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不要再来宫里头了……”
杜微微的眼神猛地一凛,看着面前这个此刻格外害怕的女子,静静的,没有开口说话。
沙舞,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犹记得丰谷节那日,为自己点妆的沙舞,那个眼眸灵动的女子,那个满眼希冀的女子,为何,竟变成了此刻的模样?
“沙舞。”杜微微轻声出口。
“王妃,您快回去吧!不要再来这宫里头了!”声音猛地发力,沙舞那双眸子瞬时充斥上了急切,竟是一把拉住了杜微微的衣袖,声音低着,却是格外用力。
“沙舞!”神色猛地一厉,杜微微的双手扬起,压住了沙舞的手,“不要怕!”
那一刻,从沙舞手上传递给杜微微的恐惧,杜微微感受地格外明显。
“王妃……王妃……呜……呜……”沙舞终究是溃不成声了起来,双膝猛地一下跪在了马车上,头深深垂下,只余留哭声,再没有别的话语。
外头,紫蔻自是听到里头的声响,一个着急,转身便撩起车帘想要进去,却是在看杜微微那沉着的眼眸后,又退回了身子。
视线微微垂下,杜微微看着那个跪在自己脚旁的女子,两手抬起,缓缓地按在了她的肩头上。
“沙舞,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感觉到一双带着力量的手落在自己的身上,沙舞那哭得颤抖的身子才缓缓地平静了下来。泪眼朦胧看向杜微微:“王妃……这宫里头,现在根本不敢有人在外头走着了,若是被御林军看到,可是会掉脑袋的!”
双手将沙舞托起,杜微微的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别急,你慢慢说。”
重新在杜微微的身旁坐下,沙舞的双眸依旧通红,气息平缓了好久才能开口:“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是皇上……是……是……”是了半天,沙舞依旧没能说出那两个字。
“断袖。”杜微微的声音平平,接过了她的话头。
沙舞一惊,看着杜微微的眸子里满是震惊:“不能说的……王妃……不能说的……”
杜微微手安抚似的拍了拍沙舞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担忧地看了看马车门的方向,沙舞重新开口,不过声音却是压得更低了:“皇上知晓后,大发雷霆,下了死令,若非皇上召见,后宫的嫔妃皆不得外出离了自己的寝宫。而我们这些奴婢,若是要做事,也只能一人去办,万万不得两人成行。若是让那巡视的御林军瞧见了,是必定要抓去的。”
说着,沙舞似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一般,攥着衣袖的手愈发用力了起来。
感觉到沙舞的害怕,杜微微的步子未动,紧贴着坐到沙舞的身旁,手臂抬起,落在了沙舞的后背上:“不要怕,不会有事的。”
“不是的王妃!你不知晓,皇上是真的,真的……”话头顿住,沙舞的眼神变得缥缈了起来,“前天,凌婵殿上的两个小丫头被皇后娘娘吩咐去拿那小厨房的柴火,一道同行的时候被那巡视的御林军撞见了,便……便丢了命……”
闻言,杜微微的神色顿时变得深邃了起来,视线虽依旧看着沙舞,念头翻江倒海落在心上。
这穆天德,竟是连姨母宫中的人也不饶过?看样子,这断袖的流言,给他的刺激倒真是不小。
见杜微微没有应声,沙舞的声音又一次急切响起:“王妃,快回去吧,这宫里,已是不是以前了。”
“王妃,来了侍卫!”便是杜微微刚要应声回道,沉木的声音猛地沉沉从外头传来进来。
沙舞本平息下的眸子竟是一瞬间颤抖着又一次恐慌了起来。
“什么人在那里?!”御林军的声音很快便靠近响了起来。
沙舞的身子也是颤抖得愈发厉害,那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她怎能不害怕,她不过只是一个二八芳华的女子,她看见了那两个女婢惨死的模样,那沾着辣水的刀一下又一下划在她们的身上,那贯穿了耳的尖叫声,那满目的血红,那些,种种。
她啊,不过是个活得小心翼翼的女子,又怎么会,不去害怕。
“不要……不要……”沙舞的声音哽咽着,浑身泛着那止不住的害怕。
杜微微的眼眸猛地一凛,那搭在沙舞后背上的手一个用力,一把将她拥入了自己的怀里。
外头,侍卫的声音已是明显靠近了马车边,声音厉厉响起:“什么人?!竟胆敢在宫中行车!”
被杜微微抱在怀中,沙舞那低低的哽咽声也是全数散尽。
紫蔻早已是从前板上而下,与沉木站到了一起,也是挡住了御林军看向马车的视线。
“我们是离尊王府的,来宫中拜访皇后娘娘。”紫蔻的声音清脆响起,听起来显得很是恭敬。
下一瞬,长矛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冷冷的声音扬起:“你说你们是离尊王府的就是离尊王府的?!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这贼子?!来人,把他们给我扣起来!”
外头,武器的声音明显杂乱了起来。
便是在御林军开口询问第一句话时,杜微微已是伸出了一个指头,悄悄然落在了沙舞的唇上,无声地动了动唇:“有我在,别怕。”
眼见着五六个人向着马车的方向围了过来,沉木和紫蔻相视一眼,皆是双手暗暗抬起,有了防御的动作。
“慢着!”便是六个御林军围上的一瞬间,一道明丽的声音陡然高高响起。
第四百二十七章、他的人
旋即,一道蓝色的身形便从马车内现了身,蓝色的衣裙,披着一袭厚绒白色披风,长发一侧落下,柳叶眉,樱桃口,一双秋水剪瞳泛着厉光。
杜微微就那般站在前板上,气势高高在上,眼神睥睨着围上来的人。
“本妃的车马,你们也敢动?”脚步轻动,杜微微站在前板上,灼热的视线一一扫视过面前围着车马的六个人。
领头的一人站在外头,并未围上来,沉沉看了一眼杜微微,声音已然高起:“退下!”
围着车马的六个人,在看到杜微微的一瞬,手中的兵器早就是收了起来,听到领头人的话,更是快速地撤了回去,重新站成了队列。
见着御林军都收起了招式,紫蔻这才回过身子,走到马车旁,伸出手扶着杜微微走下了马车。
姿态傲然,满片冷然,杜微微的眼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唇边的笑意大气却又寒意十足,一步一步,缓缓踱到了那御林军的面前。
目光高扬,话语也是丝毫不客气:“本妃来拜访自己的姨母,难道有什么不可吗?”
为首的领头人神色有着明显的不适,视线垂下,没有了丝毫先前那般跋扈的模样。
“本妃倒是不知晓,姨母这宫里头的御林军,现在的本事倒好似上天了一般,这般的不客气。”向来,杜微微对于这些犯了自己的人,从来都没有好的口气。
闻言,领头的御林军依旧什么都没有说,眸子始终垂下,看不分明其中的情绪。
抬手顺了顺自己身上的披风,杜微微的手从那披风口顺着将白色的绒毛理了理,笑声更加明显:“说说,都叫什么名字?”
却没料,下一瞬,领头的那人竟是一下子单膝跪了下来,而他身后的六个人也是跟着一动,同时刻跪了下来。
“属下,见过王妃。”领头的一人头埋得极低,声音沉沉闷闷出口。
杜微微心头一愣,眉眼里头却是更加浓郁的光,视线盯着那领头的一人看了许久,有什么东西猛地一下落在了她的脑海中,好似下一瞬就要破出,眼睛里的光愈发严厉,刹那,一个念头重重地落了下来,砸在了她的心头之上。
杜微微的眼眸一下子在睁大,猛地侧过脸庞,向着紫蔻的方向看去,而后向着马车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紫蔻愣了一瞬,看了杜微微的眸子许久,这才反应过来,腾身入了马车,不过片刻的功夫,身形又闪现了出来,向着杜微微点了点头。
杜微微的视线这才转过,重又看向了那御林军。
紫蔻的视线里有些不解,不过跟着杜微微久了,纵使她只有一个眼神,紫蔻也是明白她的意思,刚刚入马车内,便是趁空点了沙舞的睡穴。但她却是依旧不知晓,为何小姐要让自己这么做。
沉木始终站在离那御林军稍近些的位置,防着有什么意外发生。
杜微微的眸子几番扫视了那七个人,声音渐渐压低落了下来,短短几个字,却是足以让沉木和紫蔻的心头如触了万般雷霆一般惊讶。
“你们,是王爷的人。”并非疑问,而是极为肯定的语气,杜微微的眉头一挑,低低吐出一句话。
什么?!
紫蔻的眸子瞬时睁大,死死地看着那七个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王妃……”轻声出口,紫蔻满是担心,若这些人不是王爷的人,那自家小姐说的话,可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笑意不似一开始那般冷然,反而是渐渐散去了不少,杜微微也并未回应紫蔻的话,只是淡淡然看着面前的人。
先前那个落在脑海中的念头,便是此!
领头的那人不仅向着自己跪下,更是在自己面前自称一声属下,按道理来说,宫中的御林军直属皇上统率,便是皇后的话都不会听,怎么会那般在自己面前说话。
也便因此,杜微微瞬时便推算了出来。
面前的人,定是贺潇的人!便是如此,才会示意紫蔻去将沙舞那边处理一下。
侍卫没有说话,而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到底,连侍卫心头都是觉得十分惊讶,他知晓面前的人是王妃,却是不知晓王爷对王妃的情意到了何种程度,是不是关于宫中的部分也是悉数告知了王妃。
说的那句属下见过王妃,也是他暗暗耍了一个心计,想看看这王妃是不是如所传言的那般冷静睿智,却没想,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是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
笑意终是完全收起,杜微微向来如此,对于自己知根知底的人,从不会露出那般带着寒意的笑:“起来说话吧。”
“是,王妃。”领头的人应了声,率先起了身,身后的人也是跟着一道起了身。
领头的侍卫心头还有着不小的震惊,眼眸几次抬起,略过杜微微的面庞,最后一次时,直直地对上了杜微微的眼。
杜微微的眼神一片清明,看着那侍卫,眉头微挑了挑,眼光斜斜地看过了那假山入口拐角。
领头侍卫很是精明,刚看到杜微微的那个眼神,命令瞬时便落了下去:“去守着那处。”手抬起,指向了假山入口。
最后头的两个侍卫得令,脚步加快,走了出去。
杜微微的视线微微收回,略有思量地看了看最前头的这个侍卫,心头涌上了些许赞赏,贺潇手下的人,果真都是算得上机灵。
“我问你,这宫里头,最近处理了多少人了?”转过身,杜微微后背靠到了马车上,好似放松了一般,语气也变得轻快了不少。
侍卫一愣,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回答,停了一会儿,才略有斟酌地开口:“后宫里,到目前为止,一共处置了两位答应,一位婕妤,以及……若干宫婢……”
“都处死了?”眉头高高一挑,杜微微反问出口。
“……是”
这穆天德,竟是这般凶残之人,接连处死后宫这么多人,怪不得沙舞先前那般害怕。这样下去,这宫里头,怕是要大乱啊……
第四百二十八章、三皇子殿
心头翻涌着各种念头,杜微微的视线也有一瞬的失神,一个恍惚间,令人心生寒意的想法入了她的脑海,本倚靠着马车的身子一下子站直了起来,步子重新踱到了那个领头侍卫的面前,声音压到更低:“这流言,是不是你们散出去的?”
此话一出,便是连沉木都是僵在了原地,视线紧紧地看着那侍卫丝毫不移开。
若当真是他们散播的,也便是说,是王爷……
领头的侍卫这次倒是没有任何的犹豫,很是肯定地摇了摇头:“回王妃,宫中的流言,并非我们散出。”
莫名地,杜微微松了口气,闭了闭眼,轻叹息一声,低低道:“无事了,退了吧。”说着,手扬了扬,示意面前的侍卫退下。
几个侍卫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又一次行礼,整齐划一地退去。
一时间,假山后头,一片安静。
杜微微的身子又一下子重重地靠到了马车上,沉了沉心绪,闭着眼,声音落下:“沉木,将沙舞弄醒,让她将东西带回凌婵殿,若是问到我,便说我已是先行离开了。”
言罢,抬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睁开眼,转身,已是抬步向着假山外头绕去。
“紫蔻跟着我,沉木你驾马远远跟着便可。”边走,杜微微的声音边落下。
深深地看了一眼沉木,紫蔻没有任何的迟疑,转身便跟上了杜微微的步子。
沉木站在马车边,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直至心头默数着来年个人离去的步子有了十来步的模样,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步子绕出假山,杜微微的神色一片冷静,余光自然是瞥到了那离假山不远处的缓步走着的几个侍卫,心头的赞许更是多了不少。
知晓不动声色的护着护着主子,这一点,让杜微微很是满意。
“王妃,我们不去凌婵殿了吗?”紫蔻跟紧杜微微,视线虽是低垂,余光却是格外警惕地注意着周围。
“怕是去了也探不出什么来。”知晓这宫中的御林军是贺潇的人,杜微微的心头放下了不少,步子虽有些急切,却也是不如一开始那般万分小心。
“那我们这会儿是去……”紫蔻并未想到,杜微微这是要去寻三皇子的。
“去拜访老朋友。”清幽的话出口,杜微微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眼眸稍稍抬起,看向了那日头浅浅的天空。
老朋友?紫蔻心头疑惑,眼眸眨了眨,并未再多问什么。
……………………
解了穴,沙舞很快便醒了过来,看着空无一人的马车,心头顿时慌乱了起来,低呼一声:“王妃!”脚步便往外头冲去。
刚出马车,便看见了一个男子的身形站在了不远处,便是先前拦着自己的那人。
沉木自是听到了沙舞的声音,转过身,眉眼间冷静:“醒了。”
“……王……王妃呢?”沙舞看不见杜微微,多多少少都有些害怕。
果然不出小姐所料,沉木心头如此想道,声音也是平平出口:“王妃有急事,先行离开了。”
听到沉木的话,沙舞明显放松了下来,却又似是有些失落,身子从前板上跳下,却是依旧离沉木远远的:“那沙舞,便先回去了……”
“车内有个盒子,里头的东西是王妃今日带来想要送给皇后娘娘的。”不等沙舞的话说完,沉木已然沉沉开口,“劳烦沙舞姑娘送与皇后娘娘了。”
被沉木打断,沙舞一愣,视线自然而然地看向了马车的方向。再回过头时,竟是看见沉木对着自己浅浅地笑了笑。
转过身子,沙舞又一次登上了马车,向着那个她一眼便看见的盒子走去。
盒子不大不小,看着却是格外精致,沙舞自小便入了宫,尤其是跟在了最为尊贵的皇后娘娘身后,对于这些首饰自是有自己的判断,那盒子刚上手,沙舞便感觉出来,这盒子,定是极为不菲,更不要说这里头的首饰,也一定价值连城。
小心地抱着那盒子下了马车,沙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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