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水寒冷声笑道:“你不要问我名姓,也不要问我的师承门派,我只问你认不认识这面旗子?”
说着,她手中扬着一面上绣鲜红血手印的旗子。
黑飞虎愈锦鹏见了这面旗子,脸色骤变,那镖头亦是面色惨白,惊声道:“黄皇教血手令旗。
陆水寒收下那面小旗,冷冷道:“你们不要怕,只要你黑飞虎好好接了这个镖,便可拯救数十条人命。”
黑飞虎愈锦鹏脸色变得极是难看,双目注视着陆水寒,久久不语。
南宫远头颈不能转动,眼睁睁的只能望见破碎花瓶那一方面,这时大厅中一片静寂,唯见青蝇掠面飞过。
过了半晌,听得黑飞虎愈锦鹏,问道:“姑娘要我保什么镖?”
陆水寒道:“要你保的镖,便是躺在担架中这人。”
此言一出,愈锦鹏微咦了一声,大为惊讶。
南宫远更是惊奇无比,不知这冷酷的女子要将自己怎样摆布,他忍不住喝声叫道:
“你……你”
哪知他张大了口,却发不出声音,像似在噩梦之中,不论如何使力,周身却不听使唤!
这时才知那七星钉的剧毒,实是歹狠无伦,不但肢体瘫痪,连喉音全给毒哑了,现在只不过眼睛,耳内未聋。
只听黑飞虎愈锦鹏问道:“是……是这位兄台?”
陆水寒淡淡道:“不错。一定要你愈锦鹏亲自护送,换车换马不换人,日夜不停地赶道,三天之内送到湖北武当山上,连带这一封信,交给武当上代掌门鹤灵道长。
说着,她取出一封滴满血迹的信笺。
她顿了一顿,沉声说道:“这一封信若妄自开启,或是在三天内不能将这人送到武当山,你们飞虎镖局大小一百二十七口,满门鸡犬不留。”
说罢,她放下信笺,喝道:“你们四人可以走了。
那抬着担架的四位彪形大汉,闻言如释重负,放下担架,拥而出,陆水寒也莲啊步婿姗地走去。
过了半晌,那中年镖头才叫道:“爷!我们要接这镖吗?”
这中年镖头乃是黑飞虎的独生子,绰号多臂熊愈大武。”
黑飞虎愈锦鹏,脸色沉重,走到南宫远跟前,问道:“这位老弟高姓大名?可是武当派的么?”
南宫远只有双目向他凝望,无法回答。
黑飞虎愈锦鹏,双眉一皱又问道:“那么你是黄皇教的人了。
他连问数声,南宫远索性闭上双眼,不去理他。
这时黑飞虎愈锦鹏”心情沉重了。
多臂熊愈大武,见父亲沉重的脸色,不禁恨声道:“我们飞虎镖局自问没有得罪过黄皇教中人,想不到他们竟然找上我们头上来了。”
黑飞虎愈锦鹏,沉声道:“大武,你仔细地算算飞虎镖局上上下下,一共多少人?”
愈大武闻言,屈指一算自老祖母数起,数到初生未满月的孩儿,以至灶下烧火挑水的小厮不多不少,刚好是一百三十七口。”
他脸色大变,怔怔望着愈锦鹏。
黑飞虎愈锦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吩咐众人赶快准备车马,即日上道。”
愈大武道:“爷!我们何不求救少林派?”
愈锦鹏凄凉一叹,道:“黄皇教当今势力之强大,你是知道的,纵是整个少林高手全来,也没自信能够胜得黄皇教,何况三日期限转眼就到,远水救不着近火,若不是其中另有枝节,谅我们能够在三天内将这人平安送到武当山。”
愈大武怨声道:“我们和黄皇教无怨无仇,难道他们会向我们下辣手吗?”
愈锦鹏道:“江湖武林虽然讲究恩怨分明,但黄皇教却向来不择手段,只达其目的,二十余日前在汉阳江畔铁骑帮二十余条人命,全遭惨死之事,你没听闻吗?刚才那女子亮出黄皇教残杀血手令旗,已经说明了他们欲逞残酷的屠杀。”
愈大武在江湖武林混荡极久,当然明了这事情的严重性。
南宫远,刚才神智清醒,但只不过是极短暂的时间里,在他们父子说话时,他连连打了几个呵欠,又昏沉沉地睡着了。
当第二次醒来的时候。
只听风潇潇,车辚辚……
自己躺在一部马车里,除了耳中听到车轮压着石子的声响外,他无法看到外面的景色,也没听到赶路的吆喝声。
这像似一部柩车,南宫远就像已死的出丧人。
他心情是悲哀的。
因为他现在的情形,却比一个死人更凄惨、悲凉。
死人,既然已死了,他没有知觉,不再有人生的悲苦哀乐;一切平常了!
而甫宫远却是一位半死半活的人,整个身躯像已经死了,但他的理智却没死,这未死的神智令他悲痛哀伤。
但是,这种悲痛哀伤,仍是无济于事的,所以他尽量抑制心底的情绪。一个人的情绪亦是很怪,你要抑制它,但它却更波动得厉害。
南宫远的眼帘里,又泛出一幕一幕的往事。
往事的悲哀喜乐,往复地掠过他的脑海;终于,他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一声凄厉的马嘶声……
南宫远第四次醒来……
他还没睁开眼睛,鼻孔已嗅到了股浓厚的血腥味……
心头一震……
一对星目缓缓睁了开来……
冷风彻骨,寒星明灭。
这是冬天一个黑夜里。
南宫远却全身躺在一株松树根上,他身躯的四周围,骇人听闻地堆满了一具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南宫远感到有如置身梦中的幻景。
他闭着眼睛,将眼球转了几转,又睁开来。
只见在这些尸体堆里,一株树影下,隐隐站着一条黑色人影,他手中握着一柄青光闪闪的长剑。
南宫远心中一震,那柄剑不是自己的青龟剑吗?而那黑色人影,不是在汉阳墓地所见的那黑影教主吗?
突然山谷的那边,传来一阵得得的铁蹄声……
一头高大的黑马,缓缓走了前来。
那不是甫宫远遗落在汉阳客栈的乌云神驹?
乌云神驹的马鞍上,盘膝跌坐着一位青衣人,白髯飘拂,手横一枝铁笛,面蒙一条青巾。
南宫远心底中一阵喜叫”—”
这人正是他的师父——青巾铁笛怪侠。
乌云神驹缓缓走到尸首堆里停了下来。
盘膝跌坐马鞍上的铁笛怪侠,那双电眸向四周尸首掠扫了一眼,然后,将眼光移到七丈外树根上的南宫远。
他仰首一声长的四息……”
口中轻轻说道:“这是老夫平生所见的一次最残酷屠杀,也可说是少林派开山立派以来,一次最惨烈的死伤。一百八十七位,无一幸免逃生。”
南宫远听得一惊,这样说来,这些死者全是少林派的人了。
他凝目注视了死者一眼,竟然全是身披袈娑的光头和尚。
铁笛怪侠微微停顿一会,接着说道:“……但令老夫惊异费解的,是少林派一百八十七位弟子的死因。”
他所说的,乃是对着树影下那残酷凶手而言。
可是,黑色人影却一声不响地站在那里,只有那柄平指的青龟剑,泛动着刺人眼目的青色光芒。
这人就象似一个鬼魅,幽灵!
使人感到奇怪的是,南宫远穷集了目力,仍然无法看清丈外的黑色人影。
这人好像是一个有形体而无实质的鬼魂。
但听铁笛怪侠叹了一口气,道:“阁下能够将自己躯体化为幻虚,这种至深的武学,确令人惊叹!”
突然,黑色人影低声嘘了一口气。
丝的一声急响。
几道青色剑气,疾速射向马鞍上的铁笛怪侠。
这种有形的剑气,的确令铁笛怪侠心中震骇。
那道青色剑气,疾射而过。
只见铁笛怪侠的身躯,盘坐的原式不变,身形悬空七尺,待剑气过后,他又缓缓落在马鞍上。
南宫远看到这两种匪夷所思的武学,内心中激荡至极他感到武功一道,真是无边无际,浩瀚似海,若以自己武技和他们比较,那真有如沧海一粟了。
黑色人影见了铁笛怪侠这手‘凝气平空’绝艺,缓缓说道:“名闻天下江湖武林的铁笛怪侠古啸苍真是名不虚传。”
这声音,是那么慈和亲切,任谁也不会想到有这种柔美湃音的女人,会有那种残酷阴辣的杀人心肠。
铁笛怪侠感到震惊的并非她语音的慈和,而是她喊出他的姓名。
要知他,天下间很少有人知他姓名,就是和他相处十年的李秋萍、李秋兰,也不知他的真正姓名。
铁笛怪侠双睛暴出二道湛寒的电光,凝视着三丈外的黑色人影。
他那两道电光,愈来愈明亮,就好像二盏明亮灯光,一直照射着黑色人影。
南宫远目光一接触到铁笛怪侠的眼光,他的眼睛顿感一阵刺痛,他心中大惊,知道师父目光如是一种极厉害的功夫。
显然师父在这时,已经默默之中和黑色人影较上功力;大约一盏热茶工夫……
铁笛怪侠口中发出一声长叹……
他的眼光锐利电光修然收敛……
只听铁笛怪侠道:“我承认武功逊你一筹;无法看出你是谁?你是否可以告诉老夫,让老朽知道你怎么认识我?”黑色人影轻声笑道:“客气了,古啸苍,这只不过是你的千炬神光输于幻魔虚影,我是谁?黄皇教主便是我。”
铁笛怪侠所要问的是她名字,这时一听她这样说,已知她不愿吐露,多问也无用,叼铁笛怪侠知她是自己所熟悉的人。
因为天下极少有自己不认识的人,而知道自己的真实姓名的更是寥寥无几。还有一点,她既然始终施展着幻魔虚影便是深怕自己认出她来。”
然而;在自己所认识的人之中,目前只有一位南国仙姬可能是她。
但以自己所知道,南国仙姬没有这般功力,而且刚才运出千拒神光绝功,略微看清了她的身形,这身形并非南国仙姬的身形。
无疑问她是另外一个人。
那么她是谁?
铁笛怪侠古啸苍在这刹那间,脑海里闪过天下江湖武林所有的高于,他仍无法察出她是谁?
铁笛怪侠轻声道:“你是老夫平生所吧最神秘的,也是最残酷阴狠的人。”
黄皇教主轻笑了一声,道:“古啸苍,你在江湖中不是也极端神秘吗?说起来,彼此彼此。”
铁笛怪侠沉声道:“教主,你是否能够答覆我几件不明了的事情?”
黄皇教主道:“只要不超过权利范围,我都能够答覆,你问吧?”
铁笛怪侠问道:“请问教主手创黄皇教宗旨何在?”
黄皇教主柔声笑道:“血洗天下扛湖武林。”
铁笛怪侠闻言大惊,沉吟了一会;说道:“以教主这种举世奇才,若以正道,不难有大乘,为何教主要动辄杀人,蔑视苍生,要知一个人生来非易,苍天有好生之德,还望教主三思而行。”
黄皇教主道:“古啸苍,你这般苦口婆心的相劝,可说找错对象了。”
铁笛怪侠叹声道:“我自知也无法劝你改邪归正,不过你要知道历代以来,从没有人能够征服天下武林。凡是妖魔必灭,正气必盛。”
黄皇教主笑说道:“你这番话,似含着一丝恫吓。纵然如你所说,妖魔必灭,正气必盛,但我也要使天下武林遭受一次弥天浩劫,死也暝目。”
铁笛怪侠叹道:“教主,你到底为什么这样仇视江湖武林?”
黄皇教主道:“为着仇怨。”
铁笛怪侠惊声道:“仇怨,难道这些死者,都跟你有着奠大血仇探怨?”
黄皇教主道:“他们破坏我的行动,当然该死。其实少林派跟我亦有着浩海深仇,就是一些自以为仁义侠道的武林中人,亦和我有着血仇。”
她这番话,听得铁笛怪侠心中大骇。
她说全天下江湖和她皆有恩怨血仇,难道是真的吗?
黄皇教主顿了一顿,接道:“古啸苍,你话问完了吗?
铁笛怪侠沉声道:“还有一件事你准备将我的徒弟如何摆布?”
黄皇教主道:“这件事,我还没有决定,不能告诉你。?
铁笛怪侠道:“老夫平生没有求过于人,但今夜向你黄皇教主请求,能够将南宫远让我带走。”
黄皇教主道:“无论如何,你不能带走他。”
铁笛怪侠沉声道:“教主,执意不肯,咱们今夜只有以武力解决。”
黄皇教主笑声道:“你没有胜我的武技。”
她话未完,突听铁笛怪侠,一声震撼苍穹的长啸。
—他的身形如电也似地由马鞍上射向黑色人影。
同时那匹乌云神驹,一个纵跃跳到南宫远身旁,灵马一伏头,长嘴咬着南宫远脚上衣服,头一摆,将南宫远抛上马鞍。
黄皇教主想不到这匹畜牲如此灵性,她避过铁笛怪侠一击,乌云神驹已经如飞驰去。
黄皇教主怒叱一声。
身若飞鸟,疾电也似地射出。
铁笛怪侠沉声喝道:“教主,你再接我一招。”
喝声中,他左手猛拂而出。
一道无形劲气,已经奔到黄皇教主身后。
逼得黄皇教主旋身斜飞出五丈。
就这一瞬之耽搁,乌云神驹已经消逝夜影中。
寂静的夜里,只传来那飞快地啊铁蹄声,向东南方驰去。。
铁笛怪侠知道黄皇教主轻功极高,纵然乌云神驹已离去,但她仍然能够追上,所以他一掌拂出……
右手铁笛横唇一吹……
一缕极是光锐的笛声,随唇而出。
他的笛声魔力,极端厉害,黄皇教主本已提气要再次射出,听闻笛声,她双肩一阵晃动,后退了一步。
铁笛怪侠连续吹了三声尖锐细长的笛音。
只见黄皇教主连续退了三步。
突然她仰首一声凄厉长笑。”
那笑声之中,充满了无比悲痛、悲怆。
她笑罢,厉声道:“古啸苍,你今番要救他,但却害死了他,因为天下再没有人能够疗好他身上之毒。”
铁笛怪侠吹出三声极上乘的“天地仙音”已经极伤真气。这时他知道乌云神驹已到十里之外;谅她轻功多高也无法追上。
于是,他右手铁笛轻轻放下,说道:“纵然他因此而死,但也比被你毒杀他灵魂更好。”
黄皇教主闻言,不说一句话,人已飘出七丈外。
铁笛怪侠见她那般迅快的身法,黠然一叹,他也没再追逐,凝立原地,眼望着夜空出神。
他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由双眸的神光,令人知道他心中是多么悲痛哀伤;溪畔……
旭日……
马嘶……
狼嗥……
一位像已经死去的少年,身躯微微蠕动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那双星目……
只见这是一条溪流,乌云神驹,正在和两头狼扑斗,另有二只饿狼头骨碎裂,倒卧一侧,大概是被灵马蹋毙的。
南宫远看得暗暗惊声叹道:“若不是这匹灵马,我早为四头饿狼吃掉了,我南宫远今日不死不活,连一只畜牲也能救我性命“……”
只听乌云神驹一声长嘶,后蹄飞处,又把一头饿狼踢毙,余下一只,自知不敌,怒吼一声,放腿跑去。
乌云神驹迎日而立!垂鬃飘风,神骏无比。
灵马不迫饿狼,即退到主人身侧,伏下身子,连声低嘶。
南宫远此刻神智清醒,但他却不能说话,不能走动。
灵马似知得主人身有重伤,长嘴轻轻咬住南宫远胸衣,将他抛上马鞍,就这一顷刻……
一阵狼叫传来……
南宫远大惊,知道刚才那饿狼去招呼同类,大队狼群赶来,纵然乌云神驹多么灵异,也无法力敌,势必要被狼噬食。
狼声,一啸群应,万山回鸣,不知有多少头巨狼追来。
灵马仰首一声嘶,放腿奔去……
南宫远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