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这一剑下去切到了大血管,她抽剑的时候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她一身一脸。
步苍雪也是猝不及防,那刺客闷哼一声再也顾不得许多,捂着胸口如豹子扑食般噌的一下蹿出窗口。
秦菁心下一紧,因为方才步苍雪身上的杀意太重,下意识的就以为她会去追,但是出乎意料的,步苍雪手下动作已经完全顿住,整个人如遭雷击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彼时她正面向窗口,秦菁只能看到她单薄的一个背影,心里却总觉得怪异,于是就略带防备的走过去,试着小心碰了碰她的肩膀道,“苍雪?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其实压得很低,又刻意做的温柔,步苍雪闻言却是整个身子猛然一震,然后慢慢的回转身来,秦菁这才发现她原本冷酷无光的眸子里只在片刻已经渐渐有迷雾萦绕,竟像是突然间就失魂落魄起来,前一刻那个手段凌厉狠辣的女子突然之间又彻彻底低的无影无踪。
“你——叫我?”步苍雪定定的看了秦菁半晌,然后声音微弱的开口,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秦菁皱眉,这会儿她已经笃定这个女人的神智似乎是有些不清楚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时兰草和苏雨两个也慢慢缓过劲来,苏雨迫不及待的就扑到窗口去看外面的动静,这一次为了掩人耳目秦菁故意把包括苏沐和墨荷在内的亲信全部留在了秦薇的銮驾之列,随她一同上山了,秦菁身边现在并没有多带别人,苏雨很明白她们此时的境况不容有失,所以不由的紧张起来。
而兰草爬起来的第一反应则是去查看步苍雪的情况,不过步苍雪手里还握着把剑又沾了满身的血,她眼中惧意未散,跑到跑到面前一时间又瑟缩着不知道该如何去碰触她。
步苍雪用一种茫然到近乎空洞的目光歪头打量了她半晌,皱着眉像是很费解的模样。
她这样子引起了秦菁的警觉,她忍不住回头看向兰草道,“你家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她好像——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
“没什么事!”兰草眼中的神色有些畏惧,还是敷衍着勉强答道,“我家夫人只是自幼性子柔弱,见不得血光,吓着小姐了,对不住!”说完仍是忧心忡忡的转向步苍雪道,“夫人?您醒过来了吗?是我!我是兰草啊!”
“兰——草?”步苍雪口中喃喃低语,又仔细试着辨认她半天无果之后,她的目光便又随着兰草的视线目光寸寸下移,看向自己染血的衣襟上,最后定格在右手上满是血污的那把长剑上头。
“啊——”下一刻她突然惊叫起来,像是被烫了似的猛然松手扔了那把剑,踉跄着连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墙根底下无路可退了才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屋子里东倒西歪的三具尸体颤抖起来,像是根本忘了这一切根本就是她自己亲手所为一样。
兰草见她手里没了武器才敢上前,赶紧跑过去拉住她的袖子,口中急急忙忙的低声的劝着,“夫人别怕,这里已经没事了,我们下楼好不好?老爷就在楼下等您呢!”与其说是劝,莫不如说她是在哄,那语气根本就像是在哄孩子一样。
步苍雪的脸色惨白,身子紧紧的贴靠在身后墙壁上,眼睛里一层一层恐惧惊骇的神色涌上来,她并不去搭她的手,仍是用那种带了很深的迷茫和彷徨的语气小心翼翼的反问道,“师兄——在楼下么?”
“是啊,老爷就在下面,我们下去好不好?”兰草急忙点头,试着去拉她的手。
步苍雪瑟缩着探出手去,其间目光还在不安的四处乱瞟,终于还是那满地蔓延的鲜血让她打了退堂鼓,就在兰草即将捉住她指尖的前一刻她突然又尖叫着抱头缩到角落里。
兰草慌了手脚,又无计可施,秦菁有意想要上去帮忙,这时苏雨从高处已经看到街口有衙差正往这边赶来,于是急忙从窗前撤回身子过去扯了下秦菁的袖子提醒道,“小姐,咱们该走了!”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秦菁当下也不敢多做停留,匆忙吩咐兰草,“照顾好你家夫人!”说完就带着苏雨快步出了包厢,却不曾想前脚才刚迈过门槛就差点和外头迎面过来的一个高大男子撞上。
秦菁下意识的往旁边避让,乍一抬头就对上那双阴鹜冷酷的黑色眸子。
她先是愣了一下,而那男人显然也是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她,眸色霎时又往黑暗中沉寂三分,这一刻他脸上戾气比秦菁平时每次遇见他的时候都重,不过这会儿他却显然的无心旁骛,只与她短暂一瞥就匆忙错过。
“苍雪!”下一刻,矫健的身影跨过倒在门口的那具尸体两步迈到步苍雪面前,他弯身去扶她的肩膀,声音压抑急躁的又唤了她一声,“苍雪?”
墙根下女子瘦弱的身影略一震颤,片刻之后步苍雪才一寸一寸缓缓的抬眸向他看过来。
“初元!”看到他的脸,她一直朦胧的目光突然有了片刻清明,她无措的擎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眼泪瞬时夺眶而出,像个孩子一样无助的呢喃,“血!血!好多血!”
“别怕,没事了!”男人伸手去触摸她脑后如丝的长发,就势揽他入怀,冷硬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极不协调的温柔。
步苍雪把脑袋抵靠在他胸前,片刻之后终于委屈的放声大哭起来。
晋天都?这个步苍雪居然是晋天都的夫人?秦菁看着眼前拥在一起的两个人突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不过在这个地方遇到晋天都对她而言还真是飞来横祸,秦菁只是目光冷淡的往屋内瞧了一眼,就转身拉着还处在神游状态的苏雨快步下楼离了这茶楼,因为刚刚出了死人的大事,这会儿街上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再加上她们本身就是两个柔弱女子不容易引起怀疑,是以两人很快便是涌入人群走出了这片是非之所。
拐过街角秦菁还是脚下生风没有半分要停下来的意思,苏雨快跑两步跟上她去,喘着气道,“公主,怎么办?咱们的行踪暴露了,万一晋大人进宫去跟皇上说——”
“他不会!他现在只是蓝家那一伙人埋在宫里的暗桩,如果他亲自去向父皇告发我的我行踪反而会惹人怀疑,不过既然被他碰到了——”秦菁脚下不停,笃定的打断她的话,紧接着话锋一转,也带了几分恼怒情绪道,“本宫现在必须马上赶到灵隐寺去,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今天是黄道吉日,世昌伯府也会有人上山拜佛的。”
苏雨反应了一下,紧跟着也就明白过来,急忙附和着点头,“我大哥定的轿子就在前面的车马行,事不宜迟,我们马上上山!”
秦菁原来的计划是先在这里等着和萧澄昱见上一面,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坐着提前准备的轿子从小路上山,毕竟山上那边有秦薇里应外合还是很容易糊弄的,不曾想却生出这么个枝节来。
即使是被晋天都撞了个正着,此时她也必须马上上山去和秦薇会合,毕竟捉贼拿赃,就算她的行踪蓝家人心知肚明,在没有拿到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也是不敢对景帝开口的。
“既然有所察觉,他们一定会阻止我上山的,估计我走到半路就要被他们借口拦下来了!”秦菁脑中思绪飞转,拧眉深思片刻还是止了步子,神色凝重道,“而且这还只是其一,这个时辰宫里的早朝应该已经散了,福运茶楼那里挤满了官差,现在的耽误之急还是要想办法知会外祖父一声让他改道而行,晋天都见到我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不能让他们洞悉我此举的意图,万一让他们有了防备,父皇那里的决定就很难左右的了了。”
苏雨闻言急的跳脚,心里权衡了一下,咬牙道,“要不公主你先抄小路上山吧,尚书大人那边我去通知他!”
“不行,你是我身边的人,由你过去太扎眼了!”秦菁果断的伸手制止她,同时眼中光影流转,想了想就抿唇笑了起来,突然扭头看向苏雨道,“白丞相的府邸也在这附近吧?”
苏雨愕然一怔,回过神来紧接着下意识的四下扫了一眼道,“京中的达官贵人都住在这一片,她们家——好像就在这条巷子后面吧!”
秦菁抬眸看着远处小巷的尽头,唇边慢慢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苏雨狐疑:“公主,你想出办法了吗?”
秦菁笑而不答,回收目光只冲她狡黠的眨眨眼,“走,我们去找白奕帮个忙!”说完就扔下苏雨快步往巷子尽头走去,苏雨赶紧快步跟上。
半个时辰之后右丞相夫人的马车已经沿着朝廷特意拨银修建的平缓山路行至前往灵隐寺的半山腰,白奕着一身素白锦袍骑着匹高头大马亲自护卫在侧,正在春风得意间,迎面的山路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过片刻功夫就有几匹快马驶入视线。
白奕抬手遮阳,逆着光线远远看到领队的蓝玉华,面色不由的微微一变——
这些蓝家人,居然连他丞相府的马车也敢拦么?
------题外话------
苍雪菇凉你好血腥—_—|||然后我们大家一起帮公主殿下默念“你看不见我”吧~
093狂妄自大()
… …
灵隐寺修建在半山腰的一处天然灵泉附近,相当于大秦的半个皇家寺院,平日里达官贵人许愿烧香都习惯来这里,好在沿途山势较为平缓,所以在朝廷的重金督促之下才勉强开出这样一条路来,只是山野之间毕竟不同与平地,为了就付起伏的地势,这路的宽度受到限制,最多只能允许三匹马并行而过,而遇到豪门世家的奢华车驾便只能单行了。
白穆林在朝中的官位显赫,他的原配夫人的排场自然也是不小,白家的这辆马车缓缓沿坡而上,已经几乎把整条路都占了,可是对面的蓝玉华带着四个护卫一路打马过来,却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
白奕本来也自然是没有让他的道理,只是此刻怕他冲撞了马车,不得已只能先他一步挥手示意自家的马车护卫停下来。
蓝玉华蟒袍玉带笑容满面,一直跑到近前才猛地收住缰绳停下来,因为动作过于突然,座下马匹嘶鸣一声都差点直立而起。
把马稳住之后,蓝玉华转向马车旁边的白奕展开一个友好的笑容道,“白四少爷这是要进寺拜佛吗?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真是幸会啊!”
白奕的眸光璀璨,把玩着手里的马鞭笑了笑,“是啊今天是黄道吉日,我母亲特地来上香还愿的!”说着他的目光像是不经意的从蓝玉华身后带着的四个护卫身上一次扫了一圈,调侃道,“蓝公子这样好的兴致,难道竟是带着家人上山来打猎的吗?”
这片山林方圆三十里都是朝廷下令圈给灵隐寺的徒弟,打猎自然是不能的,白奕这样明知故问分明就是自己心里有鬼想要借机转移注意力。
“四少爷真会开玩笑!”蓝玉华心里冷声一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抬眸看向他身边护卫着的马车道,“哦?原来这车里坐的是白夫人么?”
白奕只当听不懂他话中深意,很是客气的拿眼角的余光斜睨他一眼,“蓝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赶及时进寺烧香,请您行个方便吧!”
“这个自然!”蓝玉华静立不动,完全是副死赖皮的模样:“不过在下是晚辈,既然遇上了,当然是要当面向丞相夫人请安以表诚意的。”
“不必了!”白奕当时就黑了脸,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我母亲这两日偶感风寒,吹不得风,蓝公子的好意白奕代为领受,请你让路吧!”说罢,就冷哼一声往旁边别过头去,相当于已经下了逐客令。
蓝玉华是典型的世家子弟,那种眼高手低的贵族习气他身上沾染的十分彻底,从来都是要高于顶骄傲的不可一世,若在往常遇到白奕这么的不客气,只怕当场就已经翻脸要冲上去拼命了,可是这一次,他的风度却是维持的很好,只是别有深意的一再微笑:“我不过是一番好意,四少爷这般讳莫如深的一再推脱反而说不过去了吧?”
“我们白家与你们蓝家非亲非故,又素无往来,实在是犯不着这般麻烦,三公子的这份心意我代家母领受了即可!”白奕眉毛一挑,态度十分的高傲疏离。
“丞相夫人是先帝亲封的诰命,身份尊贵,此刻狭路相逢,我若视而不见传出去倒是我蓝家人狂傲自大不懂礼数了,所以我还是亲自拜会比较好!”蓝玉华与他旗鼓相当,面上表情同是高高在上。
“怎么你觉得你这样死皮赖脸挡着我们白府的马车就很有道理吗?”白奕冷哼,再不同他客气,他是被白夫人宠坏了,脾气本来就不好,惹恼了连他爹的面子都不给,更别说这不知道算是哪根葱的蓝玉华。
蓝玉华被他问的噎了一下,回过神来看着他脸上嘲弄的神情不觉的面色微微一变。
因为他行事莽撞不知轻重,那晚从宫里回去他就被蓝玉衡赶到了祠堂闭门思过,后来听到心腹禀报说秦苏的胳膊经太医诊断有骨折的迹象,他当时就急了,可偏偏最近蓝玉衡看他看的紧,让他抽不出身去探望,今天一早趁着蓝玉衡和蓝光威同去上朝不在府中的空当他才偷偷溜了出来,不曾想才翻过墙头就刚好碰到晋天都遣来送信的小厮,那小厮本来是点名要见蓝家的大公子蓝玉衡的,他的好奇心重,再加上很多事蓝玉衡都有意不让他掺和就更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正好那会儿蓝玉衡早朝未归,他就重金打赏了那小厮把信拦截下来。
秦苏受伤的事情他本就记在秦菁头上,遇到这样的大好时机顿时激动的全身血液喷张。
他虽然行事好冲动,心眼也还是有的,只考虑到晋天都信中提及的事发地点就已经下意识的联想到白家,并且马上派人前去查探消息,得回的消息更是让他热血沸腾——
半柱香的时间之前的确有人看到一对很像秦菁主仆的年轻女子从后面偷偷摸摸的进了白府。
景帝的身体进来每况愈下,心里正在最敏感谨慎的时期,秦菁谎报行踪戏弄与他的罪责有限,而如果能把她和白家人一起抓包,那效果就大不相同了。她一个深宫内院的公主欺君罔上偷偷往大秦朝第一权臣的家里跑,不是图谋不轨又是什么?而且蓝玉衡虽然不准他参与他也知道他们这一家子在谋划的是什么,白家人自恃在皇帝面前的老资格是个又臭又硬的顽固派,完全不听拉拢,若能就此拉下景帝对他们的信任度,绝对大有裨益,可谓一石二鸟。
只是这白穆林到底是一朝丞相,他的府邸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进的,激动之余蓝玉华甚至打算直接纠集人手冲进去,等到拿住了秦菁,就算人赃并获,到时候再闹到景帝那里他也是有话说的。不想他的人数才刚清点到一半就有小厮来报,说白家的四少爷白奕亲自护送了丞相府上的马车往城外灵隐寺的方向去了。
蓝玉华立时就想到他这是先下手为强,想要借着丞相府的马车掩护秦菁上山,虽然半路拦截并不如将他们堵在白府之内更有力度,但总归能把白氏拉下水就是好的。
从一开始他就相信这马车藏着的人一定是秦菁,而这会儿白奕的百般阻挠更是巩固了他的这个信念。
就算白氏被尊为大秦第一世家又怎么样?一旦触怒了景帝,谁知道他明天会不会一朝落败,变得一文不值。
这样一想,蓝玉华心里的那点不安也就被压了下去,不觉得面色一冷,看着白奕强横道,“我说过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