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远虽然恨她,但见她奄奄一息,不免激起了同情怜悯之心,尤其是他刚才见她和九天人猿交手的绝世武功,更令南宫远叹惜不已。
于是,南宫远俯身,拾起她的长剑,且轻轻抱起娇躯,缓步走到大殿走廊下,将她放置在一处比较干净的地方!
南宫远微微地轻叹一声,仰天凝视,纷纷思绪宛若云絮,在脑海中浮现飘掠……
他原非武林中人,未料在肇祸逃生的短短数日中,历经了连续不断的惊险、纷争,令他身不由己地卷入了江湖武林的恩怨、仇杀的漩涡中,似是永无平息。
他虽想跳离这个是非漩涡,返回故里,开荒耕耘侍奉慈母,共度恬静的生活与天伦之乐,但是,乖戾的命运有如汹涌的浪涛,一个连一个的向他冲击,使他在这个浑沌的激流中,浮沉流转……
当前,他怎能逃脱少林寺的追杀!
还有面前的李秋萍不也是时刻都在索取他的性命?
想到李秋萍,他不禁转头望了她一眼,只见她仍然昏迷未醒。
南宫远又想今夜会晤了那个奇人之后,将又如何?
将来?将来真是似幻似梦!
落日时分。
突然一声长啸,破空传来。一条白色的人影,疾驰来到古刹外。
南宫远心中微惊,看他奔来之速,便知来人武功不弱。
白袍人略微停步环视,接着便缓缓直向庭中大殿走来。
南宫远细看来人,身穿一袭月白长袍,身材矮小,骨瘦如柴,年约六旬以上,双目神光炯炯地逼视着南宫远。
蓦地,白袍人将目光移到李秋萍的身上,他震怔地又将目光朝南宫远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
然后,他干咳一声,厉声问道:“你是谁?”
南宫远见出言无礼,淡淡反问道:“你是谁?”
白袍人闻言睑色微变,欠身道:“她是被谁打伤?”
他手指着旁边的李秋萍,显然这白袍人知道她不是南宫远所伤的。
南宫远冷冷拒答,言道:“说出来你也不知道,何必多问。”
白袍人乃是一位名震武林的高手,一些成名高手对待他无不礼敬三分,今日没想到连遭到南宫远顶撞,不禁心中忿怒,他突然两眼怒视,冷笑几声,道:“小家伙!你胆子不小啊?”
南宫远剑眉一扬,怒道:“你出口骂人,胆子更大了。”
这一下真令白袍人又好气又好笑,他怔立一会方道:“你认不认识她?”
南宫远冷然道:“那么你是她的熟人了。”
白施人脸色突变,厉声道:“你不认识她,便是敌人,或是想动她脑筋!”
说话间,陡然白袍一拂,不见他作势移步,已欺到南宫远眼前,两手左右分出,一击前胸,一取左腕脉。
身法奇速,无与伦比。
南宫远脚下一错,挪移三尺,避开这一击。
白袍人见他闪避身子奇奥迅快,心中暗惊。
这时,南宫远倏的转身,气聚丹田,功行左掌,猛向白袍人背后扑去,右手并指疾点“脑户穴”,左掌含力蓄势。
白袍人冷哼一声,右手一记“挥尘清谈”,封住南宫远右指,左拿“神龙现爪”兜头抓下,潜力逼人,威力奇猛相当。
南宫远见势不得不疾跃后退,让过一击,因为他未蓄意和这白袍人厮拼,所以含蕴内力的左掌,敛藏不发。
白相人亦不再追进,因他见南宫远满脸正气,闻言察色并不像坏人歹徒之类,因此收手,淡然望着南宫远冷笑道:“一招交接,阁下身手,实在不凡,但以你的功为,却无法将纤手帮主打伤。”
南宫远轻哼一声,道:“当前她的武功虽然胜我一筹,但终有一日她将屈败我的手下。”
白袍人闻言脸色骤变,道:“这样说来,你和她结下了仇根!”
南宫远道:“当然跟她有很深的仇恨。”
白袍人闻言,立即将他重作估计,判断眼前此人定是纠聚众人之力,向李秋萍寻仇把她击伤,此刻又趁她昏迷之中动了邪念欲要……
顿时,他睑泛杀机,蓦地欺步进招,怒声喝道:“你休想报仇了!”
未持南宫远开言,白袍人以疾狠的一掌,朝他劈下。
南宫远连忙右脚向前疾进半步,身形斜转,横掌截斩。
白袍人身形灵活至极,左腿一旋,疾退数尺,双掌交换出手,眨眼间连劈四掌,而且一掌比一掌力道威猛。
南宫远一时被他抢去先机,逼得节节后退。
二人盘旋交叉,倏忽间交手数招。
白袍人心中暗自惊道:“这少年不知是谁?竟然有这般深厚功力,如果不出绝招,恐难伤他。”
陡然白袍人掌势一变,劲力阴柔已极,深含一股粘吸之性,浮沉变化,若一缕缕柔细蛛丝。
高手比武,彼此制机抢攻,不得有毫发之差,南宫远虽然身负绝学,但对敌经验不够,每每于变招出手之际,皆被白袍人绵掌封住,一身本领却难施展。
此时,南宫远被他那阴柔的掌劲逼得节节后退,无力还手。
白袍人乘势逼进,激起南宫远满胸怒火长啸一声,左掌右腿齐出,指点掌劈,凌厉无比地攻出十余招。
白袍人断喝一声,双掌骤施急攻。
刹那间,掌影纵横,劲风满空,白袍人被南宫远一阵快打急攻的威势阻住,再难迫进一步。
二人又缠斗一刻功夫,南宫远愈斗愈勇,由劣势扳至平手。
白袍人似乎不耐久战,呼呼劈出两掌,微一顿足跃退五尺,凝神而立,运气行功。
南宫远心中暗自忖道:“如让他运功发掌,必然抵拒不易,我何不先发制人?”
心念转动,立时聚真气,扬腕喝道:“你先试接我一掌!”
掌势吐处,一股奇劲热飙,猛然向白袍人卷去。
白袍人已知南宫远的功力深厚,不敢稍有大意,略向左移半步,双掌平推而出。
两股潜力一接,立时激起一阵旋风。
白袍人像似功逊一着,其掌劲受南宫远那股刚猛无比的掌力一迫,立时流散消逝。
哪知自袍人在此时双掌又已弹震而出!
蓦听一声大喝道:“南宫老弟快退,那是阴毒掌力。”
喝声中,一条人影疾速奔至,手腕一招,劲风若若,横裹击来!
这时几股潜力一接,立时卷起地面上沙石落叶,漫空飞舞。
但见三方人影聚闪,南宫远,白袍人和来人各自往后退了三四步,白袍人双自疾往来人打量,冷声道:“阁下何人?好深的功力啊!”
这时南宫远看清来人,竟是加盟纤手帮的关东大侠公孙笠。
追风秀士公孙笠,呵呵一声轻笑,道:“岂敢岂敢,阁下放是百毒叟郎逸道兄,哈哈!
兄弟公孙笠久闻郎兄大名,屡想拜见,只因兄长行若云鹤,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蓦闻一声娇脆的声音叫道:“南宫相公!”
原来李秋兰也姗姗来到,当她一见到南宫远心中无比欣喜,正欲赴前,突然瞥见李秋萍卧睡殿中,立时扑了过去,惊声叫道:“姊姊,你……”
公孙笠听到李秋兰呼叫,转身一看,心中大惊,疾速走了过去。
南宫远道:“李姑娘,你姊姊被人重伤,昏迷不醒已有五个时候了!”
李秋兰芳心一阵神伤,急向李秋萍全身家视一番后,疾速握住她的腕脉。
瞬间,李秋兰泪水如断线珍珠,一滴一滴掉落下来。
公孙笠见状不由大惊,他亲知李秋兰医术精明,如果不是伤得很重,她怎会流泪,于是急声问道:“李护法,帮主怎么样了?”
李秋兰颤声道:“她伤得很重,我想不到姊姊会被人打得这般伤重。”
是的,以李秋萍的武功造诣,当今武林又有几人能将她伤得这般严重?
公孙笠转头望着南宫远道:“南宫老弟,这情形是怎样发生的?”
百毒叟郎逸道接声道:“老夫来此之时,便见他和李姑娘在此。”
百毒叟本来以为是南宫远聚众伤害李秋萍,但此刻见他们竟是极熟悉之人,一时不敢指出凶手是南宫远,其实他也茫然不知真象。
南宫远道:“她是被九天人猿所伤。”
场中诸人闻听九天人猿之名,心中各自震惊,公孙笠沉声道:“九天人猿,是昔年疯狂屠杀武林苍生的怪猴子。”
南宫远脸泛怒意点头道:“除了他,还有谁能够伤得了她?”
李秋兰怯声叹道:“我姊姊伤得这般重,南宫相公,你是不是还恨她?”
南宫远轻哼一声,道:“现在你们既然来了,我不需再留守此处,咱们后会有期了。”
说罢,南宫远转头就走。
百毒叟郎逸道喝道:“暂且留步!”他闪身过来挡住南宫远面前,说道:“咱们这儿事还没完呢?”
南宫远冷冷道:“你若定要决个胜负,不妨划出道来。”
关东大侠公孙笠深知百毒叟武功造诣极高,是武林中白道人物,但不知他和南宫远如何起了冲突。
公孙笠朗声道:“郎兄,南宫老弟,你们二位,是否能够看在兄弟的面上,息止这场纠纷?”
百毒叟郎逸冷笑一声道:“好说好说,纵是天大的事情,经公孙兄出面也该收场,只是这人傲骨凌人,不知他的帅承?”
公孙笠道:“一切容兄弟等会再向郎兄解释,倒不知郎兄匆匆赶到此处,系为何事?”
百毒叟郎逸道接道:“前日在洛阳遇到青城古木道长,得知一些有关纤手帮的事情,因而赶来拜会李帮王,没想到路经此地,却见这个少年和昏卧地上的贵帮主……”
这时南宫远已悄悄的走出十余步,猛听背后传来李秋兰抱怨的声音:“南宫相公,你……”
南宫远不自主地停下步,李秋兰抱着李秋萍娇躯,缓步走了过来,双目含泪,说道:
“南宫相公,纵然我姊姊对你不是,但我却……”
南宫远见她那张凄楚可怜的泪容,不禁轻叹一声,道:“你姊姊几乎将我打死,你是知道的?”
李秋兰轻默点点头,道:“姊姊很后悔,我们俩人曾经寻你整日。”
南宫远道:“你是很善良的,但你姊姊却是极端阴险毒狠,她是故意向你表示后悔,想获得你的宽恕。”
李秋兰见南宫远面现不屑之色,心内一阵神伤,泪水簌簌流落,凄怨地说道:“你不能太过偏激,把事情想得那么坏,其实我姊姊并没有这种心性。”
南宫远道:“好吧,那我相信你。”
李秋兰道:“姊姊若能生还,她会亲自向你道歉的!”
南宫远震惊地问道:“果真是这样?可她——”李秋兰说:“她是被一种极为厉害的阴毒掌力所伤,寒毒已侵入三阳三阴六脉,若不是她内力深厚,怕早已尸寒。”
她说到这里,呜咽语塞,旁边的公孙笠脸色亦显一片黯伤,南宫远怔思一刻说道:“李姑娘,你医术如神,难道……”
李秋兰摇头叹道:“她所中的阴毒掌力,是九大人猿含蕴在内家真力之中劈出,借罡力把寒毒迫侵注入血脉中,这种内伤,以我的功力是无法治愈的。”
南宫远突然忆起九天人猿伤她之时说:“如你今日能逃生,不出十年天下再无人能胜过你了。”
这样说来,九天人猿确是下了极重的毒手。
李秋兰黯然道:“若要医治此伤,需要有起死回生功效之灵药为辅,加雪莲、雪参、干年何首乌等奇珍灵药,但这种药物一时哪里去寻?何况以姊姊之伤势,恐怕难再撑过七天了。如今,武林中尚未有人见过有那般奇物的高人……”
突然一个冷寒的声音传来:“我不相信天下间,有哪种难治之症能够难倒我!”
随着话音,大殿中缓缓走出一个身材修长,面容清瘦,穿着灰色长衫的老者。
这灰衣老者一现身,众人心内皆是一惊,要知众人中没一人知晓此人何时进入殿中,公孙笠和郎逸道仔细一打量来人,却不认识——
关东大侠公孙笠微微一笑,抱拳道:“公孙笠请教阁下贵姓大名?”
灰衣老者脸上毫无表情的轻哼一声,道:“我知道你叫公孙笠,不必跟我说名道姓,”
关东大侠公孙笠涵养极深,容忍了他这般卑视,可是南宫远和百毒叟倒被激起怒忿。
百毒叟郎逸道干笑一声,嘲道:“几年来江湖武林局势大变,原来出了这样多的大人物,呵呵!呵呵!”
他说罢,仰首一阵震耳长笑。
那灰衣老者冷冷道:“你自以为不可一世吗?”
蓦地他左手激扬,一阵劲风卷起,向百毒叟打去。
百毒叟早已料到他会出手,于是单臂一击,劈出一股内劲迎去。
但一掌劈出,竟是毫无阻力,不由大吃一惊,赶忙纵身跃退,只觉一股弹力将自己震得不由自主地退了三步。
只听灰衣老者冷森森道:“算你机警。”
百毒叟郎逸道被他一掌逼退,心头大怒,猛吸一口真气,要将阴阳七毒掌功运出,忽听李秋兰叫道:“郎伯伯,请听小女子一句话,我姊姊生命垂危……”
她说罢,转头对灰衣老者躬身行礼,道:“这位高人请了,如果前辈能够援手相救我姊姊,无论有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
灰衣老者冷声道:“我向来不施恩于人,也不受人恩惠,当然我动手治人需报酬。”
李秋兰道:“我已经说过,你要什么报酬,我都会答应!”
灰衣老者道:“好说好说!可是我要的东西,你却没有。”
李秋兰急急问道:“你要什么东西?”
灰衣老者缓缓说道:“只是区区八柄小玩剑!”
李秋兰、公孙笠、郎逸道三人听得皱起眉头,而南宫远心中却震惊不已,“八柄小玩剑?”那不是指九天人猿送给自己的那八柄小剑?
李秋兰问道:“不知怎么样的小玩剑?”
灰衣老者指着南宫远,说道:“你请他拿给你看!”
南宫远吃惊地后退了一步,他果然是指自己怀中玉盒内的八柄小剑,除了九天人猿与那吹笛人,他怎么知道自己有这东西?
如果说灰衣老者就是那吹笛人,那么他怎么会屡次帮助我?何况这人的声音并不像那吹笛人。这样说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看见九天人猿将此剑赠我。
如此说来,这灰衣老者既能够逃过九天人猿以及吹笛人的耳目,他武功之高,可想而知。
李秋兰双目凝望着南宫远,问道:“你有那东西吗?”
其实不用问,以南宫远那种情状,场中诸人早已看出他身上必然怀有那小玩剑,倒不知那是什么样的珍品。
南宫远轻轻点点头,道:“那是九天人猿输给我的东西。”
百毒叟郎逸道冷笑一声道:“好呀!原来你和那魔王交情颇深。”
南宫远和公孙笠闻言,脸色微变……
南宫远突然仰首一声长笑道:“九天人猿对我倒是不错,他不但替我疗治残疾,而且又将他心爱的小玩剑赠我,哼哼,难道你眼红了吗?”
公孙笠面容沉凝,沉声道:“南宫老弟,你要知九天人猿乃是凶顽卓著,残酷……”
南宫远不容他说完,厉声接道:“我只知他对我好,而一些自鸣侠义的人,却对我处处阴险奸诈。”
他这一番话,说得声色俱厉,显然心中有着无比激动。
关东大侠公孙笠叹道:“南宫老弟,我真为你英俊人才可惜。现在你暂时平静一下情绪想想,难道尘世间没有真正爱护你的人?”
的确,在南宫远的心中,公孙笠是对待自己非常友善,尤其是在前几日,少林天慧禅师率领门徒要捉拿他时,公孙笠时时都在维护自己,这着实令南宫远深深敬佩感激,现在听他这样一说,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