后的陪伴,父皇定是会好的更快。”
“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木澄明显对穆云锦说的话极为受用。
“那云锦,便退下了。”
末了,穆云锦退开了一步身子,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了这最后一句话,也不再多言语,径直转身,轻步缓缓离去。
木澄的目光看着穆云锦离开,嘴角终是有了一丝浅浅的温婉,旋即,缓缓收回了目光,看向穆天德,更是伸出手,拉住了穆天德的手掌。
眉眼泪光闪烁。
海公公一直守在了外间,生怕会发生什么意外,直至穆云锦从里间走了出来,他本一直徘徊着的脚步瞬时便迎了上去。
“四皇子……”
海公公本是意欲问些什么的,却是在迎上去的一瞬,对上了穆云锦那示意噤声的动作。脚步一停,海公公眉头凛起,看着穆云锦的动作没有动。
“海公公还是要多留意留意母后才是。”
穆云锦并未多停顿,缓缓靠近了海公公,声音压低,轻声言语,一字一字落在了海公公的耳旁。
旋即,脚步抬起,穆云锦再无停留,转身离去,大步走出了承欢殿。
独留下海公公心头满是诧异,深深看着穆云锦离开,眉眼间分外沉重,穆云锦的话还在他耳旁回响着。
“海公公还是要多留意留意母后才是。”
这句话反反复复落在海公公的耳旁,陡然间,一个念头似是炸开了一般,重重地落在了海公公的心头,也是因此,脚步瞬时加快,海公公快速地走到了里外间的纱帘处,手一把挑起了纱帘,向里头投去视线。
木澄坐在穆天德的床边,手紧紧地抓着穆天德的手,低着声音絮絮叨叨似是在说些什么。并未有什么异样。
闭了闭眼,海公公凝了神看着木澄的动作,却是并未有再多的发现,便是在准备收回手的时候,余光一个闪现,发觉木澄竟是有了别的动作!
坐着的身子缓缓站起,木澄的眸色深深,看着穆天德,而后缓慢地弯下腰,靠近了穆天德的面。
最后,木澄那略有些紧张和干涩的唇,落在了穆天德薄凉的唇上。
已有多少年,他没有碰过她了。
今日,便遂一次她的愿吧。
“皇后娘娘!!!”
下一刻,海公公尤为高扬的声音重重而落,脚步声也是随之响了起来,木澄唇离开穆天德的一瞬,海公公已是走了木澄的身后,浑身气息重重而起。
木澄心头一直压着的怒意已是泛泛而起,一个回身,下意识地便拦在穆天德的窗前。
“海公公!”
“老奴已是说过,皇上体虚卧病,不得有扰!不知,皇后娘娘刚刚在做什么?!”
海公公一心为皇上,竟是不顾面前的人是皇后,直接开口质问!
“嗬嗬。”木澄的袖猛地一把甩起,鼻中发出重重的一声冷笑,脚步不退反进,迎上了海公公,“本宫乃是一宫之主,这汀元的国母,何时轮到你一个阉人来教训我了?!”
论年龄,木澄没有海公公大,论跟在穆天德身边的时间,木澄没有海公公时间长。
可唯独这在皇宫中的身份,海公公是远远不及木澄的。
此时此刻,木澄脱口而出的那句阉人,也是重重地戳到了海公公的心头。
第五百八十八章、薨
“纵然老奴是个阉人,可若是真的细细论起来,皇后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怕还不及老奴的一半吧?”
鼻中轻轻发出了一声冷笑,海公公本有些佝偻的身子也是微微直了起来,浑浊的老眼中也是星星点点染上了格外明显的恼意。
他心里头所在意,只是自己所侍奉的皇上。
“你!!!”木澄心头的怒意更甚,手猛地抬起,一把重重地指向了海公公,下一刻,竟是不知该说什么话好,因为她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皆是实话。
轻瞥了一眼木澄指着自己鼻尖的手,海公公的身板更是挺了挺,迎了上去:“皇后娘娘怕是忘了,您入主凌婵殿的时候,皇上那滔天的怒火。”
刹那间,所有的事情如潮水一般,翻腾而涌入了木澄的脑海。冰冷的寒意霎时传遍了木澄的整个身子,身子僵住不能自已。
是,她入主凌婵殿的那一日,是她永远都忘不了的痛,
刺骨的痛,滴血的痛,入心的痛。
海公公满是皱纹的脸上缓缓勾起一丝冷嘲的笑意,丝毫不在意木澄的反应,绕过木澄的身子,径直站到了穆天德的床榻旁,想要再次确认皇上的情况。
中风之症,最忌讳的便是情绪的大起大伏,虽说木澄不过是行了一个夫妻间的动作,且穆天德也是一直昏迷,可海公公还是分外担忧。
身子微微弯下,海公公的手分外细心地将被角替穆天德掖好,视线落在穆天德的面上,尽心尽责。
将穆天德的被子掖好,海公公下意识地将床铺边缘的褶皱顺好,转过身,便准备请木澄离开养心殿。
动作,也便是在他转身的一刻,生生止住。
海公公只觉得自己的心头猛地静止了一半,再也不敢回身看一眼。
他终于是发现了皇上的不对劲,和先前格外不一样的地方。
穆天德本是一直紧紧皱着的眉头,竟是在刚刚,舒展了开来?!
木澄依旧是背对着穆天德龙榻的方向站着,身子僵住,还想着之前海公公的话不得回神。
海公公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久久都不得回过,心绪里翻涌而上的,皆是刚刚自己给皇上整理锦被的动作。
不!!!不可能!!!
一个令人心头泛上恐怖寒意的念头重重浮现而上!!!
海公公身子僵硬,狠狠压下心头的不适,不断告诉着自己不可能不可能,而后缓缓回过头,看向了穆天德。
穆天德和先前一样,静静地躺在床上,唯一不同的便是他一开始紧皱着的眉头已是舒缓开来,若是不仔细看,根本是看不出来。
海公公的眸子越发睁大,始终窒住的呼吸终于是缓缓找了回来,颤抖着手,海公公还是伸出了手,颤抖着摸向了穆天德上放在锦被上交叠的手掌。
不!!!!!!
不可能!!!!!!
海公公已是不能反应,整个人越发颤抖地厉害,触碰到穆天德的老手更是抖得不成样子。
“皇上……”沙哑至极的声音从海公公的口中而出,已是沧桑得不像他的声音。
木澄本是僵住的身子在听到海公公的话后,缓缓回过了神一般,渐渐转过,看向了龙榻上的人。
“皇……上……”海公公的膝盖已是缓缓而又深重地跪了下来。颤抖万分的手也是渐渐从穆天德冰冷至极的手上渐渐移向了穆天德比鼻下。
木澄一直未减少的怒火瞬时间熄灭,眸子瞪大看着海公公的动作。
没,有,呼,吸。
海公公的手刹那间像是碰到了什么让人害怕恐怖的事物一般,快速地收了回来,呼吸万分急促。
“皇上!皇上!皇上!!!”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焦急,海公公早就是失了方寸,双手猛地按在了穆天德的肩头上,不顾丝毫的礼仪规矩,不断地摇着穆天德的身子。
“皇上……怎么了……”
木澄的声音也是一瞬间变得沙哑,颤抖着声音询问出口。
“皇上!!!”
海公公虽年事已高,可此刻,却是失了所有的仪态,疯了一般摇着穆天德的身子。
“皇上啊!!!”
“皇上……怎么了?”木澄的步子稍稍往前一步,靠近了龙榻,眼中泪水一片模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海公公的肩头,“皇上……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
穆天德没有了呼吸,海公公心头怎么不会悲愤,听到木澄询问自己的话,一个起身,瞬时站起,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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