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萍一惊,转头向一叶山花望去,她叫道:“远弟,当真是你吗?”
蒙面老人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去。
刚一转头,只见青松旁一条人影飞出,一伸犷臂抱住李秋萍。
这人正是南宫远。
李秋萍甜甜一笑,眼中却流下泪来,说道:“远弟,是你,这不是做梦么?”
南宫远俯卞头去,亲了亲她的脸颊,柔声道:“不是做梦,我不是抱着你么?”
但见她衣衫上斑斑点点,满身是血,心中霍然而惊,急道:“你受伤重不重?”
李秋萍凄声道:“我……我……”
南宫远见了她脸上凄苦之状,恨不得代受其苦,低声说道:“萍妹妹,我还是来得晚了一步。”
李秋萍说道:“不,你来得正好,我以为今生今世,再也瞧不见你啦!”
南宫远心中百感交集,双臂一紧,突然他发觉李秋萍左手的袖子空空荡荡,情状有异,他惊呼道:“萍姊姊,你的左臂呢?”
李秋萍惨然一笑,道:“你嫌我少了一臂吗?”
南宫远急道:“不,不……你的左臂呢?怎么没了?怎么没了?”
他说着,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袖子,一点也不敢用力,果然,袖子里面没有臂膀,他凄然道:“可怜的萍姊姊,断了很久了吗?这时还痛么?”
李秋萍摇摇头,说道:“早就不痛了,只要我知道你还平安活在尘世,纵然是死,我也心安,少了一条臂膀又算得什么?”
南宫远将她轻搂胸前,眼泪缓缓流下,滴在她的脸上,道:“我知道自我离开你们之后害得你好苦,我……我……”
李秋萍此刻那股凌然之气,顿时消失无踪,她变你那么凄楚软弱,她躺在南宫远怀抱中,娇气吁喘。
黑巾蒙面老人、莫霸天似及那些落魄人,大家一声不响,呆呆地望着李秋萍和南宫远。
在这段时间之中,谁也不想向他们动手。
也可说是,谁也不敢向他的动手。
因为刚才莫霸天神秘的受伤吐血,太令他们惊骇了。
有言道是:“旁若无人。”
南宫远和李秋萍在众高手虎视耽耽之下,缠绵互怜,将所有强敌全都视如无物,那才真是旁若无人了。
要知爱到极处,不但粪土封侯,天下的富贵荣华,完全不放在心上,甚至生死大事也视作等闲。
在两人缠绵之中,自然而然有一股凛然之气,有一份无畏的刚力,令人不敢贸然轻侮。
南宫远又忍不住向道:“萍姊姊,你的手臂是怎么断的?快跟我说。”
因为在南宫远的心底中,李秋萍的一条臂膀,比他自己什么东西都重要得多。因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
在李秋萍和李秋兰两人之间的爱,他感到他较深爱李秋萍。
李秋萍脸上微微苦笑,道:“手臂断了,自然是给人家斩的。”
南宫远凄然地望着她,心中没想到要再追问谁下的毒手,既然是遭到了不幸,那么是谁下手都是一样。
李秋萍突然低声说道:“远弟,我求你一件事。”
南宫远道:“你要我做什么事?我无论如何都会答应你。”
李秋萍道:“我求你担当苍道盟盟主,娶我妹妹为妻。”
南宫远惊道:“那你呢?”
李秋萍凄然笑道:“我已经快要死了。”
南宫远看她身上伤势,虽然不轻,可是不能致她死命,为何说她快要死了呢?南宫远道:“你不会死,我能疗好你的伤势,眼前这些人我也能够击退他们。”
李秋萍凄声叹道:“我知道你在四月间,另有奇遇,武功胜过我很多,可是你武功如何绝高,也无法救我一命,唉……”
她凄然地叹了一声。
这声叹息,是多么凄苦,悲伤。
南宫远急道:“萍姊姊,你到底怎样了?为什么不说清楚一点?”_突听黑巾蒙面人冷冷道:“你们说好了没有,老夫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南宫远蓦然站起来,双目橡似一道精芒冷电,凝注在黑巾蒙面老人身上,冷冷道:“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你何不干脆露出真面目来。”
黑巾蒙面老人呵呵一阵轻笑,道:“我不相信你会知老夫是谁?闲话少说,你接老夫一招。”
黑巾蒙面老人一掌猛击过来。
南宫远冷冷道:“你乃是唐家大院的院主,日月轮唐宗主。”
说话中,南宫远左手轻轻一拂,一股极巨潜力弹震出去……
黑巾蒙面老人突然暴退三步,显然他心中无比的惊骇,那不是他身份的暴露,而是南宫远随手击出那道潜力。
原来他刚才劈出一道掌劲,却被对方劲气反弹过来。
南宫远冷冷一笑道:“万没想到堂堂名震江湖武林的唐家大院主,却投身黄皇教为虎作怅,若非日前我见你儿子自露真相,这个谜可能令天下侠义中人无法揭开。”
李秋萍听到这秘密后她脸上没有半丝惊骇之容,好像她早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似的。
日月轮唐宗主突然仰首一声震汇苍穹的长笑。
笑声中,他伸手揭开那长黑巾,露出一张红润圆满的肥脸,他笑罢,双目凝住在李秋萍的脸上,说道:“萍儿,老夫问你,心如是不是你伤的?”
李秋萍被他叫一声“萍儿”,凤目中泪水滚滚而下。
南宫远怔了一怔,低声问道:“萍姊姊,你怎么了?”
李秋萍赶忙敛止眼泪,道:“没啥。”
她娇容一整,冷声道:“唐伯伯,认贼作父,咱们乃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你不必认我了。现在我代表家父跟你们唐家断绝一切关系。”
日月轮唐宗主闻言,脸色变得一阵铁青,喝道:“你这臭婊子,竟敢手刃夫君,讽刺爷爷,这种大背常伦的女人,岂能容你活在世上。”
李秋萍闻言娇躯一阵颤抖,脸色惨白,晃了两晃要倒下去,南宫远赶忙伸手扶住她娇躯,叫道:“萍姊姊,萍姊姊……”
李秋萍倒在南宫远怀抱里,泪水像黄河堤决涌落而下。
南宫远星目暴出一股凌光,逼视着日月轮唐宗主。
日月轮唐宗主冷然说道:“你怀抱的人,乃是我的媳妇,现在老夫要亲自料理家事,你只要不多管闲事,老夫不会为难你。”
南宫远闻言大惊,喝道:“你胡说。”
突所李秋萍娇弱的声音,道:“远弟,他说的是真事,我自幼便许配唐家。”
她说到此处,已经不能再说下去了。
南宫远双目圆睁地望着她泪脸,颤声道:“你……你……
闪电金箭唐心如是你丈夫?”
原来唐家大院和李家大院乃是世交之家,在李秋萍刚出世不久,她的父亲李武彦就将她许配于唐家少院主唐心如,在她七岁之时,唐家便将她接过去做童养媳,兹因那时她母亲病亡而没过门,但却在那时两个小孩首先拜了天地,是以难怪李秋萍还没跟唐心如结成夫妇,但已有夫妻之名。
李秋萍点点头,惨然一笑,道:“可是他已经不能再活了。”
日月轮唐宗主闻言厉声狂笑,道:“你这败坏唐家、李家门风的贱妇,老夫今日非杀了你不可。”
李秋萍突然脸罩寒霜,叱声道:“住口……小女虽然遵照父母许配唐家,但我仍没进过唐家之门,难道我……”
日月轮唐宗主冷森森一笑,道:“你没过唐家之门,但已拜过天地,便是我唐家之人,难道你还敢强辩不成,我儿若是死了,你亦要陪葬,他生前不能娶你,死后亦要使你们成亲,你现在还不自尽更待何时?”
李秋萍听了这段话,脸色大变。
她是一个明知大体的人,当然不能否认这段婚事,她只有恨自己的命运。在她懂得世故之时,她心中始终反对着这件婚事,她曾经听父亲向自己柔声说道:“萍儿,你不要伤心,你若以为心如这人不好,父亲定会向唐家取消这段婚姻。”
唉……
死,只有一死才能解决我心底的痛苦。
李秋萍一抬头,蓦然看到南宫远那双星目,露出一股幽怨忌恨凝注着自己,她知道他现在心中极是难过。
因为他是爱着自己的,当他偶然听到这件事,难免心中难过,但愿他的失恋,能够在妹妹的怜爱下慢慢治愈。
只有我……这位可怜的女子,心底得情怨创伤,永远不得补偿,一直到死,不能灭退。
突听南宫远一声轻叹,道:“萍姊姊,你不要难过,我告诉你一件事,唐心如那种人不值得你留恋,纵然你愿意嫁他,但我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你嫁他……”
南宫远略微顿了一顿,接道:“萍姊姊,你知道纤手帮四大坛主是为谁所杀?若非唐心如亲口说出,我做梦也想不到那件伤天害理的事情是他一手做的,你想想这种阴淫残酷的人,你能够嫁他吗?你若是杀了他,对于天地,都会无愧于心的。”
日月轮唐宗主不容南宫远再说下去,冷笑一声,振腕一指点向南宫远前胸,他乃是一代宗师,含怒出手,指势如迅雷奔电,猛快至极。
南宫远冷哼一声,左掌半屈,迎着指势拂去。
蹬蹬蹬,日月轮唐宗主连退了三步。
他脸上神色十分惊奇,右臂斜垂,似是受伤。
日月轮唐宗主一招间,受创南宫远掌下,也令李秋萍惊骇不已,她不知南宫远如何击伤他,难道南宫远手掌一出,凌厉无匹的气劲已经击中对方吗?
南宫远睑上神色平静已极,他冷然道:“李秋萍踉你们唐家这段婚姻,在下今夜替你们废除,如你要强迫婚事,除非先杀了我。”
日月轮唐宗主脸上神色沉凝,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右手从怀中摸出一对金圈,说道:
“你既然要强自参与咱们私事,老夫不得不成全你了,这对金圈已经三十年从未动过,今日要破例一用了。”
南宫远微微一笑,道:“多谢你看得起我,纵虎归山,后患无穷,苍盟盟始终和黄皇教誓不两立,我不杀你,你要杀我,今日我亦要尽出力了。”
说着,南宫远翻腕拔出肩后的紫薇剑。
黑夜中,莫霸天、李秋萍目睹南宫远手中之剑,脸上各自色变。
突然唐宗主惊咦了一声:“你手上之剑叫何名?”
南宫远道:“紫薇剑!”
横天北斗寒莫霸天,惊声道:“紫薇剑!三百年前独剑魔手中的紫薇剑?”
南宫远心中一震,转头问道:“你知道独剑魔的轶事?”
突听李秋萍哀哟一叫。
南宫远猛感一道金光挟着一股森寒之气,已迫到面门。
他心中大惊、举手一剑斜斜刺去。
“铮”的一声龙吟轻啸……
只见唐宗主金圈一挥,双轮幻化出无数金光流转的圈影,由左侧滚转而来。
南宫远健腕一挫,撤回剑势,手腕摇动紫薇剑闪化出重重紫光,掩住了自己的全部身子。
原来南宫远在一转头之间,唐宗主已经发动攻势,因他连续二次小挫于南宫远手下,心知这年轻人武功大进,说不定自己非他敌手,于是,他在一出手间,立刻施展绝学突袭。
南宫远目睹唐宗主轮影,立刻警惕这是一种极端诡秘的外门兵刃,虽然自己悟得独剑魔剑术奥秘,但也无自信能够敌得这位名震天下江湖武林的日月轮唐家主。
所以,南宫远在对方万道轮影滚来之时,立刻施出一招上乘剑术“千层剑”。
在这刹那间……
二人已经施展出决定性的绝招。
其实,若非南宫远存戒敌之心施出这招“千层剑”,他可能已经伤害在唐宗主的双轮下。
要知唐宗主那双轮之中暗藏机妙无穷,若他双轮一近南宫远,微按机关,纵是南宫远武功如何绝高,亦难逃暗算。
但南宫远巧施“千层剑”,情况又是不同。
这“千层剑”名虽一招,实则连续变化,奇奥变幻,奇奥绝伦。
只见那千层闪动紫光中,突然暴出三道剑气,猛向唐宗主电射而去。
唐宗主双轮互击,锵然有声,金鸡一缕,绕耳不绝,金轮已爆散出无数片轮月般的光影,护住了身子。
_ 剑芒暴长,化作一道长虹,绕着那日月金轮,光影弥满全场,有如一片云气,环绕着一轮明月。
莫霸天和落魄人都为这凶猛绝伦的搏斗,吸引住了心神。
场中只有李秋萍暗自凄叹一声,她悄悄地退出场外,因为她看出南宫远剑术奇高,唐宗主迟早要败在他剑下,自己不必再有所顾忌。
剑气森冷,金轮闪光,但却听不到一点声息。
激斗间,突听一声闷哼。
剑光突敛,金影尽消。
唐宗主手握双轮身不由自主地一连向后退了三步。
南宫远脸泛冷笑,双手拜捧紫薇剑而立。
蓦然……
南宫远身形缓缓飞起,连带紫薇剑对准唐宗主射去。
他这一剑术,看得使唐宗主惊骇至极,暗叫道:“完了,老夫一世英名在这一夜间尽付之流水……”
原来南宫远这一剑式,正是剑道中最极乘的飞剑术,本来南宫远在云中一鹤授解那招“万流归宗”时,对于驭剑术虽已入门,功夫可说还浅,但最近南宫远悟懂独剑魔剑术奥秘后,对于飞剑术可说已经进入中程阶段,这种突飞猛进的速度,皆得自于独剑魔武功运气之术,加速内力的增长。
日月轮唐宗主是一代雄主,他虽然看出自己无法胜过南宫远之时,心中掠起一道杀机。
他猛然一抖,一双金轮,脱手飞出,直向那缓缓身来的紫薇剑光迎了上去。而他自己也不管这招的得失,仰首一声震耳的狂笑,人已暴射出去。
只听擦擦两声微响……
两只金轮,被那暴张的紫虹,一劈两半。金轮着地有声,洒出一片红水。
几声惨叫声由身侧传来。
南宫远紫薇剑一敛,转头望去,三位红一落魄人神秘地倒卧地上死去。
只见莫霸天手中长剑一挥,其余八位落魄人迅速地跟着莫霸天奔去。
这时唐宗主已经消逝夜色中。
南宫远也被三位落魄人神奇死亡的状怔了一怔,忘记了追杀莫霸天等人。
南宫远突然一眼看到那三个落魄人身上红衣,迅快地变为黑色,三人的脸面也变得紫黑。
南宫远一惊疾退四五步,叫道:“萍姊姊,这是什么毒物,这般厉害。”
原来唐宗主这对日月轮之中,乃巧匠特制,中心早已挖空,满蓄红色毒水,强大的机簧,暗藏弹力,和人动手,一按机簧,圈中蓄藏毒水,由两处极细孔中喷射而出,激射甚远,喷射如雾,极是不易发觉,一经中人,立即开始溃烂,歹毒绝伦。
唐宗主在脱手击出双轮时,已经按动机簧,射出红色毒水,但他忽略了南宫远这一式飞剑,剑气伸至三丈开外,那两道毒水一经和剑气接触,立刻四散开去,三位落魄人离南宫远身侧较近,被毒水洒了几滴,立刻死亡。
南宫远叫了二声,不闻李秋萍答应,心头一震,星目迅疾掠扫了四周一眼,场中哪有李秋萍的影子?
他哪里知道李秋萍已经悄悄地离他而去。
一轮明月,斜射峰头,花草树木幽香阵阵,这是春天万物欣欣向荣的时节。
一位情愁断肠的少女,内心中充满了死的念头。
她独自凝立在一座高峰绝崖上,春风拂动她断臂衣袖,空荡荡地飘动,衬托得她是那么凄楚,可怜。
生离死别,乃是人生最大一件艰难事。
所以她虽然心想要死,但仍然迟迟没跳下这千丈绝崖。
突然听她喃喃自语道:“远弟说得对,我不必为着这段婚事伤心,我既然不承认这段婚事,我为何要轻生呢?但我不死,留在这世上又何用?
天下间有谁知道我心底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