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大道第4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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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大道第4部-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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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伙决了,别急。”
  “喂,村长,他能买到那么多吗?〃 
  “放心,有你的份儿就是了。”
  朱铁汉这样耐心地应付着七嘴八舌的人们,从抽屉里扯出一张办公纸,从兜里掏出钢笔,拧下笔帽,刷刷地写开了。邓久宽的儿子― 一过去的小黑牛,如今是高小学生,起了个学名,叫“远志”― 出现在门口。这个细高个儿的少年,身穿家做的棉衣,套着缝纫机做的海昌蓝的学生装,配上他那新理过的小分头,显示营养充足的胖胖的红脸蛋,透着有精神,他是东方红农业社老社员、人送美名“老八户”之一的后代。每逢外地的人来芳草地参观,朱铁汉跟人家介绍他们八户穷人,当初办互助组的艰苦情形,就常常指着这样的“后代”说:“一件事实,比一万句空话还服人,请看这优越性儿吧! ’旧子朝着富裕变化,孩子们健康地成一长,像村公所墙上挂着的鲜红的奖旗一徉,让人看一看,眼睛亮;让人想一想,心里明;眼亮心明地往前奔,越奔越觉得有奔头!“领兵挂帅”的朱铁汉,咋能不高兴,不自豪呢?他像一辆开出站的火车,越跑越有劲儿,越跑越欢实。没别的,他必须生着法儿不断发扬他们的“优越性儿气
  这当儿,黑牛扯着他那胖得滚瓜圆的小弟弟,迈进门槛儿,就不管不顾地喊叫:“铁汉叔,我爸爸让我取猪头下水来了.〃 朱铁汉看也没看他一眼,继续写着字说:“你先到饲养场等着去.〃 
  “我爸爸把炉子都生起来了,等着用锅煮… … ”
  “还没杀哪,连猪毛整个煮?〃 
  “我爸爸说,他是最早跟你订下的,得先给我们… … ”朱铁汉用大手掌在写好了的纸片子上一拍:“睁开你的眼看看,这不是把你们写在第一名了吗?〃 
  在一旁抽烟、喝茶等候提猪头下水的人,听村长这么一说,都赶忙转身、伸头,看那单子:
  “我排在第几号啦?〃 
  “我呢?〃 
  朱铁汉说:“让你别着急就别急。一会儿玉环按照我写这单子发猪头下水,有先有后地挨着个儿,省得你们都在屁股后边追我。”
  “哎呀,排在后边的轮不_! 咋办?〃 
  “轮不上的等刘万。”
  “刘万能收来那么多呀?〃 
  “满足不了,我再另找门路就是了。妇
  焦急不安的人,听村长这么回答,才略微地稳住神儿。朱铁汉锁了抽斗,把一串钥匙挂在裤腰带上,站起身,往外走.他对靠在门框上的两个女孩子说;“看你们磕这一地瓜子皮,这是啥样子?赶快给我打扫干净!〃 
  一个女孩子说:“就这几个瓜子皮怕啥?〃 
  另一个说:“村长真会假卫生。”
  朱铁汉立刻绷起脸说:“什么真假?咱们是全省挂了号的农业社,是县委书记、县长亲自抓的点儿,什么样的人物都会突然 
  地来这儿参观。办公室埋埋汰汰的,不丢脸?〃 
  这句话很灵验。屋里的人,都不由得扫视这个很体面的办公室:四壁是新近用白蜡花纸裱糊过的,顶棚的四角还贴着黑缎子一般的电光纸的云头花。四壁挂满了奖旗、奖状:有省里颁发的、地委颁发的、县委颁发的。从一九五一年起,到一九五四年,年年都有,年年增加,这些就是东方红农业社的历史。多么珍贵!谁走进这锦旗、奖状展览馆似的办公室里,不对主人肃然起敬呢?朱铁汉手里捏着分猪头下水的名单,甩开追着他的人们,挺满意地走在街上.
  街上的节日气氛已经很浓了。每个公众场所,都提前张贴了春联、喜对儿;这边是“五谷丰登”,那边是“六畜兴旺”,鲜红耀眼。粪堆都攒起来了。路面都打扫千净了。被西北风吹刮一冬天的寨子、排子门,也都经过修理,变得整洁一新。各种饭菜的香味儿,从每一间温暖的小屋子里飘到街头.街头上是一群一伙欢乐的孩子。孩子们都穿上了新衣服,粗布的,细布的,各种颜色,花花绿绿。他们用羡慕的,或者显示的神气,互相观赏着穿戴。这一切,是节日气氛的主要成份,在经受过那么多灾难、压迫、饥饿的中国农民来说,没有比“丰衣足食”更满意的事情了。更何况,这“丰衣足食”的主动权,已经掌握在组织起来的农民手里,谁敢把这个权力夺走,谁又能够夺走呢?这真是满意加满意,太满意了!
  张小山骑着一辆半新的自行车飞奔过来。他是去年秋后新入党的党员,现在是第一生产队的队长,兼管大车队的政治思想工作。他年轻,热情,被称为芳草地的“后起之秀"。如果每个领导干部都得有那么几个得力的助手的话,张小山算是朱铁汉的一个。“强将手下没弄兵”。张小山跟朱铁汉的作派一模一样。这
  是因为他拥护朱铁汉,像有事儿要办的祥子,
  又处处模仿朱铁汉的缘故。这会儿,他好跳下自行车,拦住朱铁汉说:“村长,秦恺 
  叔让我问问你,买纸烟、糖块的钱从哪儿开支?〃 
  “从咱育J 社叹。”
  “他说,初一大团拜,是几个社联合搞的,要不要平均摊派?〃 “用不着。全从村公所的公会的费用里出。过节嘛,大伙的事儿嘛,〃 
  “秦恺叔嫌东西买得太多。他让你再斟酌一下,能不能削去一半儿… … ”
  “算了吧。三百六十天就这么一回,另吐这么小气。”“你批准啦?〃 
  “没错。”
  朱铁汉见张小山挺满意地飞快而去,接着往前走;刚走了一截儿,又被秦文吉拦住。
  这个“小算盘”的后代根苗,终于加入搞社会主义队伍的行列,真是经过了一场脱胎换骨的斗争。如果说,每一个青年在人生的奔波中撞了几回硬钉子,就能变得规矩起来,那么,秦文吉要算是其中最突出的一个。他不光对走集体的道儿不再三心二意,对集体的事儿也格外热情;凡是领导指派的活儿,他就是多不乐意干,也痛痛快快地服从。连他妈都看出一点眉目:秦文吉很想当一名脸面光彩的积极分子。这会儿,他急着要追赶张小山结伴出门儿;碰见了村长,为表示亲近,也为显示他正给集体办事儿,就停住自行车。
  “村长听乡里的人说,天门镇的鞭炮都卖光了。”
  “你从后门进去找刘经理嘛。”
  “他认识我是老几呀户
  “我给你开个条子。”
  “好极啦!〃 
  朱铁汉说着,从那小胖猪患似的衣兜里边,掏出本子和钢笔,猫下腰,把本子垫在抬起来的膝盖上,刷刷地写了几个徐草O 
  的字儿,又扯下那张写了字儿的纸,递给秦文吉。
  秦文吉接过纸条,小心地叠起,装好,就乐颠颠地跑了。朱铁汉又接着往前走.
  饲养场的大院子里,传出大肥猪拼命地叫唤声,震得人的耳鼓发痛。
  周永振、高二林两个“土屠夫”.由几个青年社员打下手,正在那一排新式圈窝里逮猪。
  被逮住的大肥猪,绑上了四只蹄子,躺在院心,哆嗦着,哼哼着,一声一声地叫着。
  穿着短围裙的饲养员刘祥,手里提着一根烧火棍子,站在灶屋门口。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异样的表情,有几分不高兴地朝逮猪的人那边张望。杀猪宰羊、对一个曾经一飘一把地精心饲养过它们的人来说,决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儿。他发现朱铁汉走进大门口,就迎上一步说:“铁汉哪,那个小花脖儿正在发膘,不能再留些日子?' ' 
  “留下它,猪头、下水就更少了。”
  “我看用不一这么多肉。”
  “每家多分点儿,把肥膘子炼成油,留下慢慢儿用。优越性儿嘛! ' ' 
  沾着两手猪毛的高二林,大口地喘着气,朝这边喊:“刘祥大叔,水烧开了没有?〃 
  刘祥冷冷地回答一句“早开锅了”,就转身走回那滚动着腾腾热气的灶屋里。
  杀猪一开始.好多人都急急忙忙地往这儿奔。有本社的,有外社的,还有单干户。往里挤得最起劲的,除了那些胆子大的男孩子,就是急着取猪头的社员.
  杀了一只猪,又一只,最后临到人们要往案子上抬那只小花脖儿的时候,只听门口有人大喊一声:“等等了”
  众人一齐转回身,朝那四敞大开的大车门望去,都惊喜地睁
  大了眼睛。
  三猪头事件
  从大门口走进来的那个人,是党支部书记高大泉。在这样新春佳节的日子口,这个极受群众爱戴的带头人,回到大伙儿中间,立刻给热闹的场所增加了喜悦的气氛。这些肚子吃得饱、身上穿得暖的人们,把他围住,亲切地间这问那。有的人,高兴得不知道跟他说点什么才好了:
  “支书,在训练班上净吃好的了吧?你可胖多啦! 〃 “瞎扯,我看他比走的时候瘦了。一天到晚坐在那儿啃书本子,比于活可累人。”
  “人家爱动脑筋的人,跟咱们可不一样。人家看书写字儿,比喝酒吃蜜还要香甜。”
  “都拉倒吧,见了面,不问支书带来啥任务,光论吃喝,你们是馋的呀?〃 
  “哈哈哈……”
  高大泉含笑地望着这一张张亲切的脸孔,用简短的话回答他们的问候;不大一会儿的时间里,心里边把那件要紧的事翻腾了几个来回。在训练班的后半段,他怀上了改造大草甸子上壤那个新的理想,总盼快一点毕业,赶回芳草地.毕业典礼一开完,他恨不能一步迈到芳草地。为啥呢?为了早点儿把自己的理想告诉如今围着他的这些人,把自己的理想,变成他们的理想,把自己的计划变成众人的计划,再变成众人的实际行动。他以往的几 
  次出门,都是带着一种追求离开芳草地,又怀着新的理想返回芳草地,都是跟大伙儿一见面就谈心事、论打算;谈论完了,大伙儿就都像他一样,怀上了新的理想,立刻就成计划,就轰轰烈烈地干起来。而这一次,他的归来,所怀上的新理想,比任何一次都强有力地燃烧着他的心,都使他忍不住地要向众人诉说、宣传,以便马上行动起来,大干一场。因为改造大草甸子的土壤,比挖一条泄水渠,比修一道引水闸门,那意义可重大得多。如果这一次的举动搞成功,不仅会给全村,也会影响整个大草甸子,给半个县带来根本性的大变化。而且,这件改造土壤的工程也是艰巨的,需要投放最大的财力和人力。因此,需要有更多的人们具有最大的勇气和热情。这就越发使他急不可待地要把自己的心事和打算,告诉众人,听听他们的反映,一块拿拿主意.可是,回到村里,不一会儿的工夫,他连续的遇到几件事情,已经让他敏感地认识到,芳草地的政治气氛和社员们的思想状况,有了新的变化;那个新理想所需要的最大的勇气和热情,很可能要多费些气力,才会调动起来。他得慎重一些,通过这个猪头事件,把变化了的情况和底细,进一步摸清了以后,再有计划、有步骤地宣传他的理想,组织群众力量。他想到这些,就一边跟大伙儿闲谈,一边走到杀猪案子跟前。
  朱铁汉跟在高大泉的身边,看着高大泉那张冻得发红的脸孔,乐得他抿不上嘴。高大泉一回来,他的肩膀头立刻就感到轻松许多。他得赶快给高大泉汇报,实际上是移交“抓全盘工作的领导权。要汇报的事儿,很多很多,一定都能够让高大泉听了高兴。他想,等高大泉到杀猪案子那儿看一眼,跟社员们都打过招呼,再一块儿到办公室去;捅欢了煤火炉,泡一壶浓茶,面对面坐下,亲亲热热地聊个够!
  高二林和周水振两个人,使劲儿德着挣扎蹬腿、拚命乱叫的“花脖儿”,笑呵呵地迎着走过来的高大泉。
  高大泉间他俩:“一共杀几口了?〃 
  朱铁汉替他们回答:“刚四口,差多着哪口”
  高大泉又间:“圈里还有几口?〃 
  朱铁汉又替他们回答:“够膘的都逮起来了。”
  高大泉指指案子上的“花脖儿”: “这个不大够膘吧?〃 朱铁汉说:“凑一口是一口.顶个数叹。”
  高大泉又对高二林和周永振说。“不要硬凑数目嘛,快把它放开吧。”
  朱铁汉说:“放开它,又少了一口,更不够啦! ”
  高大泉看看拴绑着蹄腿、躺在地下的那些肥猪,说:“究竟够不够,咱们再盘算盘算。二林、永振,你俩把这几口猪也撒开。”朱铁汉着急了:“为啥都撒开呀?〃 
  高大泉说:“今天先杀四口,收拾利索,把肉分下去.还要杀多少,咱们研究一下,明天再说。”
  朱铁汉刚要说什么,忽见刘万在牲口棚那边正卸牛车,就冲他喊:“刘万,你买来几个猪头?〃 
  刘万装作没听见,只顾卸他的大花牛。
  朱铁汉又大声喊:“刘万,我问你买回来几个猪头!听见没有?〃 
  高大泉扯扯朱铁汉的袄袖:“走吧,到屋里我跟你说几句重要话。”无论朱铁汉怎样莫明其妙,他也不管一直把朱铁汉拉进饲养员刘祥住的那间小屋里去了。
  围在这儿看热闹等猪头的人,见此光景都挺奇怪。有的人估计,高大泉可能从县里带回什么新的工作精神,急着要跟村长商议,所以顾不上杀猪分肉的事儿了。大多数人却认为,他们商量的事情一定跟杀猪的事情有关系;要不然,杀猪分肉又不占他们的手,何必让二林和永振把好不容易逮住的猪又抖落开绳子放掉呢?
   
  大个子刘祥手指捏着小烟袋,举着,脸上带几分趁心的神态,猜测说:“大泉准是嫌这猪杀多了。我早这么说,他不听呀了”周永振摇摇头:“不会。咱支书才不是那种算小帐的人哪。”“啥是小帐,啥是大帐?我一瓢一瓢地喂了大半年,你们这么一闹腾,几个圈全空了。”
  “嘿,您这人真怪! 咱这儿不是动物园,喂猪就是为杀肉吃的。至于把你心疼成这一个样子吗?〃 
  “不是动物园,也不是屠宰场! 一个不剩,连窝端,不够膘的也杀。真叫人扫兴!〃 
  高二林见刘祥说这句话的时候挺动心,就宽慰他:“大叔,您别嫌圈里空。等过了节,我到天门、春水赶俩集,就给您拉一车小猪患来。保险够您喂的。”
  刘祥不再说什么,蹲下身,动手给小花脖解绳子松绑。人们这样谈论着,瞅着高二林和周永振也帮着刘祥撒猪,又都不约而同地留住步子没散开。他们都在等候着两个领导干部,想听听消息,也想等把杀了的猪收拾好,顺便把猪头、下水或是猪肉提回家里去,免得落空,也可以少跑一趟腿。反正是休日,在哪儿不是呆着呢! 
  这当儿,高大泉和朱铁汉已经坐在土炕沿上争论起来.“四十多户人家,吃得了那么多的肉吗?〃 
  “大春节,一家分个十斤八斤的,还算多?〃 
  “你算算帐看白加上赵玉娥新生的那个’‘头,咱社总共二百零八口人。你要杀十五口猪,平均一口出一百四十斤肉的话,就是两千一百多斤,这哪是一家分十斤八斤的肉,一个人摊一 · 斤还多。我们六口人,就得割七十斤肉。这么多的肉,我说同志,你让我咋吃?
  “杀少了,猪头下水更不够啦。”
  “啥叫够,啥叫不够,这得看怎么一个算法… … ”
  “这还不好算。这两天光找到我门上订猪头下水的,就超过了三十户。”
  “你给我举个例子,哪一户,要是没有猪头吃的话,这个春节就过不去呢?〃 
  。 ' u 自们不是要显示优越性儿嘛:〃 
  “噢,集体化的优越性就表现吃猪头匕边?外边的人来参观学习,不看我们抗拒天灾人祸的力量,不看我们改天换地的精神,专门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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