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妆已点好。”
木澄的眸子微微抬起,看向了镜子中的自己,鲜红的唇微微勾起一道笑意,却是冷意十足。
静坐着看了半晌,声音落下:“取一条薄纱来。”
这次,沙舞没能及时反应过来,顿了许久,才开了口:“娘娘要怎样的薄纱?”
木澄没有说话,不过微微侧过头,看向了沙舞,神色万般阴寒。
沙舞一直没有抬头,却是明显感觉到了木澄的怒意,没有停留,转身向着里头的衣橱方向走去。
打开最下方的抽屉,从第三格中拿出了一条白色的薄纱。
起身快步回过,走到了木澄的身旁,递了出去:“娘娘。”
木澄的眸子斜睨了一眼沙舞送过来的薄纱,没有多说什么,一把接了过来,对角折叠,而后三两折起,成了约莫四指宽的长条模样。
沙舞的余光一直看着木澄的动作,直至看到她将那折叠起的薄纱遮在了自己的眼上,而后扎于脑后的水簪上,心头猛地惊住,怎么也没能明白她这是在做何。
鲜红的唇边,笑意更为明显了。
木澄透过那纱帘看向了镜子中的自己,许是因为隔着纱帘的缘故,已是看不见眸光,惹人注目的便是那鲜艳欲滴的红唇,笑意泛泛而起。
沙舞却是觉得这屋子中的气温,好似比外头还要更低,寒凉十足。
“走吧。”一个起身,木澄径直抬步,向着外头走去。
沙舞僵在原地,似是没有听到木澄的话一般,久久都没有动作。
“嗯?”
木澄的右手浅浅抬起,似是在等着沙舞来扶自己,却是许久都没有看到沙舞的身形,口中重重一声,带着了愠怒。
沙舞瞬时反应了过来,匆忙上前,一把扶住了木澄的右手臂,小心翼翼往外头走去。
打开门的一瞬,光亮霎时间大片大片入了屋子,刺得沙舞的眸子明显眯了一瞬,动作也是稍显迟疑了一刻。
待适应了光亮后,沙舞下意识地向着木澄看去,却是一瞬间看到了她正仰着头正对着外头的光亮,整个人的气息更为诡异吓人。
“沙舞。”木澄的步子迈出屋子的一瞬,声音也是同时刻落下,“本宫美吗?”
沙舞始终在平复着心头的不安,此刻听到了木澄的话,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娘娘自是美的。”
第二只脚迈出了屋子,木澄的笑意轻轻响起:“有那水沐清美吗?”
“回娘娘,自是比那水妃美的。”
“那,和我妹妹比呢?”
沙舞的后背,瞬时便出了汗,皇后的妹妹,说的便是那离尊王妃的娘亲,木黛。
重重咽了咽口水,沙舞的声音听起来越发笃定了:“自是皇后娘娘美。”
“嗬嗬嗬。”木澄的笑意虽听着清脆,若是细细听去,便能听到那其中的阴柔,“走吧。”
沙舞扶着木澄,心头分外紧张,跟着一道往凌婵殿门口而去,车马,早就是等在了殿门口,待木澄上了车,便会径直向着祭祀台而去。
第五百零九章、乱非乱
御书房外,一个小太监正矮着身形,向着海公公汇报着什么,口中话语说得极快,不过片刻的功夫,便看见海公公冲着他扬了扬手,旋即,小太监转身,小跑着离去。
海公公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一个转身,往书房内走去。
穆天德一身气势磅礴的明黄色龙袍,正靠在盘龙椅上,手中正拿着一本奏折细细地看着。
海公公在入内的一瞬,便已是看到了穆天德手上的奏折,第一眼,便看了出来,那是太子殿下送来的奏折。
“皇上。”海公公的态度分外恭敬,走到了穆天德身旁停下,声音低低道了一句,“祭祀台那处,皆是到了场,就等皇上您了。”
闻声,穆天德停了一瞬,从奏折上移开视线,看向了海公公,声音醇厚落下:“皇后呢?”
木澄不愿出凌婵殿的事,他是知晓一些的,此刻听到海公公的话,自是要询问一番。
“皇后娘娘已是出宫往祭祀台去了。”海公公自是料到了皇上的想法,幸亏刚刚多问了小太监两句,此刻自是能答上皇上的问话。
眉眼微微闭了闭,穆天德的视线一个挑起,看向了身后放在饰物架上的计时器,沉吟了片刻,一个起身,已是往外头走去。
“走吧,去祭祀台。”
“是。”海公公匆忙应声,跟着穆天德脚步离开,走出书房前,视线看向了计时器的方向。
距离辰时,还有两刻钟的时间。
时辰房处,已是每间房都有了人。
每间房的门口都守着了两个侍卫,周遭,格外安静,没有丝毫的声响。
所有人都知晓,此刻等的,便是君王了。
贺潇靠在榻边,膝上,枕着沉沉入眠的杜微微。
贺潇的眼眸闭着,并未有真正睡着,耳中,自是将这外头的状况听了个清楚。
视线看向了远处饰物架上的石记器,神色冷峻不已。
还有一刻钟的功夫了,穆天德,该是到了。
“皇上驾到众人迎”
下一瞬,一道格外洪亮的声音已是在屋外响了起来,透着格外有力的力道。
屋内,贺潇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视线垂下,看着怀中的女子,大掌轻拂了拂她的额前发,笑意逐渐变得温柔了起来。
屋外,已是陆陆续续响起了脚步声。
整个时辰房,分为相对的两排,每排皆为六间屋子。
屋中的人皆是陆陆续续从屋子中走了出来,在廊下站好,准备着迎接皇上的到来。
唯独,丑房的门大敞着,却是没有人走出来。
众人皆是默不作声,停了有片刻,这才意识到,丑房中的人并非迟别人一步,而是真的没有从屋中走出来。
皇上,很快就要到了。
“这丑房里头,是那离尊王?”一个从亥房中出来的小官员,终于是忍不住低声开了口,对着身旁的另一个官员询问了起来。
话语虽轻,可是在这分外寂静的院落中,显得格外清晰,临近的两个房中的人皆是听得极为清楚。
和那官员同一个房间的人明显脸色一变,一个回眸,重重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瞬时,院落里又恢复了一片安静,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不过所有人的视线,还是带着些疑惑看向了那丑房。
海公公站在院落的入口处,视线微微一顿,看了一眼那没有人走出的丑房,不知怎的,心头总有些不安。
与丑房相邻的,是第一间的子房,和第三间的寅房。
子房中,自是此刻身份地位最高的,德皇后,木澄。
一身高贵的浅金色衣裙悠悠然从屋内走出,双眸之上,蒙着了一层薄纱,看起来,更为神秘优雅。
寅房内走出来的,正是穆云古,一身分外正式的深紫色太子袍,眉眼间,也是敦厚温润不已。但此时此刻,最为惹眼的,并非是穆云古,而是他身后侧,站着的那个极为瘦小的身着宫女服的女子。
按道理,这祭祀礼上,从入场开始,便不该出现下人,而此刻,这个女子的出现,也是惹得众人心下开始推测了起来。
再接着的一个屋子,便是三皇子穆云新无疑,今日的穆云新倒也是变得乖巧了不少,并未着大红色的衣袍,却是一袭暗红色衣袍,袖摆和衣摆处,皆是满满的绒毛,看起来,格外雍容华贵。
此刻,他的视线,正略带玩味地看向了对面屋子廊下的众人,末了,目光终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丑房的方向。那个屋子里,才是他最为牵挂的人。
杜飘灵站在穆云锦的身侧,眸子里有着微微蹙起的不安,因为担忧的缘故,视线时不时地看向了丑房的方向,却也是因此,发现了穆云新那同样看向丑房的视线。
穆云锦的面上始终是儒雅的浅笑,视线正视着看向前方的地上,不多动,也不多看,气息泠然飘逸。
“皇上驾到”海公公始终站在那入口处,目光时不时向着院外看去,终于是在片刻后,又一次高声落了话。
瞬间,所有在廊下站着的人皆是跪了下去。
稳重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所有人的视线皆是垂了下来,再不敢乱看。
唯独,穆云新。
穆天德脚步迈入院内的一瞬,他那微微揪心的视线,依旧是看了一眼丑房的方向。
明黄色的身形,终是入了院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声拜礼。
穆天德的气息傲然,刚迈入院落中,便重重散落了下来,一时间,整个院落内的氛围也是较之先前有了极大的不同。
那是帝王到来的压迫之势,也是这天下唯独他才能带来的气势。
穆天德站在入口的阶上,视线凌厉地扫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自是落在了那左手边的第二间房门口。
瞬时,眉目微眯了一瞬,眉眼间的恼意掩盖地极好,浑厚的声音重重落下:“起身吧。”
“谢皇上。”众人又一次应声,纷纷都起了身。
第五百一十章、礼数
视线里依旧带着怒意,穆天德缓缓扫过那依旧没有人走出来的丑房,一个回眼,看向了身后侧的海公公,声音不高不低,使得整个院中所有人都听得格外清楚:“丑房里头,可是贺潇?”
一时间,静谧不已,所有人皆是不敢作声。帝王之怒,那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海公公的声音也是明显地迟疑了一瞬,还是低着声音应了一声:“确是离尊王。”
“哼。”鼻中发出一声重哼,穆天德的脚步往下走了一个台阶,刚要开口说话,一阵格外清晰的咳嗽声已是从丑房内传了出来。
穆云新的眸子,是第一个看向了丑房方向的人。
随着咳嗽声越来越靠近,众人皆是看见了一黑一白两道身形,从那丑房中走了出来。
所有人的心头,皆是浮现上了很久之前,贺潇还是大将军时,回京的那场洗尘宴上,贺潇和杜微微也是这般带着从天而降的气势,落在了众人的面前。
贺潇的大掌搂住了杜微微的腰肢,眉头微微锁着,略显担心地看着杜微微,并没有任何行礼的意思,抬起眼,看向了穆天德方向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臣,参见皇上。”
杜微微的咳嗽声依旧格外明显,听到贺潇的话,才好似尽力平复下了一些,蒙着面纱的脸抬起,同样看向了穆天德:“臣女……咳咳……咳……参见皇上……咳咳……”说话间,杜微微已是做出了要行礼的姿势,却是因为腰肢被贺潇搂住的缘故,久久都没能行成这个礼。
穆天德眸子变得格外深邃了起来,目光浓烈,看着贺潇和杜微微二人。
杜飘灵的眸子在听到杜微微开口说话的声音时已是猛地睁大,极不敢相信,那竟是她的声音。
便是半个时辰前,自己和她在那交叉路相遇时,她还不是这样的声音,怎么这么一会儿,竟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
心头震惊,杜飘灵的手也是不自觉得搅在了一起。
到底怎么回事?!
心里头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有一人,便是那视线始终看着丑房方向的,穆云新,听到咳嗽声的第一瞬,他的视线便凝在了那丑房的门口,期望着能看到杜微微,却没想到,看到的便是那生生刺痛心头的一幕。
两个人相拥一起的画面,怕是他这辈子,都无法触碰的。
“朕的这大将军,如今是连汀元礼数都不懂了?”穆天德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话语略显悠闲的模样。
刹那间,所有人都噤了声,视线也是不敢乱看,生怕若是一个乱看,这祸端便要落在自己的身上。
海公公的眸子也是凝了一瞬的神,后背上猛地涌出了一阵冷汗,皇上,竟是忘了如今的大将军是太子殿下了?!
便是海公公担忧之际,下一刻,穆天德声音又一次落了下来,好似有些埋怨的意思:“瞧朕这记性,都是忘了,贺潇,早就不是这汀元的将军了。”说罢,还特意摇了摇头,唇边是有些无奈的笑意。
这第二句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的便都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穆天德,第一句明显是有意说错,为的就是在众人面前说出这第二句话,
贺潇,早就是不是这汀元的大将军了。
果真毒!
杜微微在听到穆天德的这第二句话后,心头瞬时翻涌上来的就是这三个字,这老皇帝果真心机十足,这番下来,贺潇非大将军,没有做礼,放在这祭祀礼之日,完全可以状罪责。
心头越发生气了起来,杜微微的声音便在这一片寂静中响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杜微微的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面纱,重重地咳嗽了起来,身子更是因为咳嗽的缘故不断往下弯去。
那声音,听入耳中,几近要咳入人心一般,让人心疼。
穆云新的眸光凝起,长袖中的手也是紧紧攥了起来,脚步几近就要忍不住迈出。
下一刻,贺潇的声音沉稳而起,没有丝毫的不适,一边说着一边格外轻柔地拍了拍杜微微的后背:“臣未行礼,乃臣之错。可是臣,是有缘由的。”
一双眸子分外深邃,也是没有丝毫的顾忌,径直抬起头,对上了穆天德的眼。
穆天德眸子格外明显涌上了怒意,可是在这般情景下,又怎能不将贺潇的话听下去?
只见贺潇的嘴边微微一勾,视线看向了自己身旁的女子,声音也是落落而下:“微微前些日子受了风寒,还尚未痊愈,病体来祭祀,自是要多加注意才是。若是触了龙体,那才是微臣的罪过不是?”
贺潇的话语很是轻快,丝毫听不出任何的罪过之意,只有在看向杜微微的时候,眸子里才会出现一些柔情。
穆天德只觉得自己的心头满是郁结之气,却又是什么话都说不出,若照着贺潇这样的说法,杜微微却是因为少露面才是,看穆天德的心中依旧分外在意他对于自己看似恭敬,其实完全不恭敬的样子。
“是多严重的风寒,竟需要蒙着面纱?”便是在极为尴尬的气氛间,一道听着分外阴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皆是又一个瞬间,看向了发声的方向。
说话的,正是与丑房临近的,子房走出来的,德皇后,木澄。
木澄一身雍容华贵的衣裙曳地,说不出的贵气,最为惹眼的,便是她眼上的那一条白色纱帘。与平日里的大气不同,今日的她更是多添了几分神秘。
皇后娘娘蒙着眼纱,离尊王妃蒙着面纱,这其中,好似有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闻声,离木黛最近的杜微微自是第一个转眼,看向木澄,面纱下的神色看不分清,只是露出一双微微皱着眉头的清澈眼眸,那如水色一般的眸子里,有着不解,也有着疑惑。似是完全不愿相信,这样的话竟是从自己的姨母口中说了出来。
看不见木澄的眼,杜微微只是看着她那眼上的纱帘,眸子里透出楚楚可怜的光。
第五百一十一章、面色惨白
“回皇后娘娘的话……微微……咳咳……冬日冷得厉害,微微这风寒也是厉害得紧……”杜微微的话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将自己的面纱,缓缓地从耳后,摘了下来。
杜微微的眸子里含着浅浅的水光,动作的动起的同时,视线始终看着了木澄的方向,没有错过丝毫她的表情。
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