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大道第4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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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大道第4部-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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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 · 一
  抢墒播种后的土块,在阳光下,展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崭新面貌,
  胳肢窝夹着牛缓绳的秦有力,站在地头上,一边用手掌抹着脸上的汗水,一边一口接一口地往鼻子里吸气儿。
  正往烟锅里装烟末子的刘万,笑着间他:“有力,你冻着了?〃 “没有哇。”
  “怎么老吸溜鼻子呀?〃 
  “我在闻味儿哪。你闻闻,这地是啥味儿。”
  刘万笑笑说:“唉,我长这么大,就闻这么大,它是啥味儿,还能不知道?〃 
  秦有力挺认真地一摆手:“不,不。如今这土地跟过去的土地,完全是两种味儿。就好比油是油味,葱是葱味儿,要是把油烧热了,把葱切碎了,往里一放,刺啦一声,那就变成另一种香味儿了· · 一”
  正从大花牛身上卸拾子的高二林,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地嘿嘿笑起来。
  刘万抽攀两口烟,沉思地说:“这都是集体化的好处。没有这个集体,光用老规矩啃这几亩地就够呛了,放开胆子想,也不敢想改造改造它呀 〃 
  秦有力连连点头:“不假,不假。这是农业社优越性的香味儿。二林你不用笑。你先走一步,入了好几年社,对这香味儿是闻惯了的。我不一样。我是一步登天,从地下忽地蹿到天上,看啥不新鲜呢?〃 
  堪 
  高二林笑着说:“我跟你差不离儿。一个月前,我也没有想到土地还能改造。这么一改造呀,瞧着吧,秋后收庄稼,用镰刀是割不动了,得用斧子砍了广
  秦有力和刘万都被他说得咧开嘴巴笑。
  实际上,在场的这三个人,对土地的味道,都是品尝透了的农民后代,旧社会,他们都没有自己的土地,靠给地主出卖劳动力生存,都得挨土地折磨。他们闻起土地的味道,是苦的。刚进入新社会,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土地,是一家一户挣扎奔波,又受到土地的摆布。他们闻起土地的珠道,是酸的。惟有今天,他们靠集体的劳动厂耕种着集体的土地,土地的味道,自然是香的了。“因为他们不再受土地折磨,也不再让上地摆布,而是随心所愿,让土地变样子,生产出更多的粮食;保证自己生活得更美好,把国家建设得更富强,
  三个人挺开心地说笑着,从这一块地向另一块地转移。这种转移,也不是十分轻便的。秦有力扛着抬子,牵着小黄牛;黄牛的背上驮着麦种口袋,拉着铁齿耙.刘万用一个胳膊挎着柳斗,一只手扶着双铎犁,赶着拖着犁的大花牛。高二林提着铁瓦、拽着石钝子。他们在田间小路上走着,那铁耙、犁杖、石吨子,像给他们伴奏似的发出各种响声。
  他们一路上经过的土地,也是各种各样的。有种了秋麦的土地,有铺了沙子的土地,有原封没动的白茬地。尽管没有庄稼苗的翠绿,也没有庄稼穗子的殷红或金黄,仍然呈现出各种颜色,这比往年一抹乌黑的大草甸子,已经发生了变化。
  高二林朝他们要奔去的那块地看一眼,说:“这儿一块地,那一块地,种起来真有点儿别扭了。”
  刘万发出同感:“是呀。这么来回捣动,把工夫都花在半路上了。”
  秦有力对高二林说:“你哥哥不是讲了,将来农业社要大发 
  展,土地都连成大片,那可就方便多啦。”
  高二林向对面那块地里正种小麦的人们看一眼,说:“不用急,这回,要是七天里边真把地抢种上,更显出集体的优越性。都得跟着往前迈步,谁还肯倒退呢?〃 
  秦有力说,“咱们加油干,快点儿种!〃 
  他们到了新地块,又套犁和耙,使劲儿轰赶大花牛和小黄牛。而且,一直千到太阳落下去以后,所有地块上耕种的人都走净了,已经看不清垄沟,他们才收工。
  秦有力往家走的时候,心里还在盘算,怎样才能快种多种,按照支部的计划完成任务。
  他的媳妇曹秀秀,也是刚收工回来,正在烧火做饭。她见男人一进门,就笑吟吟地说:“刚才会计常胜,给咱家送来十块钱。”“给咱送钱干啥呀?〃 
  “是社里预支的。”
  “有吃有烧,从口外带回来的钱还没有花完,就别再从社里预支钱了.〃 
  “他给支书去送药,支书刚退了烧,对他说,你还没有换单衣,让给送几个钱,扯点布。”
  “这支书,真是天下难找对儿;都病成那样儿,心里还惦着我。说啥好呀!〃 
  这当儿,春禧和黑牛这两个跑校生,提着一个小黑板,走了进来。
  春禧说:“大婶,来给您送字儿来了。”
  曹秀秀连忙迎出门:“快进屋,快进屋。又麻烦你们。”黑牛说.“这是我们该做的事儿.”他说着,就进了屋,把手里的小黑板挂在墙上。
  春禧指点着说;“这四个字是‘爱社如家’。农业生产合作社,是半社会主义性质的集体劳动组织,它的目标是要建设社会主 
  义新农村。每个社员,必须具有社会主义觉悟。没有社会主义思想,就搞不成社会主义… … 。”
  秦有力坐在炕沿上,抽着烟,眼睛盯着黑板上的白字儿,认真地听着。他把这几个字,全都吃到心里。
  春禧和黑牛走了以后,曹秀秀说:“看这几个孩子,多积极呀!' ; 
  秦有力说:“咱社领导,又关心咱们社员生活,又关心咱社员的思想;照这样,咱农业社一定会越办越红火。”
  曹秀秀说:“咱们也得跟人家积极的学习。”
  秦有力说.“这十块钱,别扯布用了,办一件对集体有好处的事儿,买一对水桶吧。”
  曹秀秀说:“要使用的家什,咱都缺,买水桶的事儿不太急。”秦有力说:“种那么多麦子.要是赶上春旱,就得挑水浇。没有水桶使还行?再说,平时给宋五爷挑个水吃,也省得总借集体的。”
  曹秀秀说;“也对。一件新衣服,穿几天也就坏了,能对付。那就买水桶吧。”
  吃饭的时候,这两口又讨论起小黑板上的四个字。他们商量怎么样做才能变成一个“爱社如家”的好社员。
  第二天黎明,秦有力没等钟响,就起来了。他还照往常的样子,脸不洗,饭不吃,先到井台上挑水。
  水俑放在屋檐下边。这是农业社饲养场的水桶。每天深夜,那边不使用水桶的时候,他就借回家;起早,先给五保户宋五爷挑一担水,再给自己家挑一担水,最后再打满两桶水,连水带桶,一齐送回饲养场去。
  左邻右舍都是静悄悄的.黎明的街头,也没有任何动静。只有带着一点凉意的春风,轻轻地吹刮着。
  秦有力刚把一担水送到宋老五家,第二次奔井台的时候,瞧 
  ! 
  见一个人从对面走过来。他立刻认出,那个人是村长朱铁汉。“村长,你咋起这么早哇?〃 
  “你不是比我起得还早吗?〃 
  “我还比你睡得早哪。你们整半夜地开会,也得小心身子。睁“没事儿。昨天你们那组进度快不快?〃 
  “连耕带种,整六亩。”
  “好快呀! 是得抓紧点儿。咱们社一共三个春播组,每组平均一天耕种四亩麦子,一天十二亩,还得种十多天。那就超出七天的限期了。”
  秦有力这几天只想到要积极干,多种麦子,可没有这样全盘地计算.他听村长这么一说,感到事情十分严重。东方红社是先进社,关上门吹喇叭,名声在外的.它不光给芳草地的农业社和互助组起带头作用,也是周围村的样子。要是它到期完不成任务,等到民工听到通知一走,人手少了,更得往后边拖。自己社是个损失,也让别人笑话呀!他这样想着,跟朱铁汉分了手,顾不上再给家里挑一趟水,就急奔饲养场。他送回水桶,把牛喂饱,把麦种约好,把犁杖、粉子和各种家什准备停当,等刘万和高二林一到,马上下地,就能抢出一盘活儿。
  饲养场的大门开了一道缝儿,里边同样是静悄悄的,那一溜槽头,排着大小牲口的脑袋,都香甜地嚼咬着草料.靠边的那个小棚子里,槽边的柱子上挂着一盏昏黄的风灯。有一个人蹲在棚子门口,正在仔细地观看什么。
  秦有力放下水桶,走过来一看,那个人是刘万。
  刘万身上披着大棉袄,嘴里叼着小烟袋,一脸愁苦的样子。秦有力急忙间:“你在这儿于啥?〃 
  刘万抬起头,叹口气,回答说:“咱使的这头小黄牛,病了
  .… ,。 〃 
  秦有力吃了一惊.“晚上它还好好的,怎么会病了呢?加他说 
  着,一步跨到栩子里,蹲在小黄牛的身边。
  小黄牛卧倒在地上,抬着头,眨巴着两只痛苦的眼睛;大口地喘着气,那凰圆的肚子,一鼓一鼓的,见到秦有力,好像打招呼似的掀动一下细长的尾巴。
  刘万在旁边说:“半夜里,刘祥就发现小黄牛不吃草料,拉出来通了一圈儿,总想卧倒,才断定是病了。就把我叫来,替他看牲a ,自己到天门镇抓药去了。”
  秦有力说:“咋不叫我一声呢?我跑一趟,也挺方便的。”刘万说:“这种事儿,刘祥不会托靠别人干。这小黄牛,像一只狗那么大,就交给他喂养了。他最摸小黄牛的根儿。”秦有力早听说过,这头小黄牛,是邓久宽投资入社的财产。那一年,芳草地的第一个互助组办好了,邓久宽家里除了吃穿,还有了富余。敲锣打鼓地成立社的时候,邓久宽就用富余钱买了一头小牛犊,交给了集体,交给了刘祥。第二年秋天,小黄牛就能拉套干活儿了。尽管这牛的个子小,劲头不大,不能拉车驾辕,社里的人都挺珍贵它。每当外地的农民来芳草地参观访问,高大泉总要把这头小黄牛,还有当年互助组凑钱买的那挂大车,介绍给客人们。客人们从这里得到启发和鼓舞。牲口跟人一样,闹点小毛病不算个啥,只要别得个难以医治的顽症,那就好了。秦有力也蹲下身,用手轻轻地抚摩着小黄牛,担心地问:“你估摸这是啥病呢了”
  刘万说:“咱们这几天干得猛了点儿。我看它好像是累的,不会有大毛病。”
  秦有力说:“只要它没有要命的灾症就好。”
  刘万说:。小黄年这一病,咱们这个播种小组难办了。”秦有力说:“再换一头牲口行不行呢?〃 
  刘万说:“都是一卯对一星的,哪有闲着的牲口给咱们使?〃 秦有力直起身,焦灼地搓着手,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反正这 
  个播种组不能散了摊子。一个组,一天起码能种四亩麦子,一亩地就打一百斤的产量,就是四百斤口咱们要是停下来,少干十天,好家伙,四千斤麦子就等于白白地扔掉啦!〃 
  刘万说:“我也是这么盘算的.咱们设法别让这个春播小组散了摊子。用大花牛倒换着干,行不行?〃 
  秦有力摇摇头:“那样不歇气地使,再把大花牛累病了,损失就更大了。”
  刘万说:“大花牛有力气,累不坏。”
  秦有力说:“就算累不坏,一头牛来回转,一天能种几亩地?〃 刘万说.“我去找村长。”
  秦有力拦住他说:“支书一病,那么多的事儿都堆到他身上了,咱还能再给他加载?哎,刘万,当年支书他们搞互助组那当儿,不是人拉犁种地吗?咱们也用人拉耙、拉碗子行不行?〃 刘万说:“这倒是个应急的办法.就是人力也不好从别处抽了。”
  秦有力说.“这好办,叫上我们家远生妈,跟着干。”刘万也高兴起来:“对,也把我们那口子叫上。人多力量大嘛!分
  五十四晨光曲
  上工的钟声响起之前,高大泉就从昏迷中醒过来了。他习惯地撩开被子,想坐起身,下炕穿鞋.酸痛的四肢,眩晕的头脑,使他意识到,自己是个病了好几天的人。于是,泄气地收回两条沉重的腿,又一次摔到枕头上。
   
  星光在纸窗户上闪动着。雄鸡一声接着一声地鸣唱着。这个时候,刘祥又在端着料瓢子,挨着槽头喂牲口吧?秦有力又在担着水桶,一趟一趟地挑水吧?朱旺、秦富这几位最早享受黎明风光的老人,又背上粪箕子出了村子吧?黑牛、巧桂这几个跑校的中学生,开始烧火做早饭了吧?春天天长,正是多做点活计的时候呀!高大泉竟是这样无情地被关锁在屋子里。
  他艰难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吕瑞芬睡觉的地方。那边的被窝已经空了。这会儿,炕上只有高大泉一个人。昏暗的四周很空荡.他的心里也很空荡。前天傍晚,他隔着窗户,听到了朱铁汉和老周忠谈论的话。在这改土工作刚掀起热潮、春耕大忙就要开始的紧要关头,一下子要走掉一百五十个劳动力,问题实在太严重了。各社拼凑儿套驴牛,能在七天之内,把全村的春播任务完成吗?如果丢下一个很大的尾巴,或是播种质量不高,等到大批的民工一出发,那就更得抓瞎。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的生产抓不上去,一九五五年的增产计划就要落空,秋后的农业合作化的发展工作,就要受到挫折,谷新民县长,甚至王友清,就会更加失去信心。作为一个支部书记,在这祥一个节骨眼闹起病来,实在太不是个时候。
  钟声响了。钟声从高台阶那边传过来,一下一下地撞击着高大泉的心。接着,他听到那边屋里的开门声,院子里的脚步声,高二林和钱彩风拿铁锨和说话声,以及有人抱柴草的声音。这些声音,跟街上传来的人们的呼喊声、车轮声,柑互地应和着,又一块儿撞击着高大泉的心胸。他也躺不住了,一咬牙.坐了起来。他那两只软弱无力的手,抖动地抓过衣服,喘一口气,伸上一只衣袖,再喘口气,又伸上一只衣袖。他同样艰难地穿了裤子,蹬上鞋子,倚坐在坑沿上,稳了稳神,站了起来;几乎是扑到了门口,抓住门框。他又略停片刻,便扶着墙,挪了两步,又按着锅台,挪到另一个通向院子的门口;随手抓起一只长长的烧火棍子,拄起来,试试探探地迈下台阶。
  多么新鲜的空气呀了他好像喝了一口井拔凉水,像含起一块薄荷糖,从周身到心里,立刻清爽起来。
  多么美的景色呀,窗前的杏树,一根根枝条被花骨朵压得披散开了;柳树的树冠,因为显出了叶芽,变得茂密.菜畦里的羊角葱,已经挺立起一排排又尖又圆的箭羽。
  那边的堂屋,闪动着火光。火光照耀着吕瑞芬没有梳拢过的头发。优愁把她折磨得憔悴了。她正默默无声地,用一根小棍子往灶膛里拨拉着柴草。
  高大泉的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媳妇,为了不被发现,两只手使劲儿拄着棍子,两条沉重的腿,尽力地轻抬慢放,往前移动。他挪过那闪着火光的小屋,挪到了敞开的街门,娜到那铺着一层浮土的街道,又娜过静悄悄的高台阶.最后,他娜到了飘动着各种声浪的初春田野。
  辽阔的大草甸子,在黎明中活跃起来。随着光明加浓,它在伸展着、扩大着。远处的西官道,移动着一辆一辆的大车轮廓.响着辟辟啪啪的鞭子声。那是装了黑土的车辆,到梨花渡去换取沙子。一群一伙的人影,散布在东西南北。吁吁唔唔的吐喝声,此起彼落。那是春播的小组,正犁地,正拾沟,正撤种子。不远的地方,传来年轻人唱着当时最流行的《 春耕小曲》 :
  麦苗青青菜花黄,正是春播的好时光,今日撒下千城种,明朝收获万石粮.灯靠油来苗靠土,组织起来的人们有力量.青竹竿子节节高,将来哟,
  拖拉机要代替这笨犁杖… …  始
  高大泉听着,不由得微笑一下。他扶着路边一棵树干站住,想歇口气.听到拐弯的地方,朱铁汉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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