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叶阳安不可置信的上前一步,看着叶阳氏脸上近乎可以称之为玉石俱焚的惨烈表情,一颗心不住的往下沉,“你都跟他说了什么?”
自己这个女儿,最是个有主意又狠心绝情的,当初她会毫不犹豫的抛弃自己的亲生儿子去争得这个太子之位,那么今天,她为了保住这个位子,还会做出什么破格的事情来谁都不知道。
“怎么你怕了?堂堂武烈侯原来是这么一个没担当的人吗?说出去您的那些同僚可不要笑掉大牙了。”叶阳氏突然扬声一笑,笑意张扬的几乎泪花四溅。
“父亲的纵横沙场半世有余,扪心自问,除了叶阳敏在时替你筹谋计划的那几场战事外,你还有什么是真能拿出手的?”完全不去理会叶阳安铁青的脸色,她开始幽魂一般不断的在这间空旷的大殿中游走,手指过处,示弱珍宝般抚摸每一件陈设物品:“父亲啊父亲,你何德何能,能生出她叶阳敏那样手眼通天无所不能的女子?十八年,她从这宫里消失了整整十八年年,皇上就整整十八年年不曾踏入后宫一步,所有有名分的妃子都被晾着生不如死,这宫里多少如花的容颜枯败成泥,美人枯骨,不过弹指一瞬的光阴啊,竟然……呵,这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抵不过一个叶阳敏啊!她到底有什么好?父亲,你说啊,你告诉我,我们都是你的女儿,为什么这世间偏偏有这样的不公平?”
她这样说着,便真的落下泪来,慢慢俯身下去,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当年她入宫,为的是皇后的位子,但是对那个英明神武的铁血帝王也并不是全然无情。
她也试着爱过,争取过,可是后来才发现,那人不是没有心,而是一颗热血丹心尽数给了别人,给了叶阳敏那个贱人,给了她的亲姐姐,连一丝一毫都不舍得分出来,不给她,也不给别的任何人。
当年叶阳敏死后,楚明帝便再不入后宫一步,当时有个他颇为属意的妃子杨氏为了博宠,强用了催情的药物混入他的茶汤之中,然得他一日宠幸之后却被从一个受了册封的贵人降做宫婢,连带着她诞下的四公主都一同被冷落,眼见着如今已经快要到了及笄的年岁,却连个封号都不曾赐予。
自那杨氏被贬以后,宫中无论嫔妃还是奴婢都噤若寒蝉,真真是将君王视作洪水猛兽,纷纷避之而唯恐不及,再不曾有人痴心妄想的试着爬上龙床。
这些宫闱隐秘,外人不知,又有谁知道她们这些看似光鲜无比的后宫女子心里的凄凉和愤恨?
所有得不到,她便不再奢求,一心一意只谋皇权社稷,却不想眼见着即将功成又是这样的一场劫数难逃。
楚明帝长情,叶阳安知道,却也未曾想到他会决绝至此。
他是头一次见到强悍精干的叶阳氏哭成这样的一副模样,震惊之余,心里突然一软,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劝道:“终究不过一个死人,走到这一步,总归还是要往前看的。”
“终究一个死人?”叶阳氏怔了怔,突然止了哭声一寸一寸缓缓抬头对上叶阳安的目光,一张被脂粉晕花的脸孔上闪着诡异的光芒道:“父亲你也觉得这世上只有死人才是最可靠的是吗?”
叶阳安看着她眼中明亮一闪的幽光,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颤声道:“你不是——”
他说着,愕然瞪大了眼,猛地退后一步,不可置信的大声道:“你疯了吗?这个时候——你——”
“不!”叶阳氏的脸色突一黯,紧跟着再次雍容高贵的笑出来,“不是我,这一次——是父亲你!我们,是一起的!”
现在她身陷囹圄,唯一可以依傍的就是把叶阳安拉下水来一起脱困,所以只有拉他下水,让他退无可退。
“你——你——你简直丧心病狂!”叶阳安的脸色一白,骤然抬手给了她一巴掌,然后不由分说转身就走。
叶阳氏被他打了个踉跄,捂着脸后退一步,脸色的表情已经完全冷凝下来,对着外面明媚的天空露出一抹残酷的冷笑,喃喃道:“来不及了父亲,我做的事,你从来都阻止不了。”
彼时天光明媚,艳阳高照,但是在西楚皇朝的日光之下酝酿的却是一场不计后果的惨烈暗杀。
------题外话------
嗯,继续洞房……
第220章()
三朝回门之日,白爽的夫人韩氏已经提前帮忙打点好一切,着人过来捎了信。殩獍
早起梳洗完毕,两人草草用了早膳出门。
月七去赶车,白奕携了秦菁的手慢慢往外走,“一会儿咱们绕道从白府走,要带回宫的礼物大嫂都帮着打点妥当了。”
“从我们大婚开始就没少麻烦家里,这样好吗?”秦菁道,偏过头去看他。
“都是小事情,没关系的。”白奕顺手给她理了理鬓边发丝,温和的笑了笑,“走吧,今天不能晚,我们要赶吉时入宫。”
“嗯!”秦菁点头,两人快走两步迈过门槛。
“少爷,殿下!”月七亲自带人驾了马车过来,跳下车来开门。
白奕牵着秦菁的手过去,刚要上车,却听见前头的巷子里一阵匆忙而来车马声。
两人不约而同的回头望去,只见二十余名带刀的护卫拥簇着一辆华贵马车从巷子外疾驰而来,车上明显带着荆王府的记号。
而她后面浩浩荡荡又跟了整支队伍,应当是拉了整个荆王府的武力部署前来。
“是三皇姑!”秦菁道,耸耸肩回头对白奕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终于还是找来了。”
那日她强灌了秦宁的药之后就没再理会,直接回宫,后来在定婚宴客人名单的时候荆王府就给推了,说是秦宁突发恶疾,锦绣公主要留下来照料,两人都没有办法出席。
大婚那日秦菁虽然没在宫中喜宴上露面,但后来白奕也说,鲁国公夫人虽是去了,但脸色十分不好,而暗卫传回来的消息是那日秦宁的确是出事了。
想来也是,那么大分量的药物用下去,她一个未经人事的闺中女子哪里受得了,偏巧苏晋阳又不在,雪英那两个丫头又被秦菁差遣出去,她府里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后来锦绣公主和鲁国公夫人前后赶到苏府探病,进门就有幸欣赏了一场活春宫。
鲁国公夫人急怒攻心,当场晕死过去,后来被贴身的妈掐醒也失了风度,把秦宁劈头盖脸大骂一顿。
当时秦宁身上的药效还没过,浑浑噩噩的似乎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锦绣公主也是气的狠了,连打了个她五六个巴掌,然后以雷霆之势立刻处置了那个色胆包天和她苟合的苏府护院。
想来那护院也是死的冤枉了些,当日也是巡逻经过那座院子外头,听见里面有女子的呻吟声就进去查看,想也知道,秦宁速来就有个美人的名头在外,温香软玉主动投怀送抱,又刚好赶上男主人不在家,几乎很少有男人能抵御的住,却不想两人正在颠鸾倒凤的时候会被锦绣公主和鲁国公夫人双双闯进来,抓了个正着。
锦绣公主根本一个字的分辨都没有听他说,直接命人堵了嘴就在那院子里乱棍打死了,而雪英那两个丫头,因为不知道替主子遮丑还导致家丑外扬,也跟着一并受了处置,而当时跟着两人一并进了院子的两家下人,除了各自的心腹,也都尽数被灭了口。
鲁国公夫人受了奇耻大辱,怒气冲冲的走了,而锦绣公主更是怒火中烧,当即也把秦宁裹了衣服带回来荆王府。
紧跟着后面传出秦宁卧病的消息,就连向来极好热闹又爱出风头的锦绣公主都跟着闭门谢客。
据说,这段时间,秦宁似乎是有些神志不清。
想来也是因为当时她把雪英那俩丫头处置的急了些,所有到了今天才从秦宁口中查到了秦菁这条线上来了。
想到那日的事,白奕的目光不由的凛冽三分,握了握秦菁的手,回头对月七吩咐道:“路堵了,我们一时半会儿可能过不去,你先从后巷出去,回丞相府把礼物带上,晚些时候在西华门外等我。”
“是。少爷!”月七转了转眼珠子,转身牵了匹马往后巷先行一步。
锦绣公主来势汹汹,转瞬已经到了眼前。
“停!”她车驾旁随侍的侍卫头领抬手一挥,马车一晃停了下来,下一刻锦绣公主已经一把推开车门从里面探头出来。
看到秦菁,她顿时眼神一厉,几乎要喷血火来。
身边婆子要下车扶她都被她一把推开,完全不顾身份的自己爬下马车,直奔着秦菁和白奕过来。
“荣安,你这个小贱人,你在这里正好,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殿下金枝玉叶,是陛下亲姐,荆王妃慎言!”她来势汹汹,灵歌和苏沐对望一眼,不等主子吩咐已经各自上前一步,横手将她拦下。
“我呸,什么金枝玉叶,本宫面前还由不得她来妄自尊大。”锦绣公主啐了一口,但是碍着曾经吃过灵歌的亏,并不敢用强,只就大袖一挥扭头对身后跟来的护卫厉声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两个瞎了眼的奴才给我拦下?”
“是!”侍卫们应声,马上拔刀出鞘围过来,从三面把灵歌和苏沐两人围住。
两人一动不动,分毫不让。
说到底这里行业是秦菁的地盘,她盛怒之下倒是什么也不顾忌。
白奕冷冷的看着,冲灵歌和苏沐一挑眉,“你们两个先退下,请荆王妃过来说话。”
“是!”灵歌和苏沐应声,收了手退到马车旁边。
锦绣公主心里暗惊,这才抽出空来悄悄的打量白奕一眼。
这个白家的四公子她从来就没看在眼里,而灵歌和苏沐她却是接触过几次,这两个人都是绝顶高手,而且唯以秦菁马首是瞻,她还从不曾见这两人受过旁人的指挥。
“哼!”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锦绣公主一梗脖子提了裙子过来,冷笑着看向秦菁道,“荣安,你好歹毒的心肠,宁儿与你怎么也算是半个姐妹,你好啊,你好!”
她说着突然不可自控的咆哮起来,抬手便要向秦菁脸上掴来:“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把她害成那个样子?”
秦菁不动,白奕也不屑于沾他的身,只在袖子地下指尖一弹,弹出一股劲风击中她肘下麻穴。
锦绣公主“哎哟”一声,抱着胳膊猛地回退一步。
白奕目光森凉的看着她,语气冷硬的开口道:“荆王妃请你自重,今日我肯让你在这里开口说话,是因为你是内子名义上的姑姑,你若是不自重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着重压下“名义上”这几个字的语气,摆明着是不认这门亲的。
“不客气?你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准备怎么对我不客气!”锦绣公主一窒,跟着冷笑一声,也发了狠,“我不怕告诉你,本宫手下三千护卫此刻就在这巷子外头待命,只要我一声令下,平了你这座府邸也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
但凡皇室子女,都会根据各自所受的荣宠和在皇帝面前的地位而被赐下一定数量的田地和护卫。
当年锦绣公主虽然出身不高,但是为人最是泼辣难缠,所以她出嫁时,还是得了不少的封赏,三千人的护卫的确不算小数目。
“这座宅子是陛下钦赐,如果不是带着陛下的旨意前来,难道荆王妃是存了和当初蓝氏一样的心?”白奕不惊不恼的凉凉一笑,眼睛里却无丝毫笑意。
当日蓝月仙被当众射杀那一幕锦绣公主也在当场,现在想来还每每觉得胆寒。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要找的人是荣安,不关你的事。”她心里颤了一颤,但是毁了秦宁就等于毁了她整座荆王府将来的希望,这口气她怎么也咽不下去。
秦菁冷嗤一声,淡淡道,“三皇姑你的记性似乎不好,既然是本宫的事,怎么能够越过驸马去?你有话就说,没事的话,别挡着路,宫里陛下和太后还在等着本宫回门呢!”
“我知道你是陛下的胞姐,也知道你在陛下面前受宠,所以你不用特意告诉我,也不用拿陛下来压我。”深吸一口气,勉强压抑情绪,锦绣公主一挺胸脯再次走上前来,强硬道,“我今天来是要算一笔私账,宁儿的事你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了不起咱们就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交代?”秦菁冷笑,斜睨她一眼,“表妹不是重病在床吗?三皇姑你不在家中照料却跑到本宫这里来闹事,还口口声声要本宫的交代?难道表妹重病不治了?可就算她重病垂危,这个责任您安给看病的大夫姑且还能说过去,和本宫又有什么关系?”
“你——”锦绣公主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但再一看前后左右那么多人,马上又住了口。
秦宁出了那样的事,是宁肯做个哑巴亏捂死了也不能往外抖的。
锦绣公主咬牙,见着白奕夫妻俩的脸色不善,终于还是一咬牙摆摆手道:“你们先退到巷子外头等着。”
“是!”侍卫们也被她突然转变的态度惊了一下,终究还是没人反驳,训练有素的转身退出了巷子。
侍卫们一走,她便横眼扫过立在秦菁身边的白奕。
白奕不动,只就淡然的摆手吩咐灵歌他们:“你们先进去,把要带回宫的东西搬出来。”
灵歌福了福,转身带了一众下人回了院子里。
锦绣公主冷冷的看着白奕,白奕只做察觉不到她的目光,负手而立。
秦菁已经不耐烦和她继续磨蹭下去,冷然的开口道:“三皇姑有什么话就快说吧,说完了我们还要赶着进宫。”
锦绣公主咬了咬嘴唇,终于暗暗提了口气,怒声道:“宁儿醒了,那日的事她都与我说了,是你给她下了药?”
“对,是我!”秦菁漠然的看她一眼,语调轻缓的开口承认。
锦绣公主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好无愧疚之心的就这么认了,怔愣之余,眼底突然涌现出疯狂的血色。
她原是要扑上前去抓秦菁的脸,但一眼瞥见立在旁边的白奕,气势一弱,转而一把扣住她的肩头,声音凄厉的撕扯起来,“你这个小贱人,我们母女和你无冤无仇,你居然能下这样的狠手,你——”
“谁说无冤无仇?”秦菁目光一寒冷声打断她的话,抬手掐住她腕上命门反手反手一捏,一个轻巧的用力就将她推了出去。
锦绣公主目瞪口呆的看着,秦菁已经欺上前去,直视她的目光冷冷说道:“和婉做的事,她到底给你说了多少?她说我下药害她的时候,有没有说本宫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苏府?有没有说光天化日之下本宫的车驾为什么会在闹市里被人冲散?有没有说本宫的车里被人提前布下了迷药?有没有说她本来志在必得,只有一步之差,今日可能需要上门寻衅讨公道的就要变成当今圣上和当朝太后了?”
“你在说什么?”锦绣公主六神无主。
秦菁的这些话似乎是在指责秦宁,秦宁劫了她的车?掳了她的人?怪不得来时她想了一路都没能明白,秦菁怎么会无缘无故找上秦宁去。
“这不可能,宁儿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你不要信口雌黄,污蔑我的女儿!宁儿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锦绣公主怒声叱道,眼睛充血满面通红。
“你很清楚?”秦菁讽刺一笑,仍是步步紧逼,“你很清楚就不会不知道那晚苏晋阳突然送她回去的时候,灵隐寺的山道上死了多少人。你很清楚就不会在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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